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风花陵】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我有鬼眼谁有鬼脸》作者:的的666 文案: 诡异的梦境,帅得逆天的战友,以及浑身上下挂满铃铛的小萝莉。 他被称为史上最坑爹宿主。 不仅不能安然入睡,还要绞尽脑汁的靠进入他人的梦境,赚取喂养梦貘的粮食。 最要命的是,还要帮忙找人! 从人头草泥马男神的失踪案,牵扯到一起奇幻的杀人碎尸案。 凑齐三个地点藏匿的碎尸,就能召集神龙,解封最终Boss是什么鬼? 这是一个不掰弯,就掰断的特正经奇幻小说。 看我真挚的眼神! 多留言,勤喂食,饥寒交迫的作者等待你的爱,远目。 第1章 麻烦精 拓麻人如其名,是个麻烦精。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华夏本土有为青年,名字很岛国范儿,据说是他父母曾很迷拓麻歌子(电子宠物蛋),就给这娃起了个这么个耳熟能详的大名。 出门的时候,拓麻看了眼黄历,不宜出门。 然后他抓起外套,提上鞋,半点没犹豫的外出了。 显然已蹲守在门前多时的,三个衣着统一,身穿纯棉黑T恤的彪形大汉,纷纷掐灭了指尖掐着的烟,直奔他门面。 拓麻迈下楼门口最后一节台阶,便看到这阵势,险些滑到。 滴,滴,滴滴。 颇有节奏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一辆通体喷了胭脂大红漆,闷骚到骨子里的全新奥迪A6磕磕绊绊地穿过吵吵闹闹的人群,然后一脚油门下去猛加速。几个大汉躲闪不及,差点被车轱辘横碾脚面。 车窗匀速划下四分之一,露出一双不耐烦的眼睛。 见缝插针般一拥而上的阳光,将他黑白分明的眸子映衬得格外明亮。虽面色不善,但瞳孔倒映着半个白晃晃的小月亮,使得青年看起来格外顺眼。面无表情,波澜不惊。民间通俗称这种人为面瘫脸桃花眼。 “快滚上来。” 拓麻连滚带爬地上了车,碰的一声拉紧了门。 艳光四射的奥迪,猛打方向盘,进退有度,倒车转弯加速,一气呵成。短时高效地开出了小区,三个大汉根本没反应过来,要堵的人就这么扬长而去了。 “你又招谁了?”面瘫脸青年直接问道。 拓麻学他,一脸淡定地拍了拍蹭上灰的裤脚,坦然回答:“真不知道。” 车子左拐右拐,直接冲出街区上了高速。 车上二人并不多话。拓麻盯着车窗发愣。透过车窗,看着被车速拉成一条条跳跃绿点的灌木丛。车辆驶入隧道,光线转暗,车窗倒映出了一双疲惫不堪的眼睛。 专心开车的面瘫脸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后座上的发愣的青年。 后座上的青年二十左右的样子,虽不是当今审美崇尚的那种俊秀清雅的花美男,但胜在五官俊逸,一双深邃大眼使他看起来很运动阳光。此刻却有气无力地瘫在真皮沙发坐垫里,眼神微涣散,白眼球部分充满了血丝,黑眼圈尤其严重,其萎靡不振却无比敏感振奋的精神状态堪比瘾君子。 面瘫脸欲言又止,皱了皱眉,调高了车内温度,放起了轻音乐。 拓麻换了好几个姿势,都说不出来的别扭。最后扭身横躺在了后座上,伴着耳边若有似无的音乐,打起了盹。 梦中场景光怪陆离,耳边风声不绝,吵吵闹闹的惹人心烦。 又过了会儿,风中荡来几声若有似无的铃铛声。 铃铃铃,铃铃铃。 一个小孩从一团色彩块拧成的漩涡中走来。 看起来,是个5、6岁的小萝莉。 她一身红。 红衣红鞋红发带,袖子上缀满了金色小铃铛,一步一响。又黑又长又亮的头发被仔细的盘起,在头顶立起了一对儿缠满细红绳的团子。面上覆一个狰狞的鬼面具,只露出一个圆润莹白的小下巴。 “不是吧,大小姐,我就睡个屁会儿的觉,你也到我梦里凑热闹…” 拓麻觉得脑仁疼,但也不好意思随便跟个妹子发火,虽然知道这妹子根本连人都不是。 他已经好几天没睡个踏实觉了。每次一闭眼,就会见到类似的场景。 “可是,我饿。”小萝莉毫无愧疚感,理直气壮的继续阐述观点:“把我喂饱了,就不烦你了。” 拓麻欲哭无泪:“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 “上次让你睡饱了呀。而且,也不可能吃饱了一顿,一辈子不饿。”小萝莉口气软糯,明明是在跟人讨价还价,却仿佛撒娇般,让人无法心生反感。 “知道了知道了!今天包您满意!让我睡一会儿,就20分钟!人不睡觉很快就会死的!”拓麻满脸垂死挣扎,就差抱着小萝莉的裙角痛哭一场了。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拓麻是被冻醒的。 面瘫脸的心情显然糟糕的要命,没那耐性叫醒睡相极其精彩,头发一边压扁,一边竖起,乱糟糟,拓麻酷似顶着一头刚被打劫过的乱鸡窝。 到了目的地,他把车往冷库门口一停,拉开车门,自己走到一边抽烟,一根接着一根,眼睁睁看着睡的正香的拓麻被生生冻醒。 “阿嚏,王行云我草泥马!” 被指名道姓的面瘫脸不为所动,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你终于醒了,该干活了。就穿上不知从哪里变出的全新军大衣,快速披上,一颗颗扣上纽扣,又转身拿起另一件扔给边打喷嚏边骂娘的拓麻。 “王行云你这次又接的什么麻烦单子?” 拓麻接过王行云一脸嫌弃递来的面巾纸,使劲醒了一把鼻涕,又极有素质地把纸团折了折,塞进了兜里准备拿出去再丢。 “岳老道接的。预付款已到账,剩下的完事后到。” 王行云言简意赅的说完了,一把推上了冷库灯光系统的电闸。 一片明亮后,拓麻差点被眼前的场景恶心死。 “我日,这都是什么玩意!” 半透明做成磨砂效果的背景板前,悬挂着的是各式各样的鸟类标本。 灰压压的一片片,估计是想做成鸟群集体迁徙的盛大场面,可惜大多数标本还都是半成品,有的鸟类明显还未做完防腐处理,肠子和汤水流了一地。 冷库的味道也因此而变得很微妙。乱七八糟的气味交织在一起,给拓麻恶心的直接从兜里掏出那团鼻涕纸捂住了嘴。 王行云嘴角抽了抽,压低了嗓音,解释道: “这是要为市里新开博物馆做的鸟类标本展览,出了点意外项目暂停了。” “然后这烂摊子就转给你了?王行云,下次咱能接点办公环境优美的单子么。” 王行云并未接话,抬起眼皮瞥了一眼努力瞪大双眼,精神恍惚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栽倒睡着的拓麻。他就着时强时弱明显电压不足的灯光,大致把周围环境摸了个熟,转了一圈回到了拓麻脚边,说道: “你准备好睡觉我就关灯了。” 这说法有点暧昧。 拓麻还未开口,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猛咳嗽了一阵,吸进了不少微妙气味的空气,一口气上不来差点噎死自己。转头瞅了一眼身后不为所动的王行云,突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索性不要脸地一头扎在他收拾整齐的领口,猛吸一口鬼叫道: “我宁可被你这个老烟枪身上的鸦片熏死,也不想被这味道恶心死。鬼在这环境里还能睡着!” 王行云眼皮跳了又跳,手背青筋暴起,忍了又忍,没忍住,一记手刀,直接劈向拓麻后脖颈子,途中虽卸了八分劲道,但拓麻依旧毫无悬念的两眼一翻,被劈晕了。 周围环境瞬间一黑。 第2章 瘸子碰到瞎子 拓麻猛地睁开眼,一时间有点懵,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梦里了。 周遭景色宜人,似是海边,又像河畔。 海鸥零七八落的盘旋在不远处,发出尖锐却并不刺耳的“欧,欧”声。 堤从水里由深到浅蔓延上岸,被大大小小的鹅卵石覆盖,缝隙中偶尔钻出几簇野草。 嫩嫩的颜色很可爱。 一身红艳艳的小萝莉正蹲在他脚边,挽着袖子,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另一只伸出两个葱心般白嫩的指尖,正饶了几圈草,使劲在拔。 “王行云那个混蛋呢?” 拓麻搓着酸麻的脖子,恶狠狠问道。 “还在外面。你不请他入梦,他只看得见,进不来。”小萝莉边回答边继续拔草,头也没抬,专注异常,脸就差点扎进那堆草里了。 “让他在那儿等着吧,多呼吸,净化空气。敢劈老子!” 小萝莉拔草的手顿了顿, “可是你本尊也在那里吸着肠子味儿气体、瘫在地上、睡着觉,好不惬意”的话差点破口而出。想了想,觉得说话太直惹人嫌,毕竟吃人嘴短,要给宿主留点面子才能继续混吃等死。 一大一小在岸边站了片刻,无聊到开始捡石头往水里投。仍没有什么新发现的拓麻略微有点烦躁。 他平时并不缺乏耐心,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甚至很适应在不同人的梦里出出进进,沉溺其中,颇有点醉生梦死的心境。 这造成了他的脑波频率,变得很特殊,通俗来讲,就是万能钥匙、百变适配那种。一般人即使可以进入他人梦境,大脑只能负荷不超过5分钟,待的久了会造成不可避免的精神创伤。 这就类似于给不匹配血型的人输血,不仅会排斥,还会要命。 在梦中世界如此横行的拓麻为啥还需要拉人组队? 原因很坑爹。 他太适应别人的梦了,适应到完全融入他人的梦里。 然后,适应是适应了,可根本起不了作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花钱请他入梦的人,多少都有点心结。或摆脱噩梦,或继续美梦。不管把梦说的有多玄乎,到底,梦也是人在现实生活中的应激反应。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嘛。 几经周折,花钱找他入梦的,需求无非几种: 1、噩梦缠身,希望不再做此类的梦。不论是被什么事吓得,还是做贼心虚,只要把当事人从噩梦中剥离,松口气的同时,获得精神的解放和愉悦,就像几经烹饪最后出炉的美食。只不过,能把梦当做饕餮大餐一口吞下的,却是个表里不一,食量惊人,披着萝莉外衣的神兽。 2、美梦继续,想看梦里后半段剧情的。有这类需求的客户,按王行云的话来说,就是钱多事少,吃饱了撑的有钱没处花的。这类梦一般当事人的记忆并不是特别深刻,大多数人醒来后仅有零星的片段式记忆,更多人仅依稀好像做了个不错的梦。记得住梦的内容,并且想继续找回,接着做的,基本都是无痛呻吟。什么,“我还没看清她的脸呀”、“我好像认识他很久很久了”一类的意淫。这类梦后续处理起来比较鸡肋,因为没有人能保证那朦胧的美人和仙气四溢的欧巴不是无脸怪或断头鬼,要是好梦变噩梦,不仅全体白忙活,还会影响口碑,恶性循环。 3、周公解梦型,这类的一般到不了他们手里。他们的上家岳老道的老本行,本来就是帮人算卦解梦的。但偶尔遇到麻烦的客户,或棘手的需求,他也会犯懒转给王行云。 说到拓麻的好队友,发小王行云,也蛮猎奇的。 他和拓麻是小学同学,没有感情基础,只混个脸熟那种。后来拓麻跟随父母出差,横遭了意外,经历了一段人生低谷。同病相怜的两人,莫名其妙成为了最佳损友。 比起拓麻这种突遭变故,奇能附体的后起之秀,王行云属于生来就自带神通的。据说,他有一双能看到鬼的阴阳眼,弦无虚发,精准度吓人那种。整日环绕在他四周看似热闹的人群,也说不准到底是利用他的多一点,还是敬畏他的多一点。 王行云的鬼眼属性逆天,不仅表现在看外在的阴阳之物上。 他和拓麻彼此坦言各自的秘密,也是因为王行云偶遇趴在教室熟睡,深陷噩梦不能自拔的拓麻。拓麻的叫声实在太过凄厉,鬼使神差下,他握住了他挣扎不止,高高举起的右手。于是看到了,他梦中支离破碎的自己,和那个衣着光鲜面戴鬼脸的小萝莉。 王行云窥探他人梦境的方法很简单,拉住对方的手。 比如现在,拓麻很清楚地知道,王行云肯定在握着他的手,看他笑话。 也是,除了在别人梦里原地转悠和看风景,丝毫没有任何建树。 拓麻认命般地叹口气,转身拍了下身旁红衣小萝莉撅着的屁股, “起来起来,干活了。” “叮铃” 铃声四起,原本静寂的风景中扭曲了下,像水面一般荡起了波纹。 拓麻收起他的颓废脸,站直身体,右掌向波纹中一掏一握,拉出一只骨节分明,瘦长却并不单薄的手。 那手借着拓麻的拉力,直接整个身体穿破波纹,破空而入。 “默认队友王行云已成功入梦,限时5分钟行动时间,现在开始计时。” 拓麻作为入梦的万能钥匙,非常适应大多数人的脑电波和梦,但他太过入乡随俗了,导致在梦中没有存在感,无法通过行动影响梦中世界。而他跟王行云的组合,有点类似“瞎子背着瘸子”。 反正,你能看透世间万物,却不得门而入。 我门门能入阅历万物,却宛若透明。 不用感慨谁比谁更没用,反正瘸子碰到瞎子,绑定组队才能共同进退。 第3章 蛇精 王行云刚落地,梦中寂静沉默的风景抽搐般一阵剧烈颤抖,开始奋力挣扎,画面一下变得扭曲。 原本平和安详的自然风光,仿佛被打的稀碎且惨遭踩踏的玻璃碴,一层层剥落,暗淡下去,最后干脆全部搅成一团,凝固成黑乎乎黏答答的一片。 空气中突然充满了冷气的味道,凉飕飕的灌进鼻腔。 久经折磨,抵抗力低下的拓麻,鼻子很痒,抽气了几声,终于没忍住,打了个响彻天地的喷嚏。 四周漆黑,拓麻有点轻微的夜盲症状,看哪里都是深浅不一的暧昧轮廓。 所以这个喷嚏打的很响很爽,却喷了离他不远的王行云一头一脸。 王行云有洁癖,这个小道消息曾和他的鬼眼名声一样的响亮。据说,连校长颁发他奖状的庄严时刻,他都坚持绝不摘下手套。 深知闯祸的拓麻满脸无辜,他装小白兔的技巧纯火炉青,且用来对付王行云,屡试不爽。 王行云沉默着从兜里掏出面巾纸,仔细擦拭后,并未搭理拓麻,转而四处张望,集中精神,放轻呼吸,仔细辨别这翻脸比翻书快的梦。 这里的空间不大,布局很像某个博物馆的单独展室。 一个个连成片的玻璃展柜里,放满了盖着黑布的展品。布很厚,透过玻璃,只能隐约看到黑乎乎的一团,并不真切。 王行云的行动时间有限,不敢耽误。他拍了拍拓麻的肩膀,想让他快点叫出神兽梦貘,利索的搞完收工。 拓麻吸着鼻子东张西望,刚适应黑暗,隐约看到王行云的脸,还未开口,瞳孔猛地一缩,展开双臂,抱住王行云就地一滚。 鼻尖飘过一阵腥臭,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擦脸而过。 两人就着地上滚了一圈,正懵的厉害,眼前却凭空出现一双小红鞋。 鲜红的绸缎面,金线密密麻麻勾勒出小巧可爱的蝙蝠花纹,围城一圈,特别精致那种。 拓麻离得太近,看得仔细,正觉得这鞋有点眼熟,忍不住顺着鞋向上看去。 没准是个长发无头女尸。皮肤惨白惨白,指甲贼长,嘴角随处淌血,舌头巨长耷拉下来那种。 恐怖电影里不都是这么演的么。 还没等拓麻继续胡思乱想,一阵冷风迎面刮来,带着腥气,明显是刚才那玩意又来了。 只见小红鞋突然飞起猛地一窜一踩,周围铃声四起,层层叠叠,不绝于耳,听的人一阵胸闷。娇柔的嗓音软糯地响起: “灯!” 空中突然绽开点点微光,萤火虫般飘飘而聚,汇拢成了三个眼珠大小的光球。 红、黄、绿。 跟信号灯的颜色一毛一样。 红的球小鸟般飞落到满身红艳艳的小萝莉肩上,她脚下踩着刚才那坨东飞西窜的东西,姿势很别扭,显然那坨东西并不老实。 绿的抛物线状直奔拓麻脑门,却被他半途拦下,顺手按在了耳垂上。 黄的围着王行云转了一圈,等他推开拓麻自己站起来后,落在了他第一颗纽扣上。 拓麻不紧不慢地从地上爬起,接着微光,这才看清刚才一直擦肩而过,执着地往他们脸上胡的是什么东西。 是一条有点肥硕的怪蛇。 准确来说,是个有着人脸蛇身的奇妙生物。 它很沉,很丑,也很长。 拓麻深知梦貘的怪力。能让她用这么大力气,使劲才能踩住的东西,肯定不是个善茬。 这怪物虽然有张人脸,但表情狰狞,眼球突出,牙齿又长又尖,舌头分成两个叉,口水四溢,头发半长不短湿淋淋的趴在背上,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人。 “这什么玩意?能做这种梦的人,挺有想象力呀?” 拓麻缩着肩膀,一副想凑近看又百般嫌弃,既兴奋又后怕的表情,在幽幽的绿光照耀下,格外刺眼。 王行云若有所思地盯着眼前的怪蛇,眼皮一抬,瞥了一眼昏暗中飘红光的一侧,问道: “这是什么东西?” 红衣小萝莉脆生生地答道: “大概是长期被压抑的情绪,另一种形式的宣泄。” 拓麻正忙着感慨这怪蛇通体覆盖的一层灰黑色怪鳞,以及闪着幽光口水淋淋的尖牙,并未留意他俩的对话。 “我有点好奇,要是被这东西的尖牙,咬到,会怎么样?还有那些盖着黑布的展品,是不是也是这些怪玩意……” 拓麻陷入自己世界般喃喃自语。他好奇心特别旺盛,还有点偏执,更仗着自己能力特殊,有梦兽护着,向来胡闹惯了。 偏偏他这不靠谱的性子,却是个实打实的行动派。他身随心动,直接脚尖一点,球状黄光一闪,就跃上了室内最高的一顶玻璃罩。 拓麻动作太快,王行云想阻挡却始料不及。 他皱了皱眉,望向身旁不远处的红衣小萝莉。 红衣小萝莉戴着鬼面,并不能看出表情变化,只是声音略显无奈道:“梦里的事物很多都是个人隐私,最小范围内的不与当事人的内心有过多牵扯是常识。但他是个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只要不牵扯安危,个人兴趣我管不着。” 王行云也觉得没必要什么事都要整齐划一,集体行动。拓麻性子怪不是一天两天了,随他去。只要不影响大局就成了,梦貘都说它管不着,拓麻也不是他儿子,他更管不着。 接了个单子大事没有,琐事一堆。导致王行云原本就不怎么美妙的心情更加糟糕了。也不知是不是最近天气转暖的原因,人非常容易心浮气躁,尤其是远远望去,映衬着淡淡绿光,拓麻那个自我放飞,疲惫不堪却满脸陶醉的嘴脸,他更是一股无名火梗在心头,异常烦躁。 他强忍着不耐,朝红光走去。他示意梦貘压住脚下怪蛇,不让它乱动,掏出手套,快速带上,摒弃心理上的不适,伸出右掌轻轻拍了拍仍使劲扑腾的怪蛇。 怪蛇似乎没料到,会有人敢赤手空拳的碰它。它楞了一下,庞大的身躯骤然停顿了挣扎。王行云等的就是这么一瞬!他动作快如闪电,大手一伸,还没等蛇再次有行动,就变魔术一般,凭空用手掌在蛇身上划出了一道大口,探进去一阵摸索,竟从怪蛇巨大的身躯里拖拽出一个满身血污,披头散发的人。 还是个女人。 不着寸缕。 第4章 无脸女和半身男 王行云右眼跳了又跳,张望半天也没看到拓麻那活猴儿般的身影有要回来帮忙的征兆。咬牙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裹在那女人身上。 转头跟身后的小萝莉道:“你刚才可没说,这东西里面的人,是这样的……” 他话说了一半,意思再清楚不过,显然在指责梦貘没把话说清楚,只说让他把怪物里面的人弄出来,没想到里面的人不仅又脏又臭,还TM没!穿!衣!服! 王行云摘了早已湿哒哒变深紫色的手套,烦躁地摸了摸裤兜,恍惚想起,烟早在冷库门口就抽完了。 不对,这里不是现实世界,是别人的梦境里! 意识到刚才一瞬间的混淆,王行云后背冷汗直冒: 他陪拓麻出入别人梦境的频率并不高,近期比较频繁是因为拓麻急吼吼的态度,让他隐约觉得这位从小就不靠谱,但基本不求人的损友,是遇到了棘手的问题,才求他来帮忙。 梦境内的时间流逝,是与现实世界极为不同的。即使每个梦的构成都千奇百怪,但时间的压缩比例却相差不多。近期的几次行动,都颇为费时,王行云感觉起码过了3、5天,实际上都没有超过5分钟的限制。 对时间感知的错乱,只是温水煮青蛙般,温和麻痹潜意识辨别能力的开始。 很有危机意识的王行云,却发现了不妥: 不常出入梦境的自己,都会一瞬间无法辨别自己到底在哪儿,那拓麻呢? 王行云思考时精神很集中,无意中继续了在裤兜附近摸索香烟的小动作。 却猝不及防地摸到一个熟悉大小的硬纸盒。 他脑子转的飞快:既然是在梦里,那兜里摸出什么都不奇怪。然后动作娴熟地掏出一根,夹在指尖,耳边随之传来“啪叽”一声轻响,眼前燃起了一小簇橙色的火焰。 王行云身高接近1米85,在拥挤的地铁上都是高人一头的珠穆朗玛,导致想拼命示好,将功补过的小萝莉高举右臂,猛垫脚尖,才堪堪够得到王行云的手肘。 王行云哭笑不得,看着小萝莉很积极地蹦跶着帮他点烟,那狗腿的气息极其浓厚,就差凭空再变出一只烟灰缸跪捧等着他弹烟灰了。 他毫不客气地弯腰低头借着火点燃香烟,泄愤般地猛吸几口,熟悉的尼古丁味道霎时慰藉了他疲惫的大脑,缓解了他烦躁无处宣泄的情绪,恢复了冷静的思考。 红衣小萝莉看他终于平复了心情,顿时松了口气。她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个从被扒开了肚皮掏出一个女人后,就不再有动静的怪蛇身上。 王行云看不到它的表情,但敏感的直觉让他有点毛骨悚然。 他故作淡定地吞云吐雾,状似无意地开口:“……你不会,想吃了这个东西吧?!” 他的内心早已被咆哮体字幕刷了满屏,“卧槽卧槽卧槽”的感叹,差点直接破口而出。 “别!你……拓麻没有让你不要乱吃来历不明的东西么?” 小萝莉闻言十分肯定地摇了摇头。 似乎是忌惮他的百般嫌弃,小萝莉只是对着怪蛇的方向吞了吞口水,并没有其他举动,这让内心无比慌乱的王行云多少松了口气。 一大一小沉默了一会儿,还没等到哪一方耐不住寂寞忍不住开口打破尴尬,就听到早不知乱窜到哪里的拓麻“卧槽”了一声,然后整个空间瞬间一亮。 好刺眼,但好爽! 这感觉,就跟在黑漆漆的储藏柜里找卫生纸却摸半天找不到,突然有人看不下去,帮忙开灯,天下大同的怅然感。 静寂的空间,霎时被白炽灯照的明晃晃,分布杂乱的玻璃柜,倒映着周遭的杂物,更显拥挤。 冰凉的地板上,突兀地响起了咔咔声。 不难辨别,是高跟鞋敲击地面,带出很有节奏的声响。 由远及近。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形状姣好的脚,穿着裸色高跟鞋。 从脚的流畅线条,就能断定,这个脚的主人,一定是个讨巧卖乖、处事圆滑的熟女。 “我说是谁打扰我鉴赏艺术品呢,原来是你。” 高跟鞋的主人一路前行,穿过了层层叠叠的展示柜,来到了两人面前。 她穿着粉红色套裙,黑色亮片小西服上衣,烫着很时髦的梨花头,交叠在胸前的双手涂满海蓝色指甲油。 相当精致打扮的OL熟女。 如果她有脸的话。 明亮的灯光,此时却亮的刺眼。 王行云面无表情的看着无脸女步步走近,她那娇嫩莹白的面部肌肤,此刻却因为空无一物,反着光,好似一颗刚剥皮的大鸡蛋。 见怪不怪。 他的内心和外表一样平静的可怕。 若此刻与无脸女面对面的是拓麻,他平静的外表下,内心一定震惊的只剩下“我去我去我去”无限循环刷屏了。可惜他还攀在不知哪个柜顶,坚持不懈的想窥探黑布下面的个人隐私。 无脸女仿佛刚刚看到他们,震惊中,慌忙瞥了一眼二人脚下瘫坐在地、披着王行云外衣,安静的仿佛死了的裸女。 她清了清喉咙,轻车熟路地娇媚开口:“这位帅哥看起来很年轻。有什么事不能公共场合说,非要在我的私人空间堵我?” 调侃的语气十足,配合她说话嗲嗲的味道,这句话怎么听怎么不正经。 “哈哈哈哈哈!我不成了!你王行云也有遭遇女流氓调戏的时候!哎呦不成笑的肚子疼,差点栽下去,你这是谋杀!” 拓麻站在高处,捂着肚子肆无忌惮的哈哈哈哈。他本就离众人不远,加上封闭空间虽东西多拥挤,但到底地方不大。一点说话声,各个角落都能听得到。 红衣小萝莉默默上前,拽了拽王行云胳膊,待对方弯下腰,附到耳边轻声说: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梦,不用理她。她为了追求美貌,整容了20多次,早就忘了自己应该长什么样子,梦里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你不要害怕。” 王行云被小萝莉近在耳畔的软糯语调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继而退了几步,把空间留给了无脸女和裸女,躲到一边继续抽烟去了。 被忽略的拓麻,此刻正不慌不忙地从最高的柜子顶,越到比较近的另一个柜子顶,一个个由远及近,越到距离无脸女最近的一个玻璃柜上,一屁股坐下了。双脚悠闲的荡了荡,开口道: “朱小姐,别来无恙,几个月不见,容颜越发精致了。” 无脸女闻言愣了愣,抬头盯着拓麻,口中犹豫道:“我并未见过你。你是……?” 拓麻满不在意地挖了挖耳朵:“你不认识我,但我见过你,电视里。有一段时间,几乎天天见,午间新闻快报。” 拓麻并不打算继续与无脸女叙旧。 他贼兮兮地搓了搓鼻子,豁然提高了声音:“朱小姐,我给你看个东西!”脚下使劲一蹬,只听“咚”一声巨响,他直接从柜子顶窜下来,落在了无脸女脚尖前,差点砸中那双美脚。 朱小姐的十多年工作生涯中,从未见过如此粗暴无礼之徒,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那被重击过的玻璃展柜晃了又晃,还好里面的展品足够沉,才避免了整个柜子从侧面倾倒。 一团混乱中,原本盖得严严实实的黑布,滑下了一角,伴随着摇摆和布料本身的重力,黑布应声而落。 露出一尊体型庞大的标本。 之所以被定义为标本,而不是超现实主义雕像,是因为那东西做的实在太逼真了。 如果不是陈列在展柜里,姿态僵硬,一动不动,拓麻几乎以为是活的。 黑布下面盖着的,赫然是一尊人头草泥马。 没错,人头,草泥马。 准确来说,是个男人的上半身+羊驼的下半身,无缝拼接的奇葩组合生物。 拓麻没忍住,盯着那草泥马身子上的男人脸,看了又看。抖了抖,故作镇静地试探道: “朱小姐……这是你……男神?” 第5章 批发男神 无脸女仿佛被吓到了,一脸惊慌地盯着展示柜里的人头草泥马。 拓麻的八卦之魂被彻底激发。 他深知无端在梦中挖掘当事人的隐私是禁忌。虽当下所处环境是梦中世界,但跟现实一样,规则铁律皆有缘由,任何触雷过界行为,后果都是不可预估的。 但他向来疯惯了。难得遇到了如此鄙夷所思的梦,此时不搞事情,更待何时! “既然已看到了你的收藏,那多看一个和多看一百个,也没什么本质区别,索性咱们不要遮遮掩掩,都掀开,让你的宝贝们都见见光吧!” 他大手一挥,耳垂上原本光芒暗淡的小球顿时迸发出刺眼的绿光。 原本静寂的空间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宛若惊雷。 空间像被惊醒噩梦的巨蛇,安静了一瞬后,开始剧烈蠕动、挣扎起来。 轰隆隆的巨响不绝于耳,地面抖动的频率好像正在被拉抻的手擀面。层层叠叠的玻璃柜像多米诺骨牌般,一个压着一个,逐个倾塌。陈列品们在剧烈的摇摆下,左右乱晃,盖在上面的黑布,也劈了啪啦地不断掉落,露出一个个形态不一,畸形怪异的标本。 人头驯鹿、人头狮子、人头大象、人头鸵鸟……能想象到的动物种类,这里基本全有。 属于人类的半个身子,动作和表情各异,栩栩如生:有的眼神温柔,腼腆而笑,修长的食指穿过欧式小巧茶杯圆润的杯把,仿佛正要举起喝茶;有的眼神迷离,表情微醺,嘴角湿润,手背搭在额头上,好似刚替人挡了酒,不胜酒力马上就要醉倒;还有的目光灼灼,嘴角微翘,双手做了一个邀请舞伴跳舞的绅士姿势…… 最令拓麻头皮发麻的,不是这些标本的逼真造型和逆天想象力,而是所有的人类上半身,明显都属于同一个男人。 “卧槽这么多,搞批发呀!还有这一颦一笑尽在我脑的情景,这小子还真是朱小姐男神呀……” “我不知道!不许看!!!” 刺耳的尖叫从无脸女这边突然爆发,继而又被当下乱哄哄的背景音掩盖。 无脸女并没有五官,旁人无法从她的表情获得她情绪的变化。此刻她在发出刺耳的歇斯底里尖叫后,猛地捂住了脸,崩溃般在这个动荡的空间中横冲直撞,像极了走投无路、四处乱撞的无头苍蝇。 不堪重负的空间,从边缘开始,出现大规模崩塌现象,顶端也开始掉落碎屑,像一座正被强拆摇摇欲坠的房子。 拓麻淡定地用双手食指塞住耳朵眼。等这阵刺耳声波过去,他抖了抖肩膀,胡撸一把脑袋上掉落的碎屑。 四周一片狼藉,他却毫不在意地踏着脚底不断发出咔嚓声铺满了碎玻璃的地面,逛商场似的一片悠然自得地……欣赏那些早已变得东倒西歪的藏品。 这个梦的结构并不复杂,才两层而已:平静的河边风景、暗藏玄机的展示柜。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些蒙着黑布的东西,多半是当事人心底藏得并不深的秘密。 但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隐私,没准是朱小姐的暗恋日记呢? 他兴致勃勃的继续穿梭于四处倒塌的展柜中间,边看边评头论足: “这哥们长得不赖呀,高鼻梁大眼睛长睫毛小嘴唇的,吃穿用度也挺有品味,就是太娘炮儿了,不过符合大姑娘、小媳妇和中老年妇女的审美。不过,要以老爷们的眼光,我还是要投王行云一票,那才是帅哥的标准!” 他越说越high,从吐槽朱小姐看男人的品味,到王行云这个类型的帅哥型男在社会上怎么吃香,正满嘴跑火车,自说自话正在兴头上,猛然间倒吸一口凉气,胸口骤然一痛。 伴随着脑内嗡嗡作响的强制登出梦境提示音,整个空间急速浓缩,所有的场景瞬间被压扁成一根黑线,还没等拓麻反应过来,黑线急速缠上栖息在拓麻耳垂上犹闪着绿光的小球,那凶狠的力度几乎把光球勒爆。 “我勒个草,这下玩大了……” 拓麻几乎变身人体喷泉,喉咙内一口甜腥汹涌奔出,急寻出口,差点喷突然出现的人一头一脸。 而凭空出现,一把夹住他老腰的,显然是同样能自由出入的好队友王行云。 王行云满脸挣扎,显眼忍受着和他同样的痛楚。 他眼疾手快地捞住拓麻不断呈自由落体下坠的身体。 为了抱住他,王行云瞬间的爆发力使得小臂上所有肌肉都绷得死紧。他面色惨白,嘴唇泛青,嘴角腥红,牙关却咬的死紧,一声不吭。 平日里虽百般不待见拓麻这惹是生非到处闯祸的性格,但危难当头,他宁可自己吃点苦,也不愿让拓麻吃大亏。 “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王行云面目狰狞地吼道。 “呵呵,王大人,小人那个冤枉呀……” 拓麻一只手臂刺溜一下攀上了王行云的肩膀,分摊下全集中在他腰上的蛮力,然后转头仰起脑袋,生硬地挤出笑脸,讨好的意味十足,却不敢直视对方黑白分明宛若皎月的眼睛。眼神乱飘,满脸心虚。 王行云叹了口气,就着拓麻攀上他肩膀的姿势,往上颠了颠,稍微放松了力道。 此时他们已平安落地,周围却漆黑一片,仅能依靠着两人携带的两枚光球,看清四周。 但显然毫无用处,四周没有任何东西,弥漫而来的黑暗,几乎将所有活物一并吞噬。 吞噬? 拓麻脑子转了转,舔了舔嘴唇,咽了口唾沫,轻声试探道:“大小姐?” 叮铃一声铃响,两簇光源附近,又亮起了第三簇,红红火火的。 软糯的童音不急不缓地响起:“唉,你叫我?” 拓麻一阵气急,心说关键时刻掉链子,不关键的时刻,也不见影子。什么玩意! 继而口气不善地开口道:“您老人家干嘛去了,我都快吓死了!” 小萝莉并未现身,只有声音在断断续续传来:“我?恩嫩(伴随着吧唧嘴和吞咽的声音)……吃饭呀……而且,你们不是气氛正好么,我出来当什么……电灯泡?” 第6章 电灯泡 拓麻吓得脸当时就绿了,他哆哆嗦嗦的放开王行云的肩膀,对方顺着他松手。他连滚带爬地从对方身上下来,脚刚沾地,就手脚并用语无伦次地边比划边解释道: “我知道你烦别人碰你,但咱们的关系不比别人。你也一直没说什么,我就死皮赖脸的……但我知道你最厌恶别人说你这个……” 王行云一直看着他,并未插嘴。这静默以待的态度,无疑更加深了拓麻的紧张感,他我了半天,竟然说话开始结巴。 “没想到呀没想到,皮猴子似的拓麻,也会有瞻前顾后、说话磕磕绊绊的时候,真是百年难遇,值得大力围观调戏呀!” 小萝莉的声音突兀的插入,缓解了片刻的紧张,也无疑让弦绷得死紧的拓麻稍稍松了口气。 “我倒是不理解,你在紧张什么?怕这个面瘫翻脸,连朋友都做不得?还是你刚才又任性胡闹,偷看别人隐私,把本可以轻松解决的梦境,搞的一团乱?刚才梦境塌了,我不在身边,都不见你这么紧张。还好我反应快,一把兜底全放口袋里了,要不不仅大餐没了,你也被挤烂了。我还没埋怨你呢,王行云一冷脸,你胆都要吓破了!” 小萝莉换了口气,继续恨铁不成钢地感慨道:“早知道天不怕地不怕的拓麻,这么怕王行云跟你翻脸断交,就让他多调教你了,免得以后一意孤行闯大祸。” 拓麻听着小萝莉的碎碎念,忍不住插嘴道:“你说一把兜底放口袋里了?那这里,是你的口袋?我说怎么什么都没有,黑了吧唧呢……” 拓麻的关注点从来都是奇葩的让人无力吐槽,叹为观止。 王行云清了清喉咙,淡淡开口道:“你不用慌张,我没这么矫情……说起来,你反应这么大,还是因为那件事吧。没想到都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当初是我不对,正在气头上,你小子还偏往枪口上撞……当初想跟你道歉的,但看你满不在意的态度,以为你并没放在心上,再加上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 拓麻仔细听着,面上不显,内心却极为震撼: 卧槽今天是世界末日么,软硬不吃,有洁癖,面瘫脸,不爱吭声,脾气臭的只想让人飙脏话的,只有肉体算是优点,能被异性青睐的王行云,居然会道歉了!我TM是在做梦吧! “不对,我就是在做梦呢!”拓麻喃喃地念道。 “不过,那件事多半的责任也在你……我知道你想力排众议,帮我说话,但这时候开口,无疑是火上浇油。而且,被说成那样,还不避嫌……甚至……”王行云边说,边瞥了一眼一脸被打击到的拓麻,继续道:“甚至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屁股坐在了我大腿上……” “噗嗤,哈哈哈哈!像是拓麻这神经病会做出的事儿!”小萝莉忍笑了半天,终于破功插嘴。 拓麻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以为早已没人记得的狗血人生污点,就被王行云这么举足若轻地说出来了。 “我那不是!为了转移注意力,顺便恶心他们么!谁让他们说你给了一圈人好处,哄得别人帮你挡枪,还说你对扎堆投怀送抱的女人没兴趣,八成是喜欢男人的死变态……”拓麻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真觉得这些话,说出来特别不好意思。 王行云叹了口气,胡噜了一把拓麻柔顺却有点扎手硬邦邦的头发,接道:“恩,然后你特浮夸地瞪大双眼,冲周围鬼叫,说‘什么叫喜欢男人的死变态’,王员外明明只宠幸我一人,你们想跟我争,还嫩点’然后当着那么多混混的面,坐到我大腿上,还搂着我脖子,亲了一口……” “没亲到吧?我就是想借位,看起来像亲上了而已”拓麻弱弱地接话道。 “没有,你记错了……确实亲上了,吧唧一口,还发出了挺大的声响,不仅围住我们的混混,连教室外伸着脑袋凑热闹的同学,都被吓到了。” 拓麻揉了揉鼻子,不好意思道:“好吧,我那是随机应变,鬼使神差。然后你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我翻脸了。又是推人,又是掀桌子的,班里的桌子被你掀翻了一半,椅子一脚踹到老远,要不是有人架住你,你肯定最想踹飞的,是我吧……” 王行云垂着眼,看着空无一物的地面,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拓麻,犹豫地开口道:“当时我脑袋一热,不太记得干了什么。大概是压抑太久,真被气疯了,借题发挥而已。不过你那一坐一口,真吓我一跳,我当时,脸直接就过敏了,起了一大片红疙瘩。然后第二天,做了好多心理建设,想跟你解释清楚,你却变本加厉地见到我就扑上来,还在校门口人群这么集中的地方,大喊‘王员外不要始乱终弃’‘王员外再爱我一次’……导致你舍命追我无果的传闻,远盖住了其他乱七八糟的风言风语。但这个坏名声,跟随了你整整6年……” 拓麻无所谓地撇了撇嘴:“什么名声不名声,那玩意能吃还是能喝?倒是你,刚升初中就惹了那群人渣,大丈夫能屈能伸,不逞一时之快,懂不懂?” 王行云哭笑不得:“你倒是真能屈能伸……后来我听说,年级里真有人倒追你,是高年级的,男学长?” 拓麻明显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摆了摆手道:“不提了,狗血岁月不忍直视。初高中连着在学校上了六年,愣是一个妹子都没蒙到手。我的痛楚,你这朵高岭之花不懂~” “那个,真不好意打扰了你们的回忆杀,但待在这里的时间差不多了,该送你们回去了。想想看,你们熟睡的环境,真不适合在这里继续聊天……”软糯的萝莉音再次响起,她提醒了二人,他们的本尊,现在仍躺在那个死鸟一堆的冷库里,睡觉。 两人赶紧收拾了心情,整装待发。临行前,小萝莉却停了一下,不好意思的开口道:“忘了说一件最重要的事了。”她俏皮地顿了顿,继续道:“劳烦你们帮我一个大忙,寻找一个人。” “找人?” 拓麻和王行云闻言互相交换了下眼神,不解道:“你要找人?怎么找,梦里找么?” “不是,是在外面找。所以要你们帮我。” “你要找什么人?找他干嘛?” 小萝莉的声音再次顿了顿,一改往日软糯的撒娇态度,谨慎开口道:“找一个男人,跟我有很深的渊源。而且你们刚刚见过。” “刚刚见过的……男人?”拓麻一头雾水,怎么也转不过弯来。 王行云的反应却比他快的多:“是不是刚才展柜里的那个,几百个一模一样的半身男人?” “没错,就是他!” 第7章 找人 “所以,咱们就莫名其妙答应了那小妮子,帮忙找人了?”从冷库醒来,此刻正瘫坐在副驾驶的拓麻,边拆了一瓶矿泉水猛灌,边口齿不清地跟正在专心开车的王行云没话找话。 “不是莫名其妙答应,是没别的选项。”王行云保持着专心开车的架势,冷冷答道: “她送我们出来时,不是说了,‘不帮忙找人或不让我吃饱,就不让拓麻睡觉’么?” 王行云偏头瞥了一眼听完这话,顿时蔫了的拓麻,继续道:“不解释一下‘不让睡觉’的缘由么?你当初可是跟我说,做这票生意,是因为你不想出去给人打工,自己创业自由民主富强。原来却是被胁迫,不得已而为之?” 拓麻吞了吞口水,弱弱回道:“确实是想自己开辟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毫无竞争压力,稳赚不赔的事业来的……不过,就跟上班族有业绩压力,直接影响绩效奖金似的,我这也有工作压力……只不过,是体现在睡眠质量上……” “……多久了?”王行云趁着一个红灯,停下来拉上手刹,按下了一点车窗,翻出根烟麻利地点燃。 “什么多久了?”拓麻刚扭头打开了半扇窗,放放烟味儿,就被问的一头雾水。他心里嘀咕着,是我被小萝莉胁迫接客多久了?还是 哄你我失业缺钱要创业,把你拐来一起做梦? “你多久没好好睡觉了?”王行云吸了口烟,接道。 拓麻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一时语塞,含糊道:“没多久,就这两天没睡好……” 王行云掐灭了烟,嗤笑一声,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就这么盯着拓麻萎靡不振的脸,那眼神嘲讽意味十足,拓麻被盯得一阵不自在,略为尴尬地偏头望向自己这边的窗外。 王行云却变本加厉,右手一把攥住了拓麻的胳膊,吓得他猛地一哆嗦,却偏偏不敢反抗不敢吱声。 王行云老神在在的拎着他胳膊,另一只手顺势撩起了袖子,还一撸到底,露出了拓麻白得明晃晃的胳膊。 “唉,王员外……你不能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对我……”拓麻不着调的话,刚滑出口,就被王行云的动作打断了。 他放开了拓麻被撸起袖子的一只胳膊,帮他把袖子放下,又整理好。以此炮制,又撸起了另一只胳膊。 当两只胳膊都被恢复原状,王行云才收回停驻在胳膊上多时的目光,淡淡道:“好久没听你这么叫我了……王员外,还真亲切。” 拓麻整了整两边袖子,一脸莫名其妙:“你干嘛?腊月里生的呀?动手动脚的。” “没什么,确认你是不是真缺觉,还是……”王行云犹豫了下,到底还是没说完后半句。 “还是什么?说话别光说一半,犹犹豫豫的,更激发了我的好奇心。”拓麻急道。 “还是……碰了不该碰的。还好不是。”等红灯的时间一闪而逝,王行云重新握紧方向盘,放下手刹,车子缓缓启动,慢慢汇入车流。 一路无话。 过了许久,拓麻才琢磨过味儿来。 “王行云,你大爷的!我说你对我胳膊看了又看的,感情是……你怕我吸毒?我都没嫌弃你这个老烟枪,天天让我吸二手烟。再说,我这么年轻有为的青年,怎么可能黄赌毒,你这是在侮辱我的人格!” “你现在这样儿……哪里不像瘾君子?”王行云一脸嫌弃。 车子一路前行,不多时,拐过一个弯,出现一道仿古红墙。墙面红色鲜艳,墙顶铺满青灰色瓦片,甚是美观。 王行云穿过大院里的停车场,把车径直开进了背面的小区。 这地方,拓麻很熟。王行云的家和店铺,都在这里。赫赫有名的旅游景点,坊间盛传,求子许愿非常灵验的白云观就在红墙青瓦后面。 周末游客和香客都很多,居民区里塞满了各式私家车。王行云家是开道家法器专营店的,售卖道观里道长们的日常工作用品,从各色法袍、拂尘、布袜、蒲团到符纸、朱砂、香火、塑像……反正你能想得到或想不到的,应有尽有。 附近类似的店铺很多。除了售卖道家相关物品,各店家还提供起名、开卦、看风水等业务。小小的店铺,仅有方圆寸地,看似拥挤,其实香案背后,别有洞天。 负责坐镇的道长或风水先生们,就在这另一片小天地里,焚香抚琴,喝茶看书,像坐班似的,静待有缘人。 但王行云家的坐镇道长,是个特例。 道长姓岳,平日里花白的头发尽数梳在头顶,挽成一个标准的道士髻。胡子蓄的很长,也是花白,虽然打理勤快,但怎么看都觉得邋遢。他的年龄,看起来特别模糊:说他四十多岁,也像;五十岁,也觉得可以;六十岁,也不是不可能……总之,岳道长的年纪一直是大家用来打赌逗趣的热门话题。 他不喜欢故作高雅,更不喜欢安静地干坐着。于是,他成为了远近闻名的、第一个背着笔记本电脑上班的道长。 王行云领着拓麻进店的时候,岳道长正在用笔记本看电视剧。热门IP翻拍剧,特脑残玛丽苏那种。 隔着老远,就能听见女主激动地大声念特狗血的台词:“我不要我不要,他为什么这样对待我!我才是他的未婚妻!” 笔记本开着公放,女主呐喊的声线还特别悠远绵长,那几个“不要”喊得特别卖力,很容易让人误会播放内容的健康性。 “岳老师,我们进来了。”王行云很客套地打了声照顾,越过正燃着袅袅青烟的香案,直奔小隔间。 “嘿嘿嘿,岳道长,我们又来给您找麻烦了。”拓麻一个闪身,流窜到王行云身前,笑的贱兮兮的。 “让我帮忙打听个人?”岳道长喝了口瓶装绿茶,合上了笔记本,问道。 “其实没那么麻烦。这人是个耳熟能详的公众人物,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的,不难打听。您只要帮我们弄点真消息来源,非娱乐八卦杂志那种捕风捉影的就成。”拓麻笑嘻嘻地接话。 岳道长捋了捋胡子,下巴向王行云那边抬了抬:“王家小子说说看?” 王行云显然正等着岳老道的点名发言,简明扼要地总结到:“就要她近两年来,非工作关系频繁出入的场所和接触的人。” 岳道长眼珠转了转,低头抿了口绿茶,发了条短信,并未接话。 过了五分钟,岳道长的手机屏骤然一亮,手机提示收到新的消息。他仔细看了,然后随手删了,收好了手机,才开口道:“不涉及具体行程和重要人物隐私的,基本没问题。”看坐下两人都点头表示无异议,继续说道:“要打听的是哪位人物?” “朱岩颜,知名新闻记者,热爱整容那个。” 第8章 你算哪根葱 岳道长一听,竟是这次他帮忙牵线搭桥要求摆脱噩梦的主顾,顿时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试探性地问道:“是朱小姐?你们这次行动,出了岔子?” 王行云的烟瘾又犯了,憋着车上一路没抽完一根烟,此刻有点精神不济,烦躁上头。他向旁边的拓麻递了个眼神,不再多话,摸出一根烟,奈何店里禁烟,只能搁在手里把玩,就等着赶紧说完话,出去来一根解乏。 拓麻麻利地接道:“没出岔子,您这次介绍的客户,我们并不知道是哪位,也顺利处理了噩梦,帮人疏解了压力。稍后您就能收到满意的反馈和对我们专业素质的赞美!就是后面有个小插曲,辛苦您帮忙疏通关系网,找个人。这个人我们都不认识,也不知道到哪里找,但这人朱小姐肯定认识,关系还不一般。” 岳道长默不作声听着,待拓麻说完,才慢悠悠说道:“你这个人实在不靠谱,但这么多年交情,却从未见你求过别人,”他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瞥了一眼王行云,潜台词昭然若揭“你不算别人”,“这其中的缘由,我也知道不方便说与他人,我就知趣点不问了。但我冒然去打听熟客的消息,也有点说不通,不如你们帮我把话圆一圆?对内对外,我也有个方便说法。” 拓麻倒没他想的这么深,仔细琢磨也是这个道理。岳老道消息灵通,人缘和口碑都说的过去,除了他脑子活,嘴巴甜外,做事滴水不漏的风格,让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愿意让他帮忙张罗。 王行云作为岳道长东家的儿子,面子即使够用,也不够为了他搭上自己经营多年的人脉的。所以事先都说清楚,道明白了,也没什么不好。 双方显然都知道这个道理。 “你就说,有位小姐托你调查她男友,怀疑他劈腿,外面跟其他女人厮混。这个男人仪表堂堂,是万中无一的美男子,她也知道看不住就容易丢,但她爱惨了这个花孔雀,这辈子就非他不可了。然后道听途说,有人看到她男友跟朱小姐走的很近,就来探探口风。这样说,如何?”拓麻一口气说完,然后捂嘴一笑,估计也被自己胡诌的狗血剧情逗乐了。 “行,非常行呀!”岳道长非常赞许的竖了个大拇哥,就差当场鼓掌了。 “拓麻你这小子,从小不好好读书,但人情世故方面,无师自通呀!简直是妇女之友,前途无量!”岳道长拍了拍桌子,这才看向在一旁无所事事,满脸不耐的王行云,“唉唉,也没别的事了,打听到这位负心汉的消息后,我会及时联系你们的。没什么事你们就走吧,看王家小子也憋不住了,赶紧外面抽烟去吧。” 拓麻跟岳道长打了招呼,就拉着王行云往外走。一路上不忘调侃王行云这老烟枪的烟瘾:“我说您这状态,也快跟吸毒的差不多了:不抽影响生活,抽影响寿命。” 王行云出了门口就点了一根,边吐烟圈边说道:“压力大,无处发泄。就是习惯,不见得多依赖。我正在考虑戒烟。” 拓麻刚从王行云家店里靠近门口的冰箱顺了瓶矿泉水,刚拧开喝一口,就听见了王行云这堪称爆炸的宣言:“卧槽,我没听错吧?你要戒烟?这TM比你公开要出柜还让我惊悚!不对,你要是公开出柜,没准还能有几个人信,要说戒烟……打死我也不信!难道是我撑不住了,已经睡着了?我在做梦?” 王行云嘴角抽了抽,边抽烟边调侃道:“什么叫‘我出柜了还能有几个人信’说戒烟呢,扯什么性取向。” 拓麻依旧保持着满脸的“我不信我不信”,他艰难地开口回道:“主要是你从小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作风,让不少哥们姐们纷纷背后议论,王员外是不是就不喜欢母的。嘿嘿,再加上……”拓麻飞快抬眼,看王行云并未有其他情绪,才继续道:“加上刚升初中那会儿,被我这么一闹,大家就更加相信你肯定是不小心撞到哪儿,然后……彻底弯了。” 王行云这口吸的过猛,加上吐到一半被拓麻的发言惊到了,直接呛到了喉咙。拓麻见状赶紧放下矿泉水,帮忙顺背,嘴炮却未停:“哎哎哎,你别不爱听呀,我这是牺牲小我,成全大我。你这点流言蜚语算啥,我可是背负着‘被深爱的男人狂甩’的可怜死gay包袱,一路跑完初高中整整六年青春期的本校传奇风云人物呀!话题性常年霸占校园八卦榜第一位呀!你这六年有遭遇过校园性骚扰的危害么,有遭遇过强买强卖强迫性交往行径么?我有呀!还TM都是男的,丑不拉几、动不动就哭的那种小娘们,我当时弄死他们的心都有了!” 王行云咳了半天,终于顺口气,狠狠道:“这些都是谁造成的?你这叫自作自受!做事前能不能想想后果,动动脑子?为了一时之气,值得你折腾六年么?” 拓麻默默地在心里说了一句“值得。”面上却依旧嬉皮笑脸,道:“是是是。我连累了王员外,那你还一路自黑到死,主动跟我搭话,还危急关头舍身救美,还跟我选一样的高考志愿。坊间都盛传咱俩暗度陈仓,再续前缘,真爱无悔。还跑到大学继续相爱相杀,哎呦,真是服了人民群众的想象力。” 拓麻这乌鸦嘴,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王行云的脸瞬间就黑了。他一脚踩灭了所剩无几的烟屁股,指着拓麻的鼻子斥道:“你还好意思提这个!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招惹那些混混,我吃了一次亏,你还不长记性……他们都是这个社会的败类、人渣、垃圾,随着时间增长的只有个头,没有脑子。你当初为了什么,跟那群垃圾拼命?” 拓麻被王行云这么一喝,彻底蔫了。他抖着声线,弱弱道:“咱们不提这茬了,行么?我错了,不该打群架,还连累你背着我到处躲……纵使有千般万般的理由,也不该跟畜生有争执。你消消气……后来我不是浪子回头,好好恶补功课,跟你一起上大学了么。哎,我突然想起来,你后来跟我一起考大学,还选了同一个专业,一路奉陪到底的架势,不会是为了盯我吧?” 细思极恐,拓麻越想越是这么回事,一时间,脑袋上蒙了一层汗。 “做人别太自恋。正好是我喜欢的学校和专业。你算哪根葱?”王行云不缓不急地回道。 第9章 房卡 两人干完了正事,也不着急,蹲在店门口压马路闲聊。 此刻已是下午,来观里烧香参观的并不多,店里也略显冷清。拓麻猛地想起刚才光顾着找岳老道打听人了,进店里也没跟王行云家属打招呼,怪不合适的,还顺了冰箱里一瓶水。连忙奔到门口,探着脑袋往里瞅。 然而,并没有人。 “唉?王行云,你家怎么没人看店?” 王行云闻言仅抬了下眼皮,手肘往另一扇关着的门划拉了下。 “啊?”拓麻满脸不解。 “仓库,搬东西上货呢!”显然王行云今天的耐心早已耗尽,口气十分不客气。 拓麻自讨了没趣,也不生气,依旧凑过来与王行云闲聊,基本上是他滔滔不绝地说着,王行云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看时间差不多了,王行云掐灭最后一根烟,有点依恋地捻了捻烟屁股,就将空的烟盒和一次性打火机一起,丢尽了垃圾桶。那决绝地态度,看得拓麻一脸不忍:“唉唉唉,不愿意就别戒了,你无聊的就剩这点爱好了,戒了真要成老和尚了。我这个吸二手烟的都不介意,你别扭个什么劲儿。” 王行云淡淡回道:“吸烟对脑子不好,削减智商。” 拓麻一脸意外:“这是最新研究出来的?以前怎么没听说……可我看你反应挺快,没有弱智的前兆呀?” 王行云继续道:“尤其是二手烟,对智商的损耗,更严重。” “二手烟?唉?”拓麻楠楠道,半天才回过味儿来:“感情你是在调侃我呢!王行云,我X你大爷!” 两人当街打打闹闹的,拓麻还是一脸自我放逐的欠揍样儿,王行云倒是表情放松了许多,常年冷若冰霜的面瘫脸,难得露出点笑容,配上他倒映着两个小月亮的桃花眼,真乃绝色!拓麻不正经的调侃道。 天色渐暗,两人附近找了个饭馆吃了口饭,拓麻看了看时间,也觉得该回去收拾收拾,睡个好觉了,就要告辞。王行云见他刚才喝了几口小酒,走路有点晃悠,不太放心,坚持开车送他回去。 拓麻推脱白天,王行云却很坚持,无奈只好弱弱开口道:“王员外……你那车太扎眼了,大红大红的,我怕周围邻居误会……误会我是被哪个有钱太太包养了……” 王行云的表情没有丝毫破绽,四两拨千斤道:“哦,那又怎样?难道安全比面子更重要么?况且”他白了一眼晕乎乎的拓麻,道:“况且你也不像是要脸的人。” 拓麻被打击的一败涂地,一脸心酸地跟王行云又上了车。 老司机轻车熟路,把醉猫扶到了副驾驶,体贴地帮他系好安全带,又拧开了一瓶矿泉水,让他自己拿着喝,然后上车点火开路。 一整天的颠簸,让拓麻的精力几乎耗光。他在略显沉默的气氛中,不知不觉睡着,打着小小得呼噜,嘴角带笑。 “缺心眼。”王行云难得开口,自言自语道。 车平稳驶入熟悉的小区,看了一眼副驾驶上睡得正香的拓麻,王行云犹豫了下,找了个停车位,停好后,却并未叫醒对方。 他习惯性地想抽跟烟,又想起已决定要戒了。苦笑着降下半扇车窗,打算喘口气。 车窗上半边,却突然出现一个脑袋。 光头、微胖、面色不善的,中年男子。 他刚憋足气要开口,王行云却打断道:“闭嘴,我出去说。” 他下车前瞥了一眼拓麻,看他并未睡醒,就拉上车窗,放轻力道,啪一声关上了车门。 下车才发现,原来守在一边的,不是一个大汉,而是仨。 三个衣着统一,身穿纯棉黑T恤的彪形大汉。唉?怎么有点……眼熟? 王行云沉思着,这几个人,是在哪里见过么?这迎面扑来的熟悉感。 “小伙子上午跑的还挺快!害我们苦等了一整天!” 一个大汉满脸大汗,边拿着一块手绢擦脸,边埋怨道。显然一群人戳在一处干等着,并不是什么好体验。 王行云这才想起,临近中午刚到楼下接拓麻那会儿,发生的小插曲。 为首的大汉显然是领头的,他比另外两人稍微瘦了些,身材倒是差的不多。他走进,颇为上道的抬手递了根烟,王行云苦笑了下,摆手道:“刚戒烟,不用了。” 大汉被拒也没其他表示,把烟放回盒里,并没自己点上。他斟酌了语气,才开口道:“和拓先生在一起,应该就是王先生。此次突然前来,并没有恶意……也怪我们中午匆忙,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就把人吓跑了,让您二位受惊了。不过,事出有因,望您海涵。我家先生有要事请教,请车上哪位……啊,您两位一起来也是可以的。” 这大汉说话文绉绉的,与他们给人的第一印象完全不符。 如果一开始,王行云是以为拓麻是惹到流氓恶棍了,那么现在,他可以肯定,他绝对是惹到比流氓和恶棍更麻烦的一群人了:大众口中的善恶难辨,颇为复杂的黑道。 他有点头疼,困倦一拥而上,让他不得不强振作精神。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王行云开口道:“这位大哥,上午是我们的确有急事,就怠慢了各位。不知是不是车上那小子惹了什么麻烦?如有得罪,我先跟您道个歉,他玩心太重,不懂事……” 大汉听到一半,礼貌性地:“哎”了一声,客气地打断道:“真没有的事,您也别担心,没有人惹事,我家先生确实有事请教,是关于‘做梦’的……我们消息还算灵通,知道两位接的业务。之前有托人间接的联系了岳老头,可是他说你们两个还是小鬼,帮不上忙可别倒添乱,就婉拒了。但周周转转,找了不少人帮忙,收获甚微,只能打探了两位的消息,请两位去指教一二。” 王行云叹了口气,道:“能先请教下,需要帮忙的,是您家先生么?” 大汉见他松口,忙接到:“不是不是,是我家先生的女儿,今年才刚成年。近期噩梦缠身,精神不济。家里请了医生,说是受了什么强烈的打击,有较严重的抑郁症,有轻生意向,让家属多加注意,一定要多关注她的精神状况,且需要专人看护。太太向来比较迷信,觉得是沾上了不干净的东西,又是请人烧香又是做法的,效果也不大……偶然听闻你二人能处理一些疑难杂事,口碑上佳,收费合理,就如此这般……” 王行云听罢,再次揉了揉酸麻的太阳穴,指着靠在车背上睡的正香的拓麻道:“干活的主力是那位,但他刚做完一单生意,累得不省人事了。您家的问题,我们肯定帮忙,但看今天已经很晚了,我们先分别回去休息,改日……不,明日,我们再上门拜访,您看可否?” 大汉像是知道王行云会这般说辞,痛快地答应了。转手从另外一个大汉手里接过一个黑皮挎包。拉开拉链掏出了三样东西。 摊在手掌上,给王行云边看边解释道:“这张卡是我家先生给您二位的定金,密码写在卡背面,剩下的按照之前的模式,完事后到账。这张是我的名片,您什么时候有需要帮忙协助的,请随时联系我。最后是这个。” 他摆弄着手里最后的东西,是个有点厚度的白白的卡片。上面贴了一个双面胶书签,仅写了一个三位数的阿拉伯数字。 “这个是目前唯一的线索,先交给二位留存查看。那我们,先告退了。” 三个大汉动作敏捷,上了一辆停在附近的黑色卡宴。领头的汉子冲王行云所在的方向,遥遥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便开车走了。 王行云看着平摊在手掌上的三样东西,百感交集。 他坐回车里,把另外两个卡片放到一边,对着灯光,仔细辨别着第三张卡片。 “这到底是……干什么的卡片?”他喃喃道。 “这不是房卡么?怎么,你没用过?”拓麻的声音插入的很突兀,王行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的,偏头看了过去。 拓麻打着哈欠,揉着眼睛,显然还没睡醒。 他看着王行云扭头瞅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而继续盯着那张小白卡片发呆,顿感不对。 “唉,王员外你怎么了?我就睡会儿觉的功夫,不对……大晚上的你哪来的房卡?难道你不打算送我回家,想跟我出去开房,还积极地赋予了行动?” “妈的智障。” 这是王行云当天跟拓麻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10章 胡搅蛮缠 知道了汉子给的最后一张卡片,是房卡,王行云没有丝毫的庆幸,他觉得,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且鄙夷所思了。 平时在外出差或旅游,见到的房卡虽然大同小异,但它们都是插在另外一张写满酒店介绍的花花绿绿的纸片里。 像这种,什么都没有,只有光秃秃一张门卡的房卡,他还是头一次见。 谁知道这是哪个城市哪个地段的哪家酒店的门卡? 他自认为双商都常年在线,但显然,研究了半天,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王行云叹了口气,他承认自己无论什么时候,都自认为自己比拓麻靠谱。但显然,比起谁脑子活,他不得不甘拜下风。 脑子不知道什么奇葩构造的……疯子,神经病,活宝。 他突然发现自从跟拓麻扯上关系以来,他都无法单纯的凭借理性来评价这位发小、损友、搭档。他就像个涂满了神秘吸引力的定时炸弹,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带来的是什么类型的超然体验。 但,非常,期待。 王行云拨通了那个倒背如流的号码,接电话的人显然还未起床,说话都带着朦胧感。 “喂你好哪位?” “开门。” 拓麻还闭着眼,半睡半醒,全凭应激反应在接电话。一听是王行云,他猛揉了一把眼角,强忍住挂了电话继续倒头睡的冲动,刚想接话,想起了刚才他说‘开门’。 “唉,开门?门……卧槽你别跟我说你在我家门口呢!” “恩。” 王行云以一个‘恩’结束了通话。 拓麻屁滚尿流地爬下床,七手八脚一路小跑地奔到自家门口,手忙脚乱地开门。 咔嚓一声,防盗门被打开。果然,大爷一般嘚瑟的王行云,提着一兜子早点,戴着墨镜,满脸不耐烦地单手扶在他家门框上。 拓麻连忙招呼他进来。 “昨天的事儿,你琢磨的怎样了?来龙去脉,我都在你上楼前,说清楚了。你可别告诉我,睡一宿觉,全忘光了。”王行云一进来,还没站稳脚,就问道。 拓麻没想到王行云对这事儿这么上心,大早上就特地过来,连忙答道:“没忘没忘,我也大概想了一下,这件事其实不麻烦。我们一会儿给名片上的胖子打个电话,就全明白了。” “给他打个电话,就全明白了?这么简单,还用得着三个胖子堵你一整天?”王行云口气颇为不善,吓得拓麻赶紧解释道: “其实他们找我们,不是为了当大侦探,调查研究一张房卡。而是为了让我们确认一下他们不方便确认的事。作为家长和长辈。” 王行云有点跟不上拓麻的思路,但他相信这小子的直觉,于是连带那张银行卡和名片一起,递给了拓麻。 拓麻只拿了名片,银行卡却并未接手。他摇了摇手上的名片,“这个先给我,那个你留着。你这班上的,有一天没一天的,没少被老板扣钱和叨逼叨吧?” 王行云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浑不吝的拓麻也有心细如麻的时候。于是他也没跟他客套,收起了银行卡,说道:“那我先帮你收着。你这花钱如流水的,估计没攒下一分钱。” “嘿,瞧你说的,我有人包养。”拓麻边拿着名片看边接话。 “你那不叫被人包养,你那叫啃老。”王行云又好气又好笑道。 拓麻一副被戳到痛处的纠结样子,跟王行云又斗了几句嘴,随后拨通了名片上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便被很快接起。 “唉,对对是我。您昨天留话,说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咨询您。对对,我想问的大概以下几点。您家老板女儿的姓名、年龄、所在单位……在上大学?那就所在学校的名称、地址,还有念哪个系,具体到班级。还有身份证号。不方便给?那没事,帮我查一下她近半年内在本市的所有开房记录,还有跟她一起开房的人。还有她关系比较密的人联系方式。不太清楚,她平时都不谈论这些?没关系,把她手机偷拿出来,看看最近联系人。别说不方便,我知道这难不倒您。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了,我就等您消息了。” 拓麻一口气说完后,麻利地挂了电话。他抬头见王行云正一动不动盯着他,顿时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赶紧解释道:“我猜既然是张房卡,那就和开房有关。既然是大学生,那更有理由开房了。谁的青春不迷茫嘛。咱们就静候佳音。不出意外,这件事很快就能解决。咱们终于进入日进斗金的时代了!” “日进斗金?”王行云不屑道,“你以为这张银行卡里,存了多少钱?” 拓麻懒洋洋地从王行云撂在茶几上的袋子里翻出了一杯豆浆,插上吸管嘬了几口,才慢悠悠答道:“我猜,不会少于5万。要是老板特别在意他这个女儿,10万也肯定有了。” 王行云盯着他的兴趣缺缺、浑然不在意的表情,觉得有点头疼。 “没错。早上我在你家楼下的ATM刚查过,不多不少刚好10万整。”他边说边叹气,“你这脑子,要是放在正道上,早就功成名就了。” “没兴趣,能长生不老还是能成仙?”拓麻放下了豆浆,继续在袋子里翻来翻去,拿出了一袋包子,掏出一个,直接一口半个。又掏出一个,递给了坐在转角沙发斜对面的王行云。 王行云从茶几上抽了一张面巾纸,垫着手接了包子,也一口半个。 “赚钱还需要兴趣?”王行云把一口包子慢慢咀嚼,咽下,才慢条斯理说道。 “赚那么多钱干嘛用?生带不来死带不走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的,‘君子爱财取之以道’?”拓麻嘴里含着包子,说话间嘴里还嚼着。 “……这句成语不是这么用的,你语文是数学老师教的吧。”王行云感觉头更疼了。跟拓麻说话就是费脑子。聊着聊着,就歪楼了,不知侃到哪里去了,也忘了跟他一开始说话的初衷是要讨论什么。 胡搅蛮缠的功力,王行云感叹,摔倒的老奶奶谁都不扶,就服他! 第11章 试探 早上的时间飞逝而过,茶几上的早餐很快被两个饥饿的老爷们消灭干净。 拓麻把桌上残留的纸杯和塑料袋,收拾了一番装进了厨房的垃圾袋,王行云套着一次性塑料手套,拿着抹布把茶几上铺的透明隔热塑料垫擦拭干净,然后去厨房洗了几遍手。 收拾完毕,两人坐在沙发上,守着手机,各自发愣。 “哎呦,糟糕!”拓麻满脸的懊恼,从沙发上直接蹦了起来。 王行云抬起下巴,眯了眯眼,颇为配合地问了句:“怎么?” “我吃完早饭才想起来,刚才慌忙起床开门,还没洗脸刷牙。”他深知王行云的洁癖与日俱增,有点接近病态。虽面上不显,但拓麻对于他人的态度,敏感而持有负面不乐观情绪。两人现在的关系虽然微妙,但保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平衡点上。他不想回避,却亦不想有所改变,比如:惹他不快。 并王行云未说什么类似嫌弃他的话,只说了句“吃都吃了。”这让拓麻紧绷的那根线松了些许,他叹了口气,连忙捞起浴巾,大步走向卫生间,‘砰’一下关上门,刷牙洗脸,洗头洗澡。 关上了一扇门,世界仿佛安静了许多。从小到大,拓麻一直认为,卫生间是特别适合独立思考的空间。 真是人贱无敌,自作多情。 拓麻有点伤心地自我厌恶。他并不惧怕坊间传闻中,王行云那被吹破天特别邪乎的能力,也并不在意那被周围人广为诟病的洁癖。 那该怎么形容自己这种既卑微,又讨好,还TM特纠结的情绪?好像是……自惭形秽? 我擦,也不对!谁配不上他了,你大爷!果然我的语文是数学老师教的么? 拓麻边洗澡,边伤心地自言自语,胡思乱想。他觉得自己的心情,大清早的就low爆了。 “没事没事,我本来就有神经病,重度心理创伤,密集恐惧症,轻微鼻炎和恐高症,心情阴晴不定,时好时坏,才是正常的。哪儿那么多天天好心情!”他自我安慰着,总算觉得心里不那么堵得慌了。才擦干了身体,把毛巾往洗衣机里一扔,对着镜子开始刮胡子。 都收拾好了,关上了浴霸,准备穿衣服出卫生间。 然后,再一次悲剧了。 卧槽!没拿换洗的衣服,尤其是内裤。麻蛋可以救急的浴巾和毛巾,还TM扔洗衣机里转上了。情何以堪!何以解忧!难道让他舔着脸,把门打开一道缝,对着客厅的王行云呐喊:“王员外,帮我拿一下内裤么?” 他万分纠结。华夏民族的成语真是世之瑰宝。万分纠结就是万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拓麻在潮湿闷热不透气的卫生间纠结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拉开了一点门缝,还没等脑袋探出去,就发现厕所门口站了个人。 麻痹吓死人呀! 站在门口多久了,能不能提前说一声! 但拓麻终究是不敢叫嚣和当面谩骂的。他弱弱地抬头,勉强与堆在门口那尊雕像般的身影对上眼。 “忘记拿什么了?”王行云依旧瘫着脸,状似随口问道。 “内裤,还有睡衣,都没拿。” 拓麻觉得自己的脸肯定涨红了,又闷又热还烫。这卑微的语气和弱弱的态度,真像被抢来的小媳妇。他真想给自己一巴掌,哎呦他在面对王行云的时候,为什么,变得这么胆怯!他就差手按圣经,对天发誓他的性取向真的是漂亮姑娘,真心对王员外没有非分之想! 拓麻还在胡思乱想,隔着一道门,从缝隙里递上来一套睡衣,上下分身的那种。拓麻赶紧套上了衣服,却没法套上裤子。 为啥?没穿内裤呀!或许有人会喜欢这种‘这就是我的滑板鞋,摩擦摩擦’的空旷感,但拓麻坚定不移的:不喜欢! 王行云显然没想到,他没提前准备好内裤就去洗澡。反正搁别人,绝对干不出这事儿。 他哭笑不得地返回卧室,打开柜子,拉开最下面抽屉。从摆放整齐的格子里,抽出一条折叠成小方块的内裤。拿出的瞬间,顺滑的料子自己抖开。 于是,光天化日之下,拓麻的内裤品味就这样毫无预兆的,揭示在王行云眼前。 怎么说呢,有点意料中的,放荡不羁? 王行云拎着这条在阳光下飘飘欲飞的金棕色豹纹超薄子弹型男式内裤,内心一片波澜不惊。 “给你。” 他把内裤递了进去。不意外地发现,接内裤的手,有点抖。 恩,脸皮薄这一点,以前倒是没发现。 跟之前的不要脸的夸张行径和嘴炮攻势,有点,不,非常,自相矛盾。 王行云默默想到。 他最近闲着的时候,喜欢观察拓麻的各种反应。心态略微猎奇,有点类似探索频道里的,观察野生动物的初衷。 他和他的关系,很像认识许久的老朋友,即使不是天天见面,频繁约饭,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那种密切关系,隔很久再次相遇,也半点不见疏远。 但不可否认,这次组队接单的机会,使得他们之间‘自己人’的感觉,更加深刻了。 王行云自认为很了解拓麻。但最近发现,他正在逐渐从记忆里走出来,和印象中那个会因为做噩梦而趴在桌上大哭,在混混面前胡诌耍嘴炮的那个瘦弱却滑不溜秋的男孩,越发远了。 他变了,似乎已经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也可能是更加熟练了如何伪装,让他看起来,变了。 他们从少年的时候就相识,一路乱七八糟、鸡飞蛋打地走来,几乎他的每一个表情,他都心里有数。但最近,王行云有点捉摸不透他的真实情绪了。 他仔细思考着,还有什么比拥有共同秘密的人,更亲密的伙伴关系么? 有,吧? 但王行云知道,这个‘有’就好似一条通往诗与远方的路。 旁人觉得,既神秘又向往特刺激也禁忌。 但对双方当事人来说,这是一条不归路。有去无回,踏进去,就不能回头那种,还是单行线。 比起担心这条路的凶险与有去无回。王行云此刻更为担忧的却是: 会不会现在的亲昵与信任只是个假象。看起来是一条大道直通罗马,实际上却是自己的错觉,没准在拓麻看来,此路不通。 他突然想,试探下他。毫无初衷与目的性的。 于是,他做出了一个不太理智的决定。 有点像情窦未开的小姑娘,坐在花坛下面数花瓣,让这朵陌生的花来定夺她的感情状态。一瓣一瓣,既执着又认真地数着‘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他喜欢我,他不……’,既不科学,又幼稚可笑。 王行云此刻的决定也与数花瓣的小姑娘异曲同工。 他对自己说:如果他答应了,就…… 他还没想好,他答应了就‘怎样’,话已经夺口而出。 “你另一个房间一直空着。房间空置太久不好,不如让我住进来?” “唉?行啊。” 第12章 叶姑娘 拓麻答应后,整个人才反应过来,然后斯巴达了。 万年洁癖的面瘫脸桃花眼王员外,要住进来!住进!来…… 最近睡眠质量还可以呀,为毛会产生幻听? 拓麻左右开弓,用双手一同掏了掏耳朵,怀疑道:“王员外,要搬过来跟我住?你你你……” 不是有洁癖吗,这几个字到底也没说出口。 他确实独来独往惯了,不习惯让家里住别人。但王行云算别人么?那可是大爷,长辈!他能开口说,想住下来,那就是这个房子的无上荣幸!需要烧高香感谢列祖列宗的。 当下他不敢含糊,得到王行云的再次肯定及确认后,马上打开手机上网订购了一批84消毒液、洗衣液、洗衣皂和消毒水。誓要将那个落满灰尘、早当成收纳件的房间,打扫的没有一颗灰尘,从灵魂都散发着干净的气息。 这边两人正各忙各的,拓麻的手机屏幕猛地一亮,提示进来了一条未读短信。 得,也别顾着其他的了,正事儿有进展了。 拓麻和王行云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赶紧聚到一起看短信。 短信的内容很精炼,没有一句废话。一一对应着电话里拓麻要求了解的信息。 “这就好办了。”拓麻快速看完,转手把手机递给了王行云,让他慢慢研究。 跟他之前猜测的八九不离十。不过,资料显示,最近一次开房的记录,却不是固定的那两人,而是姑娘一人。 一个人出去开房,这里面没有故事就有事故呀。拓麻笑的满脸不怀好意。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自我感觉良好的时机。 拓麻回卧室,迅速的穿衣收拾,刚整理好了准备出门,发现王行云已颇为自觉的也收拾好,靠在门框上等他了。 然后他突然有种:我的男友是霸道总裁,他脾气不好没耐心,却每次都在我换衣化妆后,默默地戳在门口等我,然后开车带我飞~~~~的即视感。 王员外始终都是行动派。拓麻在鄙视自己无意识脑补的内容后,心里默默给王行云点了一个赞:男人都是看脸看腿的生物。虽然性别不合,但无疑王行云的脸俊腿长,被这样一个赏心悦目的东西,靠在门框上等,无疑会使人心情变好。 于是心情变好的拓麻,搭着王员外分外惹眼的西红柿色座驾,一起向着短信中提供的学校地址奔去。 委托人的女儿,上的是一所综合大学,学校专业较多,导致教室和住宿的区域都比较紧张,于是在两年前,校长大手一挥,将几个系人多的专业下放到了坐落在郊区的新校区。这才缓解了宿舍里、教学区,一到上大课,哪里都是人挤人胳膊戳着胳膊,腿挡着腿的囧境。 人口密度的问题解决了,新的问题也产生了。下放到郊区的学生,都集中在语言相关的专业上。英语系、中文系、小语种和各种擦边球的编辑类专业,都被集中在天高皇帝远却格外荒凉的郊区。远离了大城市本该有的繁华与热闹,有人欢喜的享受这难得的安静与简单生活,奋力埋头于图书馆与自习室;有人无法忍耐这里的空旷与无聊,频繁留宿在外。 这里成了一座伫立在荒郊野外的孤城。 尤其是,下放到这里的,基本都是大一的新生。人生地不熟的,更容易抱团取暖,也更容易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这几个专业,还有一个显著的致命缺点:男生少,女生多。 这简直是理工科出身,和尚班毕业的拓麻,心目中的伊甸园呀! 他兴奋的一路上都没睡好,有一搭没一搭地边YY边摧残司机王行云的耳朵。 “唉唉唉,你说那里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女儿国寡妇村呀,肯定里面的老爷们一个个都左拥右抱,妻妾成群,好不快活。” 王行云全程低气压,看他说的欢,也没打断他,扫他的兴。 待听他越说越离谱,才忍不住友好地提示到:“一般女生多的专业,都是阴盛阳衰。不是女神与勇者的关系,而是女王与贱民的关系。懂?” 拓麻刚鼓起的兴奋神态,瞬间像被扎破的起球,没有突兀的爆炸,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憋了下去。 “也是唉。我怎么没想到呀。母老虎多的地方,哪里是天堂呀。”拓麻悲观的说道。 “趁现在距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你可以梳理下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了。” “其实,整个事件,和情商有关。不过,以下我推测的这些,都只是推测而已,不代表事实哈。”拓麻挠了挠头,有点没底气的开口叙述。 “先说这个委托人的女儿,为了方便,我们称她为叶姑娘。叶姑娘的家庭,比较复杂,但外人看来,却是正经八百的黑道。她可能从小受这个原生家庭的背景所累,发生过许多并不愉快的事情。这一心灵阴影,一直持续到她高中毕业。从她能不走后门,直接进入本市一流综合大学的门槛,可以看出,她很聪明,起码在学习上,肯下功夫。升大学,是一个告别过去的好机会。于是,她没有选离家近的,但估计到家里的原因,也并没有选择外地的。于是,在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新环境里,她重生了。她学习比较刻苦,也算是比较守规矩的乖学生。同时,像很多青春期的小姑娘一样,她开始注重仪表,热衷化妆和打扮,因为她有了喜欢的人。对,就是那个记录中显示的,跟她频繁开房外宿的,高她两届的,不同系的学长。” 拓麻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却完全没说到重点,让开车的王行云一阵无语。却也一时半刻,腾不出手来给他脑袋瓜子一下子。 第13章 学生的野心 虽然拓麻没说到点子上,但也铺垫了许多,有较多线索可以揣摩。 王行云正开着车,不宜分神。于是只想到了最不用过脑子的情节:“会不会是这个学长,劈腿了?叶姑娘收到了打击,才这样?” 拓麻摇了摇脑袋,颇为不赞同道:“要是事情这么简单,预付款会价值10万?王员外,不要小看有钱人。越有钱的越会算计。他给了咱们10万预付款,我预估着尾款也差不多是10-20万,咱们一定要做出价值40万的事儿,他们才不亏。”他从副驾驶的腿前面的储物柜,翻出了一瓶水,边喝边接着道:“但我心里有点没谱,毕竟是动辄十几万的金钱白银,虽说这个女儿是个宝贝,但跟我预估的事情经过,还是差了那么一星半点。” “比如?”王行云开车时,向来言简意赅。 “比如,这个学长做了畜生不如的事儿。虽然没有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但显然还是有知情人的。我非常怀疑,这么多钱里,还包括了善后和封口费。”拓麻说完就继续喝水,平日里光看他猛喝水,也没怎么见这货频繁上厕所,也不知道这水都喝哪儿去了。 “善后和封口费?”王行云陷入沉思。 拓麻不敢私藏,连忙说道:“比如,等这件事水落石出了,要是这位学长真干了缺德事儿,怎么在不牵扯到叶姑娘的前提下,搞他呗。顺便处理下,知道这件事的小朋友,让他们乖一点,不要乱传播不该知道的事。” 王行云又沉默了,片刻道:“这些不都是委托人家的老本行么,用得着我们这些业余的?” 拓麻当时就笑喷了:“王员外,你这就不懂了。什么叫老本行?人家近几年致力于洗白,怎么可能干这种简单粗暴毫无创意和品味的事。就跟大公司有品牌和宣传需求,一般都会把业务外包给专门的广告公司似的,交给专业人士做,自己花钱省事!” 王行云最近刚开始戒烟,集中精力久了,不仅特别疲惫,还会特别烦躁心慌。但他并不想迁怒于他人,趁着一个红灯,随手顺过了拓麻喝了一半的水。也没直接对嘴喝,嘴唇隔着瓶口,稍稍一倾斜,隔空喝了一口水。清凉的瞬间水抚平了一下他倍感煎熬的心田。他抬手擦了下滴落在唇角的水,纠正道:“咱们不算专业人士。顶多算中介。” “好吧好吧。你这么一句话的功夫,咱们的职业就从能力特殊的专业人士,一下变成不入流的赚回扣的中介了。”拓麻有点灰心丧心道。 一提起能力特殊的专业人士,王行云突然心念一动,状似无意道:“这么说来,你最近的睡眠质量怎么样?你养的那个小萝莉,有没有什么动静?” 拓麻觉得王行云兼职是聊天的克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还成吧,最近睡得还不错。最起码,没一睡着就做梦,还给了我一点个人空间。不过上次吃的,预估以她的消化能力,也就这几天的事了,很快就饿了。” 王行云趁热打铁,继续问道:“她一般饿了的时候,是个怎么不让你睡觉法?” “也没有故意不让我睡觉。按照她的亲身说法,肚子饿的时候,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动和往昔被她吃掉的梦境。她和那些已成碎片状的乱七八糟的梦,会一股脑的,全出现在我的睡眠时间里。试问哪位大神,可以在垃圾堆里睡着?就算是睡着了,也会被吓醒了吧……尤其是往年她吃掉的梦里,以噩梦居多,真是不忍直视……”王行云的提问,激起了拓麻不好的回忆,他像一个脱水的萝卜,蔫蔫地耷拉在了副驾驶座上,瘫成一团。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王行云瞥了一眼副驾上的拓麻,道:“就是想打听下彼此的近况,毕竟要成为室友了。” “卧槽,你不说我都忘了这茬了!”拓麻一激动,脑袋直接撞上了车顶。 “哎呦喂!”他边捂着脑袋,边手舞足蹈道:“你不嫌弃我那里卫生条件不达标呀!” 王行云知道自己的洁癖备受嫌弃,但经过时间的磨砺,他的脸皮厚度,也与日俱增:“没事,我看你已经买了各种消毒和清洗的工具。加油干!相信你会让我满意的。” 此时此刻,拓麻的心情只能用几个字来表达:“你大爷的王行云!” 到达该大学郊区分校的路途并不短,但耐不住两人跑火车似的侃大山节奏。虽然大多数的情况下是王行云四两拨千斤的挑衅,拓麻很识相地全力接锅,继续用他的嘴炮把这个话题发扬光大,挖掘深远。 很快小轿车在正午的阳光照射下,飞快盘下高架桥,下了高速出了收费站,一路开到坐落在远郊的大学城门口。 所谓的大学城,就是这城里,全是被各个人满为患的大学,下放的分校区和所属派系的老师和学生。 这也和近几年的大学扩招政策息息相关。毕竟,人多了,没地方放呀!于是各地均兴起各种规模的大学城,秉承着宽进严出的标准,各个大学城均闭关锁城,美名其曰地闭门读书,实际上是防止学生频繁往返于市区与大学城见,不方便管理。 “那么问题来了!”拓麻折腾了一路,精神依旧好,显然昨天休息的不错。“相对封锁的大学城校区,里面的学校林立,各成一派。而叶姑娘所属的学校,之前已经分析过了,女多男少,僧多肉少。于是,两女争一男的戏码不算什么。群女争一男都是日常戏码。如何在这么多的母老虎中,突出重围,夺得本来就稀少的男人中的极品呢?必然是,装乖卖巧,装纯卖蠢了~~~” “尤其是,这个极品男人不一般?”王行云颇为配合的问道。 “恭喜你猜对了!”拓麻也配合地用夸张口气接道:“这个男人不仅长得帅身材好脑子快,还TM巨有野心和规划。” “学校里的野心,无非是保研名额、推荐校外实习机会和学生会了?”在王行云这个身外人看来,这些虽然重要,但也不是特别重要到需要用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换。 “你是置身事外的生存状态,不比这些困在这里一两年的孩子们的心理。”拓麻颇为不赞同王行云的不屑口气。 “他们可是把这些虚的东西,看得比天还远大,当做近阶段人生目标的。用来比喻的话……”拓麻活动了一下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颇为酸痛的脖子,边说道:“网游上瘾,为了装备和家族,不顾一切的中学生心态?” “贴切!” 第14章 交易 车子穿过了街道,直接开进了学校里。保安小哥记录了车牌号,确认了是接送学生的家长的车,也颇为负责的具体问了哪个专业和班级的哪位学生,于是顺利通过闸口,进入校园。 在车载导航的帮助下,两人顺利将车开到了食堂附近的停车场。拓麻基本外出都是个撒手掌柜,除了手机,啥都没带。王行云却习惯性地拿一个黑色手包,但空间不大,除了钱包手机干湿纸巾车钥匙,估计也塞不下其他的东西。 两人轻装上阵,一下车赶紧呼吸了口郊外相对清凉的新鲜空气,不约而同地伸了个懒腰。 王行云有点别扭地晃了晃脖子,拓麻知道他烟瘾又犯了,也不搭茬,站在他后背,就着这姿势,抬手帮他捶了捶脖子下方两侧肩胛骨的酸痛点。不是他热爱溜须拍马,真是哥俩出门,王行云向来充当向导和司机,一般外面吃饭也是他常年吃白食。被人车接车送吃饭递水全套包养的感觉实在太爽,拓麻虽然脸皮厚,但也知道感恩戴德,有机会狗腿地伺候王员外一下,他向来不留余力。 这几下不轻不重的捶打,王行云颇为受用,索性蹲下来,让他不用够着费劲,继续多来几下。拓麻发现王员外这两天,越来越不见外了,也没多想,帮他顺手整个背都敲打了一遍,就当释放压力,活动拳头了。 他们停车的地方紧挨着学生食堂。此刻估计还没下课,食堂比较冷清。 拓麻和王行云早上是吃过早点的,也不算太饿,但下一顿饭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有时间对付,于是两人意见一致,决定在食堂把中午饭先解决了。 学生食堂,有两层。一层平价大锅饭,便宜量大;二层小炒,价格略高,量不算大,但贵在花样多。食堂比较变通,可以刷饭卡也收现金。 拓麻自认为没有替王行云省钱的道理,王行云也不会为这点小钱废话,于是两人心照不宣地直奔学校食堂二层。 饭菜做好了食堂阿姨会在小窗口喊人。现在人不多,两份小炒盖饭很快出炉,于是也没等阿姨喊,拓麻直接从窗口把饭端了回来。 吃饭的时候,两人很安静。王行云吃相向来很优雅,拓麻却边吃边鼓捣手机,吃饭速度自然落下一大截。直到学校下课铃响起,学生波浪般涌向二楼,拓麻才放下手机,加速吃完饭。 拓麻见王行云一脸嫌弃,摊手无奈道:“我没玩手机,办正事呢,有收获……还有重大进展呢。” 王行云摸了摸裤兜,想来口饭后烟,又记起已经戒烟的事实,于是为转移注意力,示意拓麻有话快说。 拓麻在学生刚下课的食堂背景音下,想凑过去与王行云咬耳朵,但周围太吵,两人宛如聋子般大声说话却谁都听不清,于是决定找个说话方便的地方细说。 两人溜达了半天,终于在一个教学楼的背面落脚。 拓麻斟酌了半天,眼看着王行云的耐心就要耗尽,赶紧组织了下语言,清了清喉咙道:“这件事的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但跟我预料的差不多,很滑稽且残酷。我好怕……咱们被雇主杀人灭口……” 王行云的手从裤兜里拿出来,有点嫌弃地拍了拍拓麻的肩膀,鼓励道:“不用怕,你得罪人的体质,导致想杀你的雇主蛮多的,不差多这一个两个的。顺便更正下,是你被杀人灭口,不是咱们,我还什么都不知道。” “你现在就知道了!我用一句话告诉你事情的来龙去脉:为了竞选学生会长,叶小姐的男朋友和竞争的对象,达成了一个协议,然后对手弃权了。你肯定马上要问,什么协议?” 王行云皱了眉头,道:“和那张房卡有关?” 拓麻苦笑道:“没错……竞争的那个脑残跟叶小姐的男朋友说‘把你女朋友借我睡一宿,我就弃权,让你当学生会长’然后……” “然后,叶小姐的男朋友就给了对手,一张房卡?叶小姐是被骗过去的?”王行云的脸色很差,心情更差。 拓麻摇了摇头,放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是饮料里被下了药,然后被送过去的。” “消息来源可靠?”王行云问道。 “嗯,我的猜测与学校内网里匿名发言被禁的言论,基本吻合。就是缺少证据。”拓麻答道。 证据?王行云想笑,心中却涌起数不尽的苦涩。学生间的流言蜚语,需要什么证据?不用证据就可以毁了一个人,更何况,当事人现在这个状态,有没有证据,意义还大么?哦对,还是有意义的,比如,用法律手段把那两个败类送上法庭。 拓麻见王行云陷入沉思,依他的思考回路,很容易知道在想什么,于是无奈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别想了,这事儿找不到证据,你不可能让三方当面对质吧?什么结果都是身为女性的叶小姐吃哑巴亏。更何况,她家长选择让我们介入,就是不打算声张,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看校园内网发言者被禁言的状态,估计学校也不想背这个锅,都想大事化小,和气生财。不过……” 王行云接话道:“不过,要是一般家庭的女儿,这事儿要是闹大了,顶多私下赔点钱,象征性地处罚下那俩货,再辟辟谣,就翻篇儿了。让大家都没想到的事,这个看起来特普通的小姑娘,却是有背景的。于是各方都保持观望态度。” “也不见得各方都在观望,比如现在躲在墙角草丛后面那位蹲着偷听的,可能态度就比较积极。同学别躲了,说你呢!蹲这么半天,腿都酸了吧。别装作没听见,我不是在诈你,你屁股都露出来了,内裤边也漏出来了,哎呦,还是ck的,小同学够讲究的呀,家里肯定不差钱呀。” 第15章 证据 草丛中的屁股愣了愣,最终无奈的晃了晃,一双大长腿和白色篮球鞋首先晃入眼帘。 来者目测不超过1米75的身高,穿着随性但颇有品味,打扮的并不花哨,但颇有亮点,很适合他剑眉星目的干净透亮的整体气质。 简而言之,这是跟王行云有点相似类型的,帅哥。 这并不是一张过目就忘的路人脸,所以两人很容易地猜到了他的身份。 “这不是本届学生会长的候选人,那什么同学么?我刚才在学校食堂二层的电子荧幕上看到了你的照片。闪屏停留时间太短,没记住你的名字,不好意思。要不你自我介绍下?包括姓名身高体重三围,还有竞选结果,以及,来意?” 帅哥并未客套,除了一开始有点不好意思地提了提裤子,把暴露在外的大红色内裤边使劲往里掖了掖后,淡定开口:“我叫屈飞,昨天刚公布竞选结果,现担任学生会长一职。也不是故意偷听,我们全校禁烟,刚下课,就找个角落想来一根过过瘾。发现你们在谈话,不好意思打搅,就蹲下了……” 见对方表现的如此坦荡,丝毫不提偷听的事儿,说话还有条有理的,拓麻有点挫败。就朝王行云努了努嘴。 下面就是智商的对决了。拓麻握紧了拳头,隐隐有点期待。 熟料,我方还未出招,对方就接着发来了直球。 帅哥突然抿嘴笑了笑,笑容过于耀眼,要不是二人早知道了委托人的遭遇,还真以为面前这货是电影里常出现的校草男神,双商长期在线,性格还巨好,爱好运动,喜穿白衬衫,衣服上有好闻的柔软剂和阳光味道那种抢手货。可惜,知人知面不知心,虽然他只是轻描淡写、半不正经地交给了叶小姐男友一道选择题而已,但不可否认,是这整个事件的原罪和始作俑者。 “他已经答应了你的交换条件,给了你那张房卡,你为什么还是当上了学生会长?”王行云半天没吭声,拓麻猜测他早就憋了一口恶气,正愁无处发泄。这倒好,刚想瞌睡就有人来送枕头,不巧不成书呀! 帅哥却明显是有备而来,他不慌不忙地从兜里掏出半根烟。是抽到一半,小心掐灭的那种半根烟。显然,为了力证他是这抽烟圣地的常客,帅哥不留余力。他轻轻巧巧地点燃半根烟,悠然吐了一口毒物,开口道:“他答应了我交换条件,给了我那张房卡,我却没有期权,依旧当上了学生会长,这里面的潜台词,两位是怎么解读的?” 拓麻自从看见了这货从草丛里出来,手心就格外痒。此刻听见他这种挑拨人心、满不在乎的发言,真想过去直接抽打丫挺一顿,事实上,他也确实直接行动了。 后背突然伸出一只手,从拓麻脖子前穿过,他还没反应过来,后背就贴上了一个硬邦邦热乎乎的人肉靠垫。拓麻在心里吐槽了句‘恩,好凶,好胸!’熟悉的老烟枪的味道,但味道清浅很多,看来王员外所说的戒烟,真不只是嘴上说说,这厮原来是个行动派。 “无非两种解释:第一种,你出尔反尔,吃了睡了,抹嘴儿不承认了,人品实在不敢恭维;第二种,你是在表态,以证清白,‘卡我还给你了,人我没动’交易不成立,所以我继续竞选我的会长,与任何人的态度和猜测无关,人品依旧不敢恭维。”王行云跟别人说话,向来缺少主观情绪,此刻发言却态度明确,立场鲜明,说明真是百般看不上面前这位帅哥。 也难怪。拓麻想逮住他胖揍一顿的心,依旧无法平复。面前的这位帅哥虽然行径上比不上叶小姐男友那种人面兽心,但他的人品和情商,确实成反比,令人遗憾地同时,也让人为他破碎的三观叹为惊止。 “所以,叶蓉家雇私家侦探的目的,就是为了确认,事情的真相究竟是刚才所言的哪种?换句简单的描述,就是我睡没睡她?”帅哥收起了伪善的笑脸,板起脸假装正经道。 “我真TM想一耳刮子扇死你个小混球,不知轻重,就怕你事后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拓麻被王行云胳膊揽着脖子,动弹不得,只能骂两句解气。 被骂小混球的帅哥,也是好耐力,半点没生气,直接跨过了挡在身前的几个矮灌木丛,站到拓麻身前两步远,痞痞回嘴道:“你这是在担心我?看来叶蓉家的背景,果然不是一般有钱有权人家呀。” 眼看着两人间的对话歪楼了,王行云也有点烦了,插嘴道:“有话直说,不用套我们话。你也清楚,我们就是被雇来打工的,知道的不比你多。” 帅哥好似有点遗憾,这么快就结束了对话,于是向前横跨一大步,直接和拓麻脸对脸。他们身高相似,体型相若,真动起手来,谁也不见得占谁便宜,所以拓麻此刻多少有点紧张,拳头在腿旁攥的死紧,缺没想到对方突然距离自己这么近。 王行云的反应却比拓麻快多了。或者是说,他从一开始,就在不停顿地防着一手。此刻他的一只手臂,依旧挂在拓麻脖子上,直接伸直,挡在拓麻胸前,推了一把倾身而来的不速之客。 帅哥却仿佛料到了一般,灵活地一侧身,嘴角微微勾起,贴到拓麻耳边轻声说道:“我真是冤枉,明明是叶蓉跟我打赌,说她男人是万中无一的纤纤君子,不仅不为女色所动,也不畏钱权的挑战。所以,我才这么说的。你们肯定不信,叶蓉也不会承认,但是,我有证据。”说罢,还没等二人反应过来,帅哥吧唧一口,添了拓麻耳廓一口。 然后。应声倒地。 王行云的右勾拳来的有点迟,拓麻想到。此刻,他正忙着一手捂着耳朵,一手给地上躺着的人渣再补几拳。 第16章 午睡 “所以说事情就是这样的。还有我刚才确实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说明下我对叶蓉那种心机婊一点兴趣都没有。不对,不只是叶蓉,我对于女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屈飞一手捂着已然肿得老高的脸颊,口齿不清地极力辩解,生怕那凶残的二人组,再把他按回地上,继续胖揍。 拓麻拿着从王行云手包里掏出的湿纸巾,一个劲儿地猛擦耳廓,恨不得把耳朵揪下来放到水龙头底下用洗涤灵彻底冲洗干净再安回去。他突然有点理解了王行云洁癖的一些症状,确实不怪他嫌弃这边脏、那边乱的,有些人确实让人恶心透了,活在世上简直就是浪费资源,应该集中聚在一起用开水烫死! 屈飞坐在地上缓了缓,捂着腮帮子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我真不是故意,那啥你,我轻薄他人也是看对象的……”王行云二话没说,要过去继续揍死这个人渣,对方赶紧扭腰跑到拓麻身后,无辜道:“唉你会不会好好说话,动不动就动手打人,你是原始人吗!我想表达的意思是,这位小哥看起来忒顺眼,又属于岛国小电影里那种阳光黑肤浓眉大眼青春美少年类型的,没对象的话,咱们互相考虑下要不要发展下……” ‘啪叽’一声,没等王行云出手,拓麻一拳把口无遮拦的人渣揍的老远。不用看,屈飞的另一边脸此刻已实现了两边状态的统一。 “你们真是先兵后礼呀,这么粗暴对待线索提供者,真的没有问题吗?你们接的生意,是不是以搞砸的居多?看两个的性格都这么地不理智。人家两人一起的组合,一般性格不都是互补的么,哪有你们这样,组队殴打证人的……”屈飞一手托着一个冰袋,敷着两边各自肿成馒头的脸颊。 “你们学校也真是,选出这么奇葩又性取向不正常的学生会长,真的不要紧么?”拓麻一屁股坐在袁飞宿舍的床上,三两下把鞋脱了,滚到里侧,又拍了拍空出来的位置让王行云坐下歇会儿。 王行云的内心是拒绝的,但想到自己今天没少碰到旁边这位垃圾中的垃圾,早被恶心透了,一时间也没什么其他心思嫌弃这货的床铺干净不干净了。他慢悠悠地跨越一排双层书架和成套桌椅,坐到了拓麻拍的地方。他已经打定主意,回家就把一身衣服全换了,好好多洗几次澡后,再用酒精消毒下碰到脏东西的双手。 拓麻见王行云过来了,顿时心花怒放,连带着说话的口气都轻快起来:“经过你的澄清,我们大概了解了事情的始末。真假目前还无法断言,不过你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该是午休的时间了,学校下午还有课吧?学生会长要起表率作用,不能随便旷课。你先去上课,我们在宿舍等你,顺便睡个午觉,如何?你可没有立场拒绝我的请求,想想你刚才对如此直的我做了什么!没错,换位思考下,如果叶蓉舔你的耳朵……” 拓麻还没说完,屈飞就捧着两个冰袋跑了,只听宿舍的门‘碰’一声巨响后,世界终于安静了。 王行云起身锁了门。对趴在床上强迫自己睁大眼睛提起精神的拓麻说道: “睡吧。不用装作不困。撑这么久,已经是你的极限了。好好睡吧,记得干活!”王行云的话听在耳朵里,有点遥远和朦胧。拓麻想,他可能是真困极了。他脑袋刚沾上枕头,就昏睡过去了。 梦中的场景依旧是光怪陆离的。不过,好安静。这种轻松的感觉,好像是站在清晨阳光清澈却并不刺眼的海边,光线既柔和,又温暖,恩……很适合睡懒觉。 拓麻想,自己是真睡着了。睡觉感觉,好像很久很久都没体验到了。恩……啊? 腰部突然感觉很痒,好像有人持续不断地用手挠一样。拓麻并不想睁眼,现在睡意正浓,他很怀念这种熟睡的感觉,好久都没睡的如此舒服了。 但挠痒的人显然很执着,拓麻痒的实在受不了了,挣扎见,一个熟悉地声调让他整个人抖了一下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那软糯的声音道:“快点醒醒,我的能力又进化了,从这次开始,我们可以进入梦境的‘里世界’了。你再不把王行云拉进来,我就要开车了。” “什么?梦貘的能力还能进化?唉,不是,你要解释一下再开车呀,别开始呢,我把王行云拉进来!”眼看着梦魇般阴魂不散的红衣萝莉就要把面前突然出现的,有着蓝色把手的门拉开,拓麻赶紧伸直右臂,指尖在虚空熟练的一伸一拉,就凭空抓住一只触感较好,手感也上佳的大手。他轻车熟路的握住大手手腕,用力一拉,王行云凭空落地。 “默认队友王行云顺利入梦,限时5分钟开始倒计时。下面,我飞快的介绍一下进化后的新功能和新任务。我将作为二位的联络手段,与你们的意识同在。你们将进入的将不再是当事人梦的碎片,看到的也不再是固定场景中的人和事。简单来说,如果以前你们看到的是照片,那现在开始,所见所闻将是全息影像。你们可以理解为,当事人梦境中的朦胧意识所产生的‘新世界’。恩,拓麻我就猜你没听懂,王行云你解释一下呗?”红衣萝莉的身高略有增长,口气却依旧跟宿主一模一样的吊儿郎当。 “原来我们看到的梦境,是碎片化的‘冰山的一角’,这次开始,面对的将是完整的冰山?”王行云无意识地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 拓麻索性不再纠结于这种朦胧边界的意识形态,他单刀直入地问道:“能否先告诉我,咱们这是即将进入谁的梦?” 小萝莉和王行云一脸的嫌弃,仿佛‘你是弱智’的台词马上要汹涌而出了。导致拓麻也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的智商。可是,这究竟是怎么判断的?给点线索也成呀。 王行云清了清嗓子,指着蓝色门把手上刻着的小字说道:“自己看,你又没瞎。” 拓麻心说看什么看,难道门把手上还写着当事人的名字呀。然后他低头一看,妈蛋还真是。 蓝色门把手上,端端正正地用宋体五号字写着:‘叶蓉’两个小字。 不仔细看,谁还会关注门把手上写什么字。拓麻恶狠狠地吐槽道。 第17章 宫主和小厮 时间紧迫,一行人来不及闲聊,就在小萝莉的带领下,握紧蓝色门把手,使劲一拉。门后的阻力很大,整个门几乎被掀飞,无数暴风骤雨从门后汹涌而来,而窄小的门宛若一叶扁舟,在强烈的力量挤压下,很快撕成了渣滓。拓麻连一个感叹句都没来得及骂出,整个人就被吸入门洞中,慌乱中他抓住了一只手,凭感觉他知道是王行云,还没庆幸,又一个巨大水柱拍来,拓麻只感到用力握住对方的那只手被拍打的生疼,但他咬紧牙关,死活不撒手。 怎么能出师未捷身先死呢,有比一上来,就把战友弄丢了的乌龙么?不可能。拓麻凭借其出色的精神力,终于挨过了这莫名其妙的出现在门口的天灾,脑海里突兀地响起了熟悉的童声:“喂喂,听得见么拓麻?第一次进入梦境的里世界,我们先测试一下信号。还有你确认一下,王行云是不是还活着。要是一进来就挂掉了,会很麻烦的。” 拓麻不确认王行云的状态,因为他感觉自己已经力竭,抓住王行云手腕的手臂,已经快被撕扯得四分五裂,全身都在水的拍打下,剧痛不已,预估内脏早已受损,要不是仍然泡在水里,看不出吐没吐血,他早已捂住胸口,大吐特吐了。 “这种情况只能说明我们遇到了梦境本体的剧烈排斥。她排斥不属于她意志的一切,好独断专权耶。为了保命,我只能先把王行云的自我意识封存起来了。从现在开始,他只有属于这个里世界设定的人物身份和记忆,与你并不相识。其实你也应该‘被失忆’的,我们先试试看,毕竟以前的碎片里,各位当事人对你的存在,并不排斥。没错,你这个没存在感的可怜孩纸。”一片混乱中,拓麻双眼模糊,身体的剧痛也分散了他的精力,他并不能看清自己所处何处,更看不到那只在梦里,几乎与他形影不离的红色身影。朦胧中,他只觉得声音是直接在脑里出现的,于是他眼珠转了转,不再执着地用眼睛寻找,直接在脑海里呼唤那只萝莉。 拓麻:哈喽哈喽,大小姐,你听得见么? 梦貘:听得见听得见,看来信号不错呀。 拓麻:王行云怎么样了?你把他记忆封了?卧槽,现实版的穿越+失忆呀,好刺激,好煽情!他会不会在梦里对我一见倾心呀~ 梦貘:他应该还活着,记忆已被封住了,看周围的渡劫即视感的天灾,已经消停了,看来我蒙对了…… 拓麻:卧槽,你到底成不成呀,这TM地还连蒙带猜?要是没蒙对,我们是不是就灭团了?负点责任呀好不好,亲! 梦貘:这不能怪我耶,第一次进化,第一次出勤。新增的技能都需要连蒙带猜,自己研究的好么?你以为还赠送说明书纳? 拓麻:好吧好吧,说说下一步行动呗。我感觉身体的撕裂感已经消失了,我们这是在……河底?卧槽,我差点忘了手里还攥着王行云呢,差点一放松就撒手了。 梦貘:你们马上就会被人救起了。如果我们猜错,出水后,你们的外形和身份都会发生变化……为了好理解,你就当做那种身份随机,自动分配的回合制游戏。没时间了,我的意识并不能全部覆盖这个世界,得到的线索非常少……这个世界的主人是叶蓉叶小姐,她也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江湖中赫赫有名的落霞山庄主人,荣慈的独生女荣栀。她很特别……在这个唯武独尊的世界里,不会武功,也没有自保的能力,但是,有个逆天的属性,就是主角光环和人瘦脸美。而且,根据世界线的发展轨迹,简直是人见人爱,所有男主男配,几乎都非她不娶…… 啊,没时间了,祝你好运!回聊~ 拓麻:卧槽,你就不能等我消化完你说的话,再挂断!这都什么玩意啊,八点档爆米花无脑电视剧情节么?那个叶蓉虽然没见到真人,但所言所行,都是一个智商高破天际,以玩弄人心为娱乐的心机婊,我们在她眼里估计都是弱智,怎么可能世界线这么毫无营养?喂喂?人呢! 相对静止的水中,突如其来的洒下一张大网。拓麻还没反应过来,刚被梦貘隔绝不久的五感顿时恢复,水中的窒息感及剧烈的耳鸣,一同涌上心口。手腕也恢复了强烈地撕裂感,恩,不知道王行云怎么样了?他转头向胳膊的尽头望去,却怎么也不能适应在水里睁眼看物,鼻涕和眼泪不由自主的挡在视线前,只看到了一片黑乎乎的渔网,和紫色的衣角。 水面上的人在高声叫喊着什么,在水下却怎么也听不清。 头好痛。 这是拓麻最后残存的想法。然后视野里一片漆黑,他想:不是晕过去了就是挂了。不知道一开始就挂掉,有没有机会读档重来。 “宫主!宫主!快来人把宫主抬上来,大夫呢快点快点,捞上来了!” 紫衣青年一露出水面,岸上的人就跟打了兴奋剂一样,一个个变成了尖着嗓子的鸡,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宫主好些了么,还有呼吸么?” “宫主好端端的怎么跌下池塘,下去救的人也这么久不见踪影,难道这池塘下面,有什么……” “都起开都起开,让大夫先过去,看看宫主!” 紫衣青年在掀翻了天的嘈杂环境中,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细长细长的标准凤眼,从精致的鼻梁两侧,各自向两边伸展开,宛若远山冷泉般清冽,湿润的唇瓣微张,随着大夫颇有技巧的拍打,吐出不少刚喝进去的池水。 他长臂一伸,刚想活动下酸痛不已的手臂,却一下子拉出一只手臂。 这是一只属于少年的手臂,从光溜溜的胳膊上就可以推测出他的年纪,绝对不会超过15岁。他眉头微皱,围在他周围的人一看宫主面色不善,连忙趴过去想把那只仍紧紧握着宫主手腕的手掌,扒开。 不只是泡在水里时间太长,还是这手臂的主人早已淹死僵直,心急如麻的仆人们有人慌忙拿来了一把剑,作势掰不开,就直接砍断。 紫衣青年眉头一跳,开口拦道:“慢!”继而把那仍挂在岸边,与栈道下方的渔网缠成一团的人一把拉了上来。举重若轻地在这人的后背拍了拍,手指翩飞,瞬间快速点了十几个大穴。 只听一阵猛咳,接连着不断吐水的声音,那个打赤膊的,少年形状的男人,终于抬起了眼。 那是一对儿浅褐色的猫眼。在巴掌大的小脸上尤其扎眼,仿佛整张脸上,这双眼睛已占据了过多的地方,导致其他的部件,都没地方摆放了。 “这是谁家小厮?竟敢抓着宫主的手不放,放肆!” 第18章 知情者的苦涩 拓麻此时此刻的心情,如果用语言来形容,有点不文明。 真尼玛日了狗了! 都是小萝莉带进门的亲儿子;都是一同被梦境里世界主意识排斥(好吧,被排斥的只有王行云);都是一同在水底憋到内伤;都是手拉手,一起上天入梦的好同志,凭神马一出了水,你就是高高在上万人上赶着捧臭脚的小公举,我就是人见人嫌身份地位,唯一的优点只剩下‘年轻’的小蚂蚁、小喽喽、小厮? 糟糕的心情,导致拓麻也没时间和精力去理会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脑海里“喂喂喂,听得见吗?”的小萝莉。他借着这个一身基佬紫的宫主,顺手把他拉上岸的力量,上来后赶紧借势一松手,不慌不忙地抖了抖耳朵里的水,抹了一把脸,低眉顺眼地规矩跪好,青涩的未变声的少年嗓音,如清泉般倾斜而出:“情急之下,属下逾越了。请宫主赎罪。” 他低着头,湿漉漉的头发海草般铺洒在白嫩的后颈与后背上。还未长开的身体颇为瘦弱,赤裸着的上半身被池底的水草和小碎石刮得血痕遍布。被水打湿沉甸甸趴在腿上的裤子,更描绘出了他纤细的身形。这样的身姿,与其说是个半大的男人,不如说是个半大的孩子。明明他身份低微,低着头垂着眼,卑微地跪在池边栈道上,但后背挺得直直的,被水泡的惨白的嘴唇,若有似无的弯着嘴角,让人有种自始至终,他都带着淡淡微笑的错觉。 李意生默默地看着他,突然明白了年少时,胡乱翻看的酸书中所形容的,一身傲骨誓天地,心跳不停怎能屈的境界。这少年是骄傲的,但这种傲,缺少了份狂妄和倔强,多了份俏皮的柔软。就像那微微翘起的嘴角,好像随时都会飞起。如果不是形势所迫,这少年平日里,是不会跪的这般正经,兴许,翘着二郎腿,叼着一节牙签,边嘻嘻哈哈,边到处撩人打趣,才像他的性格。 沉默不语的宫主,自带背景乐和低压气场,让在场霎时安静的只能听见树上知了知了的蝉鸣声,徒增烦躁,背后冷汗直冒。 大家正愣着神,冷不丁乖乖跪着的那位,腿实在酸的要命,扭了扭腰后,抬头瞄了一眼一动不动的宫主,眼珠转了转,抬手一抱拳:“宫主若没其他的吩咐,属下先行告退。”然后若无其事地直起腰,活动了下脖子,绕开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径自走了。 竟然就这么的,走了? 周围群众瞬间傻眼了,可是宫主都没开口,其他人哪敢造次,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这湿漉漉的小鬼,一瘸一拐,一步一个脚印的,消失在大众视线中。 “他是谁?”紫衣宫主李意生冷着脸问道。 “他呀,厨房采购油米的李老头,山下进货时路边捡的小鬼,也没特别起名,现在帮忙进货采购等杂事,听人唤作阿玖。”人群中一个肥头肥脸的大婶说道。 而向来少言寡语的宫主,此刻竟然好似在回味一般摸着下巴嘀咕道:“阿九,阿玖?有意思。”令围观群众一副见鬼的模样。而站在最外围,因为岁数大了腿脚不灵便,来得稍晚一些的大管家,却若有所思。他唤来一个身着粉色纱衣,打扮得庄重却不失活泼的侍女,耳语吩咐了一阵,便在这个少女惊骇得仿佛遭了雷劈的表情中,满怀心事的走了。 当夜,被换作阿玖的少年还没来得及适应新环境,就被莫名其妙的一群人扔进了洗澡专用的大木桶里。扒了个精光不说,还被几个黑衣冷脸身材精瘦体脂明显超低的青年,左摸右胡撸,收手动脚的。那个为首的黑脸青年,竟然还旁若无人的一把拉住他的手,然后手掌相抵。一阵热流涌过,少年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对方扫描了一个遍。然后这还不算完,黑衣青年方阵走完,又进来一群莺莺燕燕,脂粉味超浓的大婶军团。 拓麻一开始,还耐着性子让这群人瞎折腾,这会儿看到,这帮人还没完没了,一波又一波的,当时就急了,那句憋在喉咙里许久的‘卧槽’还没酝酿完毕,大婶们的魔抓就已经伸了过来。这群大婶看似人多且行动杂乱无章,其实分工相当明确:一个负责把刚熬好,还带着余温的皂角液涂抹在少年湿漉漉的头顶,一个帮忙撩水,然后洗头,两手揉捏地力度恰到好处,要不是场景不对,拓麻舒服的真想靠在木桶边上眯眼补眠了。 “卧槽!大婶你手往哪里摸!耍流氓了!!!”另一边的几位大姐也没闲着,她们身材壮硕,显然长期从事体力劳动,一个负责压着拓麻不让他乱动,一个从小白瓷瓶里倒出一坨玫瑰色的液体,与清水混合后,揉搓出丰富泡沫,直接涂满少年的颈部、胸部、背部、腋下、手臂,然后负责压着人的大婶,飞快从木桶里掏出少年的腿。大腿、小腿及整个脚丫,指缝,都很快被香气四溢的浅红色泡沫覆盖。要不是深知自己所处环境,拓麻还真以为自己TM穿越了。 拓麻就这么被精心清洗着,他觉得自己就是一只等待被冲洗干净后,送去屠宰的生猪。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待一群人将他彻底收拾干净,连菊花都在反复的清洗冲刷下,散发出阵阵清香后,他被人精心打扮了一番,换了一身做工精细无比柔软舒适的里衣,外面罩了一件轻飘飘的淡紫色纱衣,头发梳通,涂满一层发油,然后被高高竖起,扎上衣服同色的淡紫色发带。被人簇拥着穿过一个巨大的花坛,到达了一个独立的院子。穿过月亮门,步入院子里的第一个建筑物门口,簇拥着的下人全部低头躬身退下,只留下了轻轻的关门声和端坐在屋子正中太师椅上,看不出喜怒的陌生老者。 难道是这老头搞得这一出,目的是让我陪他睡觉? 拓麻的精神状态并不好,意识有点模糊,在心中胡乱想道。他今天刚溺了水,又被放在木桶里泡了好几个小时,头晕目眩四肢无力的。此时此刻,脸色苍白,大眼无神,有气无力的样子,更显柔弱,有一种病态的脆弱美。 陌生老者盯着他看了又看,也没看出个花来,十分不解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少主的品味,也不在纠结,起身道:“伺候好宫主,以后你就能在云霄宫立得住脚。去吧。”说罢,也不给拓麻反应的时间,转身走了。随着他话音刚落,门口一响,进来了一位熟人。 说是熟人,也就是脸熟。刚才那群黑衣人,为首的那个黑脸汉子,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忘也难呀。于是在黑脸汉子的引导下,走走停停,穿越了一个又一个花瓶门后,终于走进了院子里最深处的一栋建筑。 拓麻吐了吐舌头,心道:“他妈的再走不到,老子就撂挑子不走了。” 第19章 占便宜 拓麻想象中,武侠背景的一大势力云霄宫,一定是伫立在绝壁乱石滩之上,显示其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宗教理念。且教主本人极度偏执狂,痴迷邪派武功不用吃饭的。zuo死夫人后在zuo死自己,然后英年早逝,留下一个心理和生理,都发育极其不健全的小孩,成为少宫主,然后继承自己的春秋大业,继续在zuo死的路上,喜大奔的一去不回。 实际上,完全没这回事! 这个梦境‘里世界’里的云霄宫,和其他正经正派武林门派没什么不同。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区别,大概是,云霄宫比起其他单纯崇尚武学的世家,更加倾向于综合性全面发展。直白一点,云霄宫里的人武功上佳,赚钱能力巨棒。在当地,云霄宫的土豪名声甚至比其武林地位更高一层。 世人皆爱美青年,如果这个美青年,不仅武功好,才华佳,还TM巨有钱,会发生什么情况?上赶着提亲和自荐枕席的人,每天都熙熙攘攘地堵满了院子,万人空巷也不过如此! 但是,云霄宫的少宫主却是个奇葩。他不喜有人触碰、不喜与人交流、不喜热闹、不喜……他不喜欢的东西太多,反过来来讲,真不知道他到底喜欢什么!所以虽然已成年许久,同龄人的娃都快满院子乱窜,就他仍然在不喜的道路上,越走越深远,于是流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但说少宫主李意生是个性冷淡的人,最多。 然而,为云霄宫驱使多年,为人刚正不阿,极具职业素养的大管家李大爷,却发现,一直活死人生活状态的少宫主,居然对一个人,来感觉啦!(对于李意生来说,说一个人有意思,简直是天方夜谭。他向来对什么都没兴趣,简直是个古代版的行尸走肉。)于是,老泪纵横的大管家,连晚饭都没顾上吃,从下午开始,就开始张罗把阿玖洗干净喷香香,恨不得连人带被子,一起光溜溜地直接塞进李意生的被窝。 于是,当少宫主吃了晚餐,正打算看几页闲书,兴趣缺缺地准备睡觉的时候,他的近身侍卫长,突然敲门,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跟一群影卫推门鱼贯而入,七手八脚地将一团被子放进他床榻里的时候,他正拿着书,一脸懵逼的状态。 人来了,人又走了。速度挺快,但少宫主明显一直在走神状态,半天没动窝。但被子里被捂得不能呼吸的拓麻不干了!他试探性地动了动,开始有技巧的挣扎。没过一炷香的时间,就从被子的纠缠中全身而退,但他显然忘记了自己光溜溜的状态,于是。 在床榻上光溜溜的与少宫主大眼瞪小眼,也是个猎奇的体验。 “那个……”拓麻光溜溜的状态有点冷,于是想先披上屁股底下的被子,但被子的另一端被挪过来看热闹的李意生压住了,他很尴尬的想让他挪一挪,又不知怎么开口。 李意生等了半天‘那个’后的内容,却没想白斩鸡般的少年竟然闭嘴不吭声了。他并不善于与他人交谈,以往都是别人千方百计地说个不停,他点点头、摇摇头就好。但此刻与他面对面的人闭嘴了,他倒万分不习惯了。 他斟酌了半响,开口:“你的衣服呢?” 拓麻一口老血哽在心头,差点破口大骂,但他此刻却不能!谁知道门口有没有听墙脚的,说出话又不像泼出去的水,只听个声儿,在别人的地盘,骂人和撒泼,都是要付出沉重代价的。于是他深呼了口气,强迫自己淡定下来,感觉好了点,才道:“本来穿着的,但临到门口,又被脱了。据说是大管家……怕您自己动手脱,嫌麻烦……” “是挺麻烦的。”少宫主附和道。 拓麻强迫自己再次吸气呼气,才忍住蹭蹭蹭,呈直线上升不止的暴脾气。他再次平复了下心情,才开口道:“相信这只是一个美好的误会,老管家多心了。少宫主对属下,应该没有这个意思。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他是在试探这个不知底细的少宫主。人精如拓麻,他虽然知道这位壳子里,是换汤不换药的便宜发小王行云。但梦貘说了,记忆被封存了,人格是完全属于这个世界的,连自己都是被随机派位顶包作案的,所以面前的这个人,虽然对待他的态度很微妙,但决不能抱有不恰当的幻想。权当做陌生人来应对,更加保险。于是,拓麻很直接的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并在心里呐喊着:快说是误会,老管家就是多心了!少宫主对我这个面黄肌瘦的小男孩,没有半点非分之想,然后帮我拿一套衣服,送我出去,要是能让我顺便吃个晚饭,就更好了! 然而,拓麻的某些设想,基本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然后,少宫主很配合的摇了摇头,一只手伸过去,很露骨的摸上了拓麻被大婶们搓洗得白里透红,红里透青的大腿根。 啪的一声,拓麻被李意生冰凉的体温刺激得一抖,一手飞快拍在了那只出其不意降落在敏感位置的手上,发出清脆的一声肉响。另一只手情急之下,捂住了自己亮相了半天的小鸟。 拓麻抬头望天,欲哭无泪。 他颤颤巍巍地紧握着李意生的手,分毫不敢走神,就怕一不小心,就菊花残满地伤,少宫主变老攻了。他此刻紧张异常,说话都开始带着抖音:“哎不带这样的,我们今天上午才见第一面,傍晚就床上见了,这进展有点神速。你别紧张别激动,现在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好好谈谈,你先把手放下来可以么,我后背都出汗了。” 与他对峙的青年闻言眉头一跳,另一只大手顺藤摸瓜般地一伸,摸了一把少年冷汗涔涔的后背。然后赞同道:“确实出汗了。” “我他妈的……你你你,能不能放尊重点,不带这么占人便宜的!” 第20章 恶意污蔑 首次被人当面指责‘占人便宜’的宫主,并没有分毫的不好意思,相反,他越发觉得有趣了。人就是这样,越不让干嘛,约想干嘛。反驳和反抗,是人类的一大乐趣,尤其是跟他人唱反调,由衷的解气解压。于是,开始本打算逗逗这小孩,点到为止的宫主,更想得寸进尺了。 李意生待人接物向来缺乏热情,说好听点叫老成稳重、心无旁骛,说难听点,就是无聊透顶,缺乏生机,仿佛一滩烂肉在世间煎熬,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此刻,他却好像第一次遇到了让他觉得不无聊的玩意,颇有点爱不释手的意思,而这玩意,还时不时地撩他一下两下,让他心里痒痒的,既期待又好奇,他下一步会说什么做什么,真是百看不厌。 拓麻这边正在焦头烂额,他忍不住开始跟梦貘抱怨不已:“他妈的这都什么事儿,好端端的怎么直接开始飙车!我是那种摧眉折腰事权贵,卖身卖肾卖菊花的人么。王行云这小子是不是被你弄坏脑子了,这绝对是OCC了!你那个里世界主线路里没这段搅基情节吧,快紧急修复下,救我的菊花于水火之中,它还这么小,经不住大波大浪!” 梦貘看了大半天的热闹,正激动地变出了一桶爆米花,就着刚开瓶的碳酸饮料,正吃喝正欢,冷不丁发现了宿主的投诉,不情不愿的推脱道:“都说了这种高级梦境,我的意识覆盖不了这么远。王行云不是脑子坏了,也不是OCC,这又不是穿越大剧,用不着扮演别人。而且扮演给谁看呀,你么?你算哪根葱。他只是遵循了本能,对你这朵奇葩很感兴趣而已,不用担心,即使你们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满眼马赛克的事儿,他也没记忆。快!放心大胆地,睡了他!”说罢,还特别配合此情此景地吸了一口口水,配着饮料咕咚一声压了下去,回音在脑子里回荡,真是绕梁三圈的既视感。 眼看着这个猪一样战友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而另一个还不如猪的战友,还一手扶着他的大腿根,一手搭在他的后背瞎胡撸……所谓的腹背受敌,原来是这个意思么。拓麻危机当头,脑袋可耻的灵光一闪:哎呦,这年头,拼的不就是下限,比的不就是谁更不要脸,才能博人眼球,杀出重围,立地成佛么。你自诩是个老流氓,对一个清纯懵懂的少年(那是形容原装货阿玖的好么,现在被顶包的阿玖,完全和这些形容词,没有半毛钱关系)如此的上下其手,还意图不轨,不能怪我合法正当防卫了!打定了主意要开始正式反抗的拓麻,瞬间两眼放光,神采奕奕的,他原本就因为这一通折腾,布满香汗的身体,此刻更来了精神,显得光滑柔顺无比。但比起刚才的略显妩媚的病态美,他现在更像是一只睡醒了的调皮小豹子,有着闪闪亮亮的眼神和不怀好意,特地隐藏在背后的锋利小爪子,就等着面前的猎物稍一松懈,就卯足劲一跃而上。 李意生依旧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被他一爪子按住大腿,想动又不敢的人。他在等待他的下一个行动,或者是流里流气地半句离不开‘我他妈’三字经的下一句发言。而拓麻的行动,也很好的呼应了他的期待。 只见少年阿玖放开了他那繁忙的双手,捂过自家小鸟的手放到了后背,撑住了他早已酸痛难忍的腰,另一只阻挡那只按在大腿根上大手行动的,也顺势放下,抓了一把有点发痒的下巴磕,然后曲起食指,在那饱满的淡粉色唇上挠了挠,然后一鼓作气,直接用手背在唇上使劲擦,擦下了一小片樱色的染料,然后那张嘴吐出了与外貌完全不符的豪放发言:“卧槽了咧,还给老子涂了口脂,这他妈不是给娘们用的么?我说宫主,你们这儿的人真是审美有问题,您要真喜欢女了女气的二椅子,干嘛不直接找真女人?既然认定您喜欢男的,就应该选个有阳刚气,男子汉气息十足的。啊,对,刚才送我进来的那个黑脸小伙子我看就挺好,身材棒,脸蛋俊,黑得别有风情。小腰也挺细,您这两手一握,啧啧,恰到好处;有肌肉但身材又不太壮硕,估计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那个类型,估计搞起来也蛮带劲儿的,那小眼神一瞪,还挺有野性!嘿嘿嘿,要不我帮忙叫进来,您试试看?” 如果刚才那位领头的黑脸大哥真能听到,脸一定会被拓麻这惊悚的发言直接吓白。这番谬论不仅十分地饱含对于宫主性别喜好的客观理性分析,还对侍卫长的脸蛋、身材大加褒奖,甚至大大预估了侍卫长在床上的种种满意表现,真是荤素搭配,听着不累! 拓麻当面意淫了下刚才折磨他半天的黑脸侍卫长,感觉出了口恶气的同时,也彻底娱乐了自己一把。在打嘴炮儿从来不用负责的现代社会,这番发言还真不算什么,往常王行云偶尔听到,也深知他的秉性,不会当真。但显然,古代背景里的云霄宫少宫主,只对阿玖表现出分外有兴趣的李意生,会当真,还非常介意当着他的面,称赞且意淫其他男性。 于是,李宫主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他当机立断地拍了拍手,于是从房梁上应声落下两个影卫。两人显然在上面待了不止一时半会儿,前因后果甚为清楚,也没废话,直接一位继续跪着,一位抱了个拳,留下一句:“我这就去请侍卫长当面解释一下。”就转身从大门出去了。 留下那位边跪着边尴尬的不知道手脚放在哪里的影卫,以及床上依旧面对面,大眼瞪小眼的一对儿神经病。 半柱香的功夫,出去的影卫带着黑脸侍卫长到了。一脸懵逼的侍卫长显然在影卫的解释下大概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我擦他宁可自己聋了什么都没听到好么?这都是什么事儿?窦娥年年有,今天特别多!他真的没有勾引过宫主床上那位小公子,今天也才是第一次见好么,他只是爱岗敬业,要严格审查接近宫主的一切未知人士,防止混进来奸细或者刺客,从没想过会背这种突如其来的黑锅。最重要的是,他压根就对男人不感兴趣,为啥会大半夜被宫主叫进来寝室,跟一群人解释,他对那位小公子没有半点非分之想,更从没打算要爬上宫主的床,并且有所优秀表现。那位小公子的种种发言,完全是毫无根据,赤裸裸的恶意污蔑! 第21章 与宫主深夜飙车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大晚上的不睡觉,一群人坐着跪着趴着的应有尽有,整个一个古代版大学宿舍深夜卧谈会。 拓麻又困又乏还又渴又饿。他真的想继续嘴炮儿,把这一群人全部轰晕了才好,但是实在嗓子里冒烟,肚子有些不争气的开始咕噜咕噜。于是,他又换了个姿势,有点不好意思的打断了侍卫长滔滔不绝罗里吧嗦的解释,边表示了自己的需求,又给了多方一个合适的台阶下。 宫主显然也腻味死了侍卫长翻来覆去毫无新意的发言,趁着阿玖要吃的喝的机会,赶紧让侍卫长带着俩影卫退下去休息。不一会儿,守夜的侍女拿来了夜宵,显然平时这位宫主夜里没有进食的习惯,厨房的人措手不及,赶紧有啥做啥地弄了一碗面、几碟小菜和一壶蜂蜜水,虽看起来简单,但这却是拓麻来到这里的第一顿饭。面特有的香味,随着热腾腾的蒸汽扑面而来,翠绿的葱花,浸泡在淡茶色的面汤里,跟面的味道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而小巧玲珑的白茶壶,也在隐隐透着暖气。蜂蜜的甜味若有似无,让拓麻的胃口大开,恨不能一口气全部倒进肚里。 宫主和阿玖互相折磨了大半个晚上,饭一端上来,不仅阿玖口水纵横,向来锦衣玉食惯了的李意生,也突然觉得有点饿。但他犯不着跟一个没吃晚饭肚子正在咕咕叫的小鬼抢饭吃,于是自顾自地下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蜂蜜水。温水下肚,暖意从丹田一直延伸到四肢百汇,乱糟糟的心情霎时得到了治愈,连带着看旁边端着面碗使劲往嘴里扒面条,吃得面色通红满脸油光的阿玖,都格外柔和了许多。 李意生慢吞吞地边喝水边思索,这算不算杂书中写的,床头吵架床尾和?因为一碗面和一杯蜂蜜水,缓和了两人之间莫名其妙的尴尬气场,变得老朋友似的随意了许多。 拓麻酒足饭饱,想用袖子抹一抹吃的油汪汪的嘴角,却突然想起,他的衣服早在进屋前,就被收缴了,自己跟泥鳅一样光溜溜,是被裹一床被子,直接拎进来的。 “恩,酒足饭饱思淫欲。我没偷看个人隐私,不用害羞,放心大胆地表现吧!飙车愉快哟~”在拓麻脑中飞快闪现又消失的萝莉音,又提醒了他刚才二人的暧昧。一时间,有点骑虎难下的焦躁和矛盾感。 他本不想和被魂穿失忆的王行云发生点什么,因为跨过那条线很容易。但若是达不到他的期许,难免退不回原来,来朋友的没得做,但又经不住诱惑。梦貘很确定地说过,王行云不会有这次行动的记忆,这无疑让拓麻很心动。加上他本人对于这位思考回路很秀逗的宫主大人颇有好感,对他的床上表现也很好奇,所以有点跃跃欲试的味道。 拓麻向来是个行动派,他的主观意识出现了‘想’的信息,于是也没等大脑有没有彻底想通,人已经从被子上爬起,似笑非笑,双目开始热切地打量起来身旁那位被他忽略多时的宫主。 依旧是那双宛昨日若初见的细长凤眼,只不过,原本略显无神刻板的双眼,此刻在蜂蜜水热气的熏染下,荡起了点点水波,拓麻盯着这双水润润、暖洋洋的眼睛,突然有点走神,想起了少年时的他唯一参加过的一次集体郊游活动。一群少年三三两两的在公园的湖泊上,蹬着双人鸭子船,互相追赶着,争先巩后地撞着对方的船,在烈阳下发出‘砰砰砰’的声响。 拓麻是跟一个小姑娘似白嫩羞涩的清秀男孩一组的。因为是根据学号分配的,即使不满意,也不得自行调换。于是,看着对方索然无味、心不在焉地慢慢蹬着,己方的船跟前面野得没边的小伙伴们快船,距离越来越远的时候,拓麻心底的失望是显而易见的。 他百无聊赖地伸手在水面上摸了两把,湖里的水并不清澈,一眼望去还有点浑浊,绿油油的。正打算闭眼睡上一觉耗时间,突然慢悠悠河上飘着的鸭子船发出‘碰’的一声响,另外一只同款船,许是没把控好时间和力度,直接撞了上来。 那只小船上的,其中的一人就是王行云。 万年不变的冰山脸,让人看了他,就在这炎炎夏日里,心里上凉快许多。王行云的同伴,显然也被那张面瘫脸打击到了,撞船后,慌乱地想把船调转开,不再与拓麻的这只纠缠在一起。 但拓麻显然不想放过这次‘换伙伴’的好机会!他双眼放光,一把薅住对方的船舷,防止船划开,同时从自己坐着的位置上探出身子来。他摇摇晃晃地整个身子探进对方的穿上,一把抱住了王行云的手臂,嘴上还不忘叫道:“王员外,快帮把手,把我拉上去!” 鸭子船仅能乘坐两人,拓麻这一折腾,两只小船都开始剧烈摇摆,把另外两个人吓得面白如纸。王行云没吭声,手脚倒很麻利,一手拽住拓麻一只胳膊,一手从侧面托住他不断扭动挣扎的腰,防止他整个身子横跨在两只船中间,船的位置一旦拉开,就掉进水里。 两只黏在一起的白鸭子船,随着拓麻的动作,晃了又晃,终于在王行云的不懈努力下,把人捞进了王行云这边的穿上。但两人做的穿,三人乘坐依旧危险。于是,始作俑者很不客气地边坐在王行云大腿上,边发号施令:“唉,前面这位同学,你去我那船上,那不是有个空位么?跟一个人划半天船了,早视觉疲劳了吧,咱们换换小伙伴,增加新鲜感和趣味性。来来来,对面的帮把手~~” 于是在拓麻的软磨硬泡下,王行云船上的小伙伴被逼无奈地连滚带爬地上了拓麻那边的船,两只船互换了其中一名船员,然后各自调转船头,相忘江湖。 上了新船的拓麻一改之前的萎靡状态,先回头给了身后的王行云一记飞吻,然后也不管对方反应,直接卯足了劲儿,使劲蹬船,带着小鸭子快速冲向湖边深处。船上换了个人,就换了一个气场,更换了一个心情。王行云虽嘴上不说,但努力保持平稳线条不断抽动肌肉的嘴角,还是暴露了他此时此刻的好心情。 “这货真不是一般的闷骚,简直是闷骚中的国王呀!”这是当天拓麻收获的最佳心得。 那天的场景并不令人深刻,但偶尔回想起来,细节却意外的清晰,宛如被小心保存起来的胶片,虽然时光磨砺了它的棱角,但初心仍在。 “宫主,夜已深,咱们该睡了。”李意生听到那个走了半天神的少年,突然出声道,然后长腿一伸,直接滑进了他的被窝。 ……一片河蟹爬过…… 第22章 谋划 常言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所以这一夜拓麻与宫主的车,飙的还是蛮有滋有味、回味三千的。于是食味知髓,李宫主像大多数刚开过荤的小年轻一样,都会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这个方面,恨不能在房间里拴一根锁链,把阿玖扣下来除了吃喝拉撒睡,其余时间全部啪啪啪的。 这跟拓麻原本预定的计划,完全不符。就跟你本来打算跟一个人尝试着交往,牵个小手都会面红心跳,期待着能每天多了解一点点,发现新的优点缺点,完完全全地少女风,但交往的对象却每天每天,只想跟你开钟点房一样。 拓麻很受伤,觉得自己的身心皆被玩弄了。李宫主得空就把他压上床,抖落开让大管家四处收集的后庭花系列春宫图,照着图片边咨询他的指导意见,边一页页来。感觉自己积攒二十多年的青春,都要释放在这些花花绿绿的课本上了。 终于在15天后,拓麻表示李宫主,去你大爷的,老子不玩了!连包袱都没收拾,就直接匆匆闪人了。 刚巧李意生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咨询了心腹们要怎么对待心爱之人上,众人的说法堪比百家争鸣,说什么的都有,每次讨论会都堪比菜市场。尤其宫内谋士们在讨好的态度上,分歧较大:岁数大的长老们主张以宠表其心,阿玖说到底,是个没权没势没本事的孤儿,能让他感动的,必然类似亲情的感情,于是提倡宫主要无微不至的照顾他,配合花样百出的嘘寒问暖,一定能感动佳人,让阿玖对宫主从此死心塌地。 另一派的观点颇有点玩心计的路线,主张的大多数是年轻且相貌不凡的谋士。他们觉得,不能表现的太过钟情或意乱情迷,这个人之初,性本贱是有理论依旧的。就说长出入青楼的浪子们吧,如果表现的对一个姑娘特别死心塌地,基本得不到她的垂青。需要端着的时候,还是要端着,偶尔撩一撩,这种若即若离的朦胧态度,才更容易让人茶饭不思,在意非常。时间长了,相思和情绪都是不断积累的,抓住人的心,还不是手到擒来? 两边的说辞听起来都很有道理,但李意生虽然当了10多年的便宜宫主,武功高强这没的说,其他方面,尤其是处理人心和感情,基本是个新手小白。他不敢轻易决定使用哪个方式来讨好或对待阿玖,只能旁敲侧击。但不知道是不是荷尔蒙这种在古代闻所未闻的东西太过可怕,每次见到阿玖,两人还没正经说完几句话,他就忍不住把人压床上了,然后翻教材,努力学习和耕耘。于是,时间就这么过了十多天。他跟阿玖愣是连十句话都没说完!这是何等的战斗力强悍! 最近李意生对待阿玖的态度有点飘飘然。他只是完全把这娃当成了自己的私有物,习惯他的程度堪比从那晚开始就上瘾了的蜂蜜水,加上近期宫内事务繁忙,之前他因为肆意飙车而累积的工作也不少,忙来忙去,就有些冷落了屋里的少年。他并未觉得自己的态度有变化,但伺候在周围的人,可都是层层选拔,步步踩踏,才走出的人精中的人精。于是内院里流言四起,阿玖失宠的消息散布的犹如快速消散在空气中的臭屁,真可谓一日千里。 拓麻虽然特看不上这种圈养和内宅斗的老旧戏码,但搁到自己身上却并不能毫不在意。可能是睡过的关系造成的心理期待值太高,但实际上收获的掏心窝交流又特少,加上沟通不及时,现在李意生在拓麻眼里,就是大写的渣男和牲口。 他揉了揉因睡眠过多无事可做而越发混沌的脑袋,开始专心致志地与梦貘协商这个里世界的故事线。 标志性的萝莉音清了清许久不出声,专业围观100年的喉咙,道:“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之前进行的剧情,是属于跟主剧情线路没多大关系的各大家族内斗。现在叶蓉所担任的女主角,即落霞山庄主人荣慈的独生女,荣栀,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有权有钱、应有尽有的大小姐了。锦衣玉食、发号施令、仆役成群,虽不会武功,但近身的侍女和隐匿四周的暗卫,都是中高手。皇女的待遇,也不过如此了。再过几天,就是女主与男一号初次相遇与竹林的剧情了,我们要不要也去凑凑热闹?” 拓麻简直是迫不及待地秒应:“好呀好呀!”恨不能现在就长出翅膀飞出云霄宫,直奔事发现场,找个长得又高又浓密的草丛藏好,捧起爆米花,看主线路剧情。 说走就走!于是当天下午,传闻中备受宫主冷落的新欢阿玖,借口帮许久没见到面的养父,厨房采购油米的李老头下山扛大米,趁机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还顺手砸碎了宫主这几日很是喜爱的出自名家之手的白骨瓷套茶壶(没错,就是天天沏蜂蜜水那套),以及宫主的令牌和钱袋,就这样消失在了大众的视线中,成为风靡一时的传奇性人物。 落霞山庄并不难找,因为它庞大的建筑结构,占据了几乎一整个山头,加上颇为土豪的高调设计风格,很有当年课本中描述的阿房宫架势,早已成为当地远近闻名的旅游景点。而山庄主人荣慈,又是个很好面子,在意口碑和风评的,于是开放了部分外围建筑群,导致每天附近村落带着小孩来玩耍的妇女、摆摊的小贩,和慕名而来求学的人,络绎不绝地挤满了山头,远远看去,倒像个大型集市,分外热闹有趣。 拓麻赶到的时候,恰好是傍晚,夕阳的余韵将整个山顶的大多数建筑群笼罩其中,原本的红墙青砖好似被笼罩在一片金色的薄纱中,神秘且庄重。他掏了掏耳朵,走到专门用来通报来客的小院子,要求见落霞山庄的大管事。 第23章 神棍 然而,山庄的大管事却不是这么容易见的。拓麻却破罐子破摔道,我是有人引荐的。接待的小厮见怪不怪了,每天都有好几百号人哭着喊着要见管事的,理由也千奇百怪,但真见到的,一天也没有一两个。那些真有人引荐的,也都是仆从拿着主人吩咐的信物,要求通报的,没见过这单枪匹马进来,上来就要见大管事,还一口咬定有人引荐的。 小厮却打起精神,保持着一成不变低眉顺眼的招牌似接待笑容,耐心问道:“既然是有人引荐,是否提前书信通报了?是否有信物?引荐人是哪位大侠?”拓麻无比从容地掏出从李意生的寝室顺手牵羊的宫主令牌,递给小厮,还顺手给了一小块碎银当做跑腿费,然后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道:“事关重大,我近日掐指一算,发现荣家小姐有大劫难。”小厮听完很想原地翻一个大白眼。骗子年年有,今天特别多。但到底是拿人手短,看在那碎银的份上,他决定耐着性子,继续听听。 拓麻自然也知道这小厮面上不显,心里其实很不屑。他也并不着急,继续说道:“这劫难就发生在三天后,去静别寺烧香还愿的归路上。二十名开路的仆役被杀得一个不留,六名贴身侍女重伤不省人事,四名暗卫不知所踪,荣小姐本人,更是生死未卜,不知去向。当然,这一切也是有翻盘的机会的。辛苦转告大管事。在下说的是或不是,准或不准,你一去便知。” 小厮闻言很是吃惊。虽然这位少年一张口,听起来就是旁门左道,不足为信。但他说的这样确信且详细,态度又如此淡定,似乎料定了他自己拿不了主意,一定会去向大管事的通报一二。而且,小厮即使对内院的安排并不知晓,但近一个月,院里的人确实在忙忙碌碌准备大小姐去附近寺院烧香的消息,他还是略知一二的。至于这个少年拿出的信物……虽然他一开始确实没当回事,开玩笑,一个半大的小子,怎么可能有云霄宫主的令牌。但此时此刻,他确实犹豫了。 他不敢再耽搁,与屋内众人打了招呼后,拿着信物,慌慌忙忙地走了。过了片刻,小厮又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身材圆滚滚,面色红润多肉的胖老头。胖老头周身散发着和气生财的气场,令拓麻意外的是,两人手里皆空无一物,不知道自己递出去的令牌还能不能收回来,不带这样一次性使用的,又不是方便筷。 来的两人显然不知道拓麻的碎碎念,经过小厮引荐,知道这位胖老头就是落霞山庄大管事,颇有点意料之外。但人不可貌相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也不说其他的,象征性的点了点头,自我介绍道:“在下阿玖……从云霄宫来,此次来访,是想就小姐的事,与您协商一二,不知……”胖老头连忙打断他,说少侠且慢,外院人多口杂,不如移步到院内坐下详谈。一个侧身,就把人往里迎去。 拓麻不疑有他,跟着胖老头的指引,穿过内堂,沿着曲折别致的小径,一路向前走。约莫走了10分钟的光景,终于抄近道,走出了外围建筑群,到达了中部建筑中,比较靠近中央的建筑。胖老头在半步远的前方指引着,终于到了一片红柱青瓦金墙面的房子前。正中央屋子的门是打开的,里面并未开窗。这片房子又恰好建在山顶的背阴面,此刻显得屋里很黑,仿佛藏着什么沉睡的魔物,正躲在角落里屏息以待。 拓麻的第六感此时发挥了超然的直觉,他在脑海里跟梦貘对话道:“哎大小姐,你帮我扫描下这屋里是不是有古怪呀?黑了吧唧不说,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东西。你说我现在撒丫子跑出去,还来得及么?” 梦貘仿佛沉默了片刻,答道:“现在跑肯定是来不及了,不说这里面看似人少房子多,但你可别忘了,这里可是鼎鼎大名的旅游胜地落霞山庄呀,打手能少么?必须不能呀,而且对付你,甚至都不用出动会武功的,几个身体好的大婶,足够搞定你。”拓麻无语地听她吐槽,完全忘了追文他的第一个问题,这屋里是不是有古怪。 于是,脑海里装载着滔滔不绝的萝莉音抱怨,在胖老头的邀请下,他一步一个脚印的走进了这件黑屋子。他前脚刚迈进去,跟在后脚跟的胖老头就跟了上来,还悄无声息地堵在了门的位置。 里面实在黑的不像话,拓麻又刚从亮的地方进来,适应了一段时间后,才勉强看清屋里的摆设。除了黑,格局跟云霄宫的待客厅大同小异。他也没多想,就扭头去问后面一直跟着的胖老头:“哎大管家,咱们只是说几句话,又不是泄露天机,不用非选一个密不透风黑不拉几的地方密谈吧?” 胖老头的声音从门口的方向幽幽地传来:“此言差矣。少侠有所不知,您所描述的内容太过离奇,且所言的出行时间、烧香地点、护送小姐的人员配备,都与我与老爷协商后,已安排好的如出一辙。若说这还不是在泄露天机,老夫不信。” 拓麻闻言叹了口气,道:“老管家不信我。您这么说,无非是在怀疑我的消息来源。你怕是这山庄有内鬼,泄露了消息,打着为小姐消灾的幌子,对落霞山庄不利。”胖老头也并未藏着掖着,直接道:“开始的时候,我确实有所怀疑,但后来,我验证了你说的是真的。” 拓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在回味,他用什么手段验证了我说的是真的?难道我脸上写着,我不是坏人,我没得到消息,我真的是神卦?正在犹豫,脑海里冷不丁想起了那熟悉的萝莉音:“那啥拓麻,我想友情提醒下你,一会儿有惊喜。” 第24章 有惊有喜 拓麻正在分神思考梦貘说的‘惊喜’是啥,黑乎乎的待客厅在眼睛逐渐的适应中,渐渐轮廓清晰可见,却吓得他腿肚子一抖猛一哆嗦,反应过来后,回身就是直奔门口,颇有点末路穷徒,夺路而逃的意味。 身后却一阵劲风贴着背脊刮过,拓麻浑身一抖,加快步伐向前冲去。刚流窜到门口附近,马上要突出重围了,却骤然发现门口还堵着一个眼熟的胖子。屋里空间并不小,但依旧不适合室内奔跑。至此,拓麻基本已放弃挣扎,认命般地转头,努力扯出一个讨好似的笑脸,尴尬道:“李宫主,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你的到来让我很意外。” 李意生的脸,此刻仍陷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他淡然开口道:“你不会武功,脚程慢。你走后我就追过来了,一路骑马行路,轻功上山,自然追的上你。” 拓麻满脸纠结,兴许是还没收拾好心情应付这些糟心事,也没想好再遇到李意生该用什么态度对待,以及是否要把这个人,整个和王行云分开来看。想法太多,搅在脑子里成为一团浆糊,导致头痛欲裂。他忍不住皱紧眉头,右手按在一侧太阳穴上,用力揉搓,缓解跳着疼的脑袋。 一双冰凉却饱含劲道的手,出其不意地突破黑暗的包围,伸到拓麻面前,轻轻拨开他的手,准确地敷在了两侧的太阳穴之上。冰凉的触感和颇有技巧的揉捏,让拓麻木木的脑袋瞬间放松了许多,也清醒了许多。 “宫主这次前来,不是来杀我灭口的?”拓麻语调平稳地问道,完全听不出情绪的起伏。 “你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要本宫特地亲自前来,杀你灭口?”李意生的语气同样平淡无味。 “我……”拓麻有点恶略的想,这种情境之下,很适合说出那句经典经典最经典的狗血台词“我偷走了你的心”不过现在宫主追过来的目的不明,要不要再观望下?在他犹豫不决的片刻,李意生等了半天,见他也没说出个所以然,继续接道:“仔细想来,是我的不是。光顾着跟宫内客卿讨论要事,忽略了你。”拓麻一听这说话套路,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心道:“什么叫讨论要事忽略了我。老子不是女人,不用你有事没事嘘寒问暖,无事献殷勤地吹着捧着。老子只想跟你有空没空,站在对等面上,多说说话、交交心,少有事没事净往床上滚,跟着牲口似的没日没夜的。”他越想越生气,越生气越忍不住乱想。 意识海里的小萝莉,弱弱地冒头开口道:“少年,其实李意生也很无辜好么。这个里世界的背景是古代,等级森严身份高一级压死人的年代。他这么对你,已经给你很多优待了好么?换做别人,分分钟赐死你的节奏。更何况,更何况……你那些想法也没说出来,难道让明显情商低一级的李宫主,自己玩猜猜看,天天猜你想什么吗?还说自己不是女人,你心思的细腻程度,基本上与少女并驾齐驱了好么?还有,你一言不发,就抹嘴走人,还砸了人家的茶壶,顺了人家的令牌和钱袋,我要是他,追到你二话不说先胖揍一顿再说……” 拓麻委屈的很,圆滚滚的猫眼在黑暗中闪闪亮亮的,状似要哭出声来。李意生看的分明,连忙一个箭步窜到他后背,搂入怀中,双手挡在他眼前,不让他人见他落泪,并斟酌地开口道:“看你言谈举止并未有女子作态,想来并不是为了这点小事闹脾气……是不是另有谋划?刚听山庄的大管事说道,你不仅会开卦占卜,还道出了不得了的情报。之前宫内得到的消息,说你虽然身世不明,但从小在云霄宫长大,并无与外界有联系的痕迹和动机,但此次出走,却带走了我的令牌,甚为可疑。加上你刚透露给大管事的情报内容……我想,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你当真深藏不露、步步为营,那你身后的势力,一定权利滔天,深不可测;另一种,就是你说的就是事实。” 拓麻不动声色地听他说完,不咸不淡道:“那李宫主倾向于相信哪种可能性呢?” 李意生保持着胸口紧贴着拓麻后背的姿势,放下挡住他双眼的手掌,扳起他近在咫尺的脸颊,探到他唇边轻轻一吻,口中却颇为淡定地正色道:“必然是第二种。” 拓麻伸手蹭了蹭刚才被偷香的嘴唇,笑嘻嘻道:“哦,为啥?因为信任我说的每一句话?那我要说我还会生孩子呢,你也信?” 李意生把嘴唇凑到拓麻耳边,边往里面吹气边故作惊讶道:“当然信。我会努力的。” 拓麻的耳朵被吹的又痒又热,一听这话,吓得只想赶紧摆脱这不要脸的货,“哎呦卧槽,别一板正经地说这么可怕的事儿成么,我心脏不好!”边说还边拍了拍胸脯。 堵在门口的胖老头本不想插嘴,让两位尽情的遗忘他的存在最好!但无奈,他还有正事要向家主禀报,必须问清楚了这两位小姐的事儿,只得硬着头皮弱弱地开口道:“……本不想打搅二位谈话的,但……事关小姐的安慰,还想再请教下宫主和阿玖公子,这消息的来源……您二位看?” 胖老头欲言又止,眼巴巴地盯着,眼前这两人快粘成一个人了,世风日下有伤风化呀!传言中软硬不吃男女色哪个都不近的云霄宫宫主、早已被定义成性冷淡的李意生,实际上是撩汉手段颇为清奇的老司机呀!这得是多大的八卦和喜讯呀!老管家按耐住八卦之心的隐隐躁动,压低声音开口道:“阿玖公子,冒昧地询问下,您所说的关于我家小姐上香归来的遭遇……是哪里得知的?” 拓麻懒洋洋地瘫靠在李意生的胸膛上,没好气道:“必然是我夜观天象,掐指一算的。”他抬眼看了一眼胖老头,看他有点不信的样子,负气道:“我把江湖上盛传性冷淡的李宫主都睡到手了,还看得上其他别的势力?”他顿了顿,李意生果然对他的回答很满意,低下头又啜了一口他的脸颊。 拓麻又好气又好笑,伸手轰苍蝇般地忽闪了几下手背,继续道:“我还算出了荣小姐未来的夫君是谁呢——目前江湖上没什么名气的黄沙岗狂剑柳中贤。他现在正在大漠中缺水少食的用仙人掌练手学习砍人呢,你们不考虑先行一步巴结上?省得日后再出面,多少有点你家小姐高攀了人家少侠的意思。” 第25章 掉包 原本默不作声的梦貘此时忍不住道:“你这情报有误啊,柳中贤现在可不在大漠,他可是三天后事件的主角,在上香后,屠尽荣小姐的护卫队试剑的。”拓麻抿了抿嘴唇,道:“所谓情报,真假比例要适度混合,才能给自己留一定余地。傻不拉几的有啥说啥,那是脑残好么!” 小萝莉不为所动:“好吧,我是脑残你是智慧女神行了吧。女神,现在怎么整?你都把三天后的重要主线路情报汇报给别人了,是打定主意要扭转乾坤,改变原世界线中荣栀孤单寂寞冷、青灯古佛成传奇的凄惨结局么?现在定好战略了么,准备怎么搞?” 拓麻没在脑海中回答小萝莉的疑问,而是转而朝向刚听完他所言要及早巴结小姐未来夫婿后,就一直没吭声,神游太空的胖老头,开口道:“您也不用这么纠结,万一我所言并不准确呢。咱们还是先分配下任务,解决近期荣小姐的后顾之忧。我建议,由我替代荣小姐去烧香,其他人员保持原阵容。我知道管事的你肯定想,既然三天后有难,不如换一天去烧香,或者干脆不去。可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你足智多谋过人,但算的过老天么?再加上……” 他抬眼瞄了一眼听他所言后,表情有点僵硬,却还努力挤出笑脸的胖老头,道:“你虽然从我一进这屋的门,就点头表示异常信任我的言辞。不管是我真的会算卦,还是有不为人知的消息网,你都没有表示对这些言论真实性的怀疑。但你越不说出来,我就越觉得你不坦诚,从而肯定你并不信我。不过对我来说无所谓,我本来就是打算掉包荣小姐的,所以我来顶包,也表示了我的诚意。所以如何说服宫主大人让我涉险,就是你的任务了。” 一口气说完,拓麻表示一身轻松。但屋里的另外两人显然与之相反,虽然屋里光线暗淡看不清,但凭借凉飕飕的冷场,也能猜出,两位的脸色,基本都不怎么好看。拓麻挣脱了宫主的钳制,让胖老头给他重新安排了个正常点的屋子,就悠闲悠闲地喝茶嗑瓜子了。李意生铁青着脸,在胖老头再三的笑脸相迎攻势下,被请去面会了庄主荣慈,密谈了大半天才被放回来。回来的时候,脸色虽然依旧不怎么好,却也不想刚去的时候那么渗人了。 拓麻深知自己没提前打个招呼就直接让李宫主背锅,这个代价迟早要付不如现在就趁早紧赶着先还上,省的夜长梦多,还要随着时间的累计被迫加上利息。所以等李意生找到他休息的客房的时候,他已洗了澡梳了头,光溜溜地窝在被子里,坐等还债呢。 一开门,就遭遇如此具有视觉冲击的场景,尤其是拓麻钻进被窝后,又嫌热,两只白晃晃的大长腿,又调皮地从被子下面蹬出来,晾在外面,清清爽爽的。被子在它们的折磨下,早已团成一团,仅有一角半遮半漏地搭载了阿玖后腰上,不停晃悠地大腿带起的小风,把被子的一角忽闪地时起时伏的,挺翘浑源的臀部,若隐若现。 李意生只觉得心脏扑通扑通跳动地格外激烈,鼻子出有点热热痒痒的。他赶紧运转了下内力,保持了血液的畅通无阻。开玩笑,要是太过激动,一不小心喷了鼻血,那可真是在阿玖面前,没面子到家了。他自觉没遗漏什么破绽,满脸淡定地跨过了大门,却因为格外紧张,忍不住生理性的需求,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恰逢屋里极静,这一声吞咽无比响亮。于是,进屋的与屋里的,面面相觑,场面无比尴尬。 还是拓麻看不过去,先搭了话道:“李宫主与落霞山庄协商的怎样了?希望结果能让我们都满意。”李意生赶紧借坡下驴,正色道:“已协商妥当。我已派人替代荣栀去烧香,其他随行人员保持不变。不管之前怎么说,你绝不可涉险。”拓麻叹了口气“你这般安排,可是间接影响了我的前程和信用。以后再跟人说些什么,都是没底气了。”李意生却不以为然,他在客房转悠了一圈,看到桌上摆着的茶壶,明显是满的,就重新拿了一个茶杯,给自己倒上,又把已然用着的另外一个杯子,也蓄满水。 刚倒上的杯中水,温度较高。李意生刚跟一群人舌战半天,正口干舌燥,于是径直放开那个水较烫的杯子,就着阿玖刚用过的温度恰好的杯子,一饮而尽。喝完水,见阿玖望着那杯子有点愣神,更是玩心四起,就着那杯子的杯口,暧昧地伸出舌头,沿着杯子口,舔了一口,故作回味道:“江湖第一神卦的味道,滋味绝顶!”热得拓麻嘴角抖动半响,忍不住唾道:“神经病!” 一大段河蟹爬过…… 云雨过后,李意生的心情果然好了许多。在拓麻再次强烈地表示,自己一定要去事件发生的现场后,李宫主松口可以让他避开人群,随他一起前去,但不能距离太近。给出的理由也非常大义凌然:阿玖不会武功,非常容易被武功高强的人发觉。到时候,不被发现就已经很难得,众人还要分开人手照顾他的安慰,更容易被人趁乱打劫。虽然荣小姐本人不在,但能挽回的损失,还是要挽回的,比如,提高整个队伍的成活率一类的。 三天的时间转眼即逝,很快边到了预定下山上香的日子。 这天早上,拓麻早早醒来洗漱收拾,让原本打算让他直接睡过去的李宫主颇为意外。他只得也跟着起身收拾,与阿玖一起换了身大众平常的打扮,在上香的队伍出发后,抱着阿玖一路施展轻功,抄小道不远不近地跟随。一路上并无风波,格外顺利。眼看着假小姐随着众人的簇拥,一步一个台阶的开始登山,沿着预定路程开启了烧香之旅,拓麻有点犯懒,不想跟着去上去烧香,就跟李意生在山下的山门处,稍作休息。 因为知道本次行动的凶险,二人准备的东西十分精简。除了随身武器和救命用的丹药,日常出门游玩所需要的东西,可是一个都没带。比如,水和银子。 走了大半天的山路,虽然拓麻一路被背着抱着,一点力都没出,但是烈日当头,山里气温又冷热不均,太阳底下晒的要死,树荫之下又阴风阵阵,吹得胳膊发麻。冷热交替之下,人就容易渴得快饿的也快。于是,临近中午,拓麻的嘴唇开始开裂,肚子也开始咕噜咕噜的暗叫不止。他先前一直忍着不说,但无意中狂舔嘴唇的舌头,早已出卖了他。李宫主怎么舍得让阿玖饿着渴着。也怪他平时并不关注这些杂事,也极少独自出门,对于外出丝毫没有经验。此时此刻身无分文的宫主大人,决定到附近碰碰运气,兴许能碰到沿山而上,卖吃食的小贩,先赊着账,一会儿再叫人送来。 第26章 狭路相逢 李意生规划的挺好,自己离开一小会儿去找吃食,让阿玖在阴凉处先歇着。山门附近除了门后蜿蜒而上的石阶和道路两旁三三两两的杂草丛外,就是覆盖整个山的挺拔树木,并无其他躲藏之处,相比山顶处安保措施不易布置、防不胜防的静别寺,这里明显安全的多。于是李宫主再三叮嘱阿玖不要到处乱逛乱跑后,就运起内力,凭借着无敌的轻功,飞快下山了。 说到‘会不会到处乱逛乱跑’这个问题,以前的阿玖不清楚,但换成拓麻,那简直是可预料到的一定、非常、特别、会的!李宫主前脚刚走,拓麻后脚就从阴凉处的石阶上蹦起来,东瞧西看地四处张望。他爬上了一个比较高的大石头,蹦跶着看远望了一下,发现沿着羊肠似的小道顺延而下,有个小溪。虽然很窄,但足够解决目前嗓子冒烟的燃眉之急。 拓麻丝毫不带犹豫的,直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顺着刚才看到的方向,在脑海里小萝莉不断地唏嘘声中,坚定地朝着水源寻去。 找到小溪的过程非常简单顺利,能站在高处一眼看得到的,就注定并不难找。拓麻欣喜地先就着小溪的水,放开腮帮子猛喝了一阵,又借着溪水洗了把脸,最后看了看周围并没有游人在附近喝水,就放心大胆地甩开了鞋,脱了袜子,把热得发烫的双脚,直接浸入了冰凉的溪水中。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简直不能太爽! 喝了水泡了脚,凉快许多的拓麻并没有原路返回,而是顺着小溪一路走走停停,终于来到了山脚下的一汪清潭之下。清潭的面积并不大,成因是从山上汇聚来的溪水,在山坡的断崖上汇总,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天然瀑布,顺着断崖倾泻而下,积累的水形成了一个十平方米大小的清潭。因为是活水,潭底部几乎清晰可见。拓麻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经得起诱惑,他一路撒欢地跑到了清潭边缘,一鼓作气地把鞋子袜子衣服裤子,全部一股脑脱在岸边,耍开膀子,全裸着奔进了潭中。早上被侍女们废了好大劲才梳好的发髻,早被他甩散了。他披头散发的洗着澡,撩着水,好不快乐!但没等他的快乐持续多久,岸边高耸入云的参天大树上,密密麻麻的树叶随着山中劲风摇晃了几下,竟然掉下了一把又一把。大量树叶连带少量树枝,从较高的空中泼洒而下,惊扰了林中鸟兽。鸟群呼啦一下四散,徒留下静寂得不正常的山林和冷潭。 拓麻在这个尚武的世界里,犹如一只误闯误进敌营的杂毛鸡。他除了知道这世界的主要故事线以外,和关键人物的命运外,几乎并无长处。当然睡服云霄宫宫主李意生这个乌龙,并不算。他此时此刻,就算不懂武功,也意识到了,他见识到了一位武功顶级、脾气不咋地的世外高手的野外试剑现场直播。刚才的动静,显然是高手兄用剑气,削断了高出一片的树枝树叶。剑气饱满充沛,力度可以横扫千军。虽说这地方人烟稀少,掉落的树枝也没造成什么实际性的人员伤亡,但拓麻的直觉告诉他自己,这个人刚才的试剑,只是小打小闹,说不定只是驾驭着轻功穿林而过时,兴致突起,才拔剑运气乱砍一气。 他有点期待见见这位暴脾气的用剑高手,毕竟这些执剑闯天涯的侠士,以前只能在电视上一睹风采。如今有机会直面,拓麻的好奇心简直是蠢蠢欲动。于是他大咧咧地裸着小身子板,从水里一路挪到岸边,冲着掉树叶的方向大喊:“哎!大侠留步,别躲了,我看到你了!就在那棵歪脖树后面。青箬笠绿蓑衣,你这是要去打渔啊还是要打人啊,偏往这路线上乔装打扮,要不是这一剑挥得如此妙哉妙哉,深山老林的,我还真以为是哪个不开眼的渔夫要在这没鱼的潭里钓鱼呢!” 不知是蒙的还是真看见了那位高人,树林中一阵稀稀疏疏的鞋面踩在草地上的声响后,远远地走来一个身材颇为魁梧,一身渔夫打扮,手握长剑的红脸男人。之所以被定义为红脸男人,是因为他整张脸明显是历经暴晒,额头的边缘都开始爆皮,被晒得黑红黑红的,完美地映衬了那件渔夫的装扮。拓麻没忍住,一下子哈哈哈的笑出了声。红脸剑客似乎有些腼腆,哼唧了半天才开口道:“这样防晒。”拓麻听到后,索性连憋都不憋了,放肆大笑起来,边笑还边喘道:“大侠,虽然这样防晒,但我看,你也没防住多少阳光,看你这脸蛋被晒得,都快爆皮了!白糟蹋了一张俊脸。”这番说辞,明显是有点带着恭维态度的。剑客被晒得五官都快成背景了,哪里还能看出俊不俊。但世间向来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的,所以红脸剑客虽然面上不显,心里应该是有些高兴的。他从树林间大步横穿而来,坐到了清潭岸边上,拿出水袋打算装水。拓麻光着屁股,离他不远,不忍心大侠喝了自己的洗澡水,于是狗腿的上前,笑道:“大侠这边浅水的水,不如深处清澈。靠潭里面的水,都是从瀑布上刚落下来的,清凉可口,如不嫌弃,不如我帮你游过去打水。”话还未说完,他又突然想起到,电视里的独行侠客向来谨慎异常,不仅不让人轻易近身,吃食类的东西,根本是别人碰不得的。于是略微尴尬道:“对不住,我忘了你们这些高手,出门在外讲究颇多。不论我是不是有坏心思的人,你多防着点总不会吃亏。”于是又往水潭深处游了泳,距红脸大汉拉开了些许距离。 那大汉见这少年虽看起来年纪不大,为人处世却颇为成熟老练,让人一时半刻也讨厌不起来,不由生出几分亲近之心,他就着潭边的水先喝了几口,见并无异样后,直接在岸边上又灌满了水袋,道:“不碍事,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这水靠近岸边依旧清澈,味道想来与里面的差距不多。这里人迹罕至,你一个半大的小鬼,独自来此戏水?” 拓麻被大汉称为半大的小鬼,也一点不动气,他笑嘻嘻接道:“本来不是一个人,跟我一起来的长辈,刚才下山说去找吃食,我一个人在原地等甚是无聊,就随便逛逛,不想发现一个好地方,就跳进来玩玩水。好凉快!大侠,看你风尘仆仆,似是远道而来。这天然的澡堂,不用白不用,不如也一起进来洗涮洗涮,洗干净了才凉快。” 第27章 红脸汉子 红脸大汉估计是人生头一次被同性邀请一起共浴,虽说是个小鬼,但也算是半个男人,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又说不清为什么。但这汉子为人处世虽不得技巧,独身闯荡江湖其实也并不需要会看人行事。平日里除了必要的采购和住店需要说话,旁人看他的打扮也不愿与他多交谈,今天倒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短时间内别人和他说了这么多话。与人闲谈,无疑是发泄压力的好途径,对面的少年好似也很健谈,说话中听,于是大汉决定多跟他聊聊,偶尔放松下心情,说不准,停滞不前无法突破的第十二重功力,就会走出瓶颈,自然突破了呢? 思及此,大汉摘了斗笠脱了蓑衣,里面是一件灰扑扑的短打装扮。他不以为意的随手掸了掸衣服上的灰,搓了搓凝固在上面的泥巴,抚平叠好,继续脱鞋。等脱得跟拓麻一样赤条条后,他拾起压在衣服底下的长剑,沿着浅水区域,慢慢走向清潭中央。 拓麻看大侠竟然如此给面子,真下水来洗澡了,顿时心花怒放。他边划水边手脚并用的往大汉这边游,拿出一方刚才路上擦汗,后又跟随他一起入水洗脸用的手帕,就着清水使劲搓了又搓,看差不多干净了,才递给正一手握着剑,一手撩起水洗脸的汉子。红脸大汉也不推脱,直接接了用来抹脸。许是搓脸用的力道太过使劲,也可能是脸长期没好好洗,脏的厉害,一通清洗过后,露出了一张虽然依旧晒伤明显,但五官清晰多了的成熟男人棱角分明,颇具男人味的帅脸。真是帅哥天天有,这世界特别多啊。拓麻忍不住跟梦貘小声地议论着。 洗了脸,也顺手把脖子、胳膊、腋下、腿、脚等容易积攒污垢的地方洗刷干净,唯独没有洗到后背。拓麻小厮上身地继续热情地要求帮忙,红脸大汉也没多说别的,把那快早已变得脏兮兮的小手帕递回了少年,握紧手中剑,似是习惯,又或是威慑,认真地看了一眼依旧嬉皮笑脸的拓麻,才转过身去,把后背露给了他。拓麻很上道的尽量不去触碰大汉的皮肤,在水中揉搓了一下手帕后,就着越洗越冷的潭水,快速地揉搓肌肉纠结的后背,边麻利地搓背,还忍不住感叹道:“大侠真是好身材,这肌肉练的,真紧实!怪不得你在林中轻轻一挥,就能搓倒一大片树枝树叶呢,好厉害!” 少年的称赞毫不做作也不夸张,完全是羡慕和敬仰的口气,使得因为背对别人而忍不住提高警惕性的汉子,忍不住松了口气。同行相斥,知音难觅。这个道理放在这尚武重实力的江湖,更为适用,所以懂行的不会互相赞美欣赏,外行的畏惧强者,却看不出门道。如此以往,距离上一次听到如此直白的赞美,已经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大汉忍不住走神思索着。 拓麻手上的动作并不慢,又快又好地完成了擦背工作。他行事向来不按常理出牌,看这位汉子此刻背对着自己愣神,也顿感有趣,于是太高声调道:“大侠,背洗干净了,看你发髻见沾了少许灰尘,要是不嫌冷,不如一起洗了?” 人的底线总是在不知不觉中,被一步步跨越的。背都帮忙洗了,头发也就顺手继续了。于是大汉信手解了发带,将头发打散,转过身来,微微低头,让拓麻继续帮忙洗。拓麻从善如流,两手并用,一起撩水揉搓,虽说条件有限,没有洗发水,但古代坏境好呀,人的头部没有生成那么多头油,清水稍作梳洗,就变得很干净。当真只是沾上了一点灰而已。 拓麻自己洗澡加上玩水,又帮大汉搓了背、洗了头,等都收拾完毕,已过了许久。烈日依旧浓烈,但在水里待久了,又保持着不动的姿势,自然身上冷的较快。拓麻忍不住抖了抖身体,双臂抱紧了肩膀。大汉见了,说道:“少年人不可贪凉,收拾好了就赶紧上岸,晒晒太阳就暖了。”拓麻赶紧挥舞着小手帕,深一脚浅一脚的上岸了,再不上去,他真怕腿抽筋,直接就沉了。 上了岸穿好衣裳,懒洋洋地侧卧在阳光充沛的大石头上,拓麻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这人一全身爽利,嘴上不贫两句,就会觉得万分寂寞。拓麻为人更是如此。于是他一边欣赏着比他后上岸的大哥浑身肌肉纠结的完美身材,一边开始万年不变的嘴炮生涯。于是话题从根本上开始歪楼,从大侠的身高体重,到平时如何锻炼的肌肉,最后开始讨论对于同性异性发型装束类型的喜好。红脸大汉估计大半辈子都不曾说过这么多话,等他委婉的表示自己太累了,想稍微停下来休息下的时候,拓麻已经马不停蹄地强迫对方聊了超过两小时。 眼见时间不早,当初的烈阳高照转瞬变为了此刻的日落西山。拓麻想起了那位肚量并不怎么大的宫主,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烧香的队伍也该下来准备回去了,就是不知被掉包的小姐,与那位命中注定的那位冤家,遇上没有。 拓麻与红脸大汉打了个招呼,决定先回山门处与宫主汇合,至于需不需要想个什么离开原地的理由,等见面了看李意生的态度再说。 大汉也收拾好了并不多的行李,抽空从包裹里掏出片薄如蝉翼的短刀。还没等拓麻感叹大侠也会玩暗器,大汉却对着潭水,用短刀开始刮胡子。片刻之后,一张崭新的面容出现在水面上。 大汉之所以被称作大汉,除了身材魁梧,满身肌肉纠结外,面色黑红,胡子眉毛又多又浓郁,看不清庐山真面目,也是被如此称呼的原因。如今,胡子被刮掉,眉毛也被顺手修理整齐,脸被反复搓洗干净,头上身上也不再布满灰尘,再加上那套渔夫的装备还未穿回去,整个人马上减龄了不止十岁。面前的人,不再适合用大汉这等粗略的词汇描述,倒更像是一个刚外出历练归来,有所小成的青年少侠。 改头换面的少侠看拓麻满脸惊艳,不好意思地摸着脸笑道:"出门在外不甚注意个人形象,让你见笑了。刚才相谈甚欢,忘了作自我介绍。在下黄沙岗柳中贤,就此别过,有缘再会。" “黄沙岗狂剑柳中贤?!” 第28章 狂剑 “狂剑?”柳中贤托着已变得光溜溜的下巴颏,边念叨边琢磨道。片刻后,似有所得,微微一笑,拱手道:“纵情任性、放荡骄恣,意为狂。我剑,狂如此?”拓麻摆了摆手,不认同道:“气势猛烈,超出常度,我心如故,此为狂。说到底……”拓麻恶劣地笑了笑,毫无廉耻心的盗用了童年经典著作的主角台词:“剑是凶器,是杀人伎俩。无论用多么美丽的借口来掩饰,这始终是事实。你连洗澡都放不下这凶器,到底是剑为人用,还是人被剑所驱使呢?” 柳中贤闻之浑身僵硬,为这无论如何试探,都没有半分习武迹象少年的惊爆发言一振,顿感茅塞顿开,心头一片清明。他之前常听街头茶馆的说书先生,说深山老林,断崖绝路,常有奇遇。原本他对此嗤之以鼻,没想到今天竟真能遇到。 他松了手,将始终紧握于胸前的剑,放置于行李包裹之上,就地打坐,边回味所得,边空手运功。拓麻看着有趣,却并不敢上前打扰。看多了口水武侠剧,记不住剧情也知道,在别人运功晋级的时候贸然打扰,绝逼会走火入魔,被打扰的和不长眼打扰别人的,都没好果子吃。于是他一反常态地,乖乖的,乖乖的,没有多说一句话,收拾完自己的,就这样放这位少侠自己继续练功,他按照记忆中的山路,沿着溪水,向山门处走去。 山门近在眼前。除了石阶上多了一袋被油纸包紧了看不出是啥的东西,还有一个做工简陋装满水的竹筒。以及,明显苦等多时,几乎要与背景融为一体的李大宫主。 李意生此刻,面朝山门里,并未与拓麻打照面。但依据对自家宫主功夫的了解,估计自己刚踏进山门范围内,人家就知道了。要不怎么他会有种偷溜归来被抓现行的愧疚感。拓麻知道,自己本来就有前科,现在又不听劝到处窜,宫主一定蓄满了一肚子火,就等他回来一句话不对付,马上原地爆炸呢。不能给对立阶级一点可乘之机!拓麻当机立断,闭紧嘴,迈开腿,直接张开双臂,对着背对着自己的宫主,就飞扑了过去,一粘身就如八爪鱼附身,锁紧了宫主颇有韧劲儿的细腰,还混不吝地直接把脸贴在了宫主勃颈上,痴汉般地深吸了一口气,满足般地叹道:“嗯,果然,还是你的味道比较有蛊惑性。”说完,还很胃口大开地舔了一口。李宫主经过了一整天的奔波,又是带人一路轻功上山,又是为找吃食慌张下山,身上的味道肯定说不上好,拓麻的此番行径,有如在公众场所投毒下井,有伤风化的同时,端的是以毒攻毒的绝技。偏偏心中怒火攻心的李意生,就吃他这一套。他们之间的恩怨,说白了就跟热恋约会中的情侣,一位公然迟到三四个小时,还TM是蓄意和故意的,另一位必然怒火中烧。为啥咧?因为你的态度说明了一切,你不止不在乎我的时间,还一点都不乎我呀!然后其中一方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中,直接来了个法式深吻,然后烟消云散,花好月圆了。转眼间,李宫主的气也消了,脸也不臭了,他把仍像个玉佩般挂在腰上的拓麻,一把搂起来单臂抱在怀里,简单概述了下他下山后略为苦逼的寻食之路。无非是没有阅历的大少爷,四处碰壁的讨饭囧途,让拓麻毫不意外。拓麻也很上道地讲述了他偶遇狂剑柳中贤的大概经过,容易引起争风吃醋和不必要误会的情节,必然是略过了。李宫主听后,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对阿玖的悟性颇为赏识。 拓麻有点遗憾道:“按照原本的时间轴,这会儿天色渐晚,荣小姐烧香还愿后,难拒主持盛情邀请,留下用了斋饭,稍作休息后,家丁家仆和侍女开路,她独自从下山必经之路‘竹林小径’路过,正巧遇到刚杀完人的柳中贤。然后这段孽缘就此结下。我之前所言,并无半句假话。狂剑柳中贤,确实是荣栀的夫君……不过,只是这两人的一厢情愿。以荣慈的为人,纵使不求独生女假如皇室或武林世家,也不会准许她嫁给一个喜怒无常、恶名昭著的江湖狂徒。” “江湖狂徒?柳中贤的名声如此之差?”李意生之前从未听说江湖有上有狂剑这个称号,但几年后会不会有,还真难说。 拓麻无所谓地点了点头,继续道:“差,而且是非常差。从荣小姐与他刚相遇的时候,他就把所有随侍人员屠个一干二净,从那时起,他的凶名就和他独一无二的剑术一样出名。你猜,他为什么要杀光那些人?为了抱得美人归?还是简单粗暴的‘试剑’?”李意生略作思索,猜道:“我觉得只是单纯的意外。荣小姐的身份,使得她周围的人,向来是眼睛长在天上。待人接物,从不会谦让和客套,基本上遇到谁,都是盛气凌人、理直气壮。这样的一群人,为人开道,如果正巧与你说的这位,性情不怎么友善、不善言辞的狂剑遇到,你说会发生什么?会不会一言不合就拔刀?还真说不好。到那时候,你来我往,还是一人对三十多人的情况下,武功高强的,战到兴头,杀红了眼,干脆把那些不开眼的全杀了,不也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拓麻闻言,也觉得有道理。但向来不善于应对这些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不懂其中诸多弯弯绕绕的李宫主,为何突然开窍了?估计这次讨饭下山的阅历,功不可没!值得欣慰的是,与柳中贤的偶遇,造成了一定的时间差,估计这会儿这位大侠还在清潭附近运功,没空跑去竹林先杀人,再拐走美人。预定中最为重要的竹林剧情已悄然改变,就连美人,都早已被掉包,不知道之后的剧情,会怎么继续下去。也不知,要达到何种程度上的‘满意’,他们才能把这个庞大的梦境回收完毕,回到现实世界。 看到阿玖陷入沉思,李意生连忙把他放回到地上。长时间的佳人在怀固然不错,但胳膊上的肌肉却已然消耗不了。他淡淡开口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要是狂剑遇不到他们,这群人就会顺利归来,与你的形势非常不利。所以不用担心,我早已安排妥当。从你说他们有可能会遇难的时候起,他们就必须死。” 第29章 想念 拓麻此刻的心情是有点复杂的。 这就好比王行云有朝一日,故作深沉地边开车,边按下半扇车窗,指着窗外的林立的楼宇,对拓麻说:“看,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看,这是朕的子民,可以为你随时去死。”一样的中二病晚期,一样的傻逼得像个奇迹。 但是面对王行云,拓麻敢直接呸一声,怂回去,大不了到时候哭爹喊娘地被那个洁癖往死里揍。但是面对已经睡过的李意生,阿玖却是犹豫的。很多时候,他有点疑惑,究竟李意生是不是王行云的一部分,或者他们两个人其实根本就是一个灵魂在不同环境下的不同产物。他想过去问梦貘,但又怕结果并不是他想要的。宁可就像现在这样,半梦半醒,半知半解,难得糊涂一次。 拓麻也曾尝试过,尽量往好处想他跟宫主的关系,当时很遗憾,不管怎么追忆,他和他少的可怜的前情回顾中,最亮眼的关键词,还是肉体关系。而这种定位,和敏感的自知之明,造就了拓麻对于李意生,谨慎小心,步步为营的态度。这就好比,面对无比熟悉和备有安全感的父母,大多数人敢直接宣泄情绪,高兴就是高兴,生气就是生气;但面对同事同学或一般朋友,尽量还是不敢撕破脸皮,有一说一的。而拓麻和王行云的关系,大概是属于前者,可以不多加思考,随心对待,态度也可以不用那么端正,混不吝;但阿玖和宫主的关系,至少在拓麻看来,却远到不了那个地步。顶多算是处在蜜月期的小情侣,还不算是日久情深那类,顶多算几日速成、上床耕耘比谈心聊天勤快的那种。 所以拓麻真的特别纠结。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装作若无其事,像往常其他话题一样,插科打诨的混过去?会不会显得自己特别冷酷无情,不把人命当回事?又或者,特别感恩且诚心地向宫主道谢,感谢他的铁血政策,用三十多名无辜路人的鲜血,为阿玖铺平了通天的道路。即使,哪种说法,都不是他的本意。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逼近,拓麻紧张了一会儿,突然又释然了。他的思考回路向来奇怪的很,而且属于容易在逼迫下被激发那种。他此刻突然有种直觉,李意生是在试探他,而且这一关,尤其难过。或许说错一句话,就会没命。他很紧张,却更兴奋。没错,这才是原故事线中,所描绘的,全程智商在线,尤其善于谋略和物尽其用的男二,云霄宫少宫主,李意生。但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大小姐的梦,里面的男二智商能牛逼到什么程度?呵呵。 于是拓麻无比淡定地开口了。他眨了眨眼,笑眯眯地盯着李意生,声音特地放轻放缓,用有点蛊惑的声音道:“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那她的存在,你也发现了?”拓麻说完,也没顾得上抽空欣赏下李宫主无比惊愕的嘴脸,直接在脑海里催促萝莉道:“快直接跟李意生对话,重点就是故弄玄虚,让他相信我们是上面的人,派下来查水表的。其他的我来继续编。” 原来是形势所逼,拓麻突然就想到了,这个李意生,虽然理论上是这个世界的原装货,但也算是被彻底加料过的,芯里面怎么都有个王行云。于是更加好办了,当初说的通讯功能,即梦貘可以随时与他们脑内直接沟通,还是存在且强制绑定的。于是脑子里凭空多出来一个喋喋不休地萝莉音,在昼夜不停地给李宫主奋力洗脑后,李意生终于热泪盈眶地不得不答应加入他们的查水表大计。 而表明身份后的拓麻,也终于不用在有一搭无一搭的装成孤儿阿玖,用他漏洞百出的演技,来给其他无辜群众没事添堵了。更重要的是,他借此机会直接跟李宫主撕牌,去你大爷的专宠,去你妈逼的全部处理掉那三十人,你TM爱宠谁宠谁,爱让谁死谁死,劳烦你能不能,不要在我眼前晃?都说清楚了,跟我一起下凡来组队查水表的大兄弟被封印在你体内了。我是对他有意思,才勉强在你的盛情邀请下,睡上一睡的。现在误会也都趁机说清楚了,就各睡各屋,互不骚扰了。 说这话的时候拓麻刚洗完澡。漆黑如墨的秀发,就甩了甩水,并未拿布巾擦干。地上全是没擦脚,到处乱跑的水渍,滴滴答答,密密麻麻地蔓延到大床前。床上的少年正百无聊赖地信手乱翻书,无意中挑起的半边眉头,让这张年轻的脸表情鲜明无比,再无半点胆怯之情。看到他后,神情中的不屑简直是扑面而来。又或者说,他现在连装都懒得装。 李意生只觉得,这样的他更具致命吸引力。而那个在他心中,略微模糊的少年的五官,与象牙白的柔软肌肤,与若有似无,相当委婉隐忍的悦耳嗓音,也逐渐在脑海中清晰起来。 李宫主很尴尬。他原本是抱着必胜地决心,来挽回他们破碎得稀烂的感情的。他准备好的一大理由,就是一见倾心,难以自控,绝对不是阿玖所以为的那种只为日夜耕耘的庸俗的关系。但现在话还没开始说,他却已经可耻的石更了。 李意生欲哭无泪,倍感冤枉的表情,在拓麻眼中却很刺眼。依据他的为人,拓麻很轻松地能猜到他此行的目的。人比人,气死人。之前虽然百般嫌弃王行云的各种不好,但看烦了死缠烂打的李意生,他格外地想念那个话不多,有洁癖,却格外给人安全和归属感的面瘫脸桃花眼。 拓麻目不转睛的盯着李意生的脸看,期待着能找到与王行云相似的地方。等到回过神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这种想法,还真是幼稚可笑。 第30章事故 “所以说,从始至终,你都是通过我,在看另一个人吗?”李宫主在这无比沉闷的静寂中,突然开口道。 拓麻以为自己聋了,要么就是幻听,要不怎么会听到这么口水的言情剧台词呢?他特别想冲过去,抱住对方的肩膀,使劲边摇晃边呐喊:“李宫主,你的孤傲冷清智商超高的人设呢?你怎么能为我这种人屈服!怎么能为我这种人吃醋!还沦落为如此狗血剧情的替代品!我不配啊我不配!求你快去找别人。不对啊,你的CP本应该是荣栀啊。还是典型的你喜欢她,她喜欢他的。原来你才是最佳苦情的头号备胎,好想手动点蜡。” “那啥,很不好意思打扰你们梳理恋情。但目前的进度真的有点慢了,你们不想赶紧做完任务,舒舒服服地回家睡觉么?”软糯的萝莉音出其不意的闯入二人的脑海,让两个苦情状深情互望地两人一愣神。 拓麻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卧槽,大小姐你什么时候可以掌控群聊技巧了?是不是还能在脑子里收款发红包啊?” 可惜了梦貘的能力范围,只能支持脑内直接对话交流,如果真的可以打字发图的话,她真的特别想直接发一套翻白眼的表情包,来鄙视不靠谱宿主的畅想。 “所以说,你们的首要任务,就是要帮荣栀改变命运,但改变到何种程度,怎么改变,还毫无头绪?”李意生颇为淡定地加入到脑聊小分队的对话中。 “是啊是呀,但我要纠正下,是‘咱们’的任务,不是‘我们’的任务。虽然失忆不是你的错,但不好好干活,逃避责任,就一定是你的错了!主力军。”拓麻不咸不淡地回道。 李意生很凌乱,就在刚才,不久前的傍晚,他的世界观刚被彻底颠覆了一轮,还没消化好,就马不停蹄地厚着脸皮来尝试挽回与阿玖不堪一击的感情。但不仅没看到希望的曙光,还被告知自己TM是失忆了?不好意思,我脑子不够使了,能不能先借一点江湖救急下,以后病好了再还? 萝莉很适时地再次出现,阻止这次对话继续歪楼影响正常战术讨论的进程。于是三人七嘴八舌极其困难无序地讨论了半天,终于看到了一点胜利的曙光。 还是萝莉音实在受不了这杂乱无章各说各话的菜市场般对话,建议大家先去见见这位神秘的女主角,荣栀本人。问问她自己的诉求是什么。明白了客户需求,才好对症下药。 另外两人一听,太有道理了!也停止了这毫无意义的争论,一个收拾自己准备去见庄主,另一个依旧游手好闲,嘻嘻哈哈的唯恐天下不乱。 等李宫主终于走了,拓麻也终于松了口气。他盘腿坐在床上,懒洋洋地跟梦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拓麻:“咱们就这样,把工作都交给了李宫主,虽说他是加了王行云这个料的宫主大人,但人家毕竟没有记忆,这样驱使他人白做工,合适么?” 萝莉:“不交给他,你能见得到荣慈么?你能有渠道见到待字闺中,基本毛都见不到一片的女主么?注意身份啊小朋友。” 拓麻:“好吧好吧,我很没用,他特别有用。但这也不是我能决定,你也说了,人物都是自由分配的。我也不想摊到一个一无是处的小厮啊。” 萝莉:“你也不是一无是处,你的能力已经很逆天了。” 拓麻:“比如说?” 萝莉:“逆天的菊花和四处撩人的风骚属性,两大重量级男主男配,都与你发生了不可描述的关系。” 拓麻:“我勒个草,小姑娘说话能别这么糙么。谁跟两个男人发生不可描述的关系了?李宫主那茬咱们先不讨论了,我自己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单说柳中贤,我们只是单纯的洗澡聊天谈了谈对剑的感悟,怎么就成了不可描述的关系?” 李意生:“阿玖你跟柳中贤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萝莉、拓麻:“我勒个大草!” 拓麻简直一口血直接喷出老远,他猴急地跟萝莉吼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不是就咱们两个的私密战术讨论了,怎么这货也在这里?” 萝莉也是被吓得半死,颤颤巍巍哆嗦着道:“我怎么知道,老娘也差点被吓出心脏病好么!啊,我知道了,刚才的群聊模式忘了关闭,还是三人聊战术的那个小黑屋。你就当做,咱们发错消息群了来处理这次的事故吧!” 拓麻特别想回她一句:“处理个麻痹。”但他今天口里飙脏话的次数太多了,他一直以来都标榜是脏话有度,热爱和谐环境的好少年,于是强迫自己把满肚子的脏话和心酸泪留给自己。思考如何来化解这个突如其来的双重危机。 没错,还是双重的,直接影响了此时此刻工作的进度和私人情感问题。要是因为搞不定李意生,而见不到荣栀,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猴年马月才能完成人物。不能很快的完成任务,对于拓麻和梦貘,倒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这次醉生梦死的时间,延长了一点半点呗。但是这时间,对于王行云来说,确是一点都不能拖了。 拓麻绞尽脑汁,却完全没有半点思路。 这时候,李意生却突兀地开口了。他的声音有点冷淡,却散发着挡都挡不住的淡淡挫败感:“阿玖……不对,应该称呼你为拓麻。我原先以为,我们的距离,最多只是身份上的,而这些,可以通过我的努力和让步,变得越来越无关紧要。但是,从你表明身份后,我才发现,我们之间的距离和沟壑,是无法用‘距离’这么浅显的词汇来描述的。可能你现在,正在为选择如何的说辞,才能够不失去我这个因为身份而显得格外重要的‘战友’,也在为无法辨别我和‘他’的关系而头痛。我想,感情方面,是我太缺乏经验和阅历了。它和其他任何一项技能一样,都需要技巧和时间的沉淀……我不一定会输给你们口中的‘战友’但这次一定是输给了时间。”他似乎是想笑一笑,来缓和这略微沉重的语调,但显然失败了。只能继续道:“我……很遗憾,没有他的记忆,尤其是关于你的,在我不知道的时光中,积累的点点滴滴。以至于,能让你用那么怀念且温柔的目光望着我,还试图从我的身上找寻他的影子。我很遗憾,我不是他。但,也很庆幸,他沉睡在我的身体里。要是我们连这么一丁点的联系都没有,或许,你会连多看一眼,都不屑一顾吧。” 第31章 一睹芳容 如果,收到如此深情告白的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或者寂寞等花开的少妇,那么会被这番感人肺腑的发言成功撩到的几率会高达90%以上。 但是,很可惜,收到此番告白的是一个脸皮比天厚、节操比纸薄的糙老爷们。 于是,本来就担心进程太慢影响王行云大脑的拓麻,那根名为‘理智’的纤细的弦,彻底崩断了。 他豁地一下站起身来,猛地推到了面前放置茶水点心杂书和乱七八糟玩意的木桌,将上面的东西全部一抡胳膊胡撸到了地上。哐当一声巨响后,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 拓麻感觉自己稍微好一些了。于是嘴角上扬,眼角轻挑,尽量用平和的声音道:“李宫主,你想说的,刚才都说完了吧?还有没有要补充的?如果没有,我想现在就去见荣栀。我们时间紧迫,我不想听你说的那些废话,还请你稍微体谅下我的耳朵。我想,你或许对我有些误会。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 李意生似乎是叹了口气,随后道:“我去派人带你过来,见荣栀。” 李宫主的效率很高,转眼间,一队人马就来到了卧室门口。一个尖声尖气的女人压着嗓子边敲门边道:“阿玖公子,宫主派我来接你。” 拓麻不疑有他,直接下地、穿鞋、开门,一气呵成。站在门口的阵容,却让人颇感意外。 一个侍女,五个小厮,十个黑衣侍卫。眼尖的拓麻还发现,这几位都是生面孔,起码之前没见到过李意生的周围,有这么些人。 为了能尽快把事情解决,拓麻也不怕这是不是李意生拍来的人,去的是不是鸿门宴了。他大义凌然地整理了下衣袖,散散漫漫随风到处乱跑的头发,也被他随手梳了一把,系成一束随意趴在后脖颈子上,毫不在意形象般地撇了撇嘴,催促道:“走呗。你们人这么多,走路别太在意队形,拖拖拉拉的,耽误时间。” 为首的侍女又好气又好笑道:“放心,我们的脚程,怎么都比你快多了。你不磨蹭就不会慢。”说罢,她朝四周几个人使了个眼色,其余几名侍从和侍卫全部上前,将拓麻围了紧密。 拓麻不紧不慢道:“你不说,我都忘了这里是哪儿了。从那个烧香破庙的半山腰回来,光顾着思前想后、全身应对李宫主的责问了,没想到那货没回他的老巢,直接就进继续来落霞山庄落脚了。” 周围众人显然训练有素,只听他两瓣唇不停地起起落落,愣是一个人都闷葫芦似的不吭声。拓麻倍感无趣,加上也确实着急,再跟梦貘确认了王行云的五分钟时限还剩下不到一分钟后,他跟随侍女‘请’的方向,急切且满脸兴奋地出了这个院落,途径若干守卫关卡,进了一个巨大的花瓶门。 为首的侍女接过门口守卫递上来的黑布条,不由分说地蒙上了拓麻的眼睛。拓麻也算是平时八点档古装肥皂剧看多了,半点都没有不适,没多说一句废话,直接配合地将双手背到身后,颇为配合地把脸伸过去,任人宰割。 蒙上双眼后,拓麻就更不用分心看那些基本上长得差不多的庭院和花草,专心致志地闭目养神,等待见到那位让他们如此折腾的正主,不知该称呼她为荣栀,还是叶蓉的心机婊小姐,此次兴师动众大行动的罪为祸首。 不知走了多久,拓麻粗细适中的小腿肚子有点过度劳累后的酸痛,被蒙住的双眼,也被捂的又痛又痒。匆忙梳上的小辫子,经过走来走去,转来转去的地球引力加惯性,很恰好地卡在了脖子根处,弄得脖梗子又膈又痒的要命。他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决定先打声招呼,把两条被左右两人分别架住地胳膊,解救出一只,优先处理下脖子的问题。 “那啥,不好意思问一下,还要多久才能到?可以先放开一只我的胳膊么?脖子后面的辫子,隔得我又痛又痒。”四周却是除了前进的脚步声,再无其他声响,更没有人发出一声回应他。 这还这是,我咧个大草! 拓麻在心里不停碎碎念着,梦貘却疑惑道:“这个问题我疑惑很久了,正好趁此机会,问问你。据我所知,在梦里,人类是没有嗅觉、味觉和痛觉的。为啥你却都有,还异常敏感?看你跟李宫主翻云覆雨的时候,叫的声音虽然腼腆,但明显爽的部分大于不适的部分。你是真的身负异能,能感觉到么?还是你根本是个白痴,忘了自己是在做梦,连自己的大脑都能骗过?” 拓麻闻言仔细想了想,不确定地答道:“我还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觉得没准后一种解释可信度比较高。经过你刚才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这里是梦境里,脖子也不觉得痒痒了。” 他有一搭无一搭地跟梦貘闲聊,突然眼前暗了一下,脚底下好像绊在了什么东西上。两边架住他的胳膊很有默契地一抬,他就双脚离地,直接从那个东西上越过去了。后来想想,或许是个木头门当。 进了里面,左右两边架住拓麻胳膊的人一起松了手,后面又上来个人解了他眼睛上的黑布条。重见光明的眼睛有一瞬间的不适应,随后他开始左顾右盼的观察起了这栋房顶奇高,空旷得有点离谱的建筑。 这建筑里的布置,跟华丽、奢侈,几乎一点边都没有。整个巨大的空间,虽然阳光充沛,却显得空荡荡的,整体布置又以白色、青色、浅绿等几乎看不出什么色调的浅色系为主,虽然拓麻觉得很符合现代的极简北欧风格,但用古代人的审美,这整栋建筑物的内饰,看起来像是要办丧事,非常一言难尽。要是非要描述个所以然来,只能说明,这个地方的主人,有权有钱有个性。 而这个世界,符合以上条件的人,还真是太少。于是拓麻高兴了,找呀找呀找朋友,你藏得这么深,终于有机会一睹芳容了,荣栀! 第32章 惊变 宽阔的平台之后,就是坡度极缓的台阶,也是接近纯白色的,逐层蔓延,然后又是一个平台,之上仍旧是一节台阶。令拓麻费解的是,这明明是在室内,弄这么多台阶跟平台干嘛,你以为你要登基啊。 在独自走过不知道多少层台阶后,终于走到了尽头。放眼望去,这个高度已经非常接近房顶,整个建筑物顶部,木料叠加排列而成的内部结构,清晰可见。为了保持整体色调的一致,房顶和大梁也被打理成了浅色调的藕荷色,与台阶的淡青色互相辉映,羽化登仙的即视感尤其强烈。而在视线尽头,是被前后左右,各一个白衣侍女,簇拥在正中间的粉衣少女。 她看起来很年轻,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个子娇小,身材纤瘦,被桃色的封腰包裹住的腰肢,尤其显得格外纤细,盈盈一握。少女的发色极深,发量也很多,简单地在两侧各编了一个很细的麻花辫,再拢在一起,用烟紫色的轻纱系成一个蝴蝶结。她的皮肤很白,脸型是很典型的瓜子脸。眼睛很大,亦很有神,仿佛两汪清潭,闪着柔柔的荧光。嘴唇很小,却红艳艳的,既饱满又润泽,让人想起了盛夏的樱桃。 这绝对是个万里挑一的尤物!诱人犯罪却浸满纯真,天使的颜值,魔鬼的身姿啊。不过,也有点缺陷。拓麻很自然地瞥了一眼美少女起伏不大的胸前。略微遗憾地叹了口气。 “难道,突破这个梦境的关键是,帮美人丰胸么?”拓麻自然自语道。 初次见面的少女,看到拓麻走近后,微微勾唇,轻轻一笑。拓麻突然有点理解,为啥二次元那么多痴汉宅男,宁可成为贤者也不愿回头,那么死心塌地萌各系美少女偶像。因为,真TM治愈呀! 拓麻正在我心飞翔,思维发散,冷不丁,越走越靠前,直到被其中的一位白衣侍女伸臂拦下,他才发现,自己走着走着,离那位美少女,太近了。见到陌生人靠近,美少女也并未慌张。她轻声唤回那名拦人的侍女,冲着拓麻微微一福,软软地开口道:“小女子荣栀,听闻这位公子,费尽心机和人脉,也要见我。不知所谓何事?” 拓麻转了转眼珠,嘿嘿了一声,开口道:“我受人之托,来帮你圆梦。可是我看小姐你,除了一位好郎君,其他什么都不缺。难为我猜来猜去,毫无头绪,不如小姐你直接告诉我?我一定竭尽所能,让你马上满意。” 这句话乍听起来,没什么不对,但从阿玖这么个半大的少年口里说出来,就显得及其怪异。闻此,领头的白衣侍女果然张口嗤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张口闭口,能让我家小姐满意,还马上。别说小姐没有满足不了的心愿,就算有,我们落霞山庄都满足不了的,你凭什么能满足?凭你信口胡诌的能看破天机的能力,还是,睡过几次李少宫主的床就能让他为你所用了?” 这话说的既不客气又格外诛心。但拓麻嘻嘻哈哈的不正经脸,却没显现出任何破绽。这反应,却有点出乎荣栀的意外。她轻轻揪了一把发言侍女的袖子,让她稍安勿躁,转而抬头,冲拓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这位姐姐心直口快,请公子不要介意。要说帮我圆梦,其实我也不甚清楚,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明明任何想要的,都能轻松到手。夫子曾说过,或许是我想要的,都太容易就能得到,所以反而没有了满足感。我仔细想了想,或许有这个原因,但又好像和这个没甚关系。总觉得,冥冥之中,我好像忘了点什么,是特别期望得到一件东西,却不知道它是什么?你要是能帮我想起来,并找到这个东西,我就放你和他一起回去。” 拓麻还没反应过来,‘放你和他一起回去’是什么意思,就见平缓的石台上,从他刚上来的台阶的反方向,又上来四个白衣侍女,提着一个头系黑色布袋子的人健步如飞地上来了。她们四人分工合作,很快地完成了把人放在地上、调整好姿势、打开袋子、露出当事人的脸等一系列动作。动作敏捷而没有发出半点声响,端的是训练有素、武功高强的威慑力。拓麻的表情却始终没有太大变动。他正忙着跟梦貘交流最新情报。 拓麻:我靠什么情况,李意生被奸杀了?! 梦貘:你是不是瞎了,人家只是被打晕了、灌药了或者点穴了,就算没什么感情基础吧,你也不能这么诅咒人家啊,好歹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就别幸灾乐祸,一副特别解气的口吻了。 拓麻:说点正事,还有多少时间?王行云的精神状态,你这边能监控到么? 梦貘:我要说还剩下30秒,换算成这个里世界的时间,大概也就1个小时了,你打算怎么办? 拓麻:蒙谁呢,在进这个屋子之前,你还跟我说,还剩下五分之一的时间呢。咱们来这里,一共也就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按照三十天来算,大约是外面一分钟等于里面六天。最起码还剩六天,怎么可能还剩一小时? 梦貘:那啥……拓麻大人,我是说真的呢,这里面的时间,从你刚进门口开始,就变得不太对劲,一会儿快一会儿慢的。刚才你问我的时候,我一看,真的马上就要时间用尽了。更悲剧的是,王行云的封印也快不成了。不知道是不是封印先出现了问题,才导致的时间的错乱。咱们现在怎么办才好? 拓麻有个毛病,平常疯闹惯了,连带着遇到大场面也从不怂的,更不要提紧张。但不知道是不是跟王行云之间,发生的乱七八糟的事太多了,而且每次的结局,基本都是他跟个龟儿子似的被王员外各种劈头盖脸地教训和警告不能再犯。久而久之,他形成了一个条件反射:只要事情牵扯到王行云,就会打乱他的节奏。他就会瞻前顾后非常犹豫不决,也容易在这极限的循环式思考中,突破极限,搞出点石破天惊的大事来。 比如,现在,此刻。 拓麻毫无预兆的嚯地一下,从手掌里凭空拔出一个一尺见长,绿油油的,薄如蝉翼,轻如鹅毛,宛如加长升级版绿舌头冰棍的剑。招呼都没打一声,脚尖轻点地面,直接飞起越过地面上横躺着的李意生,冲着荣栀就扑了过去。四名侍女反应极快,作势要摆出阵型,护小姐周全,却被拓麻直接横劈一剑。力道之大,让四名白衣侍女直接像狂风中的羽毛一般,被四脚朝天的掀飞到了一侧,直接顺着身后的台阶,咕噜咕噜,啪叽啪叽,一滚到底。 荣栀倒显得没那么惊讶。她依旧云清风淡地笑得像个圣母白莲花,轻声道:“这就是,你帮我想到的答案和办法?” 拓麻冷冷道:“不是。时间紧急,我没空。跟我的事比,其他天大的事,都不算事。这是我刚想到的,最快带你离开这里的办法。抱歉。” 绿光一闪,一大片绯色的血柱狂泄而出,飞溅了拓麻一身一脸。连带着横躺在附近的李意生,也溅了一脸血点。他仿佛被血的热度灼伤了,眼球剧烈抖动片刻,平静而缓慢地睁开了,露出一个熟悉的眼神。他撑起身子,歪着头疑惑道:“拓麻?你这是,怎么了?” 第33章 倾诉对象 拓麻正忙着把被他一剑封喉的少女扛在背上,就见李意生醒了,并且开口脆。他反应极快,瞬间意识到封印效果没了,核心战斗力王行云终于上线了。 拓麻的内心是有点矛盾的:既激动又忐忑。他不动声色地追问了好几次梦貘,他会不会有这个里世界的记忆。梦貘回答了很多次‘不会有、肯定没有、绝对没有’后,终于被问烦了,提高了音量威胁道:“你再问,我可就想尽办法让他有了!”直接把拓麻吓蔫儿了不敢再多嘴了。 梦貘看到拓麻终于消停了,王行云也醒了,这个梦的主人也彻底死透了。万事俱备,只欠一张嘴了。于是众人眼前突然红光一闪,出现了一个眼球大小的光球。光芒并不刺眼,但一闪一闪地抖动个不停,随后终于悬浮于半空中,安静下来。 凝固的空气中,不知什么时候,吹来一丝冷风。仔细找寻,才发现光球的四周,卷起了一圈圈漩涡。漩涡宛如一个巨大的黑洞,飞速旋转挣扎着不断变大。转瞬间,就将周围的一切吸进去,吞噬于尽。 藕粉色静心雕琢修饰的屋顶、频繁擦拭倒映着点点白光的台阶、挣扎着从最底部台阶爬起的侍女,都逐渐远去,吸收了一切却依旧不满足的漩涡仿佛有意识般,加速了旋转,朝着从一开始就气淡神闲地单手扛着一人,单脚踩着一只同款绿色光球,兴致勃勃看热闹的青年卷去。 拓麻躲闪不及,霎时失去了脚上的平衡,哎呦了一声,并未跌下,肩膀上扛着的人却猛地一出溜,眼看着就要脱手而落。他赶紧去够,这次身体彻底失去平衡,两人一起朝着脚底的漩涡一头栽去。一片无尽的黑暗之中,终于亮起了第三团光,黄橙橙的,既平和又温暖。 若有似无的烟草味道涌入鼻腔,拓麻感觉到他扑入了一个既干燥又温暖的怀抱。有点遥远,又无比熟悉的感觉,让他突然倍感疲惫,特别想现在就闭上双眼,踏踏实实地睡上一觉。他不合时宜地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眼皮越发沉重,屁股却被猛地拍了一下。 沉重压抑的黑暗中,响起了清脆响亮的‘啪’地一声。不知是拍屁股的人下手太重,还是拓麻的屁股弹性太好,反正这声音,响亮异常,余音绕梁。王行云显然也没想到,拓麻的屁股,拍一下会这么响,顿时就愣住了。反倒是拓麻,愣倒是没愣,就是滚滚袭来的睡意,被一巴掌打跑了。彻底清醒后,他才想起正事。 “你是在找这个么?”王行云一手夹着拓麻,另一只手提着一动不动的荣栀。 “对对!没弄丢可省了不少事。唉,大小姐,你用餐结没结束?我们赶时间”拓麻边从王行云钢铁般夹得死紧的胳膊下面挣扎出来,边冲着红球的方向喊道。 “嗯唔,马上好。”软糯的萝莉音由远及近。红色光球闪了又闪,旋转了一周,漩涡逐渐消退。一身火红的小萝莉,踏着叮铃叮铃的铃响,出现在黑暗的尽头,她嘻嘻一笑,虽戴着鬼面,看不出表情,但心情显然很好。 她随手一挥,红色光球像长了翅膀的小鸟,轻快地冲着她飞去,直接冲入了她的掌心。她轻轻一握,抬手就把光球拍入了脑门。 鬼面具随着萝莉的脸轻轻颤动了半响,随着小萝莉发出一声满意地叹息,黑暗且寂静的空间,猛然一亮,拓麻等双眼适应了强光,才发现,他们回到了最初的入口,那个有着蓝色把手的门前。 “我靠,大小姐,我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你吃饭的样子,太TM猎奇了,我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用脑门吃饭!你每次都能刷新我的世界观。再表演一个慢动作给我看看!”拓麻两眼放光,热情无比地盯着萝莉露出鬼面具不到半寸的光洁脑门。 “能不能换个有营养的话题?”红衣萝莉无奈道。 “你们后来遇到了什么?我怎么完全没印象?”王行云把手里依旧提着的人轻轻放到了地上,状似无意的随口问道。 “也没什么,就是找到这位小姐,想问问她怎样才能觉得满意,愿意从这个梦里醒来。但是她自己也糊里糊涂,我就帮了她一把。”拓麻概述般地说明道。 “用捅了她一刀的方式?你也太简单粗暴了吧。总感觉,这不是你的处事方式。”王行云皱眉思索道。 “好了好了,先不说这个了。我们先干完正事,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送你回去。”拓麻揉了揉几乎被王行云夹断的老腰,蹲下身去拉被王行云放在地上的那人的手。 “好啦,叶小姐,你也该醒醒了吧,睡觉的时间,已经结束了。现在该是坐下来,围成一圈,谈心的时刻了。还是你依旧沉寂在那么粗糙的梦境里,沉寂而不能自拔?”拓麻打趣道。 地上的女孩面无表情地挥开了拓麻伸过来,想要拉她的手。她的容貌跟荣栀颇为相像,不过却大了几号,俨然是五年后的成年版小公举。 拓麻被美女挥开了手,也并不恼怒,无所谓地摊了摊手,偏头向正看向这边的王行云吹了个口哨。 王行云嘴角抽了抽,走过去给了拓麻后脑勺一个不轻不重巴掌,咬牙切齿道:“别学那些流里流气的,你是不是皮痒痒了?” 拓麻抓了把后脑勺,似乎是想起了刚才那个响彻天际的巴掌,忍不住告饶道:“唉,王员外,我真心觉得你有暴力倾向。你是不是每天,不找茬打我几下,你就手痒的不成啊。感觉你戒烟后,对于打人,有点上瘾呀。” 一直强忍着不吭声的萝莉终于开口道:“那啥,真的不想打扰你们打情骂俏,但是你们再不抓紧问当事人到底发生了什么,时间就该不够用了。” 拓麻反应最快,他直接走到美女面前,蹲下问道:“听见了吧?赶紧说说怎么回事呗,王员外的身体娇贵,可是受不得半点的委屈。快点快点。” 美女却看都不看他,抿了抿樱桃似的嘴唇,开口道:“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你走开,我要跟他说。”她抬头看了一眼虽然面无表情,但眼里倒映着两个明晃晃的小月亮的王行云。 “嗤,叶小姐。你选男人的眼光,真是不一般的差呀。运气也是……”拓麻玩味地瞥了一眼王行云,嗤笑道。 第34章真相 拓麻脸皮虽然够厚,但人家叶姑娘都说了,不想跟他说话,要跟看起来靠点谱的王行云说,他这么大一人了,难道还能跟一个姑娘斤斤计较,说你怎么这么不开眼,选他不选我?这又不是相亲节目,给谁留灯灭灯,牵手下台的。 拓麻琢磨着,为啥最近人缘越来越差,果然是世风日下,大姑娘小媳妇的全都是颜值狗,看人只看脸的。可是小爷我长的也不差呀?他光顾着诽谤王行云招花引蝶,完全把自己刚见一面,没说几句话,就把人妹子给砍了的事忘在脑后。就事论事,只要还是个正常人,经此劫难,还能对拓麻毫无芥蒂地倾诉心事,那才真是奇葩一朵。 那边王行云也很郁闷。刚才能一直坚持提着妹子过来,完全是看在拓麻已经辛苦扛着一路了,还为了够她,差点栽下去的份上。他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尽力摒弃着心理上的不适,搭把手帮忙,没想到这位叶小姐,却如此不依不饶的,非要跟他倾诉。他特别想直说,小姐,你刚才拒绝了的那位,才是妇女之友,八卦之魂,热爱听故事,穷打听,好奇心还贼旺盛。你真的,选错人了。 但是,雇主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于是王行云几步上前,至叶蓉面前,弯腰轻拍了一下拓麻后背,意思是让他赶紧滚开腾地。拓麻也没说啥,双手攀着王行云垂着的一只胳膊,拉了一把借力使劲,就直起腰起来,靠边站了。 王行云倒没像拓麻那样,蹲下跟叶蓉直接面对面说话。他无比自然地在贴身略紧的牛仔裤兜里掏了掏,在两边裤兜里各翻出一只白手套。从容地戴上后,又继续掏,从一边兜里拽出来一只纯黑色防雾霾双闸口口罩,仔仔细细地掏出两边的耳朵,捏好鼻梁上方的金属密封条。完全戴好后,才蹲下来,面对着早已目瞪口呆的叶蓉道:“我准备好了。叶小姐,你可以开始倾诉了。” 不远处看热闹的红衣萝莉,简直为这两个愚蠢男人的轮番表现叹为观止。她忍不住在心底碎碎念道,麻蛋,还倾诉呢,叶姑娘要是现在手里有把刀,早就奋起把你们两个一起,捅个对穿了。 她特别无奈,甚至有点同情这姑娘。但时间不等人,于是她伴随着叮铃叮铃的自带背景乐,凑过去解围。 “我们得到的最新消息,是你跟屈飞打赌,看你最景仰崇拜的学长,是不是柳下惠。然后很可惜,他为了得到学生会长的职位,答应了屈飞提出的交换条件,骗你开房并下药,把那张房卡,交给了他的竞争对手。你需要更正补充细节,或者彻底推翻这个消息来源么?”软糯的萝莉音,诉说着与音色完全不符的,属于成人世界的恩恩怨怨。 叶蓉静静地听着,努力平复了片刻情绪,才用嘴角扯出一个苦笑。她缓缓开口道:“我当他只是开玩笑,就顺着他的话说了。但凡有点脑子,谁会用这种手段去试探自己的恋人。无论结果怎样,都会伤害彼此的感情,损耗双方的信任感。相信你们也是有所耳闻,我可是费了不少的心思,才把他追到手。”她仿佛陷入了既甜蜜又残酷的回忆,眼神空洞,嘴唇咬的死紧,肩膀忍不住瑟瑟发抖,脸色苍白的宛若白纸。 “你只说中了事情的前半段,而后半段……呵呵呵”她的笑法极为奇怪,声音里透着凄凉和癫狂。“我不清楚屈飞到底有没有把房卡还给学长,但是,出现在我客房的,是个陌生的邋遢大叔。他看到我还有意识,很慌乱……万幸的是,他并没有对我做什么,只扔下了房卡,顺走了我的钱包和手机,算不算不幸中的万幸?” “什么?!”拓麻和王行云难得发出了异口同声的惊讶。 “你是说,你被人算计了?不仅是你的男友和屈飞,还有一个陌生的邋遢大叔?”王行云皱紧了眉头,一只拳头攥的很紧,隔着手套都能听到清晰的咔咔声。 “叶蓉小姐,你知道这位大叔是谁么?或者换一个说法,”拓麻托着下巴,不紧不慢道:“你知道是谁从屈飞或者学长手里拿了那张房卡,然后给了那位陌生的大叔?”他的口气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肯定的意味尤其明显。 叶蓉重重地叹了口气,喃喃道:“我一开始并不知道……一个偶然的下午,我在平时并不常使用的体育馆后侧的女厕所里,听到几个女生在嘻嘻哈哈地聊天”她顿了顿,似乎不知怎么继续说下去。 拓麻哼了一声,接道:“她们一定在幸灾乐祸,你千辛万苦追到了校园男神又如何?还不是沦落到被一个民工或流浪汉糟蹋的下场,是不是?” 叶蓉沉默了片刻,轻轻地点了一下头。望向拓麻的目光颇为复杂。 拓麻不想继续猜下去浪费时间,索性直接问道:“叶小姐你就直说,她们当时有没有说,怎么弄到房卡的?还有你在厕所较靠里的蹲位,听到的细节有限,你有没有听出,这几个女生都是谁?” 叶蓉朝拓麻勾了勾唇,一字一顿道:“当然,她们就算化成灰我也认识。跟我同宿舍的学渣三人组。至于房卡怎么到她们手里的,是不是有人指示她们这么做……对我来说,真的并不重要……” “嗯,重要的是,这件事确实是她们做的,并且做完后,觉得很高兴,还肆无忌惮地在女厕所这种公共场合谈论。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五个人渣败类。有什么指导意见么?我想,你的父亲,可能不太好意思亲自问你。我们不介意帮你转达。”拓麻掏了掏耳朵,随口胡邹道。 王行云刚想开口,让他别再胡说八道,信口开河。说到底,这毕竟是别人的隐私和恩怨,牵扯较广,细节未知,连到底是谁下手这么黑,抱着直接毁了别人的目的行事,都不甚清楚。这么以偏概全,不论对错的一杆子都打死的建议,他并不认同。最重要的是,他并不希望拓麻牵扯其中,无论最后雇主决定如何处理后续。 叶蓉却难得地用赞许地目光望向拓麻,笑道:“这位小哥,虽然我真的很讨厌你,但不可否认的事,我很欣赏你的思路。” 第35章 地铁里 被特别欣赏思路的拓麻,却并没有马上接话。 他直接冲着萝莉的方向仰了仰头,道:“王行云的时间,是不是快到了?要不你先送他安全出去。我再跟叶小姐叨唠几句?” 萝莉很上道地从善如流,当下就小手一扬。王行云所站的位置,直接出现了一个黑洞,人坐电梯似的就直接被传送出去了。 队友王行云成功登出的系统音,适时地在空间内回响。 拓麻松口气般地直接双腿一盘,坐到了地上。 叶蓉好笑道:“怎么半强迫地把人轰走后,你倒显得松口气?难道,其实你很紧张,或者很害怕,让他牵扯过深的样子?” 拓麻用胳膊支撑着脑袋,难得认真地盯着对方的眼睛,说道:“因为我大概猜到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五个人了。但我不确定,你是不是也要迁怒着处理掉我们。所以想要跟你再多谈谈心。” 叶蓉在他盯着自己的时候,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这并不是一张令人心生厌恶的脸。相反,以这个青年的样貌和外形,其实很多时候,应该很吃香。在他愿意的情况下,叶蓉相信,他可以取悦任何人。同时,他敏锐的第六感,很容易就能参透人心,并准确地预估下一步的行为。 比如,她确实动过心思,让知道太多的这两个人,如何闭嘴。 但现在,她却更为好奇,这个从头到尾,做事做人都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会用什么办法说服她? 拓麻在地上坐了一会儿,然后挥舞起一只手,向不远处的红衣萝莉招呼到:“唉,大小姐,你能不能想办法,让外面的王员外看不到也听不到我们的谈话呀?” 萝莉脸上的面具抖了抖,无奈摊手道:“只要他不握住你的手,自然就看不到也听不到了呀。我又控制不了他的不检点行为,怪我喽?” 拓麻颓废地打了个哈气,无奈道:“好吧。我多么希望他能再失忆一次。起码好糊弄。叶小姐,咱们走吧?” 叶蓉还没来得及从他过于跳跃的思维中回过神啦,就被拓麻一把从地上拉了起来。她几乎是被半拖拽着,来到了另一扇门面前。这扇门的款式,与之前的那扇,基本一致,不同的是,这门的把手,是墨绿色的。 拓麻的手握在把手上,但并未径直拉开。他状似无意地说道:“我听说,谈判的一大捷径,就是成为共犯,分享彼此的秘密。这样才方便互相压制,开诚布公。老实说,我个人觉得,你的经历虽然有惊无险,而那些人的行径,也着实可恨。但与大多数人的人生经历来比,真是九牛一毛。屁大点的事能这么兴师动众的,大概还是要感谢,你有个好爹吧。所以,欢迎你来参观,‘我的世界’。” 拓麻右臂的肌肉,在开门的一瞬间,绷得死紧。但门的另一边,似乎牵扯的力道更大,使得他不得不松开抓着叶蓉的另一只手,一起拉住不停往回拉的门把手。 “那啥,拓麻,临时插播一条新闻。你家王员外在外面暴怒了。你这么脱离家族的庇护,自己作死单干,真的好么?”站在一旁,既不帮忙,也不凑热闹的萝莉弱弱开口道。 拓麻原本大义凌然的表情瞬间就蔫了,但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舔了一下干巴巴的下唇,咬牙继续用力与门把手抗争,还不忘多贫一句:“为了攀上大靠山,只能先委屈我自己了。王员外那边,等我顺利搞定,出去再跪下唱征服。”说罢,集中精力,奋力一提,只听‘咔嚓’一声,被百般摧残的门把手终于断了,门内却停止了挣扎,变得悄无声息。拓麻借机扒着门框,直接用巧劲儿,终于扒出来一条门缝。 他眼疾手快地把脚戳过去堵着门,防止再次关上。然后转头对着一脸懵懂的叶蓉微微一笑,不倾城但惊悚。示意道:“请吧,叶蓉小姐。这是我们建立同盟和友情的好机会,你要多加珍惜才对。”说罢,不由分说,一把拉住叶蓉的手腕,门砰地一声打开又关上了。 萝莉满脸无奈,化成一道红光,跟随着二人的脚步,穿门而去。 进入门中,周围场景飞速旋转,最终停留在一帧画面上。 叶蓉一个恍惚,就出现在一个异常熟悉的场景中。她一只脚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开一步,就踏入了车厢里。伴随着滴滴滴的关门提示声,地铁紧闭车门,穿过车站,窗外的景色随着快速的拉伸,变成一个白茫茫线条,继而陷入了一片漆黑。 “这里是……地铁?”叶蓉忍不住回头去找寻那个并不高大,但存在感惊人的青年。但身后空无一物。她正不知所措,一边的裙角却感觉有人拉扯,她赶紧低头看去。却是一个身高刚刚超过买票标准,脸型圆润,眼睛大而有神,嘴角挂着与年龄极其不符的讥笑,怎么看怎么不正经的小孩。他正在拽她的裙子。 “叶蓉小姐,你是在找我吗?”那个不正经的小孩,笑吟吟地开口了。奶味十足的童音,让叶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小孩满脸嫌弃地看着她,叹道:“这是我的梦境,当然时间停留在记忆最深刻的那个年龄段了。有什么稀奇的,你跟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似的,真没出息。准备好了么?马上就要开始了。” 叶蓉还没来得及问“什么马上就要开始了?”车厢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叶蓉这才发现,虽然看起来差距不大,但这并不属于国内的地铁。陌生的语言正在广播着什么,虽听不出说的是什么,但播报的人显然情绪很激动。然后车内形形色色的外国人开始躁动不安。他们纷纷集中到车门附近,似乎想要破门而出,但地铁并未停止运行,依旧在黑漆漆的隧道内不断穿行,伴随着‘哐当哐当’的晃动声。 前面的车厢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浓烟滚滚的刺鼻味道甚至波及到了这个车厢。对某些味道极为敏感的叶蓉猛地捂住了嘴。 第36章袭击 那是血的味道,掺杂着一股肉烧糊了后的焦味儿,令人恶心的想吐。叶蓉努力的用袖子多余的布料捂住口鼻,眼睛却在灰黑色烟雾的弥漫下,熏得通红。 列车终于进站了。停靠在站台上。车门却始终未正常开启。聚集在门附近的人群不停地拍打着门,有的比较激动,在用尽力气拍打着窗户,甚至尝试着选择重物疯狂砸窗,妄想破窗而去。 然而,片刻后,随着广播里传来一阵轰鸣声,一个声音在所有车厢中响起。依旧是陌生的外语,叶蓉并不能理解其中的含义,环顾四周时,原本吵闹的人群骤然安静了下来。随后,连接车厢与车厢之间可以供乘客穿行的走廊,走来了一群头戴黑色头套,仅露出眼睛、鼻孔和嘴的魁梧男人。他们穿着并不统一的、随处可见的大众着装,显然爆炸声想起前,一直隐藏在人群中。 他们各个挎着武器,进入这节车厢后,不由分说地朝着人群开枪扫射。一时间,男人的叫骂声、女人的尖叫声、孩子的哭声,充斥在狭小的空间里。 叶蓉无比惊恐地被骚动的人群挤来挤去。好在她站的位置比较靠近这节车厢的中部,并未被刚才的扫射所波及。靠近该节车厢尾部的人群簇拥着想逃到下一节车厢,却从另一侧的走廊里,涌上来一群表情同样惶恐的乘客。可以预料到,另一侧车厢的情况,并不比这边乐观。 就在叶蓉的情绪被这恐怖的氛围所感染,几乎要捂着嘴晕过去的瞬间,缩小版的拓麻再次拽住了她的裙角,鄙夷地说道:“你激动什么?这是我的梦,他们看不到你。” “那你……当时在哪里?”叶蓉努力平复着不受控制剧烈跳动、几乎要从胸口中仓皇出逃的心脏,哆嗦着嘴唇断断续续说道。 小拓麻摇头晃脑地回忆了片刻,答道:“正躲在这节车厢的某个长条座椅下面,屏住喘息,用力捂住嘴,抖成一团。感觉因为我不能自控地抖动,整排座椅连带着都在抖。还好场面吵闹又混乱,才没被发觉。恩,还有一个刚才在扫射中倒下的胖阿姨,刚好挡住了我。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那你,给我看这个,是要干嘛?”叶蓉毕竟是个从小在和平、安逸、富足的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别说一般的成熟大人见了这场面都会被吓破胆,更何况一个涉世不深的女孩子? “大概是看不惯,你那种遇到丁点挫折,就苦大仇深,愤世嫉俗,用自己的健康和生命,威胁自己家人,并且觉得全世界都欠你的态度?你现在生活在一个多么适宜的环境中,不用担心安全、饥渴、生存甚至你的家人,把你的未来,都规划得滴水不漏,足够你逍遥自在渡过幸福的一生。有对比,才有计较嘛。怎么样,我的梦,比你的那个只有小学生想象力的武侠RPG游戏,有趣多了吧?”小号拓麻用双因为脸小,更显眼睛大的瞳孔,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眼前这个既惶恐又无助的女孩,还破天荒地咧嘴笑了笑。 车厢里依旧吵闹,武装的人员边驱赶着人群集中,边清点着人数。拓麻拉扯了下叶蓉的裙角,晃悠了两下让她回神,然后轻轻拉着她的手,直接穿透人群,从上车的那个门,穿门而去。 “我们就这样,走了?”叶蓉恍惚地被拓麻一路拉拽着走出了那扇门。 拓麻嗤笑道:“不走难道还继续看?下面的场景,全年龄段都不宜观看,真的不适合你。要是我坏心眼的把你留在那里围观全程,你绝对会跟我一样,成神经病的。” 看着站在门口若有所思的叶蓉,拓麻嘿嘿一笑,道:“有其他人更凄惨的经历作对比,是不是能稍微欣慰和释怀一丢丢?现在,我们也算是熟知彼此秘密的好战友了,能说说你接下来的打算和安排了么?” 拓麻其实心里很没底,他这种激进疗法,也是在不久之前,用手机在论坛上翻的。提问的网友,题目是明晃晃的置顶设置,显然跟论坛的版主有交情。问题也是粗暴简单:“急!如何拉近与女神的距离,从相熟相知到相恋?求一条龙攻略!” 因为帖子被置顶了,所以参与的人相当多。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除了几个刷广告的小号被版主无情的禁言了,其他网友出的主意,还颇有参考价值。比如,有出主意直接拿钱砸的;有追问提问者的外貌如何和是否肾好的;其中有一个自称是技术流的,写了满满一屏的攻略要点,其中让拓麻记得住的就这几条: 1、要给她一个印象深刻的出场,不能平庸,不能平淡,最好充满戏剧性与激情; 2、要仔细揣摩她的想法,细节决定成败。能做到她的只言片语,甚至一个眼神,都能猜测到她下一步的行动; 3、要循序渐进,让她对你敞开心扉。分享彼此的秘密,成为‘特殊’的人,尤其重要; 4、适当的提出一些三观端正的观点,不一定用教育人的态度,但一定要让她知道,你是一个有内涵、有教养、很贴心、偶尔温柔的,靠谱男人。 因为实在是没有处理与女性关系的经验,周围唯一关系不错的好兄弟还是个被盛传歪了多少年的面瘫脸+人际关系白痴,实在没辙的拓麻只能乱投医,抱着探索的态度一条条照着网友的方法做。虽然现在暂时看不出效果,但自我感觉相当良好! 于是心情突然变得很好的拓麻,就笑眯眯地跟叶蓉挥了挥手,召唤出梦貘送她回去,自己也特别愉快地醒了。 朦胧中,他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但一时间,也没有想到,就无比淡定地从睡梦中醒来。 刚睁开眼,迎接他的,就是一张表情狰狞、眼球布满血丝、拳头放在腿上、嘴唇抿的死紧的王行云。 “卧槽你的脸比大小姐那张面具还太TM吓人!”拓麻边捂着胸口大叫边挣扎着想从被王行云双臂禁锢的窄小空间里挪出来。 第37章 男神的线索 “不先说明下你带她去看你噩梦的目的么?”王行云显然正在气头上,半点不放水地按住了他的不老实的双臂。 “我是想拉近与她的关系。关系好,才能稍加利用,互相帮助嘛。”拓麻嬉皮笑脸道。 王行云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坐直,拓麻趁机赶紧一个挺身,也起来,与王行云并排坐在男生宿舍的一张下铺床位上,看他发呆。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好像从未了解过你。你的每一步行动,都莫名其妙。我也曾想努力地揣摩你的思路,但发现,很多时候,都是毫无规则可循,你根本就是突发奇想,也不过一过脑子,就直接做了……”王行云看起来疲惫的厉害,连语调都倍显沧桑。他边说边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脖子和胳膊,伸展开了手臂,与他排排坐的拓麻的后背,刚好笼罩在胳膊的攻击范围内。 “比如像这样……”王行云伸展到一半的胳膊,突然拐了个弯,带着手腕和手掌,直接握住了拓麻的后脖子。 他并未用力,拓麻也并未惊讶。 王行云看到拓麻转过头,一脸莫名其妙地嘴脸,刚提上来的一口气,瞬间又蔫了。 “你就不能有点惊讶的反应么?别人可是突然从后背搞偷袭,捏住了你的脖子呀!”王行云垂下了攀在拓麻后背的手,无奈道。 “我为啥要惊讶?我既然放心大胆地把后背和脖子露给你,就是知道你不会怎么地我。当然,也不是因为你多么安全和无害,纯粹是这是个和平年代,哪儿那么多仇人,恨我恨到要扭断我的脖子?”拓麻摊了下手,无所谓道。 “是么?”王行云若有所思,在拓麻翻了个白眼的瞬间,左手按住他的左臂,右手用力将他按回床铺上,右腿直接曲起膝盖,用蛮力按住他的双腿。把人按到脸贴床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右手迅速掏出手机,用胳膊肘继续压制拓麻的后背,然后左手飞快放开对方胳膊,改按住他的后腰,右手提起他弹力颇为不错的运动裤,左手接过手机,指纹解锁,手机侧面快捷键调出手机,咔嚓咔嚓一阵猛拍。 拓麻从被王行云地蛮力,按到床上的瞬间,就一脸懵逼了。直到听到后背传来相机默认的拍照特效音,才有点反应过来。他也不着急反抗,大大方方地把脸换了个方便喘气的舒服姿势,晃悠起了仍保有自由的双脚。嘴里还不闲着:“唉我说王员外,你这是发生么疯?你这行动我可以理解为,你是想让我吃惊一次么?老实说,我确实惊讶了一瞬间,还以为你终于发疯了要强暴我呢。不过你真幼稚……咱们这是小学生间的小打小闹么?我的屁股有什么可拍的,存在手机里,被别人看到了多尴尬呀……” 王行云这会儿反应过来也觉得自己脑子抽了。他是想让拓麻体会下别人也这么毫无头绪的胡闹,有多么的令人反感。谁TM知道这货根本就没有神经,还嫌弃他幼稚地像个小学生。真是日了狗了! 拓麻站起身,提好了裤子,拍了拍王行云的肩头,安慰道:“别难过,这有啥大不了的,我又不会到处乱说你情绪时空,奋起把我压在床上,掀我的裤子拍照。谁情绪都有突破边际,爆发失控的时候。发泄出来也好,省的压抑在心里,日久成病。” 他非常真挚地安慰着双手捂着脸坐在床边一言不发的王行云,完全没有自觉,自己才是无端创造他压力的祸首。 宿舍外面想起了似有若无的敲门声。拓麻和王行云才想起来,这是屈飞的宿舍。于是两人赶紧起身,拓麻手快,赶紧把经过这一通折腾,弄得皱巴巴的下铺床单,拉平了。而王行云长腿一伸,大步走向门口,去开门。 敲门的是一个陌生的年轻面孔,彻底拉开门口,才发现门口附近站了一串探头探脑的学生,包括正扶着脸颊两边,边防止冰袋滴水和下滑,边笑的不怀好意的屈飞。 “我们办完事了。你小子夜路走多了,小心遇到鬼。”拓麻努力装出正经八百的表情,冲着屈飞喊话。 屈飞笑地愈加猥琐,他的眼睛似乎闪着金光,颇有兴致地看了会儿拓麻,又看了会儿王行云,最后摊手故作深沉叹气道:“我说呢,舔下耳朵就反应这么大,原来你俩是一对儿呀。失策啊失策。也活该我挨打。” 拓麻闻言也没做辩解,对上他奚落的双眼,凉飕飕地接道:“我就多问一句话,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也不强迫。你把房卡,是亲手还给那位学长了么?” 屈飞对这突然转移的话题有点没反应过来,但他还是接着拓麻的问题,回道:“是啊,亲手还给他了。怎么,这中间还有什么故事么?” 拓麻还想再说什么,王行云打断道:“没什么。我们该回去了。”就拽着拓麻胳膊,两人一路出了宿舍区,回到了停车场。 “你还在生我气么,因为我给叶蓉看了那个梦?”拓麻在车内做好,扣好了安全带,瞥向旁边一言不发,面瘫如故,看不出表情的王行云。 “没有。你自己的隐私,愿意给谁看,与我无关。”王行云打开了车内循环系统,巨大的启动声音遮掩了车内的沉默。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拓麻在换气系统咔嚓咔嚓的噪音下,小声地说道。 王行云并未回话。他像没听到一般,系好安全带,放下手刹,开车顺着原路返回。但拓麻假装透过贴着膜的玻璃窗,盯着窗外,实际上,微妙的反光刚巧可以看到驾驶的位置。 看到王行云偏头看了他一眼后,拓麻更为卖力地两眼一动不动盯着窗外。随后,他果然放松了面部表情,嘴角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这个别扭的家伙,果然是听到了,还不好意思当面表态。简直闷骚到极点。”拓麻不怀好意地托着下巴在心里嘀咕道。 手机嗡嗡嗡地震动了几下,勾回了拓麻的思绪。他伸直一条腿,费力地从运动裤里掏出了手机,竟然不是一条,而是两条短信。他盯着屏幕若有所思。 “怎么?”王行云并未偏头,注视着前方的路况,随口问道。 “有两个消息。一个是叶蓉他老爹,把尾款打来了,不多不少,20万,我们发财了。还有一个消息,是岳老道那边的。委托他打听的朱小姐的人头草泥马男神,有线索了。” 第38章 钥匙 虽然时间过去的并不久,但毕竟已隔了一个事件,王行云却对拓麻口中调侃的‘人头草泥马男神’印象颇为深刻,也感叹拓麻这小子的形容词也提炼的颇为精辟。 一说起有线索了,两人也都想起来,先头已答应了梦貘帮她寻人的事。现在虽然现实里没过了几天,但中间毕竟经历了不少事,王行云倒还好,毕竟没有那个低配版武侠世界的记忆,倒是拓麻,后遗症有点明显。平时没什么事还好,一有点事是牵扯到与王行云互动的,他就不由自主地说着说着事,就变成盯着王行云的侧脸发呆。弄的自己心虚无比,王行云却一脸莫名其妙。 于是拓麻每次都特别感慨地在睡梦里与小萝莉絮叨:“这人啊,就不能做亏心事。多强大的心理素质,多不要脸的做事风格,待到夜深人静空无一物的时候,都TM会乱想,从而导致心虚和肾虚。” 而小萝莉每次,都会特别不给面子地说风凉话:“是呀,在那个里世界,虽说没记忆,性格也完全不一样吧,但毕竟也是夹杂着一部分王行云的宫主大人啊,就这样被你祸害了。你现在特别偶尔的时候,才觉得感情空虚和身体寂寞,才想起忏悔自己的恶行,我才对你脸皮的厚度,称奇呢。” 王行云见话刚说了一半,还没说到关键处,旁边就没声了,就趁着一个红灯,侧头去看拓麻。只见他正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明显在走神发愣,于是腾出了一只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对方才猛然回神。 “你在发什么呆?是不是这次时间呆的的有点长了?我都出来了你还领着小姑娘又呆了很久。留下后遗症了?”王行云放下手,有点担忧地看着拓麻。 拓麻老脸皮厚,耳朵却一红,慌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我又不是你,只能坚持五分钟的大少爷。小哥我可是年轻有为,腰好肾好的,完全不受时间的限制,想怎么耍,就怎么耍!”他这话说的及其不要脸,且一语双关。王行云听了忍了半天,才控制住了面瘫的表情没有因为面部肌肉抽动,从而导致崩塌。 面对这个既没节操、说话又糙,疯起来没边还混不吝的拓麻,他突然有点理解,那些因为自家的熊孩子不听管教,到处闯祸却毫无办法的为人父母,为啥有的焦虑到成抑郁症还有自杀倾向了。真不是因为家长太脆弱,真是熊孩子太虐身虐心,彻底对人生失去信心了! 他揉了揉心脏,继续把话题往正路上带:“岳老道提供了什么线索?” 拓麻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态,正色道:“他回的内容,非常简短。就说符合我们要求,近期与朱岩颜较多私下接触的男人,就一个,叫白芷。职业嘛,也挺让人意外的,是个职业男公关,属于没日没夜,在女人身上讨生活的寄生虫。他所归属的俱乐部,是在本市名头响当当的‘乐园’。”拓麻一口气说完,看王行云反应不大,就不怕死地又加了一句:“顺便说一句,‘乐园’的幕后老板,据传是叶蓉他爹。” 一提叶蓉,王行云的头更疼了。他一手按住右边太阳穴,一手稳稳地扶住方向盘,无奈道:“你这个人实在是矛盾的很。既不想跟她家有过多牵扯,又想与他家女儿搞好关系,美名其曰‘互相帮衬’,还时不时琢磨着要合理利用他家的势力为自己开路……”他并不想借机向拓麻说教,但确实弄不懂他的想法。 拓麻从储物柜里又掏出一瓶水,拧开了递给了王行云。看王行云没有要接过的意思,就收回递水的手,换另一只,直接伸过去,拨开他的手,轻按在太阳穴,很娴熟地顺时针揉起来。 王行云向来拿他没辙,只能让他揉了一会儿。为了好好开车,就把那只伸老长到自己太阳穴上的手挥开,然后接过拓麻再次递上的水,就着已打开的瓶口,浅浅喝了一口,无奈开口:“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吧。疏通了叶蓉那边的关系,下一步就要去白芷所工作的俱乐部探访。我明天开始要正常通勤上班,你不要自作主张自己过去。俱乐部的营业时间都很晚,等我下班,接你一起去。再说一遍,不要自己去!” 拓麻从善如流地猛点头,看王行云还是目不转睛地一脸不放心地盯着他,口里含着的水来不及咽下去,就赶紧开口道:“我知道了,不自己去,等你下班一起。”嘴里含着东西说话的下场,就是不仅自己呛到,还喷满了副驾驶前内侧的玻璃窗。 王行云看他咳嗽地连肺都要吐出来了,才忍住没提喷了他满车玻璃的事。无奈地边靠边停车边帮他顺背。“你这个智障,喝个水都能呛死,你到底是怎么活到这么大岁数的,我特别好奇。”他忍不住念叨。 “吭吭吭,不是你含辛茹苦,一口一口,一脚一脚,把我一路边喂边揍大的么?”拓麻边咳嗽边回嘴道。 “都这样了还不忘耍嘴皮子功夫,服了。”王行云摇头浅笑道。 一路上吵吵闹闹,虽然主要是拓麻在打嘴炮儿,王行云在瘫着脸默默听着,倒也并不物料,两人就这么一路上折腾到了家。 停好车的时候,拓麻还在一直犯嘀咕,王员外今天是怎么了?还是最近治安不好,怎么送人回家,还待送上楼的?等他俩终于到了家门口,拓麻都开始掏钥匙了,见王行云还是没有要回家的意思,终于忍不住问道:“唉,你怎么还不走?” 王行云的眼皮挑了挑,无比淡定地开口道:“不是说好了另外一个空房间给我住么?你是猪脑子么,扭脸就忘?” 拓麻内心深处极为震撼,卧槽真的把这事儿忘光光了。面上却强壮淡定道:“我怎么能忘呢,这不是还没功夫收拾出来么,你的东西也还没搬过来,这么着急今天就要住下?” 王行云学他,摊了摊手:“没着急今天就住下,跟你上来是想要一套备用钥匙,方便我给家政和搬家公司的开门。” 拓麻恍然大悟道:“要钥匙啊,你早说啊,直接给你这个就好。”说着,从运动裤兜里掏出一副两把钥匙,麻利地从钢环上卸下一个,伸头直接塞进了王行云牛仔裤的屁兜,还不放心似的顺手拍了拍,完全没在意王行云被拍屁股后十分黑的脸色。 “钥匙可给你了,随时恭迎大驾!你还要跟我进去坐坐么?”拓麻毫无自觉地说道。 “不用了。我回去了。”王行云黑着脸,转身穿过走廊,连电梯都没等,直接顺着楼梯自己走下去了。 看着黑洞洞的楼梯口,拓麻一脸不解:又哪句话招惹王员外不高兴了? 第39章 乐园 拓麻开锁进屋,换了鞋就瘫坐在沙发上自我放空。 短短一日而已,却因为入梦而凭空多了十几天的时间。里世界低配版江湖一游,与李意生不清不楚的关系,他抱着侥幸的心理得过且过,反正当事人什么都不记得,可以让他有理由偷懒不去细想。地铁里连蒙带拽地带着叶蓉,也是因为实在看不惯大小姐这么容易碎的玻璃心,顺便也有攀关系、与她交好的心思。但万年不点人际关系技能的拓麻,显然仅凭论坛上索引来的对付妹子的方法,并不能获得叶蓉的好感。 但他觉得,其实还是可以试试的。于是,毫无心理压力地翻出那张领头黑T恤大汉递上来的名片,拨通了电话。 之所以给大汉打电话,主要的原因是,他没有叶蓉的联系方式。再加上,经过一系列的剥茧抽丝,他知道叶蓉在房卡事件中,被人顺走了手机钱包。就算打听出来,也不确认她会不会继续使用原来的号码。优先联系中间人,也是个万全且部唐突的办法。 电话振铃了几下,很快被人接通。大汉很显然存了他的号码,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拓麻也不客套,先表明已收到了尾款,谢谢惠顾。再以关心的态度,问候了下叶蓉小姐,顺便简单的汇报了这次的收获,并婉转地询问下,叶先生准备怎么处理这几个关系人?当然,拓麻一点都不关心他们想怎么处理,拿钱办事,管这么多累不累。 对方显然也没想到他会对叶蓉的事这么上心,只是客套地说了一些应付的说辞。拓麻话锋一转,直接问叶蓉小姐在家呢么?听说她换了新手机号,管不得原来的联系不上了,能否给个新号方便沟通,难得志趣相投嘛。 大汉显然不知道这小子什么时候跟小姐走的这么近。犹豫了下,说了下稍等,就捂住了手机话筒,显然是跟能拿主意的人去商量了。片刻后回话道,会吧你的手机号转给叶小姐的,小姐要是有意,会自主联系的。拓麻颇为欣赏这大汉的办事方式,简直是滴水不漏啊。这等能人都只在叶先生周围甘心当个跑腿办事的马仔,那这股势力,真是不能小窥啊。 大汉说完,礼貌性地问了句还有没有其他的事。拓麻很自然地说有,但跟这次的合作没关系。不过可能还是牵扯到了您家的势力,所以事先打个招呼,防止出现不必要的误会。于是大概跟大汉说明了下,他们接到了新的委托,是找人的。就是那个‘乐园’里的男公关,白芷。也没提真正需要找他的原因,直说了是个女性顾客的私人委托,近期可能回去店里登门拜访。大汉并未说什么求他的,直说若是遇到麻烦,报他的名字多少管点用。 拓麻被他的谦虚态度所感动。心想瞧人家这专业素质,该问不该问的,都不问。你愿意多说他就听一耳朵,你不说他也不追问。完全不提能不能帮忙,只留一个话头,你可以报他名字。估计最后这句话,还是凭着他跟叶小姐有点私人关系。 放下电话,拓麻吐了吐舌头,赶紧四下寻了根笔,把大汉的名字写在了那张只写了电话的名片上。 “吴商?这名字怎么感觉不太适合做生意,多不吉利,哈哈哈”拓麻自然自语道。转身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全喝了,然后直接进了卧室,倒头就睡。朦胧中,他还记得自己忘了洗澡,但周身隐隐散发着淡淡的烟草气息,有种莫名其妙的安心感。 “算了,明天再说。”他自言自语道,然后翻了个身,彻底睡过去。 一夜无梦。 第二天彻底醒来,已经是下午两点。拓麻揉了揉挂满眼屎的睡眼,打了个哈欠,踩着拖鞋,不耐烦地跑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一群身着工作服看起来颇为正式,拿着大包小包、扛着行李的家政工和搬运工。 拓麻一开门,这群人为首的,核对了下地址和开门人的身份后,就大手一挥人群一拥而上,把拓麻请到不碍事的卧室里后,开始大扫除和放置行李。 拓麻刚睡醒就遭遇了这一茬,万分惊诧。他是搞不懂王行云防着舒服的小窝不住,干嘛非要跟他来挤,还如此大动干戈,派来了这么有阵势的家政和搬家公司,好像生怕他翻脸反悔似的,真是莫名其妙。 他抓了抓翘在脑后不肯服帖的一撮头发,决定眼不见为净,就跟领头的打了个招呼,自顾自地拿好衣服和毛巾,碰的一声关好门,去刷牙洗澡。 等到家里彻底收拾完,已经是下午六点了。王行云的电话就跟掐算好了似的,准时响起。拓麻被家政工和搬家公司折腾地浑身无力,正仰在沙发的怀抱里挺尸,就听到了他为王员外特设的标志性铃声响起:“就这样被你征服,切断了所有退路。我的心情是坚固,我的决定是糊涂……” 他扶着老腰从沙发中迅速爬起,接通后,王员外恒古不变地低沉男音瞬间入耳,言简意赅地说道:“穿好衣服,滚下楼出发。” 拓麻完成换衣服、锁门、下楼的步骤,极为迅速,五分钟内快速搞定。他知道楼下不好停车,他更知道王行云自从戒烟后,耐性的留存率更创新低。 看他这么速度地下楼上车,刚下班片刻都没耽误就直接赶来的王员外格外心悦,连带着万年不变的面瘫脸,看上去都和蔼很多。他二话不说,直接设置好导航,直奔闹市区的巨大地标‘乐园’。 在经历了令人蛋痛的高峰期拥堵后,满脸疲惫的两人终于把车开到了‘乐园’巨大的牌匾下面稍作休息。负责泊车的接待小哥,笑脸相迎地敲了敲车窗玻璃,礼貌了问了下要去哪栋建筑。 拓麻正在琢磨,这里面还有好多建筑?就听王行云轻车熟路地说了一句:“去百草园。”然后在小哥满脸差异的目光下,直接开车进去了。 “我赛,看不出平日里不懂风情的王员外,竟然是这里的常客?地理环境这么熟悉,以前怎么不带我出来一起见见世面?”拓麻酸溜溜地说道。 “第一次来。午休时间,跟客户运营部的熟人,刚打听的。”王行云目不斜视,淡淡开口道。 第40章 百草园 “这里这么多建筑物,有什么差别么?”拓麻趴在车窗边上,恨不得车速再快点,直接开到门口让他一探究竟。 “差别当然大,服务的客户群体完全不同。”王行云目不斜视,专心盯着导航生怕走岔了。 “那咱们这要去的‘百草园’是服务什么群体的?”拓麻扭头问道。 王行云的面瘫脸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他无比淡然道:“必然是服务女性客户的男公关聚集地。白芷的职业和工作地,不是你拿到的一手消息?” 拓麻终于知道问题的所在了。他像个泄了气的气球,一下子瘫坐在了窗边,嘴里还不闲着,絮絮叨叨:“我总算知道门口那个看门的小哥,为啥看咱们的目光一脸怪异了。人家是接待女客的男公关聚集地,咱们两个大老爷们过去,多TM惊悚!妈的,去消费他们,还不如咱们互相自给自足呢,还不用花钱!” 王行云知道拓麻的脑子又抽了,本想不搭理他,但听到后半句忍不住插嘴道:“咱们是来找人的,不是来寻欢作乐的。而且什么叫自给自足,不用花钱?有这么自我比喻的么?” 拓麻一听这个就直起了身子,戏谑道:“怎么,王员外对这个职业有想法?那你打算接男女客还是陪男客,怎么个收费法?” 王行云一看经过他的嘴,话题又要歪楼了,赶紧打住话头,向别的话题上引:“除了专门服务女客的‘百草园’,还有服务男客的‘伊甸园’”他似是有所顾忌,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虽然只是道听途说,我熟识的人里没人去过,实际上,‘乐园’里还有服务特殊性取向客户群的‘御花园’和‘游乐园’。” 拓麻若有所思道:“先不论这里面各栋建筑物的功能性被划分地如此细,单说这老板的起名能力,还真是,让人过目难忘,尤其便于记忆啊。高,实在是高呀!” 车子顺着一路上标注清晰的指路牌,穿过和绕过一个又一个既设计精致又意外个性十足的小型花园和人工胡泊,终于到达了一独栋白墙红顶的五层小楼。小楼坐落在一片郁郁葱葱的花园里,还没下车,浓郁的丁香特有的香气就顺着打开一条缝隙的车窗,扑鼻而来,惹得本来就有鼻炎的拓麻捂住嘴,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王行云的眉毛拧的简直要凝成一道漩涡。 花园里的爬山虎,显然得到了较好的养分,一路顺着一楼爬到了楼顶。太过茂密的绿植,将每层的窗户遮掩得几乎严严实实,好在里面的采光也不靠着日光,偶尔有几扇碰巧没被植物覆盖的窗口,也是拉着厚厚的深紫色天鹅绒厚窗帘,将室内遮掩得严严实实。 “这里面整日不见日光,不知是在做啥营生?”拓麻从一下车,脑袋就没闲着过,使劲到处伸着脖子,转着脑袋看,却愣是没看出什么门道。 王行云简直是在用看傻子的怜悯目光看他,不咸不淡道:“本来就不是能见光的生意。至于做什么营生,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或者纯是在跟我没话找话?” 拓麻吐了吐舌头,嘿嘿笑道:“我这不是,没吃过猪肉,也没机会见识下猪跑么……倒是王员外你,一脸的老神在在,装的跟自己多有经验似的。” 王行云也没反驳他,顺着门口的台阶,一步步向上爬,穿过建筑物的旋转门时,等了一下气喘吁吁明显缺乏运动的拓麻,然后与他一起进来。 门口衣着正式的接待人员很自然地凑上前来,礼貌性地问询来意。很显然,在一楼客厅内,或扎堆闲聊、或接打电话、或戴着墨镜明显在等人的,都是清一色的年龄不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性。两个大老爷们来专门接待女客的‘百草园’,显然不是为了娱乐和消遣,怎么都要问清楚明白了再放行了。 拓麻很上道地报了吴商大哥的名讳,说是跟叶家打了招呼,受人之托,前来调查一个人的行踪的。接待人员显然不能拿主意,就请他们大厅内稍作休息,转身进了里屋,去请值班经理。 拓麻和王行云也不客气,直接就近找了个人少的空位一屁股坐了下去。服务人员很迅速地端上了两杯紫红色的茶水和一小份洗好切开,附带两个果叉的小盘水果。拓麻直接端起茶水一饮而尽,茶水见底后,还感叹道‘不愧是专门用来招待女客的地方,连茶水都是养颜的花果茶’。王行云无比嫌弃他牛饮的喝水方式,看他喝完了自己那杯,还是意犹未尽,就推了推自己那杯没动过的茶,顺势抬了抬下巴。拓麻会意,知道他出门在外,很少动外面的东西,也不客套,直接拿起另一杯,也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然后把目光放在了这盘水果之上。 这是当季的新鲜水果。提子的个子不算太大,但胜在色泽鲜艳,果实饱满。被人很细心地洗净,并用刀均匀地一分为二。淡青色的果肉,在客厅巨大水晶灯地照射下,散发出宝石般的光泽,让人顿时胃口大开。拓麻知道,王行云是很喜欢吃葡萄的。这提子怎么说,都跟葡萄长得差不多,应该也算是沾亲带故,理论上不应该讨厌。于是他从王行云随身手包里掏出了湿纸巾,大概擦了下双手,就拿起了水果碟上放置的两个叉,开始熟练地掏籽、去皮,一条龙服务。 切成两半的提子并不好控制,拓麻倒难得地耐心十足,他在保持了提子本身水份和果肉不流失的情况下,难得收拾好的水果卖相也不差。他乐滋滋地插上一个,直接递到了坐在他旁边王行云的嘴边。 王行云的脸色,不可谓不精彩。他向来面瘫惯了,甚至连面部肌肉都怀疑会不会因为太不常使用,以至于退化了。 此时此刻,王行云嘴角抽搐,连带着整个面部的肌肉都不自然地轻微抖动着。他似乎是想拒绝,但又不知如何开口,犹豫间,他张口道:“你……” 拓麻的注意力全放在盘子里剥好的其他提子了,看他终于张口,赶紧把提子喂进他口中,行动还无比迅速,仿佛怕他变卦一般,把剥好的几个提子,一个个地用叉子飞速不断得塞入他口中。 王行云赶紧闭上嘴。但已然全部入嘴的提子,既不能吐,又不能咽,弄得他被噎得眼角通红,两只耳朵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噎的,也红彤彤一片,倒是吓了后知后觉的拓麻一大跳。 第41章 失踪的男神 “唉,王员外,你的眼睛和耳朵怎么了?我记得你喜欢吃葡萄啊,你不会是过敏了……”话还没说完,眼前就出现一人,挡住了大厅内过分耀眼的灯光。 “是您要打听一位员工的行踪么?”来人一眼看不出年纪,头发整个浸满发油,梳到后背,皮肤保养的较好,肤色较白,五官却并不显眼,属于容易让人过目就忘,掉到人堆里就找不到了的大众脸。他面带职业微笑,既亲切又不刻意讨好,让人格外舒服。 拓麻放下叉子,点了点头道:“他叫白芷,据闻是您家的员工。请问,我们能见见他么?” 大众脸点了点头,一名白衬衫黑领结的服务生快步上前,大众脸伏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服务生点了点头,风一样的来,又风一样的去了。 大众脸抬起头,略带遗憾口气道:“真不好意思两位先生,你们要找的人,恰好我们也在找。白芷三周前,在没跟任何人请假打招呼的情况下,就无故缺勤,手机也不通,也没有回租住的地方住,不知去向。我很抱歉不能帮上什么忙,不过,我可以引荐给两位平日里跟他走的比较近的同事,或许能多少有点收获?” 拓麻和王行云面面相觑,男神不知所踪,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要怎么找? 还是拓麻反应更快一些,他赶紧起身,边点头边说道:“好好好,能有点线索,也算没白来,那就麻烦您了,辛苦引荐下这两位同事。” 大众脸客套地笑了笑,一伸手做了个请的姿态,与王行云点头示意后,就转身走了。刚才风一样的服务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带着他俩直行一段横穿过一楼大厅,从紧急出口旁边的一部不起眼的电梯上行,直接按了顶楼的按钮。 王行云瞥了一眼面色不改,直接跟着上了电梯的拓麻,欲言又止。 拓麻似是知他所想,摇了摇手道:“15秒内的矮楼,我是没问题的。时间太长的狭小封闭空间,我是不太行的。亏得你还真记得,大多数的时候,你简直比我妈还了解我,荣幸之至啊,能王员外如此在意着。” 同行的服务生嘴角抽了抽,似是非常不习惯两个大男人之间气氛如此别扭。好在五层而已,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出了电梯,一眼望去,整个走廊铺满了酒红色底色,描金边的毛地毯。人走在上面,静悄悄的,半点走路声全无,倒是图个安静。 因为没去过其他楼层,无从对比,倒并不觉得这层建筑与其他行业的办公环境有啥区别。不过,与其说是办公地点,倒是更像是酒店的布局。一个个房门紧闭,只露出把手和门铃,房间上仔细写着房间号。跟着服务生地引导,了无生趣地看了一路清一色的门牌号,终于走到了一扇没锁的大门前。上面并未有门牌号,倒是用A4大白纸横着贴,黑色油性粗笔写着‘员工休息室’几个大字。 领头的服务生象征性地在门上敲了几下,就直接领着二人推门而入。 休息室的空间并不狭窄,但因东西较多,显得满满堂堂的。这里与其说是休息室,更像是艺人用来化妆和暂时休息的场所。靠近墙一侧的方向,是一排化妆镜和配套座椅,另一侧是一个茶几和一个占地较大的转角沙发。门口附近是贴着墙面而立的铁皮储物柜。 服务生进了门并未往里面走,而是伸着头,往转角沙发的方向看去,此刻正巧有个高个子的男人往出走,服务生赶紧招呼道:“秦荣,你来的正好。王经理让我带这两位客人上来了解情况。他们是来找白芷的,你帮忙接待下。我下面还有事儿,先走一步。哪天请你吃饭。”说完,跟两人说了声抱歉,就飞也似的走了。 拓麻和王行云被这高个子男人领进了那个转角沙发,他颇为客套地在角落的饮水机拿纸杯接了两杯水放在茶几上。拓麻刚喝过水,不渴;王行云是依旧不喝外面的水。于是被称为秦荣的高个子男人也没客套,大咧咧地从化妆镜前拽了一把椅子,径直开口道:“你们想问关于白芷那小子的事情?原来他不是傍上哪位富婆私奔了,是真的行踪不明了?” 拓麻简直被他的开场白震惊了。他又好气又好笑道:“我们这是向你打听消息呢,你怎么倒问起我们来了?” 秦荣的脸皮也够厚,半点都没理会拓麻话中的嘲讽,还特别诚恳地点了点头:“是啊,之前他没请假就人间蒸发,我们私下里都以为他终于凭借他引以为傲的‘男神皮’上位成功,攻陷哪家夫人或者小姐,直接彻夜逃离,私奔成功了呢。” 他拿着自己的杯子,自顾自地边喝水,边感慨了下这小子原来从不听劝,夜路走多了,不知道遇到了啥事,才找不到人了。 王行云默不作声地静静听着秦荣跟拓麻你来我往,没什么含金量的废话,终于插嘴道:“秦先生,你能回忆下,最后一次见到白芷,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场合么?” 秦荣咽下了口中的水,把杯子放置在了茶几上。他把双手放在背后,用双臂的力量撑住椅子,双目放空回忆到:“大概是1个月前,公司组织一个主题Party,具体叫什么我忘了,反正是个粉红女神什么的主题聚会,每位员工都可以邀请自己的熟客前来凑个热闹、散散心一类的。你也知道,我们顾客,要么有钱有闲、要么纯粹是生活或工作压力太大,就是寻个放松减压的地方,找点乐子。都是明码标价,各取所需。能来这里消遣的人,智商和情商都不低,心里都跟明镜似得,谁也别跟谁玩什么感情游戏。啊,当然,这是我自己的待客之道,不代表别人。”秦荣一口气说完,把双臂从身后拿出来,摊手道。 第42章 鬼眼 在秦荣这边获得的情报很有限,仅能获知寻找失踪人口白芷的大致方向,却无法得知更多的细节。因为与秦荣后续的闲聊与闲扯中,他最后透露,自己并没有参加那个所谓的‘粉红派对’。作为同样喜好八卦、臭味相投的嘴炮儿男,拓麻跟秦荣越聊越投机,甚至最后秦荣被点了单,要去楼下见客户,拓麻还颇为惋惜,最后以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为结尾。 临出休息室前,秦荣还无比惋惜道,以拓麻的性格,不做这行有点浪费人才了。王行云的脸简直都要绿了。拓麻与他嘻嘻嘻哈哈地挥手告别,秦荣走了后,他才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跟王行云解释,这都是为了工作,我怎么可能去从事这种游走于法律边缘的,以出卖自己的肉体和感情为营生的行业!我明明有更轻松的捷径可以依靠着致富,走向人生巅峰,比如梦貘和你! 那没出息的语调和夸张地手舞足蹈的动作,弄的王行云又好气又好笑,也就懒得跟他计较了。 直到下了楼上了车,开出了乐园的地界,拓麻才松了口气,扭头跟王行云调侃这次行动的收获。他认为秦荣说的,差不多就是他所知道的大概情况了,毕竟虽然是同事,彼此在工作岗位上,其实也是排他性较强的竞争关系,就算平日里关系还算说得过去,但同事间,能期待什么跨越利益与纠纷的真爱和友谊啊,能面上过得去,背地里不捅刀,已经算得上相当不错了。 拓麻看着王行云似是陷入了沉思,也没打扰他思考,直接从膝盖前的储物柜又拿出了一瓶未开封的纯净水,接着自己的手掌擦了擦瓶身,拧开后一手握着瓶盖,一手递了过去:“你也忙乎半天没喝水了。外面的水不愿意碰就算了,这是咱自己车上的,多少来一口,口干舌燥你训起我来,都不带劲儿啊。 王行云像是怕了他的嘴炮儿功夫,赶紧接过了水,直接咕咚咕咚下去了小半瓶,拓麻笑嘻嘻的接过了他喝剩下的,盖上盖子自己继续拿着,心道王员外果然是渴了,又不好意思说,这种宁可委屈自己,也不破坏原则的高尚情操,真是莫名其妙。外人看来,是端着架子自命清高,实际上是洁癖作祟,估计自己也万分纠结。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没点精神疾病不聚头啊。拓麻脑子里思绪乱窜,天马行空的想了半天,还好他自己的毛病藏得比较深,一般人也看不出来,倒不像王行云这种,出门在外,不方便还是其次,不容易跟人民群众拉近距离,也蛮痛苦的。殊不知,他想象中的这种‘蛮痛苦’,王行云压根不在意,甚至喜闻乐见。自带拒人千里之外的利器,他开心欢呼还来不及呢。 看王行云积极主动地配合着把水喝了,拓麻原本就很好的心情瞬间变得更明媚耀眼了。他扭过头,盯着王行云万年不变的瘫痪表情,试探着问道:“王员外,你觉得秦荣这小子,还有继续探究的必要么?嘿嘿,我是说,要不要进他的梦一探究竟?” 王行云半天没吭声,实际上也在想这个事儿。能在现实中得到消息的,还有没有必要再去梦里折腾,他在对比这两边分别行动的性价比。说到底,要不是‘不能睡觉’这个鸡肋的条件限制在那儿,他根本就不太赞成拓麻太频繁的出入梦里。 就算万能钥匙的脑波能力再怎么逆天,毕竟拓麻还是实实在在生活在三次元世界里的大活人,老出入不知道是谁的乱七八糟的梦里,虽然感官上是压缩了时间,增加了自己的阅历,实际上,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亦没有平白无故出现,且不需要等价置换使用的特殊能力,比如自己的‘鬼眼’。 或许是事情过去的太过久远,很多事实都被时间这把利刃,打磨的面目全非,但王行云自己从未遗忘过,他之所以有机会与拓麻成为交心好友,是因为他们确实是同病相怜的可怜虫——不仅是精神疾病方面,连同样有着不可告人的神秘能力方面,都出奇的一致。 如果不是在刚才,他拐弯的时候,偶然间看到那既熟悉又陌生的场景,他或许真的忘了,自己也拥有着极为特别的能力。 “你又看到那些东西了?”拓麻见他半天没回话,虽然表面上依然在认真开车,但明显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还恰好被正盯着他,等待他回答的拓麻看到。 “恩,看到了。但是规模比较小,应该只是一般的车祸。”王行云答道。 “还是你的能力拽炫酷一点。其实我觉得不应该被称为‘鬼眼’,你看到的只是模糊的黑影而已,又不见得是鬼,只不过能预知未来灾难而已,要是我,就叫他‘神之眼’!有没有感觉瞬间从三流灵异小说,直接迈大步,变成好莱坞制作的史诗级神话大片了!哈哈哈,你这个人,就是既呆板,又不爱凑热闹和出风头。这么逆天的能力,都能被你藏得严严实实的,也不合理利用,不用来生财,也可以用来泡妞儿啊。这么多年来,也没见你带个母的回来过,你真要做苦行僧啊,不爱财不恋色的,生活多无聊。” 王行云倒是没反驳,说你小子的人生阅历也没比我好到哪里。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拓麻的前半段没有歪楼的言论中。他似是犹豫了片刻,才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不是我不合理利用这个能力,而是……每次都有人从中作梗,还是以一个极其……诡异的方式。你可以理解为,我想说出去,但是失败了,同时受到来路不明的东西威胁,说我看到的不可以说出去一类的。我也算是当时年纪太小,被吓到了。加上也不是那种特别在意这类得失的人,就随着流言蜚语去了。后来升学换了环境,知道的人也越来越少,就此消声灭迹,无人再提了。” 第43章 流言蜚语 王行云年少的时候,在一群半大的孩子中很有名。他的有名,来源于一次次不同寻常的经历。但流传于一群小屁孩之间的传闻,大多是以讹传讹的夸张故事。真实的情形到底是怎样,真正知道的人却很少。倒是随着人们的口口相传,这名据说有‘鬼眼’能力,能通过知晓鬼怪的行动,窥探未来的少年,在大家的言谈中,变得越来越无所不能。广为流传的故事也多了好几个版本,甚至有出续集,成为常规性大众娱乐项目的趋势。 其中流传最广的版本,拓麻倒是印象颇深,毕竟他当时才上小学二年级,课业不紧张,父母常出差在外,大多数闲余时间,都是跟班里几个相熟又家离得近的小鬼混在一起,除了轮着班的互抄作业,打打游戏外,其他时间都用来胡扯瞎聊了。那个传闻令拓麻念念难忘的原因,是因为真假参半,难探虚实,让他和他的小伙伴们,也跟随舆论的导向,一起惊诧猜测了许久。加上当时发生的那件事,又无比轰动,霸占了社会新闻头条很久,大批记者涌向了事件发生的周边地区频繁采访和搞直播,弄得王行云想低调都难。 ‘L市近郊的火葬场焚烧炉爆炸事件’死伤上百。受到该突发灾难性事件影响的受害人之所以数量庞大,是因为发生爆炸的时间,刚好赶在临近中午。这个时间段正处在人流相对集中,大多数前来参加亲友葬礼的人群,刚举行完追悼仪式,还未解散,正等待火葬场的工作人员把遗体送至焚烧炉排队等候骨灰的时段。 王行云会出现在那里,也是因为有个远方亲戚家有丧事,恰好当事人的亲属与他母亲走的较近。于是为表敬意,王行云的父母特地请人代为管理自家店铺一天,也替王行云向学校请了假,一家人穿着朴素,一大早就在火葬场驻地的停车场附近等候,准备人聚齐了一起出席殡仪馆主持的葬礼。 “我当时听到的说法,是你恰好要出席亲属的葬礼,跟父母亲及一群亲属,在大门口等人接待。突然看到了什么东西,就跟父母亲私下说了。要是一般家庭的父母,遇到自己家孩子说这些,肯定要挨揍啊,信不信都是其次的。但你的父母,从事的行业比较特殊,也可以说是靠着这类不可捉摸的玄妙事物为生的,不可能不重视。然后,不管他们真信还是仅存敬畏之心,反正倒也没乱说,而是跟那位相熟识亲属悄声说了一二,就在告别仪式结束后,带着孩子,一行人匆匆离去了。然后,临近中午的时候,焚烧炉发生了不明原因的大爆炸,死伤上百……本来这件事中间的小插曲,知晓的人寥寥无几,后来怎么突然变得人尽皆知,还闹得沸沸扬扬了?”拓麻眼睛盯着车窗外,望着外面堵成一锅粥,丝毫没有挪动前进一分的路况,却没有露出半点不耐烦的表情。他故作淡定地边发问,边通过玻璃的反射,眯着眼盯着王行云目不斜视的侧颜,等待着他开口说话时,两片淡色嘴唇一开一合中,带来的微妙表情变化。 “我母亲不是跟一位相熟的亲戚说了么?大概也是好意提醒下他,不管信与不信,总之小心为妙。那人估计也没放在心里,只觉得我们一家子都是做这种生意的,疑神疑鬼是职业病,也并没跟其他亲属提过。不过,在排队等待领取告别仪式上需要的花篮、挽联等物资的时候,因为一起排队的几个人实在无聊,就闲聊了起来,于是他把从我母亲那里听到的事,当做笑话讲出来娱乐了下大众。说者无心,听者有心。后来又真的发生了爆炸,死伤众多,很多受伤严重的人都被第一时间送至附近医院,记者们的行动都很快,一窝蜂的涌向了医院去做特别采访。那些人里,恰好就有当时聚在一起聊天的。于是这事儿很快见了报上了电视,想低调都来不及了。”王行云仿佛陷入了回忆,形状漂亮的眼睛此刻黯淡无光,原本标志性的小月亮也不见踪影,车内霎时安静了下来,映衬着窗外拥挤着横穿马路的人流和此起彼伏,不断按喇叭鸣笛的烦躁司机们,气氛莫名有点冷。 ‘咕噜咕噜,咕噜噜’不合时宜闯入静寂空间的声音,让两人都为之一愣。 拓麻不好意思地揉了一下肚子,抬眼望向王行云道:“王员外,你的人好看,声音好听,故事又精彩,听的我心猿意马,肚子饿的好快。你车里,有吃的么?” 王行云面不改色,有点没缓过劲地摇了摇头,开口道:“现在车堵的厉害,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家,不如就近找个地方,先吃饭?” 拓麻饿的厉害,听说能先吃饭,开心得整个人几乎要飞起,哈巴狗似的狂点头,手脚也不闲着,直接屁股离开了椅子,一个大侧身,双手扒住了王行云较近的一只胳膊,整个人根无骨鸡柳似得黏上了身,弄得王行云眉头皱得死紧。 “松手,快下去,多大的人了,还为了一顿饭撒娇。”王行云用另一只手稳住方向盘,正巧现在路口车流太过密集,交通几乎瘫痪,专心与不专心,都无法动弹,诺大的几条机动车道成了停车场。不少司机干脆熄了火,开了窗,或看手机消遣或同行几人瞎聊天,倒也气氛不坏。 “对不起王员外,说这些陈年往事,让你回忆起了不愉快的事。”拓麻抱着王行云的胳膊不散手,垂着眼睑,喃喃道。 王行云嘴角轻颤了下,等着他的后半句。 “但是咱们都是要同居的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关系了,多互相了解下,培养感情的同时,也能增加共同话题,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呀!一会儿吃饭的时候你把你的过往辛酸继续说全了,然后关于我的私事,你也随便问!有问必答,多多益善。” 第44章 吃素 从完全堵死的路口一路上慢慢蹭出来,终于到达离家比较近的一个餐厅,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了。 这家餐厅门口布置的极为朴素,大有隐于市的架势,进了门后却别有洞天。门缝处卡着一个青铜色的大风铃,门一开铃声清脆且悦耳,余音回荡在略显空旷的店内,不多时,里面有人应声说了句欢迎光临,却并未露面。绕过门口处用整块原木精心雕琢的丛山屏风,竟是一个小巧可爱的青色拱形石桥。桥下有一条半深不浅的沟壑,贯通另一侧的鲤鱼池。沟壑内清水汩汩流淌,将深山中从泉眼倾泻而出溪水流淌的姿态,模仿了十足。与石桥右侧鲤鱼池相对的,是一处凸起的石阶,上面平整的放了一个微型沙盘,里面用白沙摆出了孤山风水景观,禅意十足。 拓麻跟随者王行云的脚步踏过石桥,进入大厅入座。整个过程中,他左顾右盼,几乎看花了眼。倒不是他不常外出吃饭没见识,而是这间店的布置,简直太细致入微了,让习惯了有事没事半夜里去脏摊撸串的拓麻,百般不适应,心情简直像是走错了片场的临时演员,既新奇又胆怯。 穿过了一排排摆放整齐的桌椅,两人终于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服务员这才从一边的角落里出现,放下菜单后,也不多发一言,径直又走了。 拓麻对这家餐厅的好奇心简直在此刻到达了顶峰。他拖着自己屁股下的椅子,直接挪到了跟王行云并排的位置,双手直接抓住了王行云的胳膊,摇晃着:“这里是啥好地方?难道就是只活在传说中的私人会所、地下餐厅?” 王行云的胳膊今天被拓麻祸害的次数太多了,简直都催生了抵抗力,他不动声色地挥手阻止了他摇啊摇弄得他无比头晕的动作。转而拿起菜单,让拓麻自己先看着,自己则拿起跟菜单一起送来的点餐卡片,自顾自地勾选了几个招牌菜和茶水。 菜单上主菜都配有图片,拓麻本来就饿得要命,粗略地看了几眼,更胃口大开,随手指了几个看起来不错的硬货,让明显是熟客的王行云自己看着点。 王行云瞅了几眼拓麻指的菜,在点餐卡上又多划拉了几笔,就停了手,转而去拿餐桌上立着的桌号牌。 拓麻着急下单赶紧吃上热乎饭,见王行云点完菜,就直接扭着脖子向着服务员曾出现的方向吼了一嗓子:“服务员点菜!”略有点尖锐的嗓音在空旷的店内回荡,却不见一人出现。 拓麻一脸雾水,这店里的服务员简直是神出鬼没的,又不是地里的老鼠见不得光,要不都躲着干啥?王行云倒是一脸淡定,不慌不忙地按下了桌号牌上的一个不起眼的暗红色按钮。桌号牌顶部的小蓝灯闪了闪,不多时,一个服务员出现在餐桌前,拿走了菜单和点菜卡片,餐桌上仅留下两个并排而坐,一个面瘫冷淡一个满脸纠结的男人。 “卧槽,明明听见不过来点餐,非要用这玩意?这家的服务员怎么跟店主的布置风格一样,这么作!简直比小娘们还事儿!” 王行云抬了抬眼皮,无奈道:“这里是吃素斋的地方,店主和店员都信佛,有自己独立的待人接物风格。既来之则安之,你就当图个新鲜。一会儿该上茶了。这里的茶很特别,是店主自己调配的白梅茶。好多常客都是冲着这个茶来的,你也试试。” 拓麻现在的状态简直是一拳头砸在了棉花上,既憋屈又无从发作。他撇了撇嘴,默默地坐好。心里却还在犯嘀咕:“素斋?全素?那刚才菜单上花花绿绿让人胃口大开的图片,也都是素的了?既然吃素,还搞这么多花样干啥,想吃素就去吃;想吃肉也别装模作样。把素的弄成这样子,多虚伪。”他自己跟自己较真,正在生闷气,冷不丁,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服务员竟然开始一个接一个地迅速上菜了。 拓麻已经快饿过劲儿了,此刻也不管什么素不素作不作了,就着白花花的米饭,使劲夹菜吃菜,噎到了就去拿王行云刚品到一半的白梅茶,也不管对方是否嫌弃,先吃饱了喝足了再说。 桌面上的菜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王行云的杯子被拓麻边吃边喝,杯口和杯身粘上了不少油渍。王行云皱了皱眉,也没多说什么。拿起一个新杯子,倒满茶水,递给了吃的无比满足正在中场休息的拓麻。 “哪有这么饿?你这架势真跟饿死鬼似的,好像饿了你多少天似的。”王行云拿纸巾擦了擦被拓麻弄得满嘴油的杯口,轻轻嘬了一口被泡的很开,隐隐发绿的白梅茶。 拓麻终于吃完了第二碗米饭,他用纸巾随手抹了一把嘴。掏出兜里的手机,随意地翻了翻,突然表情定格了下,抬起眼,嘴唇抿了抿,仿佛正在犹豫是说还是不说。 “怎么?”王行云正拿起筷子,不紧不慢地优雅夹了一筷子放到碟子里,看拓麻表情有变,抬头问道。 “其实我不太想继续刚才车里那个话题,因为我觉得,我不能仗着你不跟我一般计较,就去反复揭你的伤疤……但是,你看这个。”拓麻边说便把手机递了过去。屏幕上是刚更新的一则本市快讯。因为是快讯,描述比较简洁,大概是市内某个路段,突然发生了一起重大车祸。一个醉酒司机逆行冲上了人行道,碾压了周围十多名群众,伤亡惨重。目前救护人员已把伤者送往最近的医院,司机也被控制,除了醉酒,还有吸毒的嫌疑一类的。 这条快讯并不显眼,夹杂在很多刑侦案件和国际新闻中,只不过发布时间很新,也就一分钟前。但出事的地点很令人惊悚。如果没记错,就是在刚才他们路过的一个十字路口。当时王行云转头多看了一眼,拓麻还直接问他是不是看到了,预示灾难发生前兆的那些‘东西’。王行云还非常肯定的点头了。 然后才过了不到2个小时,那个路口真的发生了人命关天的惨烈交通事故。简直是细思极恐!难怪当时有所耳闻的一群小鬼,对待王员外的态度都是又敬又怕,十分复杂难辨那种。 拓麻叹了口气,把手机锁屏装回兜里。盯着面前已慢慢晾凉,可以入口的茶杯,喃喃道:“这么逆天的能力,能助你规避很多意外,简直是百利无一害。但这玩意有点邪乎,你用这个能力,需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比如我,想在梦境里随心所欲,就要豢养梦貘,就要满足它的进食需求,就要面临无法正常睡觉,大脑和精神都超负荷耗损的代价。虽然号称万能钥匙,但我总觉得,频繁使用这个能力,可能我不会活得很长吧。但你不一样,你这么赏心悦目,节能环保,一定不能狗带。我还等着靠你混吃等死,养老送终呢。” 第45章 黑影 王行云听了拓麻的豪言壮语,脸色黑的几乎能滴出水来。但见拓麻一脸诚恳,恨不能把‘希望你能寿比王八’的蠢话都喊出口。他觉得头痛的很,旁边的吃货却又喝了一口茶,又拿起了筷子,开始了下一轮的大扫荡。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你所说的代价,反正每当我主观上想把即将发生的灾难告诉相关人员的时候,总会发生怪事。”王行云说完,眉头微皱,按下了叫服务员的按钮,把没水的茶壶递了过去要求蓄水,顺便又加了两道菜和一碗米饭。 “怪事?比你看到的那些东西还怪?”拓麻一边继续往嘴里添菜,一边含糊地满嘴东西勉强开口道。 王行云哼了一声,勾了勾嘴角,身子往后背的靠垫上一躺,淡淡开口道:“你以为我每次看到的都是什么?几个小时后的事故现场,还是满眼的肢体残缺、面目狰狞的厉鬼?” 拓麻慌忙咽下了嘴里咀嚼着的饭,想接话,却太过着急被猛地噎了一下。他自己的杯子茶水已经见底,慌乱中又去拿王行云面前的杯子。 王行云无声地叹了口气,认输般地把自己的杯子往拓麻伸手的方向推了推。一口茶下肚,终于感觉好了些,拓麻被噎地胸口生痛,大大的眼睛瞬间布满了泪水,脸颊微红,挺粗的一个小伙子,硬生生被一口饭噎出了一股子媚态。王行云本来就没舒展开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面带不悦地从桌角白瓷桶里,拿了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手帕,递给了还在猛咳嗽的拓麻,道:“快擦擦脸,这么大的人了,吃个饭都能噎到。瞧你这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的,赶紧擦干净,你还要不要继续听了?” “必须要啊!难得全方位了解你的机会,我怎么能放弃!”拓麻连忙接过王行云递来的纸巾,胡乱抹了一把脸,笑嘻嘻说道。然后画风突然一变,瞬间收起了吊儿郎当的嘴脸,认真看着王行云的眼睛,小声问道:“那你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王行云疲惫地用手肘支撑着脑袋,伸手按了按太阳穴,道:“像是人类轮廓的黑影,层层叠叠地聚集在一起,简直是密集恐惧症患者的地狱。有时候多,有时候少,密集度依据事件的大小和伤亡程度,每次都不尽相同。我不确认它们能否看到我,但是……”王行云顿了顿,瞥了一眼正紧紧盯着自己,恨不能每一帧都不放过的拓麻,终于垂下了眼帘,轻轻凑过去,几乎贴着他耳边说道:“他们会侵占周围人的躯体,走过来跟我说话。它们借路人的口,跟我说‘别多管闲事’‘这不是你能左右的’‘不许说’……”王行云又停顿了下,眯着眼睛,仿佛在回忆,也好像在回味那种令人全身汗毛竖起的惊悚感。“看着周围不相识的路人,突然像被附身似地走过来跟我说这些,感觉也蛮猎奇的。不过,也就两三次而已。后来……” “后来你学乖了,看见了也假装没看见。你假装看不见,那些影子也不会发现你?”拓麻突然觉得有点冷,也有点心疼王行云。这哪里算得上是秘密,简直是巨大的心理阴影好么!虽然他见过的稀奇古怪的东西,只多不少,但那毕竟是在梦境里,自己知道不是现实。现实的世界很安全,既没有梦貘,也没有噩梦里的那些恶心玩意,算是他心理的最后一道防线。但王行云的遭遇却是实打实发生在身边的,想想就觉得浑身发冷,有种无处可退的绝望感。 “恩,是的。视而不见冷眼旁观其实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难。我自己也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正义和纯善。想要拯救谁什么的,难道出发点不是自我主义膨胀以及后续随之而来的利欲熏心么?”王行云靠回了身后的垫子,眼神黯淡,随意盯住一处,喃喃自语道。 拓麻起身又挪了挪凳子,直接两把椅子肩并肩毫无缝隙了。他坐回了椅子,与王行云的距离又拉近了不少,几乎是胳膊碰着胳膊。然后双手习惯性的攀上了王行云的半边胳膊,还有节奏般地轻拍着,“王员外,这并不是你的错。无论是这个鬼眼的能力,还是后来你不得不视而不见的态度,都跟你本身的意志无关。既然无关,就没必要抱着一颗煎熬的心去批判自己的善与恶。有我这样的垫底,你还有啥想不开的,哈哈哈哈!” 王行云被拓麻有节奏的拍打弄得心浮气躁的,每次回忆起这段经历就揪心的感觉却被拓麻肆无忌惮地笑声冲淡了不少。折腾了这么久,眼看拓麻也差不多吃饱了,他新点的菜和米饭也上了桌,就收了收心,不再胡思乱想,专心吃起菜来。但旁边的胳膊总是若有似无地跟他的产生摩擦,他不耐烦地伸手推了推片刻都安静不下来的那个惹事精,让他往边上挪挪,挨这么近,还能不能踏实吃饭了。 拓麻却非常无辜,念叨着:“王员外果然脸冷心也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用完了就随手丢了。又不是刚才需要我和我体温的时候了。刚才说悄悄话地时候还嫌离我太远呢,现在又嫌我靠的近了?”一通胡搅蛮缠下嘴炮儿满天飞的攻势下,王行云的脑子差点被念叨得当场当机。他头痛欲裂地摇了摇手,说只要你闭嘴,其他的都好说。 半小时后,这顿乱七八糟的素斋饭,也在这闹心的氛围下终于吃完了。王行云先行一步,去门口方向的吧台结账顺便取车,拓麻慢吞吞地扶着吃得圆滚滚的肚子慢慢走着。思绪却因为今天得到的消息太多,一时半会儿也消化不了,乱糟糟地想理清却找不到头绪。 虽然有梦貘这种传说中的神兽在手,但他却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 第46章 高中生 两人吃过了饭,又接着在晚高峰的回家路上堵了四十分钟,才终于疲惫地走进了家门。 一进门,两人就各自在沙发上占领了一个角,摊在柔软的靠垫上完全不想动弹。 四周安静的有点过分,拓麻想着王行云下了班还给自己当了一路的司机,又是代步又是喂食的,确实挺辛苦的。于是他揉了一把因为坐在车里太久,都麻木无知觉的屁股,起身去开窗通风,打开空调和空气净化器,顺便刷杯子倒水,还把热水器打开烧水,防止王员外突然想洗澡没热水。 王行云进门换过了拖鞋,此时看到拓麻起身走了,也不客气地伸了个老腰,把腿伸直,将沙发上整齐排列,明显经过一场大清洗的靠垫,拿起来一个塞到了腰下。 他并不娇气,但原本就在办公室电脑前坐了一天,下班后的活动中,又基本除了坐着,有没其他姿势可以活动腰部和脖子,导致现在酸痛的厉害。这年头,长期对着电脑的伏案工作者,得颈椎病的比例节节攀升。他周围的同事,也有好多人有这个毛病,不好治疗还非常耽误正事。为了以后能省事,他宁可现在多花些心思保护下脖子和腰。 拓麻收拾完正准备直接进屋里躺着,发现了王行云的小动作后,直接过去把人从沙发上托起来,让他直接去自己屋里的床上躺着,省的在沙发这种小地方窝着,更对腰不好。 王行云直接请的搬家公司,打扫也叫的一条龙服务的家政。刚进门的时候因为两人都累的够呛,也忘了提把东西搬过来的事儿。经拓麻这么一说,他也想看看自己的房间收拾的怎么样了,于是借着拓麻抄他胳膊的力度,从沙发上慢慢起身,大长腿一伸,直接越过沙发前的矮茶几,穿过走廊,路过拓麻大敞开着的卧室门,扭头看了一眼。或许是因为下午家政刚收拾过,并不显乱,不过被子乱糟糟地团在床上,拖鞋一只在床下,另一只倒挂在大门口的鞋架子上。房间主人随心所欲、放荡不羁的性格,显露无疑。 王行云只看了一眼,也没抬脚进去,继续向前走了两步,进入了原本闲置许久,用来放置杂物的次卧。 次卧的面积并不比主卧小很多。里面显然刚被彻底大扫除过,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消毒水和洗涤剂的味道。门和窗户都在大敞开通风,空气质量并不差。屋子收拾的不算温馨,但极简风格的家具和颜色单一床单被褥互相映衬,不温不火的氛围,显然让王行云很满意。 家具和被褥都是他亲自挑选,与家政的服务时间约到一起,直接一齐搞定的。但床单被单枕巾等小物件,倒不是他选购的。时间仓促,能今天把房间收拾出能住人的样子,他已经很满足了。倒是拓麻这小子,平日里看起来心粗的要命,竟然有心帮他购置这些小物件。王行云摇了摇头,嘴角微勾,笑意一闪而逝。 两人到家后,各自回屋自己收拾自己的,再次聚在客厅,已接近夜深。 王行云坐到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拓麻刚洗完澡正用毛巾揉脑袋。两人也没有过多交流,拓麻随手把毛巾搭在了脖子上,甩了甩头发,一屁股坐在了王行云旁边。 “王员外要不要冲个澡?还是你平时习惯早上上班出门前再洗?”拓麻一手拽着毛巾的一角擦脸,一手熟练地用大拇指解锁手机,看到页面弹出有新消息,就顺手一划拉,点开随意看一眼。 “一会儿洗。怎么,有好消息?”王行云见拓麻突然直起身,挺直腰板的同时眼睛紧紧盯着屏幕,忍不住问道。 “是有个消息,但不知道该算是好的,还是坏的。”拓麻舔了舔嘴角,眼睛依旧盯着屏幕回道。 王行云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先说了再纠结是好是坏。拓麻会意,随手把手机放置到前面的茶几上,双腿曲起,脚丫直接放到沙发边缘上,双臂一伸,搭在沙发靠背上,才开口道:“白芷的下落,有了点新进展。也不枉我花了一晚上,跟秦荣各种勾搭套近乎。”他嘴上说着自己委曲求全,多么辛苦,但心里其实早乐开了花。能以办正事的名义,与脾气相合的人凑在一起,胡扯乱扯,尤其过瘾,一举两得,怎能不开心。 王行云看他眉飞色舞的嘚瑟样,手痒的厉害,特别想出其不意地给他后脑壳一下子,让他醒醒。但到底是在说正事,也就想一想,没真动手付出行动。 “秦荣说他确实没参加那个粉红派对,但白芷去了。他不知道派对上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传言。想打探消息,只能去找同样去了那个派对的人。而非常凑巧,秦荣熟悉的人中,就有一个人去了。这个人叫钱欣然,我已打探清楚了,非常好找。不过,咱们得去见他,得白天去,要不比较麻烦。”拓麻边抖着腿,边说道。 “白天去?这个钱欣然在‘乐园’只是兼职?他是普通上班族?”王行云拍了拓麻抖着的腿一巴掌,手托着腮帮子,若有所思。 “嘿嘿,必然不是啊。我也不卖关子了,你猜到天亮恐怕都猜不到他是干嘛的。”拓麻笑出了声,拿起了茶几上的遥控器,稍微调小了声音,继续道:“高中生的课外兼职。怎么样,震惊不震惊?惊奇不惊奇?现在的小鬼,一个个人小鬼大,与曾经清纯无脑的我们,没得比。小小年纪,不知道怎么想的。明天白天我打算去他学校堵他,你还有工作,要跟我一起去么?” 王行云并未搭话,抬手从茶几下方的格子里掏出了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拧开喝了几口,润了润喉咙,才说道:“能去那种场所兼职的小鬼,脑子肯定不慢。你直接过去招人,不怕他恼羞成怒,不说实话么?” “切,他自己不愿意说实话,我不会想办法知道啊?还是你忘了,我是靠什么混饭吃的?”拓麻不以为然道。 第47章 起床 第二天清晨,拓麻是被王行云硬生生从被窝里拎起来,然后被湿毛巾直接糊脸上给吓醒的。他惊魂未定地瞪大了双眼,身子自然而然地缩成了一团,双臂紧抱着肩膀,表情懵懂,一看就是还没睡醒,完全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王行云深知他睡上一觉不容易,按理说怎么也会不开眼的故意把他弄醒。但他清晨刚跑步回来,站在门口正换鞋,就听到拓麻房里传来既急迫又略微嘶哑的叫喊声,他没有片刻犹豫,直接三步并作两步,小跑着一把推开拓麻半敞着的房门,却见他紧闭双眼,双手呈握拳状放在胸口,呼吸困难,时不时猛地左右摇头,口中喃喃叨念着什么,一会儿又边剧烈晃动边无意识地大喊。 王行云当机立断,大手直接伸过去握住了拓麻的,果不其然地看到了他挣扎在失控的噩梦残骸中,愈陷愈深,无法醒来,也并不能踏实入睡。 王行云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状态的拓麻,却并未慌张。他尝试着通过握着的双手,查看拓麻疲于应对的噩梦残骸。因为年代隔离较远,很多噩梦几乎被梦貘吸收的所剩无几,看不出原貌。但相隔时间比较近的几个熟悉的影子,还是能看出原始的轮廓。比如那个静静趴在巨型残骸堆顶部,长发披肩,看不见脸,全身赤裸仅披着一件男士外套的女人,王行云就格外眼熟。 他仅能通过握住的手,窥探一二他人的梦境,却无法对梦本身产生什么影响。所以看归看,他很快便放开了紧握住拓麻双拳的手,试探性地推了推拓麻的肩膀,却毫无效果。 眼看着拓麻的双拳越握越紧,咬紧牙关,发出恐怖的咔咔声,连呻吟声都被关在喉咙里,怎么也叫不醒。王行云眉头深锁,直接奔向卫生间拿一块小毛巾浸满温水,然后回屋,掀开被子把拓麻从被窝里轻轻拽出一半,然后拿热毛巾慢慢一点点擦拭,直到他面色好转,逐渐转醒,才又返回卫生间,再次浸湿毛巾,这次不拧干,直接带着比较沉的水,一把糊在脸上,帮他彻底清醒。 拓麻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一看是穿着休闲服的王行云,还有点没转过弯来。张口便问道:“唉,王员外,这么早你怎么在我家里?哦对,你有钥匙……不对,你跟我非法同居了,猛一下,没反应过来……”他有点语无伦次地叨念着,边说边用手不断地揉着双眼。 王行云怕他还没睡醒,这么用力把眼睛揉坏了,赶紧伸手拦了一下,把手里湿漉漉的毛巾递给他,指着门口道:“别瞎揉了,拿着毛巾去洗把脸收拾下,一会儿我带你去附近吃个早点,然后咱们去趟学校。” 拓麻慢吞吞地接过毛巾,边打哈气边起身在地上找拖鞋。王行云把门口那只稍远的踢到他脚下,就转身回屋先收拾自己的了。 二十分钟后,整装待发的两人一起下了楼,在小区附近的早点摊吃了包子油条豆浆,拓麻吃了挺多还觉得不过瘾,打包了两颗茶叶蛋带走,又去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一整箱矿泉水,径直拆了盒子,直接填满了王行云车内的储物柜和后备箱。 准备完毕,拓麻系好安全带,等着老司机开车,向着今天的目的地,地处闹市区的H中学出发。 到达学校附近的时候,刚好十点半。校内除了职工,其他车辆禁止入内。王行云也没嫌麻烦,开车带着拓麻在附近转了几圈,这才把车停在了不远处的一个小区楼下。 倒不是为了省钱故意停在不收停车费的小区,闹市区地皮精贵,建楼盖房还来不及,哪里还有多余的地方设置专门停车位?附近的小区也都属于有年代的老小区,建设的时候压根还不时兴家家有汽车,楼下的自行车车棚倒是不少。拓麻边感叹着时代境迁,人心不古,不去多骑环保健康又减肥的自行车,非要去开又堵又浪费宝贵石油资源的破汽车,完全忘了自己出门全靠蹭车,还不如那些起码能自力更生的车主们。 在附近小区停好车,又徒步走到学校门口,已经又过了半小时。 拓麻长期窝在家里,出门全靠王行云,就连传统意义上用得到脚的外出都少。于是总共也才步行了不到二十分钟,就觉得心脏跳动的厉害,双脚发酸,喘不上气,恨不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想起来。 王行云挑了挑眉,看他真要一屁股坐在路边花坛边,明显脏兮兮的游人座椅上,赶紧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了他,嫌弃地开口道:“这才走了几步道,就不成了?看你在梦里挺能上蹿下跳,运动神经高人一等的,怎么一到外面,就撂挑子了?我看你就是缺乏锻炼。从明天开始,准点起床,跟我一起去晨跑吧,先别摇头。一开始是挺辛苦的,但是越往后,越习惯,也越跑越轻松。出一身汗,一整天都神清气爽的。” 拓麻简直想甩开他不断用力把他从椅子上拽离的大手。 他虽然看起来是运动系,但他真的一点也不热爱运动。在梦里不管体力或者运动神经好不好,都能身随心动,想飞多高飞多高,想跳多远跳多远,哪里需要天天跑步的,太麻烦。但他也明白王行云的好意。他的身体状况绝算不上好,加上长期睡眠质量太差,能真正睡饱的日子并不多,睡觉很多时候对他来说,真是煎熬与自我放飞,各自参半。 两人走走停停,吵吵闹闹的,就走到了校门口。 H中学分为两个学部。初中部和高中部都在同一个校区,两栋楼相隔着一个操场,遥遥相望,实际距离也并不远。因为学生较多,为了安全和方便管理,学生上课时间和课件,都不准许走出校门。封闭式管理看起来不近人情,但较高的避免了学生们出了校门乱跑,发生危险。所以虽然学生们并不情愿,但这种管理方式,却得到了老师和家长们的一致好评,封闭式管理,也一直保持到现在。 于是,两个男人站在密封得跟个铁笼子似的校门口,一个绞尽脑汁地想办法,一个蹲在地上,边休息边发呆。 第48章 走后门 在王行云第三次被保安拦在了传达室外的时候,拓麻终于有点看不下去了。 拓麻肯定王行云的双商不仅不低,很多时候还比自己高不少。但可能是思考方式的差距,有时候,王行云特别容易被传统思考方式所左右,一句话概括下来,就是俗话说的死心眼。 王行云从传达室走回来的时候,明显有点恼火,但确实是无能为力:好话说尽,又是递烟又是塞钱的,奈何办事一板一眼的传达室大爷就是不放他进去,甚至于觉得他行踪可疑,直接叫了门口保安撵他出去,更扬言再不走,就要报警。 拓麻从树荫底下站起身,拍了拍坐在地上蹭了一层土的屁股,活动了下脖子,伸展了下四肢,笑嘻嘻地迎着王行云走了过去。 “王员外,你这样肯定不行,明显居心叵测地想混进学校,别说是看门大爷了,换做是谁,都不敢放你进去。你一不是学生家长,而不是学校职工的,万一学生们除了点什么事,大家都要吃不了兜着走,谁会吃饱了撑的,为了点小营小利,放你进去?”拓麻拍了拍王行云肩膀当做安慰,然后紧盯着学校门口,等待混进去的好时机。 不一会儿,有个穿校服的高个子学生双手插着兜,晃悠悠地从学校正门走了出来。拓麻心道:等的就是你。赶紧放开搭在王行云肩膀上的胳膊,从树荫下窜了出去挡在了学生面前。 高个子学生正顺着路边慢悠悠地走,不知从哪儿突然窜出来个人挡在跟前,吓了一大跳。挡住路的是个个头跟自己差不多的青年,五官端正,眼神深邃。明明浓眉大眼看起来很运动阳光,却眼窝深陷,黑眼圈尤其严重,衬托着原本就惨白的脸色,更显病态。这种精神状态的人突然窜出来挡路,让人顿感警惕,不像是问路的,倒像是打劫的。 学生猛退一步,瞬间拉开了跟拓麻的距离。拓麻也不逼得太紧,慢悠悠地从兜里掏出一个红艳艳的折成正方形的纸片,一把塞进学生依旧插在兜里的手里。然后不紧不慢道:“小同学,我跟你们学校的一个学生有私人恩怨,想进学校找他,但正门进不去。你能行个方便,告诉我们怎么进去么?” 这学生反映倒也还算快。他在兜里摸了摸拓麻刚才塞给他的东西,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示意他跟着他走。拓麻赶紧冲不远处树荫下望眼欲穿的王行云挥了挥手,让他赶紧过来。人到齐了后,三个人以一前两后的队形绕着学校外围顺着墙根走了一段,带路的学生突然开口问道:“小哥儿,你跟我们学校哪位同学有私人恩怨啊,还特地费这么大劲要进去堵人?” 拓麻想都没想随口接道:“那小子叫钱欣然,不知你认识么?借了我的钱大半学期不还,也不接电话,下学人太多又堵不到,只好上课的时候进去找。” 学生听了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他呀,没想到在学校惹那群痞子天天被堵厕所还不够,还跑到校外借钱,真是……” 拓麻没有接话,与并肩而行的王行云换了个眼色。王行云清了清嗓子,状似不经意地‘咦’了一声,好奇道:“钱欣然在学校混的不好么?怎么还被人天天堵厕所?” 那学生大概也是个平常话多的主儿,王行云的问题简直打开了他的话匣子。于是在短短的五分钟路途中,尽可能多地详尽阐述了钱欣然在学校的种种奇葩作为。 “小哥儿,你说他是不是脑残?人品长相学习,样样不差,却还莫名其妙的被那群校内痞子军团缠上。老师和学生会的有意要帮他,他却不领情,跟那群人若即若离的不说,竟然还替他们求情。看得周围原本想替他出头的人都不好意思插手他们之间的破事了。”学生兴高采烈地说着钱欣然的八卦,偶尔也转头问问走在他身后的两位年长校外人士的意见。 “这么说,他是在学校遭遇校园欺凌事件了?”王行云总结道。 “从性质上来说,确实是。又是堵人又是动手又是勒索的。但精神状态却又不像。你见过哪个遭遇校园欺凌的学生,每天这么兴高采烈早早来上学的?连病假都没请过,上次听说他得了重感冒,烧到了快40度,还坚持来上学,让班主任好一阵感动。所以在我们看来,这个人简直是莫名其妙!”学生说完,停下了脚步。 三人面前出现了一个三米左右高的栅栏铁门。设计简洁大方,门锁也是市面上最常见的黑色铁锁。铁门比一般常见的宽不少,两边恰好镶嵌在水泥墙壁上。看起来并不适合硬闯。 “喏,这就是我们学校的后门。别看又高又宽的,其实踩着边上的水泥墙壁,很容易翻过去。这么铁门很沉,翻过去尽量动作轻一些,不要碰到边缘,要不声音会很大。这个地方距离学校教导处很近,里面坐着一群多事儿的老妇女。发出响声会惊动她们,到时候,就麻烦了。”学生话说完,就冲身后的两人挥了挥手臂,自己朝着过来的反方向,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 拓麻盯着高耸于身前的铁门,嘴角抽了抽,苦着脸望向了王行云。 王行云倒是脸色未变。他今天出门穿的是双深棕色的马丁靴,虽然工装鞋都比较沉,但他身手矫健,在门口两处水泥墙附近看了看,就选了一处便于攀登落脚的,仔细挽好了袖子,从随身手包里掏出了一副稍厚一些的纯黑色手套。就把手包往胳膊里一夹,右脚登上水泥墙,左右手攀住黑色的栏杆,稍一用力,就窜上了校门的一半。他扭头想去看拓麻跟上了没,却发现这货竟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王员外,我是典型的脑力劳动者,攀山登高超不擅长的。”拓麻迎着王行云询问的目光,心虚道。 第49章 校园欺凌 王行云攀着一半的墙,与拓麻对视了片刻,在对方被黑眼圈环绕的大眼睛眨呀眨攻势下,终于败下阵来。他用双手的力量支撑着身体,脚下原路返回,在跃下水泥墙地瞬间,轻轻撒手,使得容易发出响声的铁门,静若处子。 拓麻赶紧凑上前去接应,王行云直接把一直胳膊夹着的还带着体温的手包递给了拓麻,喘了口气后,抬起下巴指了指门道:“那你想怎么通过这扇门?” 拓麻拎着王员外的手包,眼睛盯着铁门仔细看了看,嘴角上扬。王行云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已有了主意,也不催促了,反正时间还算充裕,能赶上下课直接找到钱欣然那个小鬼,不用等待,是最好不过。 拓麻有样学样,为了腾空双手,直接把王行云的手包往胳膊底下一架,然后两手一起在自己兜里翻腾了一会儿,终于掏出一个闪着银光的曲别针。他手很巧,左右摆弄后,原本线条圆滑流畅的曲别针,就彻底变了形,成了一根曲了拐弯的铁丝。 王行云见此,难得地走进了围观,看向拓麻的目光似是有些微微的惊讶。拓麻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小时候傍晚没事干,一群熊孩子常聚在一起吹牛逼,有个小孩老子是修锁匠,就说自己得老子真传,会用一根细铁棍开锁,大家起哄不信,那孩子就现场表演,并且还指导教学来的,我就是在那会儿学会的开锁。但只有这种老式的A级锁可以这么开,这个级别至上的哪种锁我都没戏。” 弄好了小铁丝的弯度后,拓麻走上前去,用那根铁丝对准了黑色大锁的锁眼,不停地换角度尝试。大概一分钟后,听到轻轻的‘咔嚓’一声,锁开了。 拓麻轻手轻脚地卸下大锁,把铁门打开了一点缝隙,随手把那根铁丝折了折,直接塞回了兜里。轻手轻脚地侧身进去,然后没等他说话,王行云也紧跟着侧身进了大门。拓麻等他进来后,赶紧把门关上,然后把锁挂回原处。只听清脆地一声落锁声想起,大门附近又恢复了平静。后门地处人烟稀少的死胡同内,拓麻彻底松了口气,这要是人来人往地,不凑巧被人看到他撬锁,那真是长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两人还记得给他们指路的同学,有说后门挨着教导处很近,明显此地不宜久留。于是两人进门后也没闲着,直接从一栋教学楼的入口进去,想着先躲躲巡查老师的视线再说。 顺着教学楼的入口进去,就是明晃晃的走廊。为了提高走廊的亮度,整个教学楼的地砖都选取了防滑的浅灰色地砖。颜色浅加上地面较湿,明显刚墩过地,反光严重不说,与墙上同样被阳光打得贼亮的玻璃展示窗里贴的‘万众一心图发展,我校进步永不停’的高燃标语,俨然形成了完美的呼应。 拓麻和王行云顺着走廊溜边走,他们打算趁着学生还没下课,先找到钱欣然所在的高三六班教室的大概位置,再趁着课间人多,直接找机会把人拉走打探消息。 兴许是最近霉运已透支干净,这次他们的运气并不差。顺着走廊没走几步,就在转角处看到了高高挂在门顶部的高三六班牌子。异常幸运的是,可能是正赶上上体育课,班级的大门是半敞开的。拓麻眯着眼,趴在后门玻璃窗处大致扫了一眼,确认里面并没在上课。不少校服外套零七八落的扔在课桌上,使得两人再次确认确实这节课是户外运动的。 还以为是否极泰来的上上签,却没想到,找到了教室,却因为是体育课,还是没找到人。今天天气很好,蓝天白云阳光暖暖的,预估操场上的人不会少。两个外校的成年人在人群这么集中的地方找人,很显眼还是其次,能不能在体育老师发现前找到人并带走,才是不可能完成任务。 拓麻思前虑后,想清楚了利害关系,顿时就有点泄气了。刚想开口招呼王行云想办法,却发现教室里传来了说话声,这才知道原来里面竟然还有人! “嘿,钱欣然,六班的都在外面上课,你小子怎么窝在教室偷懒?”说话的显然不是一个人,但隔着门板听不清楚,从后门的玻璃往里看,明显遭遇了视觉四角,怎么都看不到人影。拓麻郁闷地想到,没准这群人的位置恰好在后门附近,所以才完全看不到。 正当他伸着脖子想努力调整下视角的时候,后背出其不意地搭上了一只手,吓得拓麻几乎当场喊出声来:“卧槽,老师……唉?王员外,你什么时候跑我后面来了,吓死人了,我还以为被哪个查岗的老师发现了呢。” 王行云轻声地‘嘘’了一下,示意他一起去半敞开的教室前门看情况。 两人悄咪咪地挪步到了前门,放低了重心,弯着腰往里瞅。拓麻犯懒,干脆直接蹲下了身子,在门缝里探进去半个脑袋,放轻呼吸,仔细观察。 果然,贴着墙挨着后门的底下,有个穿校服的学生正趴在课桌上睡觉,周围围了三个明显来意不善的男学生。这三个学生校服外套也没穿,只穿了个校服的半身运动裤,上身是自己的休闲T恤,款式不同却难得都是白色的,起码在视觉上保持了统一性。他们中领头的,看座位上的那位明显还没睡醒,刚抬起的脸上带着被桌角压出的红印,满脸朦胧,一时半活儿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直接上手扶着他的胳膊使劲晃了晃,还上手在对方睡意浓浓的脸上稍用力,拍了拍,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嗯?林枫和跟班们啊,你们怎么到我班里来了,这节课也是体育?”被连晃悠带拍脸弄醒了的学生,看到面前的人,先捂住嘴打了个哈气,然后伸直双腿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问道。 “废话!体育课是全年级一起上好么,要不哥几个被教导处盯的贼紧,怎么有空上课时间来找你麻烦。我们打算午休时间翻墙去网吧,你小子要不要一起来凑个数?”为首的高个子棕皮肤的学生不耐烦地问道。 “不去,我下午有两节班主任的课,溜不出去,你们去呗。”被围在正中央的学生慢悠悠回答道。 “说了是中午出去,你下午的课碍得着中午的事儿?你丫就是不想跟哥几个出去混,别拿班主任糊弄我。”棕皮肤的男生边说边使劲拍了拍桌子,周围两个男生也一起起哄应和着。 “好吧,其实不是因为班主任的课,我晚上有兼职,白天困得要命不想动。你们足吃足睡地有力气爬墙,我这弱鸡的身子骨,跟过去不怕声音大引来老师呀?”半趴在桌子上的学生懒洋洋地支起了半边身子,抬眼望向为首男生的眼睛,弯了弯唇角。 “操,这小子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还让林哥特地来请你出校门,好大的谱,我看你就是皮痒痒了!”另外两个学生边骂着脏话边撸起了袖子,就要上前去拽椅子上的那位。 “唉唉唉,有话好好说,动什么手啊,林枫,你看看你的小弟。这拳头不长眼的,我的脸和身体,可是我重要的谋生手段,打坏了可得不偿失。还是跟往常一样,我人不去,心意跟你们一起去还不成么?诺。”稳坐在椅子上的学生,手很随意地在裤兜里摸了一把,直接掏出几张红艳艳的百元大钞,直接抬手递给了为首的棕皮肤高个少年,还对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看得正准备动手的另外两位学生瞪大了双眼。 “林枫,给个面子呗?放学我班门口等你一起回家。”椅子上的学生笑嘻嘻地等着站在前面的少年说话。 棕皮肤的少年终于松口‘嗯’了一声,抬手接过了对方递来的钱,转手交给了离他最近的一个跟班,头也没回,自己先行一步朝着教室正门就要往外走。 两个小跟班朝着稳坐在椅子上,一直没挪窝的学生啐了一口,念叨了句‘算你走运’,就连忙快走了两步跟上了前面的少年,扬长而去。 蹲在地上正偷看得过瘾的拓麻,冷不丁地看到这群人朝着门这边走过来了,连忙起身想躲起来。奈何腿突然麻了,酸酸爽爽地就是动不了。 王行云连忙扶他一把,等他站直,就一把兜住他的腰,一个侧身两人一起躲进了走廊拐角处的楼梯口。紧接着三人夺门而出,大大咧咧地向着大门口两人来的方向走去。 第50章 守财奴 眼看着三个高矮不一,横冲直撞的小痞子们走远了,王行云这才架着拓麻从楼梯口转角处慢慢挪出来。 拓麻揉了揉刚才突然不听使唤的腿肚子,满脸凑热闹不嫌事多的表情,声音里的兴奋想故意忽略都不成:“唉唉唉,王员外,我刚才看到了什么?电视里最近常报道的校园欺凌事件,还带敲诈勒索钱财的!不过怎么感觉气氛好像有哪里不太对……我怎么觉得被围在中间的小伙子,好像挺开心挺愿意的,配合掏钱的动作仿佛演练了无数次,那么地心无旁骛,一气呵成。算了,这个咱们一会儿再去讨论。第一次亲临欺凌现场,这个视觉带给我的震撼,不是一般的法治进行时可以带给我的,让我如此尽兴,好担心以后偷窥成瘾,从此再也无法回头了。” 王行云听他的言论,简直想捂住耳朵。听听这都是什么鬼话,第一次亲临欺凌现场?脑子没事吧,哪里是第一次。他特别想冲过去指着那臭小子的鼻子说,你上学的时候,不仅亲临过欺凌现场,还TM当过主角呢。这无意中又追忆起了那些早已时过境迁,无法追溯的陈年往事。王行云心里沉甸甸地,也更加不想说话,就转过身不搭理依旧在滔滔不绝的拓麻,直接回到教室的正门处,没有半点犹豫地推门而入。 听到门口处有人推门进来了,座位在后门的那位同学也适时地从课桌上抬起了趴在胳膊上补眠的头。原本只是象征性地抬头看看是谁,结果看到从门口进来,冲着自己这边走过来的男人是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睡眼蓬松的学生一下子精神了。他面露不解地静静看着逐渐向他走进的俊秀男人,陷入了一瞬的沉思。 “你就是钱欣然?”俊秀男人在距离他不到一米的距离停了下来,声线平稳地问道。 身体绷得笔直,双拳紧握,手心微潮,被点名的少年满脸戒备地点了下头,犹豫着开口道:“您是哪位?” “嘿嘿嘿,他是哪位就不劳你费心了。老子们费这么大周折找过来,其实就是想向你询问一件小事。特别小,不值一提,你动动嘴皮子的功夫,就能顺利解决了。”拓麻的人和声音,基本上风格惊人的一致,看起来听起来,都带着一股子流里流气不正经的调调。他小跑着跟着王行云的脚步,直接从门口窜进教室来,风风火火地只求速度,中途还差点撞翻了一个摆放不整齐的椅子,当真是所到之处,鸡犬不宁。 钱欣然原本的戒备和紧张,被这冒冒失失溜进来,一出场就弄得四周桌椅碰撞声叮叮当当,响声连成一片片的活猴似的青年冲淡了不少。他抿嘴低头笑了笑,才抬头正式眼前突然出现的两位不速之客。 拓麻眼看着这个坐在角落里蔫不出声的小屁孩竟开始肆无忌惮地打量王员外,当场就翻脸不干了。他一个箭步上前,直接利用屁股的弹性把王员外挤到了一边,自己补空位地直接站到了钱欣然的课桌前,居高临下地开口道:“问个问题而已,很快就完事,别趁机视奸我们王员外,揩油占便宜啊!告诉你虽然我们员外这么多年来没表示出喜欢妹子的倾向,但也没打算接受同性,你可不要仗着自己在外面的兼职见多识广,把注意打到他身上。” 这一句话的效果是直接点燃了两根炮仗。其余两人都是当场黑了脸。王行云因为前半句,钱欣然因为后半句。 王行云刚‘你’了一个字,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墙角的少年突然推开椅子,直接站了起来,双手抱肩边上下打量眼前这个气势汹汹莫名其妙的大眼青年,边开口用少年人较高的声线力压王行云的低音炮嗓子:“你们到底是谁,来找我要问什么?还有……你们知道我在校外哪里兼职?” 拓麻发现这小子坐着不显,站起来身高并不比自己矮。原本打算用身高优势威慑对方的如意算盘彻底落空,他也没表现出气馁。怕什么,有王行云这个电线杆戳在身后当挡箭牌,自己冲在前面只当个说风凉话的狗腿子就好,什么打架动手还轮不到本大爷出马。他心里越想越得意,情绪直接表现到脸上。 看在钱欣然眼中,就觉得这个原本第一印象并不差的青年,给人感觉怪怪的。情绪阴晴不定,时好时坏不说,还特别容易把情绪带到实际行动中。比如刚才,莫名其妙地把先进来的面瘫脸青年挤到一边不说,还一脸被占便宜气愤不已的上前来说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其他的他倒没心思去细捉摸,但最后一句足以说明,这两个人对他是知根知底的。想通了这一点,他就有点后知后觉的了然了。 看来这两个人,八成是跟‘乐园’的经营者或管理层,有较近的私人关系。要知道,在乐园全职或兼职的人,对公司最放心和满意的一点,就是这些工作人员身份的保密性。在这个个人隐私随处可窥的年代里,想保留住自己的底线和私人空间,说起来容易,实现起来真的很难。从事特殊行业的人,尤其忌讳那些纸碎金迷的糜烂气息,渗透到自己正常的生活和人际交往中。他们迫切的想隐藏起自己的亦真亦假的虚伪面孔,披上一层最不显眼的普通的皮,白天混迹在人群中,默默地耕耘着巴掌大小的私人空间。而刻意隐藏起来的所有欲望和野心,都尽数留给看不清本来面目,在室内也有的人工强光照射下,奋力挥舞双臂扭动起全身肌肉的飘飘欲仙的夜晚。 “白芷你认识么?我们的委托人是白芷的亲友,他下落不明已经超过一个月了。听说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是你。你有什么重要线索可以提供么?”王行云的手直接按在了拓麻的肩膀上,暗自加了一点力道,警告他不要乱说乱动,才抬起眼帘,扫了一眼钱欣然的方向。 “白芷?你们在找他?”钱欣然抬脚迈出了空间狭窄的座位,一抬腿坐在了课桌上。漫不经心地反问道。看到围着桌子的二人都点了点头后,他歪着头仔细想了想,才再次开口:“我确实在一个月前的公司派对上见过他,不过并没有什么交集,只是互相打了个照面,招呼了一声,就没多余的谈话了。不过,你们是他亲友雇来找人的?”他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忍不住唇角弯了弯,继续道:“别逗了,谁不知道白芷那个守财奴六亲不认,向来只认钱不认人,连朋友都没有,哪儿来的亲友为他的下落到处奔波。你们就直说吧,是哪位金主突然又想起他这号人了,是心血来潮还是寂寞难耐?那个只有脸好看的小白脸有什么好的,除了在客人面前卖乖巧,私下里性格坏的一团糟。找他回来让哥几个在休息室里都不安生,还不如把这位找人的贵客介绍给我,大家都好办还都愉快呢。” 第51章 试试 钱欣然坐在桌面上,背靠墙壁,双脚一只脚尖点地支撑身体,一只悬空翘起了二郎腿。自从知道了这两人对他的业务生活知根知底,也懒得披着乖学生的皮装文弱,索性破罐子破摔,恢复了本性,也让自己松口气,以完全放松的状态面对两人的盘问。 拓麻的反应足够快。他瞬间就适应了钱欣然态度的大扭转,半点没露出鄙夷的神色,直接从旁边的位置上拽了一把椅子,一屁股做了上去。舒服地叹口气后,直接众目睽睽下把两只高帮帆布鞋一起脱了,露出了两只白晃晃的棉袜子,然后两腿一蜷,在不知是谁的椅子上,盘起了腿,有点不耐烦地开口道:“小鬼,你管是谁雇我们来找白芷的呢。你告诉我们他在那个什么粉红派对都干了啥、说了啥,走的时候是一个人还是与其他人同行的,去了哪里,就成了。然后看你也不像缺钱的,只要是哥哥力所能及的小事儿,条件随你提!”比如把刚才那三个小混混中领头的棕皮肤的小帅哥,好像是叫林枫的那个,给你打闷棍装麻袋里送家里玩去,拓麻贱兮兮地边想边笑。 钱欣然一脸怪异,突然有种被人偷窥内心的恶心感。他假装腿麻了调整姿势,趁机低头垂下眼帘飞速思考。这两人的处事风格明显不统一,一个面瘫冷清摸不透、一个随心所欲不着调。与其说是私家侦探,还不如说不知道哪里找来的奇葩组合。但这两人却背靠着‘乐园’这颗大树,想来也不会只是一般的闲人。既然是来打听消息的,潜台词也说了,可以置换他们力所能及的一件小事儿,何乐而不为呢!于是少年就着低头的动作,揉了揉依旧朦胧的睡眼,抬头后笑眯眯地道:“其实,我有一心事,掩藏在心中许久,偶尔心痒,却不知如何消遣,不知道你们是否可以帮我如愿?” 拓麻简直是眼皮直跳。他的第六感向来很准,所以他预感到这货的‘心愿’绝对不走寻常路、不好达成,且非常麻烦难缠。他试探性地扭头,撅起嘴冲着王行云的方向‘啾啾’了几声,引起他的注意后,扬了扬脑袋,意思是让他做主拿主意。 王行云用手背戳着下巴,迎着拓麻探究的目光,轻微地点了点头,然后回身对上了钱欣然期待已久,满满都是光的星星眼:“你先说说你的心事和你知道的关于白芷的大概线索,我权衡下得失,再答应你,也不迟。” 钱欣然有点略微的失望,他本指望着那个大眼睛不按常理出牌的青年能很随意的满口答应,却没想到,他竟然直接把包袱抛给了一直没什么动静的面瘫脸。这个面瘫,明显是个理智派,看说话风格,还是那种做人做事很谨慎入微的角色。一时间,有点泄气。他轻微地叹了口气:“也不怕你们二位笑话。我还是个学生,在你们眼里,估计勉强算个半大的孩子,却在那种成人的欲望漩涡里兼职,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晚熟的。实际上,我不太了解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摆了摆双手,似乎是想通过肢体语言协助他表达下自己都难以言说的意思,却摆弄半天发现都是徒劳。 拓麻很敏锐地抓住了一丝灵感,想都没想,破口而出道:“你是不是想让我们帮你试试,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性取向?在那种地方兼职,赚钱是小,多半也是想趁机全方位地了解下女性,顺便试试自己的接受程度?” 王行云和钱欣然刷地同时转头,前者面带不解满眼探究,后者双目如炬恍然大悟。不约而同道:“怎么试?” 拓麻‘啐’了一口,咬牙切齿道:“还TM能怎么试?当然是让你这个臭小子睡一觉慢悠悠地自己梦里试。难道还要大爷我脱裤子真刀实枪的让你试?”你丫倒是想得美。拓麻忍住心中的鄙夷,愣是把最后一句吞进肚里。 钱欣然显然没明白到底要怎么试。王行云倒是‘恩’了一声,扭头在教室里看了一圈,略有不满道:“这里不成,随时都会有学生随便进出,安全性太差。咱们又是校外人,被谁看到了都是麻烦。小鬼,学校里你熟悉,带我们去个适合睡午觉的地方。咱们速战速决,到了地方再跟你解释。” 钱欣然倒是不怕这两个男人把他拐到偏僻的地方用强迫的手段打探白芷的下落。因为成本太高,没必要。加上他自己又是‘乐园’的明星员工,不怕这两个背靠大东家的人起歪心思。他直接从课桌上就着翘二郎腿的姿势利索落下地,活动了下窝在一个小地方弄地浑身难受的四肢,利索地领着身后的两人,向教室门走去。 “哎呦,等会儿我,穿鞋呢!”王行云倒是动作利索,直接跟上了钱欣然灵活的步伐,倒是拓麻,脱鞋容易穿鞋难,尤其是这种高帮的板鞋。 拓麻心里着急,脚底下越发不利索,直接拖拉着鞋子直接走了两步。王行云实在看不下去,折回去扶住他晃悠悠的腰,从旁边有样学样地拽出来一把椅子,按住他坐下,才惜墨如金地冲着门口带路的钱欣然说了一句:“稍等,穿鞋。” 钱欣然‘哦’了一声,停下脚步等这两个磨磨蹭蹭的大人。他闲来无事,随意观察着身后两个风格和性格完全不搭的成年男人的互动,却越发觉得有趣,心里仿佛顿悟了什么似的,嘴角微翘,若有所思。 “好了好了,前面的快点开路,你爷爷我还着急混出去吃午饭!”拓麻尖着嗓子,炸乎乎地在队伍的最后念叨。 钱欣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压低了声线,对着离他最近的王行云说道:“他平时也这样?真难为你这个隐形监护人兼男朋友了。” 王行云本没打算搭理他,却忍不住对后半句反驳道:“你误会了。” 钱欣然仿佛就等着这句话呢,眯着眼勾着唇打断道:“先别忙着澄清。我不信,你对他,完全没有那个意思。” 王行云彻底沉默了。 第52章 特邀嘉宾 一行人在钱欣然的带领下,特地绕开了值班巡逻老师的行进路线,一路上愣是没跟任何人碰头。这无疑是带给了两位来路不明的校外人士更多的便捷,拓麻更是难得地找机会窜到了队伍最前端,有意无意与钱欣然走在了并排位置,终于抽空正眼瞅了一眼这位同学的脸。 嗨,别说,这个臭小子虽然年纪不大,心眼不少,但单论这皮相,还真有在成人世界里混得风生水起的资本:白白净净,几乎看不出毛孔的光滑肌肤,配上瓜子般的小脸,饱满润泽地淡粉色薄唇,加上几乎是与脸部表情强制捆绑的若有似无的笑意,还有笑容稍微大一点,就争先恐后冒出来的两个浅浅的梨涡…… 拓麻忍不住扭头瞅了一眼半步之隔王行云坚若磐石的面瘫脸,心里的震撼无以言表:妈的,都是老爷们,你说长这么好看干什么使!又不是姑娘,还能有事没事照照镜子顾影自怜,自我满足下。老爷们长得好看,放在旧社会,那就是二椅子,要拉出门去脖子上挂牌子游街,周围群众都是要往身上头上,扔烂菜叶和臭鸡蛋的。怎么时过境迁,社会在进步,审美却在退步,这样的男人竟然变得如此吃香了,还以此为台阶,都TM赶超到老子前面去了。 拓麻越想越生气,忍不住出声道:“唉,好嫉妒你们这些能靠脸吃饭的美男子,老子TM也不想勤劳致富啊!”弄得与他并排行进和落后半步的两人皆是吓一跳。 钱欣然知道拓麻从刚才起,就在光明正大地审视他。他当时也没特别在意,自己皮相生得好,平日里出门没少遭遇明里暗里的陌生人暗送秋波。这个大眼睛青年,脑子简直就是一根笔直无边的水管子,做什么说什么都是100%的直球,完全不知道婉转和迂回。这样的人倒好相处:他们有一说一,说话做事都是直来直去,简单干脆,也不用说句话都要拐弯抹角,让听的人动用全部智慧,才能准确猜心。 此时此刻,拓麻的发言就完美验证了钱欣然对他的中肯评价,真是一记直球,想啥说啥。 王行云大手一伸,直接上前半步一把薅住了拓麻脖领子,口无遮拦的嘴炮儿达人哎呦着被强行拖到了与王员外并排的位置。王行云沉默地松手放开那货的领子,顺手帮他整了整恢复原状,这才抬眼目不斜视地冲着已停了脚步,正愣神看他们两人的钱欣然扬了扬下巴:“还没到?” 钱欣然被他的冷脸和低沉得宛如掺进冰碴的声音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慌忙指了指不远处角落里一扇不起眼的棕色门:“到了到了,这就是。我们年级的体育设备贮存仓库,空间不小,还有好多新的垫子。” 王行云点了点头,抬手就给了刚安生了不到一分钟,看到大门又跃跃欲试的拓麻后背一巴掌。 拓麻挨了巴掌,简直是欲哭无泪。偏偏他看出王员外此刻心情不佳,于是不仅不敢还嘴,连反抗的动作都硬生生忍回去了。他吸了吸鼻子,搓了搓痒的要命的手掌,等待王员外的下一步指示。 钱欣然径直上前,从校服裤兜里掏出了一个纯黑色的钥匙包。哗啦啦的打开后,直接拎起了一个单独的钥匙,插入锁眼后轻松一拧。随着一声清脆的金属响声,门应声而开了。 三人不敢长时间停留在走廊,而且钱欣然低头看了下表,显然是快下课了。铃声响过不到一分钟,学生们会从各个教室蜂拥而出,到时候再想进仓库,就太显然了。于是门一开,三人就很一致的一个接着一个有序地走了进去。最后进去的是王行云,他进门后就顺手把门带上,顺道别上了门里测的铁插销。 这下彻底踏实了。三人不约而同地稍松了口气。 拓麻的屁股向来很沉,刚进门就喊累。他直接寻觅了下四周,找了一个比较空旷干净的角落,从堆在门口的新垫子中,抽出一个直接拖拽到目的地,二话不说直接解了鞋带甩掉了鞋子,扒了袜子塞到鞋里,光着脚丫试着踩了踩,发现挺软很满意,直接就身子一横躺了上去。他自己舒坦了,倒也没忘记一直为他做牛做马的王行云,边拍着自己脑袋旁边的空位边尖着嗓子冲门口喊道:“王员外,快过来,有你的好位置!”这一气呵成的动作,看的还在门口处一个观望一个走神的两人,一愣一愣的。 钱欣然直接就不给面子的笑出声了。他半是同情,半是羡慕地将王行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周,扶着墙叹气道:“唉,哥,我真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你家这位了……当真是奇葩中的奇葩,还是绝无仅有的限量版。无福真是消受不了……你的胃还真坚强。” 王行云闻言只是挑了挑眉,表示他听见了,却没有更多的表示了。 门口的两人沿着拓麻刚才的行进路线,在偌大的宛如半个篮球场面积的仓库里穿行,没走几步远,就到达了拓麻的所在地。 拓麻见人到齐了,也不再磨蹭,直接对王行云说道:“外面说还是里面说?” 王行云绕到垫子的中间,犹豫了片刻,紧挨着拓麻躺下的地方弯腰坐了上去,脚搭在垫子外的地板上,声音毫无起伏地答道:“随你喜欢。” 拓麻点了点头,眼皮微沉,强撑着瞥了一眼明显状况外的钱欣然,道:“那就一会儿里面见吧。他要睡不着,你就帮帮忙。嘿嘿,记得别太用力,把祖国的花朵一巴掌打傻了可是国家和人民的损失。”说罢,他冲王行云眨了眨眼睛,直接侧过身,手臂枕在脑后,闭上眼,呼吸绵长,尽然秒睡了。 王行云不可察觉地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帮他微调了下睡姿,眼神恍惚了一瞬,抬起头直接盯住了正不知所措,在垫子周围徘徊的钱欣然。 “过来!”面瘫男冲他直接勾了勾手。 拓麻一睁眼,就看到自己又回到了之前那个可以暂时停留的布满门的空间。而老熟人也依旧蹲在他脚下,百般无聊地摆弄着裙角的铃铛。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平时觉得你又烦又聒噪的,一段时间不见,还真有点想念!”红衣萝莉不咸不淡道。 拓麻翻了个白眼,心道:“你真TM是我的大宝,什么一日不见,不是天天晚上梦里见么!我倒是不想见你,只想好好睡个踏实觉,都是奢望!” 但时间紧迫,留给拓麻吐槽的机会显然并不多。他板起面孔,稍稍弯腰,在小萝莉的耳边唧唧歪歪说了几句话后,萝莉想了想,脆生生地开口道:“没问题呀!”然后随之一抬头,笑嘻嘻道:“你的老搭档带着个新人,进来了。” 随着熟悉的默认队友上线提示音响起,王行云漂亮的手掌划破虚空,穿行而来。拓麻伸手一接,拉住那只清瘦却饱含力量的手腕,却突然觉得手臂一沉。 “哎,新人的意识很抗拒进入这里耶,你们是硬生生把人拐进来的么?”软糯的萝莉音笑嘻嘻地陈述着事实,丝毫没有帮把手的意思。 “得了得了,别墨迹了,你赶紧帮把手!”拓麻正忙着拉住王行云,完全没法分心跟梦貘闲扯淡,赶紧喊了一嗓子。 小萝莉耸了耸肩,挥了挥红艳艳地袖子。拓麻顿感手上一松,王行云连带着死命拽着他袖口不放的钱欣然,穿糖葫芦似的一股脑灌到了地上。 “好了,快点说你知道的。我邀请了特别嘉宾,奖励你的坦诚。”拓麻干脆坐到地上不起来了,笑嘻嘻地指着还在懵逼的钱欣然说道。 钱欣然满脸震惊和不可置信地紧盯着这个地方猛看,嘴上倒是没闲着:“那天是个周末,我约了学校的人一起去网吧打游戏。本着速战速决的原则,去派对只是露个脸,并没有约任何客人。我到的比较早,所以跟白芷打了个照面,发现他真是物尽其用,约了不止一位客人。按照不同的时间段,光我在的那一个小时里,就见他出去了三趟,迎接回来不同的女人。还真是勤奋致富,业界楷模啊!” 拓麻毫不客气地打断道:“别说那些废话,直接说重点,最后他跟谁走了?去了哪里?” 钱欣然边回忆边不确认地开口道:“我走的时候,看到他跟随一个穿职业装的女人出来了。那女人我不认识,看样子像是个常客的助理。我跟他们是坐同一架电梯下来的,不过我去的一层,他们去的B3地下车库。当时我正在玩手机,只听了一耳朵他们的对话,好像车里等着的,是位姓朱的小姐。”他停顿了下,又搜罗了脑子里所有知道的综合信息,才继续道:“据我所知,他的客人起码是三位数,不过姓朱的,有来头的我只认识一个,就是那个老在电视里露脸的那个什么节目的主持人还是记者来的?” “朱岩颜,记者。你确认是她的助理带走了白芷?”王行云突然开口道。 钱欣然胡撸了一把脑袋,无所谓道:“我也不知道她全名叫什么。那个守财奴的客人,谁敢惦记,他可是要拼命的。”他话锋一转,突然提高声音道:“我知道的都说完了,是不是该说说我的事儿了?” 拓麻仿佛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抬手一指他的身后:“着什么急,特邀嘉宾不是已经来了么?”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忽明忽暗的空间中,突然起了一层浓雾。踏着雾气而来的脚步声,渐渐近了,露出来一张熟悉的脸。 “林枫?!”钱欣然失声叫道。 第53章 你好校园生活 拓麻双手撑在身后地面上,一个用力支撑他从舒爽的地面自己爬起来。 他收起了可塑性很强的面部表情,学着王行云下巴一低,绷起了脸。 他本来就长得不差,还属于颇有男子气概的那种兵哥哥即视感的正直阳光男,就是有点娃娃脸,显得比同龄人王行云小了许多。平日里也基本没有正经的时候,加上眼睛太大太抢镜,才让人彻底忽略了他这张欺骗性很强的脸皮。 此刻,他不再多话,还特稀奇的扳起了脸。这像是个信号,让在场的几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拓麻起身后,从容地上前几步,迎着浓雾中的林枫走去。 “欢迎来到生死界,林枫,我是你的接引人。虽然这一切看起来很鄙夷所思,但很遗憾,你已经死了。”拓麻满脸的不忍与惋惜,看向那个显然被他的发言震撼到了的棕皮肤小鬼,眼神无比认真。 “不可能啊,我不记得我死了……我当时正在……离学校最近的那间民营网吧……”林枫明显有点状况外,但也并未失态,倒是很冷静地在回忆到这里前发生的细节。 “当时我刚吃过饭,加上天气很好,老板关了空调,打开了电风扇,小风一吹,有点昏昏欲睡……对!我可能是趴在键盘上睡着了。那么,你们是在我睡着后,把我弄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什么?还有,你身后的那个小白脸我认识。是他找来的你们,来跟我玩这种不入流的恶作剧游戏?”林枫说完,嘲讽般地扯了扯嘴角,也不再惊慌,抱着胳膊,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等待拓麻的反应。 他的皮肤颜色很深,却很均匀,看不出来是天生的还是后晒的,这比一般人深了好几个色号的肌肤,直接掩盖了他五官很深邃立体的优点。但站的真么近,彼此脸上连一颗青春痘都无处可藏,更何况面貌特点了。 拓麻简直被这个巧克力色的小鬼怂的目瞪口呆。他无奈地抓了抓下巴磕,摸了摸完全不存在的胡茬,转头边跟王行云诉苦边连声叹气:“你说现在的孩子,都被培养的智商这么高,连开个玩笑都不成,以后咱们可怎么混啊!” 众人这才回过味来。也是,指望眼前这位干点什么正经事,还真是痴人说梦! “好啦好啦,小插曲是为了活跃气氛,各位也都准备好了吧?咱们马上就要开门放狗了!”软糯的声音宛若一股清流,洗刷了所有在座男人们疲惫不堪的心。 红似一团火的小萝莉,慢悠悠地踱步到这群男人们面前,一句话总结道:“这次的里世界没有任何排斥,你们彼此也会保持自己的人格和记忆。一觉醒来,想不想保留这段经历和记忆,都有自主选择权。有问题可以直接在脑内与我直线联系。好啦,时间紧迫,咱们一起进去吧!”说罢,细长条形状的空间中,突然有一扇门自动打开。 因为距离有点远,又打开的突然,导致谁都没有在意这是个怎样的门:什么颜色、什么材质、什么颜色的门把手,最重要的是,把手上写着谁的名字。两位新人自然不会懂,两位熟人也没仔细琢磨,一群人就吵吵闹闹地聚集在了门的周围。 “我可以把这个情况,简单理解为超现实主义的意识旅行么?”钱欣然憋了许久,终于在最后时刻,忍不住出声询问道。 “我想插一句。这件事从头到尾,跟我有毛关系?你们确认不是中二病晚期的一群神经病在玩自high?”林枫冷着脸皱着眉,双手插兜,拽拽的样子口吐恶言,简直要引起群殴事件。 拓麻依旧感觉累的要死。无论是现实中还是做梦,都感觉浑身无力,疲乏的要命。他长臂一身,直接把自己挂在了王行云的右肩膀上,嘴里却不嫌累:“唉,王员外,你以前还嫌弃我口无遮拦,说话嘴毒。你快点看看,那才叫正宗的毒舌呢。说起话来,听着就让人心不甘、气儿不顺,想上前先给他两脚再继续聊。” 王行云也没接话,他看得出拓麻身体和精神状态都不太好,想来每天夜深人静大多数人睡觉休息的美好时刻,对他来说格外难熬。长期熬夜的恶果一般身体健康的人都吃不消,更何况拓麻这种底子不好,还长期无法正常入睡的人?王行云伸手握住了拓麻从他右肩横穿而过,垂直耷拉在肩膀上的手腕,左手一伸,直接穿过他的后腰,搭在了他的左腰上,以一个搀扶的姿态撑住拓麻全身的力量,然后不以为然地开口道:“他说的也确实在理。要怪就怪你没跟人解释清楚。” 拓麻不服气地撇了撇嘴,仰起脑袋用下巴磕点了点,在一旁表情略有些兴奋,行动却是实打实在看热闹的钱欣然,道:“要解释也是让这货自己去解释,光是把人请来,我已经是仁至义尽。”然后头一扭,直接对上面色不善的林枫黑黝黝的眼睛,道:“是你口中的那位小白脸让我请你来的。什么仇什么怨,你们自己看着办!” 钱欣然正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看热闹,冷不防突然被身旁的队友踹下水,惊得他头皮一紧,忙向正快步走来的林枫解释道:“唉唉唉,不是那样的。我当时只说,让他们帮我了却一桩心愿,没提一句关于你的事儿啊。那位小哥,不带这么不打招呼就甩锅的!” 拓麻看钱欣然吃瘪,心情突然好了不止一点半点,而是全面晴朗,晴空万里啊!他心里爽的要命,面上却不解道:“你不是想确认自己的性取向么?我观察了许久,感觉你明里暗里,都是对他有点意思的态度。怎么?难道我猜错了?” 钱欣然没想到这位从不按理出牌的主儿,一点面子不给,对谁都这么诚恳直白,吓得他腿肚子一抖,差点跪下。嘴上却无缝隙地接话道:“唉唉唉,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说啊,你这样胡说八道,让我以后和林老大怎么心平气和的日常来往?” 拓麻‘切’了一声,心道你们那哪儿是日常来往啊,还真好意思说。刚要出口讽刺几句,却被王行云的大手,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腰,顿时声音一哽,赶紧抿住了嘴唇,才没丢人的直接叫出声来。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好感,这没什么不对,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你觉得如何?”王行云说完,表情依旧淡淡的,但他漂亮的倒映着两个小月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林枫,让深棕色少年不好意思地咽下了已溜到嘴边的恶言恶语。 “好了好了,有什么话,里面再说!赶紧排好队,轮流进去吧!祝你们,学校生活愉快!” 众人不再多言,一个接一个地穿过那扇不请自开的门,顿时眼前白光一闪,几乎被闪瞎。 拓麻趴在桌上睡着正香,口水顺着嘴角,浸湿了被脸压着的书的一角。 一个大嗓门突然贴着他耳边用尽力气吼道:“拓麻!班主任的课也敢睡觉,谁借给你的胆子,赶紧给我起来!” 拓麻被吓得双腿条件反射似的直接立起,揉着被眼屎糊了一半的眼睛,慢慢回过神来。 洁白的墙壁,明亮的门窗,密集的桌椅,白晃晃的灯光。以及,几乎贴面而站,比自己足足高了半头,头帘明显油腻的熟悉的满脸怒气的脸。 “卧槽,李老师?” 第54章 书呆子 李老师面带不悦地皱起了眉头,碍于全班同学都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并没有当场发作,只拿手里的语文教案磕了磕拓麻的课桌,念叨了句:“你是不是睡傻了?快起来,把课本翻到42页,跟大家一起默读全文。”就转身走回了讲台。 拓麻慌忙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把压在胳膊地下,只露出一角的课本拽出来,胡乱翻了几页,找到了要求默读的段落,眼睛在密密麻麻的小字间徘徊许久,思绪却早就飞到了窗外。他纳闷地想,这TM不是……我的梦么?到底怎么回事! 终于熬到了下课,拓麻赶紧起身,在桌椅的缝隙间穿行,四处找寻那个熟悉的身影。如果没记错,这个梦境的背景,是在他初中的时候。那时候他跟王行云已经获悉了彼此的秘密,是关系很不错,可以交心的好哥们。如果没有那次被小混混围攻的乌龙,他们可能会一直维持着非常愉快的关系,直到升入本校的高中部…… “林枫,别给脸不要脸!老子愿意抄你的卷子,是你的福气,别给脸不要脸!”突如其来地怒吼声宛若一个惊雷,把课间走廊里正忙着嘻嘻哈哈打闹的学生们,直接吓懵了。一时间,教室里、走廊上,安静的要命。 “好像是隔壁班的那个校园一霸,又在欺负好学生了……”耳边传来的议论声简直让拓麻头皮发麻。 林枫?这么说,刚才一起穿过那扇门的人,都进了自己的梦?还毫无排斥感地直接被安排了符合这个里世界的身份?看来自己真的,表里如一的,很随意,很大度……拓麻脑子里的疑问太多,导致一时间思绪有点乱,等他回过神来,对面的教室已经乱成一团。 “操!老大,这小子平时看起来蔫不出声的,今天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还手?” “打!使劲给我打,我就不信了,这个书呆子,还能闹翻天了!” “别打了,别打了,教导处的来了!” 人群聚得快,也散的快。老师来了呼声一喊,动手的小混混们都脚底抹油般,溜得飞快。眨眼的功夫,教室里只剩下了倒了一大片的桌椅和脸上挂彩的棕皮肤书呆子。 拓麻依靠在门框上,看着乱糟糟的斗殴现场,惊叹林枫的战斗力之余,吹了一个挑衅的口哨,忍不住奚落道:“没想到林老大也有寡不敌众的时候。其实也不是你的战斗力太弱,而是时代的关系。十年前的校园暴力,可没你们现在这么云清风淡小打小闹的。那些个人渣,把老实的学生,都是往死里揍的。那几个刚跑掉的,家里基本都有权有势的,也不怕事情闹大了。关键时刻,只能靠自己。话说,你的老熟人刚才没挤出人群帮你一把?” 林枫用校服袖子抹了一把鼻血,情绪并未有太大的起伏。他喉咙略有些干涩,显得声音干巴巴的,少了一丝盛气凌人,多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抑郁。他开口道:“钱欣然不在这个班级。听那个小不点说,这里是你的梦中世界?” 拓麻琢磨了半天,才恍然大悟他口中的小不点是那个色彩艳丽的小萝莉,连忙点头道:“好像是,也好像不是,总觉得与真实情况有较大的出入,却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是哪里不太对。不过,也可能是我记错了,这些都是我年轻时候的事儿了。谁会记得清十多年前都梦到了什么,我业务这么繁忙。” 林枫一直保持着屁股着地、双腿贴近地面的倒地姿势。刚才不觉得,这么会儿坐得有点久了,后知后觉地尾巴骨很疼。他面部表情波动不大,但还是被观察入微的拓麻发现了端倪。他直接把搭在门框上的胳膊放了下来,快走了几步,躲开了地上混合在倒地桌椅缝隙间,乱七八糟的书包、课本、水壶、铅笔盒等杂物,直接蹲在林枫面前,上前查看他的伤势。 仿佛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拓麻突然放下了手,改为直接拉他起来的动作,在林枫旁边若无其事地说道:“你听说过一个说法么?在梦里,人类是没有嗅觉味觉和痛觉的。除非是感情波动太过强烈,骗过了大脑,才会有那些感官。”他似笑非笑地盯着林枫高耸的鼻梁和眼眶很深,眼神很冷的眼。 林枫明显愣了愣,尝试性地自己撑着地要爬起来,却发现根本使不上力。他瞥了一眼依旧举在他眼前,要拉他起来的那只手,缓了口气,一把抓住,借力使力,终于从冰冷的地砖上爬了起来。 拓麻笑眯眯地看着他一声不吭地扶起了自己的桌椅,一屁股坐了下去,却在屁股落在椅子上的瞬间,突然地‘嘶’了一声。 “奇怪,难道除了我之外,其他人也会有感官?”面前的情况,显然在拓麻的意料外,让他既惊奇,又兴奋。他忍不住道:“那你也会有味觉和嗅觉么?比如……哎,有没有人想放屁啊,放一个让我们闻闻?” 林枫刚坐下休息会儿,就被拓麻的爆炸性发言震惊了。他看向拓麻的眼神,宛如是在看一个早已病入膏肓的神经病患者。 上课铃声响得很突兀,拓麻还没来得及跟林枫多说一句话,蜂拥而至的学生们很快占领了整个教室。他们像是早已习惯了这种大场面,竟没有一个人表现出惊讶,直接利索地在乱糟糟的地面上准确地找到了自己桌椅和杂物,不到一会儿,教室里就恢复了原状。整洁的教室、干净的地面、安静的学生,等待着任课老师的到来。没有一个人上前与林枫攀谈,甚至是对地面上残留的血迹表示关注。一切都是麻木且静寂的,这熟悉的氛围让拓麻忍不住板起了面孔。 他二话不说的拽了一下林枫的衣服,简明扼要道:“走,跟我出来。” 两人在众目睽睽下,前后脚地走出了气氛压抑得让人胸口难受的教室。 林枫倒是突然变得稍微主动平和了些,他跟随着拓麻的脚步,穿过了阴暗的走廊,走出了灰蒙蒙的教学楼,左拐右拐,挤进了一个楼与楼之间,背靠操场的小过道。 “有什么想问的么?看你心中的疑问简直呼之欲出。”拓麻背靠着脏兮兮的墙壁,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嘴上倒是慢悠悠地说道。 林枫学着他的姿势,靠到了另一侧的墙壁上,犹豫地开口道:“这就是你所经历过的,校园生活?” 拓麻无所谓道:“差不多吧,不过没现在这么无聊,因为今天另一主角不在嘛,就显得无趣了很多。话说,你准备好了么?二对六,有信心么?” 林枫的那句‘啊?’还卡在嗓子里,就发现过道口不知什么时候,围过来了不少人。有的面孔五分钟前刚刚见过,一点都不陌生。 “我说是谁躲在这里说悄悄话呢,原来是你们两个酸秀才。正好,新仇旧怨,咱们也不继续赊账了,今儿个一起清算得了!” 第55章 三人行 “哎,什么情况?我今天才刚转校过来,对这所学校的事情一点都不清楚,我是最无辜的围观群众啊!”熟悉的声音从拥挤的过道口方向传来,小绵阳般清透柔和的声线,衬托在嘈杂的背景音中,显得格外突兀。 拓麻和林枫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比起林枫略微有点微妙的表情,拓麻的简直可以用喜出望外来形容。导致距离两人较近,刚口出狂言要跟他们清算的混混,也楞了一下,继而开口调侃道:“呦呵,赶巧了都是熟人呀,那更好办了。熟人见面,一起吃饭叙旧的机会挺多,没啥新鲜的;但熟人见面,一起扎堆挨揍的,可是难得一见的奇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快,把那个小子也放进来。” 随着为首小混混的一声吆喝,过道口被推推嚷嚷地塞进来一个人。他的个子在一群高年级小混混中,并不显矮,但那张清秀柔美的脸,和小鹿般无辜纯洁的眼神,却跟他很爷们的身高半点不搭。 钱欣然进了拥挤的过道,被一脸嫌弃的为首混混,猛推了一把,直接向着拓麻和林枫的方向栽了过去。 拓麻反映迅速地向里躲闪,丝毫没有接应他一把的意思。倒是林枫挑了挑眉,迎着钱欣然栽跟头的轨迹,在他落地前轻轻巧巧地搂了一把,到底没让那自带美颜相机磨皮功能的小白脸,变成泥猴子。 “熟人也算聚齐了,咱们是不是该好好算账了?”小混混皮笑肉不笑的盯着面前面情各异的三个半大少年,很随意地从兜里摸出一根烟,也不点燃,直接咬在白花花的牙齿间,搓着狞笑道。 “我很不好意思地想打断你一下。”拓麻出其不意地喊了一嗓子,仍属于少年人的柔和声线,与记忆中略有些尖锐的公鸭嗓并不相同。“我们其实还有一个人,还没到,不能算到齐了。”他颇为认真地紧盯住为首混混略有些浑浊的眼珠,不急不缓地说道。 “还TM有谁……”为首的混混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原本还算安静的过道外,突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着火了!着火了!操场边的垃圾焚烧炉周围着火了!快去叫老师!已经烧到这边了!” 惊慌的气氛像病毒一样在四周扩散开来,原本守在过道口正在扎堆吸烟吹牛看热闹的小混混们,像被惊扰了的苍蝇,慌乱中嗡嗡嗡地乱成了一团,慌不择路地朝着操场的不同方向一哄而散。 站在过道最靠里的三人,却意外的不见一点慌张。他们气定神闲地看着刚才还神气活现叨逼叨的领头混混,现在边嘶声力竭地向着四散的人群喊着‘别慌张、别跑’边自己魂不守舍的不知所从。 “于是,从之前的三对六,变成现在的三对一?伙计们,这次有信心了么?”拓麻学着他刚才搓手狞笑的样子,毫不含糊地撸起了袖子。 “必须有啊!”另外两人也不再沉默,跟着拓麻的步伐,将满脸惶恐的小混混围成了一团。 王行云一手拎着书包,一手抓着校服外套,慌慌张张出现在被滚滚浓烟倒灌的狭窄过道口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衣衫不整的三人组,正躺在地上滚成一团,与在地上不断翻滚挣扎、被鼻血和泥巴糊了一整脸,完全看不出样貌的一个泥猴子,拳打脚踢正闹得正欢。 他的样貌和表情,与之前并无太大差别,只是因为年轻不少的关系,个头和气场略微有点缩水。 见到此情此景,他右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又跳,赶紧把包和衣服往背上一搭,空出两只手来,一手一个地把在地上打得最欢的拓麻和林枫给拽起来。剩下的那一个战斗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两人起身停手后,同情般地看着正被那个脏兮兮的泥猴子抓着头发使劲往地上磕,不会还手只会‘哎哎哎’鬼叫的钱欣然。 “火势越来越大了,外面烟很浓,再不出去,待在这里很危险。”王行云适时开口道。 那个依旧拽着钱欣然头发不放,脏兮兮的泥猴子不愧是仗势欺人、胆小惜命、典型小人做派的混混精英,一听有人给他台阶下,简直是瞬间放开了双手,连滚带爬地扶着墙,从地上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钱欣然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撑着腰,也迅速起身,半点不见拖地带水的。 王行云点了点头,不慌不忙地从包里掏出一大包分量十足、包装上清晰地印着‘加量不加价,送20%’的市场爆款湿纸巾,在浓烟滚滚的大环境下,给满身狼藉的众人,开始,分发湿纸巾! 连那位不属于同一阵营的泥猴子都没错过,气氛和谐的简直堪比大公无私的慈善晚宴派发物资现场。 快速地派发完湿巾纸,王行云示意所有人都低头哈腰,把湿纸巾覆盖在口鼻的位置,跟随他的脚步,慢慢地避开地上坑坑洼洼的石碓、泥地和垃圾,顺利地走出了狭窄的过道,穿过了热浪滚滚的操场边缘,到达了靠近校门的安全之地。 “吭吭吭,多谢老兄出手相救。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日后江湖相见,老子当你是个兄弟!你们几个书呆子也别臭得意,咱们走着瞧!”泥猴子一口气说完,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给自己留,直接趁乱钻入了人群,片刻不见了踪影。 拓麻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像无骨鸡柳似的,轻车熟路地把手直接搭在了王行云肩膀上,还感慨似的叹了口气道:“得罪了以心眼儿小、睚眦必报出名的玻璃眼儿王晓晓,哥儿几个的美好校园生活算是彻彻底底报废了,绝对时刻充满着激情四射和拳打脚踢。钱欣然,看你一脸欲言又止的,有啥想说的么?” 钱欣然的手一直没放开被王晓晓狠抓的那块头皮,他蔫蔫地说道:“我根本没跟他起任何争执,就被莫名其妙地带到了那里。简直是无妄之灾,还被你们几个莽夫连累的称谓了全校混混的头号公敌,真是冤枉死了!” 拓麻搭着王行云的肩膀,舒服地简直想立地睡着,听了钱欣然的控诉,直接‘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他笑嘻嘻地开口道:“王晓晓虽然心眼儿小,但不会无缘无故找你麻烦。仔细想想细节,你刚转校过来,是不是做什么招人恨的小动作了?” 钱欣然耷拉着脑袋,无奈道:“真没有,我这么会看人下菜的专业人士……哎?我好像可见的时候,跟一个高年级漂亮的小妮子多聊了几句,她还追问我的姓名班级和联络方式来的……难道跟这个有关系?” 其余三人满脸嫌弃地盯着他,让钱欣然更加无地自容地缩了缩脖子。 “高年级的漂亮小妮子?是不是高高瘦瘦,皮肤雪白,一双杏眼好像会说话,然后嘴角还一颗美人痣的那个?”拓麻看好戏似的追问道。 “唉?对!就是她。怎么,你认识?”钱欣然抬眼问道。 “不仅我认识,全年级的老爷们几乎都认识。王晓晓苦追多年无果的月光女神,大名鼎鼎的校花季肖萧。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学校里公然与女神眉来眼去?真是自己找死。”拓麻毫无同情心的帮钱欣然揭开了这个可怕的事实。 第56章 挨揍的技巧 在钱欣然的学校生涯中,他从没觉得同性有这么的面目可憎和令人厌恶。就连偶尔来班上找找他麻烦,勒索点游戏币的林枫一党,他都觉得毫无恶意,口是心非的别扭模样,隐隐还戳中了他的萌点,让人觉得分外可爱,同时,也掺杂了一点莫名的其他情绪。 但现在,他突然觉得以前毫不在意的校园生活,才是真正的天堂。虽然知道目前他所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都统统不是真的,但还是既压抑、又痛苦、更恶心。 他和林枫被堵在男厕所,头被按在隔间冰凉的墙壁上,手臂被拧麻花似的按在背后,身体被看不清是谁的人群,像打麻袋一样,被惯性揍的东晃西晃的。嘴里的味道涩涩的,有点铁锈的苦味,又有那么一点腥甜。 钱欣然对于挨揍没有丝毫的经验,还是那群人突然涌进卫生间的时候,林枫在慌乱之中,高声喊出来特地说给他听的。 “保护好内脏和头部。咬紧牙关,不要咬到舌头。别多嘴!装孙子,会不会?” 时间仿佛已经凝固在这窄小的空间中,钱欣然感觉身体和意识,都有点飘。不像是一开始的那样,雨点般的拳头和稀稀落落的脚,毫无节奏可言的悉数落在后背、屁股、大腿等好瞄准的地方,疼痛难忍,全身像是快被拆散了架似的,毫无尽头的磨难。此时此刻,不知是已经习惯了,还是因为大脑有点混沌,已分不出精力来仔细辨别疼痛,他凌乱的思绪中,突然猛地抓住了一丝线头,让难分难辨的思考,找到了一个出路。 “哈喽,小妹妹,我记得你说过,有问题,可以直接在脑海里与你直线链接?”钱欣然试探性地在意识海里默念着。 “是呀骚年,你们这群人中,终于有人想起我来了。默不出声地作为旁观者,我刚好觉得有点无聊。”软糯的萝莉音突然在意识海里响起,让钱欣然浑浑噩噩的大脑为之一振。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学习挨揍的?”钱欣然苦于鼻子很痒痒,双手却被按在背后,无法腾出一根手指来挠挠。 “虽然感官上与真的挨揍没什么不同,不过,你要是清晰的知道这些身体上的感觉都是假的,就不会觉得特别痛苦。简单的来说,就是你的大脑受到了欺骗,所以才会让你觉得,身临其境,痛苦非常。”萝莉难得不嫌麻烦,一板一眼地向他解释道。 钱欣然尝试性地试了试,果然如她所说,真的好了不止一点点。感官的刺激得到了立竿见影的缓解,钱欣然却开始激烈地挣扎起来,拼命地想摆脱双手的禁锢,从人群中突破而出。 小萝莉不解道:“都不疼了,还挣扎个屁呀,不知道这种时候,示弱装怂才能早点结束?” 钱欣然边挣扎边小心地错开对头部和肚子附近的攻击,抽空才对小萝莉说道:“得了秘籍不能自己独享,隔壁间还有一个仍然在受苦受难的好同志,在痛与恨的漩涡中挣扎着,我得去救他于水火中。”他内心的豪言壮语,换来的是又一波激烈的拳打脚踢。碰的一个右勾拳袭来,他躲闪不及,脸上直接开了花。 飞溅的鼻血直接汹涌而出,喷了躲闪不及的周围三人一头一脸。 “操,老子的校服都溅上了。” “真TM恶心,这小子的血溅的还真远。” “……唉,快看,血一直留个不停啊……会不会出人命?” 人声嘈杂,想仔细辨别,却又哪个声音都听不清。 随着一声剧烈的砸门声响起,周围聒噪的声音陡然高了好几度,人群宛如煮开了的滚水,全部朝着同一个方向涌去。 终于安静了。 钱欣然在失去意识前,喃喃道。 林枫一脚踢飞一个腿上功夫明显修炼不全的,跑的慢的小混混,一手抓住了正两眼一翻,失去意识向地上倒去的钱欣然的后脖领子,另一只手直接抱住体重并不轻的那货的腰肢,一套动作下来,端的是滴水不漏,稳如泰山。 三十秒前,拓麻刚拿着灭火器砸开了男厕所门,并十分手欠地拔下了横栓,朝着汹涌的人群直接喷射挥洒灭火干粉。十多个小混混被喷地吱哇乱交,变用双手挡着眼睛,边挣扎着从厕所内部鱼贯而出。终于杀进重围的拓麻,在混乱中伸着脑袋左瞅右看,也没逮住那个让人恨得牙痒痒的罪为祸首,气不打一处来的随手揪住一个跑得慢的小喽啰,掐着脖子恶狠狠地问道:“你们头儿那个混蛋玩意儿躲哪里去了?” 被卡着脖子,呼吸明显不顺畅的小眼睛学生双手抓着拓麻卡在他脖子上的手,边抖边大喘气道:“他今天,家里,有事,没来上学……就交代了哥儿几个,教训下,那几个不长眼的书呆子……” 拓麻放开了手,直接‘呸’了一声,心道王晓晓的眼睛是不是瞎,这两个二货,怎么看都不像是书呆子类型的。你指望他们添个乱、和个稀泥,没准还能靠点谱,指望他们考试时候帮你打小抄,那绝逼还不如自己写。不过经过之前那件事,也算上自己一份,是彻底把这个校园一霸得罪了,再说多少好话、再主动帮忙写多少作业或考试帮忙打小抄,都完全不顶用了。 拓麻收回了乱糟糟的思绪,决定不想那么多了,先解决下眼前的烂摊子,最为紧急。他飞快地把手里还抱着的灭火器直接掼到地上,小跑着进了隔间。看到全身都挂彩的林枫,正颤颤巍巍地扛着早已没动静的钱欣然,赶紧过去帮把手,想把那明显就重量不轻的二货接过来,挪自己肩膀上。 林枫却破天荒的没有放手的意思。他皱了皱眉,回头看了一眼那小子依旧在滴鼻血的脸,凉凉地开口道:“不用换手了,反正这小白脸的鼻血,已经蹭了我一身,就不继续祸害别人了。你们来的还算及时,手段也可圈可点的。帮忙把门打开就成。我腾不出手。” 拓麻耸了耸肩膀,朝着门口的方向喊道:“王员外,帮忙开下厕所大门。里面的我收拾的差不多了,先帮把手,把他们俩送医务室去。” 第57章 酒精的味道 拓麻的话音刚落,原本紧闭着的男厕所的弹簧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彻底打开。大敞开的门,带来了门外特有的、没有氨水味道的、格外新鲜的空气,让待在厕所里有点久,嗅觉几乎麻痹了的两个意识尚清醒的人为之一振。 王行云按住厕所门的那只手,带了一只厚度很夸张的白手套。拓麻倒是看习惯了,林枫肩膀上扛着一个巨大的累赘,自己走道都在晃,更没有精力去关注这些无伤大雅的细节。 原装四人小队终于在男厕所门口完成了历史性的会师。因为钱欣然的鼻血仍未停止,众人着急帮他消毒和治疗,不由加快了去往医务室的脚步。于是,走廊中聚集的一半是看热闹,另一半是真的内急,等着上厕所的人群,终于在送走这四位大神后,或无趣地自行散去,或冲刺般地挤进厕所,哗啦啦地解决完人生大事后,皆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围观看热闹的群众中,绝大多数是敢怒不敢言的。他们看这几人的行为虽然夸张,但又无不觉得解气。同时也忍不住,为那四位颇有骨气的爷们感到惋惜:多好的几位同学呀,学习不差,颇有胆识,样貌更不差,偏偏去招惹那些个混蛋玩意干啥?不过也不全怪他们自己,王晓晓的性格,绝对是说风就是雨的类型,变脸变得比月亮还快。突然看谁不顺眼的情况,实属平常,多少老实人吃过他的亏,最后被整得也是没招。有条件的就脚底抹油,赶紧走人;没条件的就只能生扛着,等他折腾够了换下一个,就算解放了。想通过其他方式解决的先例,不是没有,而是没成功的。 医务室的大门,是长期半遮半掩的。留着的那条半粗不细的门缝,像是一种坦然且嚣张的处世态度:挨揍活该,自作自理。 拓麻可谓是这里的老熟人了。他三两步窜到最前面,大脚一伸,直接‘砰’地一声踢开了门。门内是个简易的小型病房。两张铺着雪白床单的简易床,中间隔着仅容一人通过的过道,平行而列着。靠近大门的两边墙壁上,各立了一个笨重的老式橱柜,里面分别放置了常用的消毒用品和常用药。 林枫见到了床铺的瞬间,那眼神明媚的简直如终于看到革命胜利希望的长征老红军。他的脚步依然沉重,却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把背上的巨大人形沙包,卸货在其中的一张床上。他自己哆嗦着双腿,直接有气无力地瘫在了另一张床上。 能把仅凭一己之力,把日常关系不怎么地的伤员运送到这里,拓麻暗暗的在心里为林枫的行为点了一个赞,够爷们!他本来也想到达这里就把鞋和袜子一脱,飞速占领其中一张床铺的。但他显然慢了一步。 一步错,步步错。错都错过了,他也没那么厚的脸皮去跟伤员和苦力抢床位。于是两手一挥,直接奔向那两个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老式橱柜,毫不客气地自行打开,开始挑挑拣拣地给伤员找消毒包扎和止血的用品。 拓麻忙的不亦乐乎,马不停蹄地在两个相隔不远的两个柜子前跑来跑去,拿了一圈绑带、一瓶酒精、一包酒精棉和一盒消炎药。 靠在门框上的王行云半天也没开口,就满脸淡定地盯着他在自己眼前折腾来折腾去的。 首要的目标是帮钱欣然那倒霉催的止血。拓麻抱着这一大堆东西,直接放在了钱欣然的脑袋边上,然后先掏出了那包还未拆封的全新酒精棉。 不得技巧地胡扯乱扯,最后干脆上了牙齿才勉强把那完整的袋子咬破了一个洞。拓麻两根手指头探进了洞里,使劲够了好几下才掏出了两个棉花球。 拧开医用酒精的瓶盖后,酒精的味道尤其刺鼻。拓麻却好像很喜欢这个味道似的,抱着瓶口依依不舍。他半是陶醉、半是怀念地朝着瓶口的方向猛吸了一口气,而后又若有所思地叹了一口气。最后熟练地操作着放置在柜子最显眼位置的钳子,夹着一个棉花球,探入到酒精瓶子里去蘸酒精,为眼前的伤员先消毒鼻子和嘴角。 钱欣然伤的并不重,就是纵横四溢的鼻血看着很吓人。经过了漫长的路途颠簸,鼻子内残留的血已然排出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已经凝固了的,粘在白嫩嫩的脸颊和口鼻四周,看起来凄惨无比。 拓麻满脸嫌弃地用酒精帮钱欣然擦拭那些已凝固成块状的血迹。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悄咪咪地紧盯着旁边已躺平的林枫的表情,生怕错过什么精彩片段。 没想到眼睛都TM盯的酸了,隔壁床上的那货,愣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拓麻忍不住道:“那谁谁,你能起来帮把手么?清理鼻血这么专业的活儿,小爷我是走粗狂路线的,搞不来。要不这样得了,咱们互帮互助下,你帮这小白脸清理鼻血和脸上的伤口,我帮你处理你胳膊和后背的伤口,这样能效率高点。哎,你别看向门口,王员外的洁癖已经病入膏肓了,他不嫌弃你们两个身上脏,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就别指望他能帮把手了。” 林枫皱了皱眉头,无奈地与肌肤相亲的床单和柔软适中的床铺依依不舍地告了别,起身抬屁股坐到了拓麻刚腾出来的地方,接过了他递过来的钳子、棉花和酒精,试探性地放松了力道,用棉球戳了戳小白脸昏睡的脸颊,尽量轻手轻脚地开始了细致地清理动作。 拓麻如获大赦般地三两步地窜到了王行云的身边,狗腿地开口道:“王员外,老站在门框上也不太好,路过的同学要是不小心看到了,还以为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在里面干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呢,还派一个人守着门。” 王行云的右眼皮明显跳了跳,然后挪动了屹立于门框边许久,几乎要与门框成为一体的身躯,抬脚迈进了门框,走进了这个对他来说,百感交集的地方。 第58章 通风报信 拓麻虽然大多数的时候,都在动嘴,很少有真正需要动手的时候,但他消毒和包扎的技巧,真是纯熟的没话说,让人不禁怀疑,这看起来不像很禁打的小子,到底是遭遇了啥机缘,才把处理伤员的这一套套,弄得这么顺溜。 他手脚麻利地直接把瓶子里的酒精倒在了林枫青青紫紫甚为精彩的后背,用三簇体积较小的棉花直接团在了一起,当做一个面积大的消毒棉,直接在那些面积较大的伤痕上擦拭。 拓麻的手劲儿并不小,但林枫显然耐性可以,愣是忍着一声没吭,自己手里的活儿也没停下来,依旧手腕稳稳地在帮那个小白脸清理血迹。 王行云进了医务室的大门后,也没张罗着要给谁帮把手。他一言不发地穿过两张床之间的过道,径直走到了房间的尽头,两手抓住在微风的吹拂下,互相玩闹、好似纠缠不休的两片窗帘,手上稍稍一用力。只听‘哗啦’一声,洁白的窗帘就这样被完全推至两边,刺眼的阳光倾斜而出,纷纷落到了窗上、地板上、床单上。入眼之处,点点金光,璀璨耀眼。 室内原本若有似无的微风,也仿佛终于摆脱了禁锢,以完全自由的形态,呼啸着从室内穿堂而过,带走了弥漫于空气中,丝丝的血迹和酒精味道。 “难得王员外能想的这么周到,我都没想起来要给这个鬼地方开窗通风。”拓麻笑嘻嘻地搭话,手上却很慢不精细地随手替林枫涂了消炎药,直接拍了拍手,把对方被撩起的上衣直接一把拽了回去,算是完事儿收工了。 “你们两位知情人,除了适当地施以援手外,就没其他什么可说的么?比如,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林枫哐当地一声,放下了手里的钳子,拧着眉头说道。他的视线游移在拓麻与王行云的脸庞间,眉宇间的怒气显然已压制了许久,马上就要爆发。一时间,气氛陡转而下,一副剑拔弩张的场面中,窗边突然传来了不合时宜的充满磁性的嗓音。 “哎呦,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一下,我是来通风报信的。”一个瓜子脸、白脸庞,生的水灵灵、俏生生的姑娘从窗边的灌木丛里探出了半个脑袋,面带羞涩地开口道。 “唉,校花季肖萧?女神你没事儿跑来干啥,这不是给我们添乱么。”拓麻慢悠悠地踱步到窗前,伸着脖子往窗外瞅到。 “呸,谁跟你说话呢,我是跟钱欣然说话呢。他人呢?”季肖萧嫌弃似的对着拓麻笑嘻嘻的脸挥了挥手,不耐烦道。 “哦,你是来找小白脸的?他被你的裙下之臣王晓晓那小子的跟班,打得挺惨的,直接撂平了被抬回来的。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你要是有话说,不如让我代为传达下。为了他的人身安全着想,有事没事儿,别在他周围乱晃。这次只是挨拳头揍,下次没准挨刀子刮了。都说红颜祸水,你这祸水祸害人的能力简直了,红颜也快变黑颜了,被你看上的大小伙子,没一个好结果的。所以黑颜小姐,你有话快说,再耗在我窗口,招来闲杂人等,我可要关窗放林枫了。” 季肖萧被他一大串气都不带喘的嘴炮儿攻势震撼住了,她蹲在灌木丛里,‘我’了半天,也没组织好一句完整的话,气的脸颊憋得通红,汗如雨下。 王行云直接大手一张,搭住了拓麻肩膀就把他往里拉。拓麻撇了撇嘴,‘哼’了一声不再多话,顺着王行云的力道,直接挪进了屋里,气呼呼地把鞋一脱,直接双脚离地,三两下爬上了空着的一张床。 “季学姐,他对谁说话都这个样子,不用放在心上。你冒险来找钱欣然,肯定听到了什么对他不利的事。不妨说说,我替你转达。”王行云轰走了拓麻,自己又往窗口的方向走进了两步,态度平和地对窗台下的美少女说道。 “唉,要不是为了那小子,我真不想跟你们两位瘟神扯上关系。行吧,等他醒了,帮我转达下。王晓晓那臭小子,今天下午就会来学校。他会以跟你们几人和解的理由,骗你们出来。实际上,他已经召集了校内所有小跟班,扬言要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现在你们已经知道了,就快点想办法,能离开学校的势力范围,合理规避就好。虽说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但讨打挨揍这种事儿,还是能躲一天是一天吧。好了,我回去了。”季肖萧挥了挥手,仿佛不想跟王行云多说一句话。她蹲在灌木丛里,猫着腰,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确认周围并没有人后,才腾出手理了理早已被汗水打湿,黏在脸颊上的头发,提着裙子,悄无声息地走了。 “你打算怎么办?传话筒。”林枫随手拿了块干净的纱布擦手,话里的火药味儿尤其浓厚。 “还能怎么办?凉拌呗。”拓麻依旧嬉皮笑脸地说道。他从自己占据的那张床上,伸出了一只脚,晃悠着冲着钱欣然的脑袋就去了。 林枫瞪大了双眼,‘你’字还没说出口,就眼见着刚才还躺在床上呼吸平稳、眼皮紧闭的钱欣然,‘哎呦’了一声,飞速地直起了身子,躲开了拓麻明显是冲着他脸去的脚。 “装啊,接着装蒜啊!你小子有本事别躲,品鉴下大爷我的脚丫子。操,遇到正事儿就装晕躲避责任,算什么好汉!” 钱欣然一个挺身,翻身下床,站到拓麻窗前指着鼻子念叨:“唉唉唉,小哥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装晕啊,我这是英勇反抗恶势力,光荣负伤,体力不支,晕过去了。醒了也是片刻钟的事儿。你怎么不说,你用什么态度对待病患呢,有你这么不讲究,直接拿脚丫子去戳别人的脸的么?” 拓麻撇了撇嘴,无所谓道:“这不是还没戳上呢么!得了,大敌当前,没工夫自己人在这里扯犊子,赶紧协商下,怎么对付下午的那个鸿门宴才是要紧事儿。” “还鸿门宴呢!我是多么朴素老实的乖学生呀,怎么会被扯进去这么凶残暴力、毫无利益可图、毫无美感可言的集体暴力事件中!”钱欣然抹了一把脸,耷拉着脑袋,絮絮叨叨道。 “还TM好意思提这茬呢!都是你小子惹来的风流债!想当年,小爷我也算这学校里的一大公害,遇到的阵容,都没你这次搞出来的抢眼呢!知不知道什么仇什么冤,都可以凭借外力化解的,唯独泡了别人看上的马子,这事儿无解!”拓麻把脚丫子搭在床沿,边晃悠边跟钱欣然对着喷。 第59章 集体私奔 “我也觉得咱们还是要把精力都放在正经事儿上,先说说那个鸿门宴吧。其他的都是小事儿,不重要。”钱欣然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瞥了一眼坐在他床上,面色不善的林枫,赶紧打着哈哈,把话头往别的事情上牵。 “王晓晓在校内,大约有多少打手?”林枫依旧黑着脸,小麦色的肤色在阳光的照射下,隐隐灰中发黑。他闷闷地问道。 “大概,二十个左右?顶多三十个,还要去掉一部分低年级的,帮不上手,只能跟在屁股后面,穷叫唤的小嘎嘣豆。预估真正的青壮年战斗力,在十五个左右。按照四人平分,四舍五入,是以一敌四。”拓麻掰了掰手指头,粗算到。 “哟,才这么点人啊,我还以为校园一霸的势力,能有多通天盖日呢。”钱欣然嗤笑道。 “刚才把咱们堵在厕所里的人,大约不到九个。其中看门的,放哨的,虚张声势的,大约两人。真正动手的,就算六个,按照平分来算,刚才单独揍你的,是三人。人均三人和人均四人的差距,还是蛮大的。到时候你一定别晕菜,用肉体好好体会下,差距大不大。然后再跟我好好说说,这算不算是‘这么点人’。”林枫不疼不痒地给了他一句,怂的钱欣然尴尬非常地选择了闭嘴。 “不如咱们私奔吧!”拓麻搓了搓掌心,一脸大义凌然地向大家建议道。 “这主意提的是相当的好,就是措辞不太准确。基本与刚才那个蹲在窗户边上妹子的建议,如出一辙!那啥,林老大,你觉得呢?”钱欣然缩着脖子,满脸献媚地仰望着林枫问道。 “目前除了挨揍和逃跑,暂时也没有更适合你的办法了。”林枫冷冷道。 “你们的支持和决定都不算数。那啥,王员外,你觉得呢?”拓麻双手撑着床面,双脚探到地上,边咨询王行云的意见,边凭感觉摸索着自己的鞋。 王行云的冰山脸,在这一室的温暖阳光照射下,依旧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他不慌不忙地在地板上走近了几步,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把片刻前刚被拓麻甩脱的,飞隔床铺老远的帆布鞋,用脚聚拢到了一起,直接准确地踢到了拓麻仍在胡乱摸索的脚下。 林枫的眉毛忍不住挑了两下,终究是闭嘴装沉默。钱欣然的嘴贱基本与拓麻不相上下,他‘嘿’了一声,忍不住开口调侃到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潜移默化地秀恩爱,现在可是咱们整个小组的生死存亡的关键点,能不能正经起来,先说正事儿啊?” 王行云丝毫没有开口搭话的打算,拓麻正忙着穿鞋,抽空瞥了他一眼,也是爱答不理的。备受冷落的钱欣然简直寂寞难耐加无辜地想落泪。 他堂堂七尺男儿,以前不管是在学校还是会所,无论哪里,他都能凭借这张脸和这根舌头,混的如鱼得水、前拥后簇的。现在形势陡然一转,竟然混到人见人嫌、爱答不理了!这到底是做的什么孽啊,不仅天天挨揍,肉体上受尽折磨;偏偏在这个小团体中,他的话语权几乎为负,绝对是肉体与精神的双重煎熬。谁来给点同情分啊! 林枫扭头瞥了一眼钱欣然那幽怨得几乎迸出泪花的丹凤眼,抿了抿唇,抬手胡撸了一把钱欣然乱糟糟的发顶,悄声道:“先管好自己,别左顾右盼的插手别人的事。这两位,都不是善茬。” “我不看好逃出校外这一方案。但你们既然不想硬碰硬,倒可以试试。”王行云面色沉静,睫毛低垂,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医务室地板的空地上,与或坐或卧地腻在床上不起来的众人,形成鲜明对比。 “王员外都说话了,哥几个,还愣着干啥,走呗!向着校门口进军。挡路的小流氓和看门大爷,都阻挡不了小爷们追求自由的脚步!”拓麻刚好穿完鞋,在地板上跺了跺脚,看鞋带系的紧不紧,随后直接带头冲向了保健室门口,朝着学校后门的那堵年久失修的矮墙跑去。 矮墙的建筑主体,是属于年代最早的一批老教学楼。虽然算不上年久失修,但毕竟是上个世纪的建筑产物,虽然足够结实,但在岁月的冲刷下,楼梯和墙面都露出了不少颜色暗淡的红砖。为了美观和安全,学校曾组织了校内捐款,要趁着暑假学生放假的当口,把显旧的楼,整体修葺和粉刷一下。当然,出钱出力最多最积极的,就是把学校当家、把老师当空气、把同学当小弟,臭名昭著的校园一霸,王晓晓的家长了。 或许是补偿,或许是交易?拓麻不愿去想那些掩盖在时间尘埃之下的种种前因后果,他只知道,拳头打在脸上、身上、背上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就足够了。 众人沿着操场走了小半圈,很快就找到了拓麻在路上描述的那面方便翻越,逃出生天的捷径。 那是一堵用老式红砖和水泥,一个落着另一个,下一层错着码放,层层叠加在一起,构建起来的不高不矮的一小截红墙。 它无比突兀地矗立在两侧高耸的深灰色水泥墙中,像个不小心闯入了男子篮球队的羞涩小姑娘。 老式红砖墙之所以方便翻越,是因为,墙面上可以踩着接力往上攀爬的地方,很多。拓麻跟钱欣然站在墙前,两眼放光,跃跃欲试,刚要直接攀爬,就被落后他们半步的林枫拦了下来。 “我先上去看看,墙另一侧有没有人。你们等着。”说完,林枫手脚并用地贴上墙壁,稍一用力,直接攀上了墙头。 “没人,你们上来吧。”林枫坐在墙头放哨,边挥手边向地上的三人喊道。 王行云站在墙角的一片树荫里,欲言又止。看了一眼墙角下跃跃欲试,既兴奋又满眼期待的两人,最终什么也没说,摆了摆手,让他俩先上,他垫后。 拓麻和钱欣然争先恐后的同时攀上了墙头,然后拓麻仗着自己比钱欣然那个大高个灵活一点,首先选好角度,飞身一跃。钱欣然不甘落后,也‘哎呦’着,挣扎着窜下了墙头。 “卧槽,什么情况?鬼打墙!”脚刚着地的两人,发出了相似地咆哮。 他们两人,明明是在墙下和墙下,两位队友的见证下,一个接着一个地攀上墙、到达墙头、从墙头翻过、落地,一步步循规蹈矩地完成翻墙的必备步骤的。怎么一落地,却瞬回到了王行云所在的,翻墙的起始点? 林枫坐在墙头,看得真切。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朝着从始至终,就没挪过一寸地的王行云抬了抬下巴,泄气般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了?” 第60章 饱暖生淫欲 面对林枫的质问,王行云既没承认,也没否认。他立在原地,仰起头,眯着眼睛仰望紧贴着学校围墙而立的一棵参天大树。 这颗树并不算什么参天古木,备受关注和呵护。它只是一棵比其他同期栽下的绿化用树木,长得更加茁壮、树枝更为均匀、树叶更加浓厚,更适合翘课后,躺在树荫下边乘凉,边睡觉而已。 王行云紧盯着树叶默不作声,正午特有的刺眼阳光,稀稀落落地穿过树叶间的缝隙,在微风的作弄下,调皮地在他略显青涩的面容上玩起了你追我赶的捉迷藏。 拓麻不甘心地想再次攀上墙,碰碰运气。冷不丁地看到王行云在仰着脑袋眯着眼,一脸的若有所思,愣了愣,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王员外,你肯定想起来那件事了!就是有一次,我非拉着你一起翘课,到树荫下乘凉睡午觉。有片树叶恰好落到了我嘴里,我顺嘴嚼了嚼,说一股子草味儿,真难吃。你非骗我说,自己掉落下来的叶子水份少,肯定难吃。树上还长得好好的叶子,味道一定比落下来的好很多。然后我这么单纯直爽的少年,在你的怂恿下,攀着墙,抠着树干,颤颤巍巍地爬上了这课大树,摘了几片新鲜的叶子,想让你做对比,哪种的更好吃。结果直到我千辛万苦地从树上爬下来,你才说,这些知识都是你在动物世界上看到的,那期的主题是长颈鹿!” 拓麻用又好气又好笑的语调,一口气把关于这棵树的窘迫往事,叙述了个清楚明白。王行云收回了盯住树叶的视线,对上了拓麻瞪得老大的黑亮亮的眼睛,然后在如此炽热且饱含指责的视线中,毫无预兆的‘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连带着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直接生出了几道褶子,站得最近的钱欣然无比担忧他的脸会不会直接被这些突如其来的褶子,把脸皮直接崩开。 “你真是个弱智!”墙头上坐得屁股有点生疼的林枫冷不丁的用一句话总结了自己的观点。 “这大概算得上,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钱欣然转过身,用屁股顶着墙,弯着腰稍作休息,嘴上还不闲着,配合着气氛感慨道。 “我们好像被困在这里了?”拓麻跳跃的思维突然回到了正途,歪着脑袋冷不丁问道。 “也可能,这个里世界的范围,就是学校这么大。”王行云平复了笑意,快速回归了一成不变的面瘫脸,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说道。 “别闲扯了,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反正不能离开学校是个不争的事实。协商下对策吧,是继续在全校的范围内过街老鼠似的到处躲藏,还是直接抄家伙硬上?”林枫坐在墙头上的时间有点久了,被正午的大太阳晒得有点眼冒金星。他发表完言论,就腾出一只手挡住了眼睛,等适应了后,双手一个用力,脚底配合着发力,直接稳稳当当地窜下了墙,也挤进了那棵大树的阴影里,跟其他人一起乘凉。 “你们几个本身就不是什么好学生料的不良青少年,抄上跟棍子就是21世纪的新古惑仔天团组合,我可不行!冲上去的效果,就跟黄继光堵抢眼一样,顶多帮你们分散下火力,还是体无完肤、头破血流,相当惨烈那种。你们忍心么?”钱欣然边絮叨,边学拓麻的样子,横躺在了阴凉里,双眼直愣愣地望着头顶在风的吹拂下,距离自己忽远忽近的树叶们。 “这也不行,那也不愿意,你们要求这么多,干脆自己想呗!我和王员外反正武艺在身,横竖是不怕揍的。还有,那啥,有个私人话题,事关重大。我不想动,钱欣然你靠我稍微近一点。”拓麻呈‘大’字状,宛若瘫痪地躺在地上片刻都不想动,嘴里倒是没闲着,不停地催促钱欣然过来,他有话要悄声交代,场景诡异的像是要交代遗言的公证处现场。 钱欣然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就着躺着的姿势,直接用四肢撑起了身体,屁股离地,头也跟着使劲,手脚快速地向离着半米远拓麻的横尸地点挪动,然后再屁股先着落,四肢下沉,扭过头,不情不愿地压着嗓子问道:“你想说啥?” 在场三人虽然都没吭声,但显然都被他的神之移动惊呆了!在王行云的认知中,拓麻已经算是很典型的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废物了。没想到,竟然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真是长见识了。林枫倒是有些习惯了。这小白脸在学校也是这德行。课间操、体育课,除非是重要场合,班主任坐镇,要求一个都不能少的强制性出席,其他场合基本上见不到钱欣然那格外招人的风骚身影。他整个人好像长在了座位上,屁股不离椅子,身子不离桌子,那趴在桌子上无比享受和安逸的身姿和无上满足的表情,简直可以入选‘你幸福吗’主题的社会头条新闻。 拓麻倒是很快地从震惊中恢复了常态,他整个身体保持不动,只扭过了脖子,在钱欣然的耳边,用他自以为最小的声音说道:“你能不能正视一下这次行动的目的啊?你来这里,不是来与其他人讨论,怎么躲避校园暴力和什么姿势挨打能不太疼的,而是为了验证自己的感情,验证自己到底是喜欢带把的,还是不带把的。你懂我的意思么?” 钱欣然略有感悟地点了点头,随后反驳道:“我也想停下来好好考虑这个问题啊,可现实是,到刚才为止,我都在疲于奔命。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的,饱暖生淫欲?我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呢,哪有空思考这些!” “你的意思是,咱们这趟集体出行,是选错了世界背景。导致你不仅没空跟有好感的同学发展感情,还体验非常不好,甚至有消极情绪?”王行云冷不丁地插入他们两人的悄悄话,吓得正在聚精会神等地等着拓麻回答的钱欣然一个激灵。 “唉唉唉,你怎么偷听别人说话!”钱欣然愤慨道。 “你这么大声,想假装没听到都有点困难。”王行云摊了摊手,无奈道。 “喂喂,大小姐,你听到了吧?客户对你的安排,非常不满意!你本来就没提前打好招呼,就带这么一大群人,跑到了我的梦里来旅游。我没赶他们出去,就已经很客气了。现在客户有情绪了,你看怎么收场?”拓麻幸灾乐祸地直接喊出了声。 幼齿萝莉所特有的、带着淡淡撒娇意味、软糯的娃娃音,也十分应景地出现在了众人的脑海中:“切,大不了我额外赠送他一个美梦。彻头彻尾适合他的,安逸非常,适合跟同学发展感情的‘好梦’。多大点事儿啊,值得对我大吼大叫的,真没礼貌。” 第61章 分道扬镳 钱欣然倒是不怎么在意梦貘所承诺的‘送他一个美梦’,他格外心虚地频繁往林枫所在的方向东张西望,看得旁边的拓麻都替他感觉累,忍不住悄声道:“怎么,怕他听见发现你的意图不轨?只要他不是弱智,应该早就发现了吧。” 钱欣然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脸憋得通红,向来伶牙俐齿的他,这次说话却激动得开始结巴:“唉,不是吧?不可能呀……我,我们也没说什么特别的对话,不像你们这样,连翻个墙,看见一片树叶,都能勾起如此腻味的回忆……我们之间清白的,就好比……阿尔卑斯山上的雪……” 拓麻满脸嫌弃地打断了他的话,难得勤奋地撑起沉重的身体,往旁边挪了挪,挥着手压着嗓子道:“你能不能好好说人话,什么阿尔卑斯山上的雪,我还TM华清池上的一瓣玫瑰呢。” 钱欣然终于理解了,为什么鸡同鸭讲话会这么费劲,因为不在一个频道上,且语言不通啊!他迅速整理了下思绪,斟酌着要说得多通俗,拓麻才能100%地理解他的想法。 “我想说的是,你凭什么就认为,林枫知道了我对他的那点小心思?还有,我们从通过那扇门,进入到这个世界后,总共也没说上几句话,更别提拉近关系,增进感情了。说更通俗一点,就算感情没有进展,起码其他方面有点进展也成呀,比如……”钱欣然不知是心虚多一点,还是不好意思多一点,说话声越来越小,拓麻简直要把耳朵贴到他的嘴唇边上,才能听得清。 “比如,牵个小手儿,亲个小嘴儿,互撸个小象儿……一类的?”拓麻也学他,声音压得极低,生怕别人听到一丝半点。 “对对对,就是这么个意思。”钱欣然的鼻尖兴奋得冒出了点点油光,他毫不在意地随手一抹,捣蒜泥般猛点头。 “你想得倒挺美!告诉你,当初只说好,利用我这个中间平台,帮你确认心意。想追他还是泡他,请你出去以后,用你的血肉之躯自己应对。别想着投机取巧,老子这边业务繁忙,不提供额外服务。”拓麻说完也不等钱欣然反应,直接拍拍屁股,朝着王行云的方向走去。 “他不愿意帮忙,你也不愿意么?条件你随便开。”钱欣然一改刚才情窦初开,楞小子的姿态,冷静异常地直接在脑海里说道。 “我要你的梦。”银铃般令人格外放松的童音笑盈盈地说道。 “好。”勇于跟未知生物做交易的少年,眼神坚毅,眼底幽深,嘴角翘的老高,带出两朵若隐若现的对称的小梨涡。 “你想要什么?”红衣萝莉的身影若隐若现地飘荡在他的脑海里。 “我要他!”钱欣然周身的气息随着他在心底的奋力呐喊,彻底变了味道。原本软绵绵、甜腻腻、笑嘻嘻的气质陡然一变,意识海中被他的气势所累,原本风平浪静的海中,突然卷起了腥风血浪。刺鼻的血腥味,让原本松散应对的梦貘都为之一振。 “拓麻这闯祸体质的臭小子,这次又招惹来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真是让人操不完的心。”梦貘有些心不在焉地在王行云的意识海里念叨着,换来了对方憋笑似的一声轻哼。 “话说回来,王行云,你这次怎么这么沉默,一副随他折腾的嘴脸?”小萝莉好奇得要命,这次王行云的表现,安静地简直令人鄙夷所思。 “你的地盘,你肯定比我清楚。一般什么情况下,通往不同‘里世界’的门,会自动打开?”王行云所答非所问道。 “能掌控这里的只有两个人,除了我,也就是他了。你就当做,是我自作主张地带他们来锻炼意志力好了。”小萝莉笑嘻嘻地避重就轻侃侃而谈。 “你觉得这一行四人里,谁算是比较傻的那个?”王行云颇为随意地问道。 “以前我一直觉得是钱欣然,智商高情商低那种。现在看来,嘿嘿嘿,还真说不准了。”小萝莉眯着眼睛,视线在聚集在树荫附近的四人身上,来回流转。 “你快点带他们去‘好梦’吧。这次的行程,最大的受益人,就是你。既获得了白芷的线索,又得到了钱欣然的承诺。怎么看,都是名利双收的大赢家。走吧。”王行云自行结束了对话,向着一脸奸笑,快步走来的拓麻,一派轻松地迎了上去。 “王员外,我跟你说呀,钱欣然那小子,端的是色欲熏心的脏心思唉,哈哈哈!你是没听见,他对林枫的种种想法啊……”拓麻边说边捂着肚子不停歇地哈哈大笑,让林枫一脸莫名其妙,钱欣然满脸铁青。 “好啦好啦,别私传别人的八卦了,该说正经事了!”小萝莉这次倒并没有私下跟某个人在意识海里对话。她在操场范围内的半空中,突然浮空出现,清冽的声音霎时笼罩了整片天空。 此时此刻,整个空间的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彻底地被消音了。操场上宁静得可怕。原本生机勃勃地在上体育课的学生们,也变得一动不动,宛若被暂停了的录影带。 停滞在半空中的红衣萝莉,并未有着陆的打算。她笑眯眯地跟地上丝毫不受影响的四人,逐个打照面似地点了点头,忽而甩起衣袖往那堵矮墙上一挥。只听轰隆隆一声,原本结实的墙面,突然开始剧烈摇晃。 连带着四人站立的地面,也开始地震般地无规律抖动。 那震动持续了片刻,突然‘哐当’一声,四人寻着声音同时望过去,只见那面不久前三人才爬过的红矮墙,墙面上突然打开了一扇门。 那扇门开门的方式也很特殊,竟是只见洞口,不见门扉,向着两侧自动打开的那种。门里面的空间并不大,仅容两人并肩而立。空间顶部,粗粗望去,竟然还有一盏白炽灯。 “这是……电梯?”有封闭空间恐惧症的拓麻,最先反应过来。其他三人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像。 “这是什么意思?让我们乘坐这架电梯,离开这里?”林枫皱着眉,猜测道。 “这大概就是,刚才承诺补偿给你的‘好梦’。”王行云面色不变,瞥了一眼表现得无比震惊的钱欣然道。 “我天,这里出现的电梯,要带人前往哪里?十八层地狱么?”钱欣然用无比浮夸的语气惊呼道,换来了旁边林枫毫不客气的嗤笑。 “好啦,你还有你,别看别人了,就是你们两个新人,赶紧的,上电梯,时间可不等人。留下的两位老熟人,继续解决本来就属于你们的问题,勇敢的面对吧!”小萝莉也不留时间等那几人反应,直接大袖子一挥。 原本烦闷窒息的空间中,突然从天边刮来一阵旋风。 旋风飞快地卷起了正在愣神的林枫和站在他旁边,大呼小叫的钱欣然,直接涌进了那扇门户大开的电梯里。 伴随着电梯关门时所特有的,一声小而轻的‘砰’,世界瞬间恢复了原貌。 第62章 电梯与汗水 电梯中的空气相对沉闷,钱欣然难得有机会与林枫肩并肩地站在一处,顿时有点紧张过度,从而引发了系列,诸如口干舌燥、聒噪不安、手脚无措等诸多连锁反应。 林枫的身高在同年龄的男生中,并不算矮的,相反,还比较拔尖。但如今与钱欣然肩并肩,却很意外的矮了半头。 林枫倒是没有任何反应,反倒是钱欣然,无比不自在的又是缩头、又是哈腰的,生怕自己因为身高的优势,而招惹对方不快。终于在他不断地挣扎下,林枫终于动了一下,吓得钱欣然猛地错后了半步,背脊‘咚’的一声撞到了电梯内侧的墙壁上,一时间,气氛无比尴尬。 林枫像是没听到动静一般,继续在电梯的楼层按钮上,胡乱按了一气,却没有一个按钮被按亮。失望之际,却突然发现,在最高层按钮的上方,竟然还有一个按钮。这个按钮的设计,很特别,不是任何的数字或者功能开关,而是一个半圆形的,有着不同层次颜色递进的彩色按钮,使劲仰着头看得并不真切,林枫心里捉摸着,管他什么玩意呢,先试试按一下再说。 但伸长手臂,距离那个高高在上,仿佛在蔑视众生的按钮,怎么都差一小段距离。林枫正在考虑,这个电梯能不能禁得住自己奋力一跃,去按那个按钮的力度,却突然感觉后背一暖,一只比他更长的手臂贴着他的肩膀而上,轻轻巧巧地越过黯淡无光的按钮们,直接朝着那个最高处的半圆形花哨按钮,笔直而去。 ‘滴’的一声,最高处不可一世的按钮,应声而亮。悬空静止了许久的电梯,终于开始运作,朝着未知的方向欣然而去。 “你不是,很怕我么?”林枫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变,面朝按钮,用毫无情绪起伏的生硬语调慢悠悠地说道。 “唉,怎么会,我那是敬畏。”钱欣然放下越过林枫头顶,按住半圆形按钮的手,畏手畏脚地后退了半步,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那个与发言人的语气极为不符的,烫人胸口的滚热后背。 “你在校内听过关于我的传言吧?关于我的身世,和我父亲母亲的……”等待电梯到达目的地的时间太过漫长,林枫仿佛无法忍受这种过于安静的氛围,忍不住第二次主动开口道。 “多少听过一些。比如,你是你父母从人贩子那儿买来的被拐卖的小孩;你爸爸一喝酒就胡说八道,吹嘘自己做过多么惊心动魄的大生意;你母亲不会说话,也是被买来的媳妇,因为生不出小孩,天天被打……之类的。唉,我跟你说,传言这种东西不可信,你也听过不少关于我的吧?学校里的人都是怎么说来的?”钱欣然紧张地额头直冒汗,他攥住校服的袖口,随手一擦额头,边说边努力回想,学校里盛传的关于他自己的谣言。 “我听到的版本是,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去俱乐部酒吧那种地方,卖屁股赚钱。”林枫若无其事地接话道。 “什么玩意!哪个缺德儿子传的闲话,我了个草,怪不得有一阵子,连带着班主任和同班同学在内,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唉唉唉,林老大,我跟你说,完全没这回事!谣言都止于智者,我虽然的确有校外兼职,但那做的都是女人的生意,我也恰到好处地掌握了分寸,绝对没有做那些见不得人的肮脏勾当!”钱欣然急的浑身直冒汗,后背出的汗尤其的多。他甚至能感觉到,被体内的急躁情绪蒸腾而出的汗水,正簇拥着涌出了汗毛孔,紧贴着背脊不断地聚集,最终积累到一定数量,成为一滴滴晶莹剔透,饱含着热度与咸味儿的汗水,顺着他年轻而线条流畅的后背曲线,蜿蜒而下,没入腰际。 林枫看着他猛冒汗的脑袋,有点纳闷这里哪有这么热?他怎么一点都没感觉到。或许是人的体质各有不同,他的耐热能力,又算是比较强的,一般不太炎热的夏季,基本上一个电风扇就对付过去了。所以眼看着钱欣然汗如雨下,多少有点同情汗腺发达的男同胞。 他试探性地往角落里挪了挪,想留给钱欣然更多的空间,能稍微凉快点。但他忘了他们刚才的对话,停在了一个非常容易让人误会的节点上。此时的挪动,多少都带了点嫌弃地意思,让钱欣然的汗,流的更加猛烈。 “林枫,我跟你说,我真没有!唉,我像是那种重口味、没节操的人么?你别往后挪啊,我的清白啊!真是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别人我管不着,你可千万不要误会我……”钱欣然烦躁异常,连带着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他浑身被汗弄得痒痒的要命,终于忍不住,一把甩掉了校服外套,背着手,伸入校服衬衫里面,泄愤般地,在汗滋滋的后背上,一通猛抓。然后一屁股做到了看不出材料的地板上,气喘吁吁。 “我没误会。这类谣言,基本是以中伤他人为目的,听多了顶多为你的人缘和传闲话人的想象力感叹一下,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了。毕竟,被传的人和猎奇的事件太多,听都听不过来,谁都不会刨根问底,大多都是一笑了之。”林枫背靠着电梯的一侧墙壁,也顺势坐了下来。在这样一个封闭的空间,如果不聊点什么,时间好像会过得特别慢。 电梯在漫长的匀速上升过程中,始终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它安静得让人几乎感觉不到高度的不断攀升和时间的不断流逝。终于,在轻巧的一声‘咚’后,电梯终于停了下来,两人这才感觉到长时间的攀升,所带来的眩晕与恶心感。 紧接着,还没等坐在地上的两人站起身,电梯突然轻微地摇晃了一下,然后竟然开始沿着什么固定轨道,开始横向移动。 “我说,这货不是电梯么?为什么还能横向移动?而且……这到底是要去哪里啊?”钱欣然无比挫败地使劲揉了几下脑袋,他原本打理整齐的定位烫,瞬间被他祸害成了鸟窝头。 林枫轻微地皱了下眉头,不急不缓地说道:“你这个始作俑者都不清楚,我这个围观群众更不清楚了。我想,你应该还记得,我当时正在校门口的网吧打游戏。” 第63章 那时雨 拓麻眼睁睁地看着那阵旋风卷走了钱欣然和林枫,然后电梯门‘碰’地一声关上了,操场恢复了原本的生机勃勃和熙熙攘攘。 他有点失落地撇了撇嘴,王行云低沉地声音适时地响起,略带安慰语气缓缓开口道:“也想跟去看看?这里的所有地盘,都是你的,想什么时候去,不都是分分钟的事儿,有什么好烦恼的?” 拓麻也说不清自己究竟在失落什么、烦恼什么,或许是这个自以为印象并不深刻的梦境,又出来扰人好心情;又或许是,难得一群人闯入这个饱含压抑与无措的梦境,个性鲜明,意外不断,嘻嘻哈哈的,让整个世界呈现前所未有的愉悦和吵闹的气氛,冲淡了原本的令人呼吸困难的恶心感。 没错,这个里世界的一切,都令人恶心。 默不作声的同学,嘴脸模糊的围观群众,笑声尖锐的谣言传播者,明哲保身不管不顾的老师,从不露面的家长,以及,那些口吐着残虐的语言,挥舞着拳脚,不留余力地‘收拾’他人的校园痞子们。 原本阳光明媚的午后,突然被天边飘来的一团乌云遮住了太阳的大半张脸。天,一下子阴了下来。 暖洋洋的操场,失去了阳光的庇护,也骤然改变了气质。不远处的翻新的教学楼,在灰蒙蒙天空的衬托下,轮廓变得格外模糊。灰色的墙体,映衬着苍白的窗棱,微风鼓吹着幽灵般的窗帘,在窗前毫无目的地游荡着,让站在操场上的人偶尔望去,冷汗丛生。 或许是要下雨了,操场上不知什么时候,体育课已经结束了。零零落落的人群,陆续拾起自己搭在球网上的外套,三三两两地回去了。 拓麻突然觉得胳膊有点冷。 他与王行云肩并肩地站在那堵红墙边上,用手掌遮挡着,眯着眼睛看了会儿天,才泄气般地边用双手搓着胳膊,边扭头与王行云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王行云默不作声地听着他的絮叨,手边上也没闲着,直接大手一伸,‘划拉’一声,把校服外套的拉锁一拉到底,双手灵活地一脱一转,带着余温的外套轻巧巧地落在了拓麻的背上。 “我不冷啊王员外,就是突然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穿着就好。”拓麻受宠若惊,他刚不久前才爬了墙,贴身穿的校服衬衫被蹭的到处都是红墙上红红白白的砖粉末和砌墙的白石灰,而他自己的校服外套,早不知顺手丢在了哪里,可能是教室、可能是卫生间、也可能是医务室。 王行云倒没有多余的话来解释自己的行为,他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热,你穿。”就不再吭声,眼睛依旧盯着那棵树,似是沉思,但拓麻猜测,多半是在发呆。 风来得快,雨也来的快。 乌云密布的天空,转眼间,就掉起了雨滴。操场上的柏油地面,很快就变得湿漉漉的,有些不平整的地段,开始积累起了大大小小的水洼。 拓麻像是个久不见雨水的皮猴子,披着王行云大一号的校服外套,风筝般手舞足蹈地开始在操场上转圈撒欢。 豆大的雨点毫不留情地悉数落在他的头上、脸上,原本浅蓝色的外套也因为被雨水打湿,变为了沉甸甸地深蓝色。 拓麻仿佛疯魔一般,边欢呼着,边围着操场乱窜。王行云怕他疯闹没边,在大雨中慌不择路,磕到碰到,也不敢怠慢,于是在被暴雨笼罩的操场上,出现了一个皮猴似的披着沉甸甸外套在前面跑,另一个默不作声落后一步,在后面紧跟着追的猎奇场面。 直到拓麻终于疯够了,顺着操场的另一出口,直接跑到了旧教学楼入口处的台阶上,半倚靠着墙壁,气喘吁吁地看着紧跟着他的脚步而来,也被大雨浇得宛若落汤鸡的王行云,才哆嗦着嘴唇断断续续道:“你……你,跟着瞎跑什么,这么大的雨,可没有干净衣服换……” 王行云的头发已彻底被雨水打湿,站在一楼走廊的入口处,多余的水底滴滴答答地顺着他形状姣好的额头蜿蜒而下,紧贴着同样变得湿漉漉的自带卷曲弧度的柔软睫毛,路过那依旧倒影着两个小月亮的漂亮桃花眼,擦过脸颊,朝着下巴聚集而去。 这场面,如果不是发生在简陋背景的学校,一定无比香艳。 拓麻忍不住吸了一口口水,胡思乱想到。 “疯也疯完了,闹也闹过了。你先平复下心情,两分钟后,解释下为什么要带这群人进来这个梦境。”王行云似乎是无法忍耐那滴滴哒哒的水,顺着他脸颊流淌而过的那种冰凉与无法把控的痒痒感,直接从额头处撩了撩湿漉漉的头发,把它们直接用修长惨白的手指,拢到了另一侧,然后手背顺势一抹一甩,将淌在下巴出的多余水滴,直接甩到了地上。 “不是我,我是无辜的!你当时也看到了,那扇门,是自己打开的。”拓麻三两下脱下了王行云沉甸甸地注水外套,两只手从袖子开始,不留余力地使劲拧往两个相反的方向拧,瞬间挤出了不少水。 他手脚麻利地把整件外套的水都挤出来后,外套瞬间轻盈了不少。拓麻满意地把外套往背上一搭,解放了双手,再随手拽起自己贴身的衬衫下摆,解开了几颗扣子,直接撩起来用来擦脸。动作娴熟得仿佛早已重复做过了无数次。 拥挤的空间传来了王行云若有似无地叹息。 拓麻意识到,好像自从王员外被自己绑票误上贼船以来,叹气的频率越发多了起来。 明明是个面瘫,没事儿学什么别人唉声叹气。 拓麻仔细回想着之前几次王行云叹气场合和缘由,基本上都是因为自己创下的不大不小、或大或小的烂摊子。他依稀地想起来,在同居的这多不多少的几天里,有一次他夜里实在难熬的要命,就光着脚,披着薄被,小心翼翼地溜进了王行云的卧室。 王行云的卧室虽然不像是拓麻自己的,常年门户打开,开放怀抱等你,但也从未上过锁。他就这样,缩着脖子,猫着腰,轻手轻脚地慢悠悠扒开了那扇仅关着的门。扑通扑通地心跳声,似乎难以遮掩他莫名其妙地兴奋心情。 他终于溜进了那扇门,依靠着窗边皎洁的月光,将这间不大的屋子,看了个彻底。 第64章 青春永驻的王员外 房间很整洁,除了拓麻自己,没有多余的东西。 这间屋子的通风状况非常好。正对着大门的,就是之前被保洁团队擦得太亮,直反光的可推拉式玻璃窗。窗子的底下,是一片可容纳一人横躺着的平台。平台所使用的材料,是跟建造这窗台的材料自成一体的,都属于瓷砖。什么时候坐上去,都觉得冰屁股。于是这个空间原本设计的初衷,即:为了更好地俯瞰楼下的风景,因为冰屁股的缘故,彻底荒废了。变成了一个纯粹的放置杂物的空间。 拓麻在王行云住进来前,把整个屋子都当仓库使用,原来这个地方,放置了一大排自己小时候看过的图书,什么十万个为什么、365夜故事、世界未解之谜、科学探索杂志等一些杂七杂八的闲书,乱糟糟一摞摞地堆积在那里。大扫除的时候,家政阿姨还特地多问了一嘴,这些书怎么处理。他记得好像是让阿姨统一扔在一个大纸箱里,先放在了王行云那屋的门后了,打算想起来的时候,直接让收废品的直接搬走。 却没想到,这些书,竟然被王员外这种洁癖晚期患者,从灰扑扑的大纸箱里拎出来,还全部擦拭干净,分门别类的用不同颜色的书挡隔开,把那个窗台下的鸡肋空间,收拾成了一个小型的图书展架。 看到曾经爱不释手的图书,在岁月的打磨下,原本雪白的扉页变得斑驳且昏黄,但在月光的照射下,却焕发出不可思议的新生,拓麻顿感喉间一哽,仿佛有什么东西,就要突破时光的壁垒,挣扎而出了。 他察觉到自己略有些失控的情绪,连忙扭转了视线,尽力不再去看那些排列整齐,被细心擦拭过封面了书脊的旧书,移动眼球,往窗户两侧的衣柜和写字台看去。 衣柜是王行云自己从外面拉来的,简单到索然无味的设计。旁边隔着一条过道的写字台,跟衣柜的花纹一致,显然是成套产品。 拓麻边转着眼珠子到处乱看,边越过空无一物的写字台,向着占领这个房间最大面积的家具望去。 王行云安静地躺在与衣柜、写字台,同系列的朴素大床上,正面朝上,双手放置在身两侧,标准的挺尸睡姿。 他睡着的时候,面部肌肉因为全身放松的关系,看起来温和了许多,不再是硬邦邦、冷冰冰的面瘫脸。这个样子的王行云,拓麻印象中好似见过,又好似没见过,印象尤其模糊与暧昧,让他一时间,也没想起个所以然,索性不再细想。 拓麻屏住喘息,垫着脚尖,从门口挪到了王行云的床前,左看右看没找到合适坐的地方,但站着又觉得太累,索性双腿一盘,屁股一沉,直接坐到了王行云床前的地板上。坐下后,兴许是因为高度落差的关系,他的脸挨熟睡的王行云极尽。拓麻躲闪不及,差点一下子与王员外头碰头,吓得他全身冷汗直冒,迅速后退,脚上出的汗在地板上拉出一条长长地刹车痕迹。 拓麻抱着头,缩着脑袋,在床前的地板上趴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确信王员外没醒。稍稍松了口气,特意保持着与王员外脸和身体的安全距离,拓麻开始平生第一次仔细地观察这张在记忆力,就没怎么变化过形状的俊脸。 王行云从来都是属于那种大众情人脸的招人长相。拓麻印象里,平日里见到他,因为那双倒映着两个小月亮的眼睛太过招人,导致很多人想起他,首先想起了那双睫毛微微上翘,眼型酷似桃花,眼四周略带粉晕,眼尾微垂,给人一种似醉非醉朦胧感的桃花眼,他的相貌反而却让人记不清了。 此刻,闭上了眼睛,呼吸绵长睡的正香的王行云,少了份白日里灵动与生硬的反差萌,多了份轻松与惬意的禅意。他时常被遮盖在头帘之下的绵长笔直的剑眉,也在主人的熟睡中,崭露头角。他的鼻梁很挺直,宛如一座绵长悠远的水墨画。他的嘴唇微薄,下唇明显比上唇宽上一点点,显得唇形格外顺眼。 王行云会笑,但那种时刻太少见,比昙花一现还TM珍贵。所以学校那会儿盛传,要是哪天撞大运,看到他笑了,或许是要转大运,或许就是要与世长辞了。但他熟睡时,整个面部表情放轻松后,嘴角竟意外的是自然上扬的唇形。 拓麻瞪着大圆眼睛,趴在床边瞧得仔细,这样的面相,叫什么来的?桃花眼,瓜子脸,唇角上扬,山根高挺,怎么看怎么都是个招财更招人的富贵命,要不他怎么从小到大,都喊他王员外呢。可这位却成天到晚,小老头似的瘫着脸,话少的几乎要急死人。不能算是自闭吧,但周边的同事好友,从没见他联系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王员外的人生理想,不在俗世? 拓麻越想越不着边际。他想事儿的时候,总习惯紧盯住什么固定的景物,来稳固视线。躺在床上睡得正熟,连呼噜都不见一个的王行云,成为了他固定景物的首选。他不自觉地边紧紧地盯着王员外,边胡思乱想。冷不丁,看到他泼墨般浓黑柔软的发丝中,竟然混杂了一根白发。 原来,时光从未放任过我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屁嘞! 他的王员外才貌双全,色香味俱全,才不会这么年轻就开始衰老! 拓麻紧张异常,手指不听使唤般地哆哆嗦嗦。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胸口处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脏。稳了稳心神,这才控制住了双手,屏住喘息,放轻动作,慢慢地扒开了王行云靠近右耳朵的那一簇头发。 那根白发在没开灯,仅凭着微弱月光照亮的情况下,并不好找。但拓麻平日里节省出来的惊人耐性,在此刻发挥了极大的作用。他瞪大的双眼,在黑洞洞的房间内,几乎并发出渗人的幽光。 他捧着那簇头发,一根一根地仔细筛选。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挑出那根与众不同的浅色系毛发。他紧紧地握在手心里,生怕他一个疏忽,它就从指间溜走,重回那片墨色的海洋。 找是找到了,可是却不能直接拔掉。 老话怎么说来的?白发,拔一根,长十根。 不能拔,怎么办?拓麻转了转眼珠,舔了舔干裂脱皮的嘴唇,顿时有了主意。 不能拔,那小爷把它剪掉。嘿!就凭一根头发,也想破坏王员外不朽的青春?没门! 第65章 玩泥巴的小少爷 电梯依旧在坑坑洼洼的轨道上颠簸而行。原本平稳安逸的路途,好似一场短暂而温柔的梦。 钱欣然一手撑着一边墙壁,想努力在这颠簸的路途中,保持一个微妙的平衡,却在林枫释然的眼神中,知道这都是徒劳。 “你是不是,晕车?”林枫看他一会儿起来,一会儿坐下地忙个不停,终于抑制不住那毛茸茸的好奇心,探着脑袋问道。 钱欣然特别想说不是,但从胃部不断分泌出的胃液,正在源源不断地往上走,他一口气没绷住,直接用力地捂住嘴,哽咽了一声。 电梯内再次陷入了沉静。 钱欣然自觉丢脸,加上恶心感犹如纠缠不休的小妖精,就是不肯见好就收,弃他而去,让他越来越难受,愈来愈想吐。 林枫慢悠悠地跟随者颠簸的节奏,扶着墙壁,站起了身。他绕过钱欣然的身体,径直走到了电梯的门前,仔细地观察了一下紧闭的门缝,然后试探性地想用巧劲儿,把门弄开。 奈何这位小混混的老大,平时做人做事都颇为认真刻板,手指头上的指甲,每一个都修剪得相当到位,竟没有一个稍微长一点的指甲,用来抠一下那扇关得死紧的电梯门。 他试了又试,还是找不到借力点,哪怕把电梯门撬开一点点缝。 林枫初次尝试失败,却并没有气馁。他仿佛愈挫愈勇的战士,不断更换角度和力度,一次次地继续尝试着。他健康的,宛若秋收季节,摇荡在麦田的小麦色肌肤,随着他的优美饱含爆发力的动作,逐渐蒸腾出一层薄汗,亮晶晶的覆盖于健美的肌肤之上,让人看着就心生仰慕。 钱欣然是想好好静下心来,欣赏林老大这难得一见的优美身姿的。但他实在晕的要命,脑子里仿佛一团块煮开的沸水,咕嘟咕嘟地叫个不停。从胃部涌上来的酸水也越积越多,他拼命忍耐着,他不想,非常的不想,尤其是在这个人面前,丢脸。 虽然,他在他面前的丢脸次数,已经太多太多。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好像是个暑假的傍晚。 钱欣然记得很清楚,那时的他,还是个半大的小鬼。不是比喻词,是真真正正的小鬼,一年级的小豆包,又弱又矮又爱哭那种。 他的父母,不算有钱人,但也不算普通家庭。典型的中产阶级,在社会中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在正中央,摇摇晃晃,不愁吃喝,过得还算好那种。 他家住在小学附近的高档公寓楼,据他母亲跟被雇来帮忙做饭的阿姨闲聊时的发言,这栋公寓是在房价低迷的时候,碰巧投资买的,没想到这边会被建设成临近学校的高档学区房住宅小区。 虽然是误打误撞买到的房子,但钱欣然却跟小区内的,真真正正的富二代小孩,玩不到一块去。没有为什么,也没有特别的缘由。大概是因为不同阶级,不同的思考方式,未来也会走向不同的命运。本就不是一类人的个体,就算现在图那个表面功夫,勉强在一起玩耍,也不会成为真正的朋友。 钱欣然的父母都是常年混迹在商海,稳坐鼎鼎大名上市公司中层和高管的人精。这点道理,不用道听途说,单凭他每日里,有意无意观察他父母的言语和行为,也早把成人世界的那条‘界限’摸得滚瓜烂熟。就像他的母亲,无论再怎么表现得与做饭阿姨的熟络,也不会把她当做朋友一个道理。 但他又忍耐不了独自玩耍的孤独和寂寞。 于是在一个偶尔没人接他回家的放学后,他跟随者波浪般从校门口汹涌而散的人群,来到了学校附近的那条小河边。 好多同校不同班的年龄相似的孩子,正三两成群的聚集在河边的岸堤上,在玩老鹰捉小鸡、捉迷藏、踢皮球等各类游戏。 他双眼放光地冲了上去,即使跟他们不熟,短时间内玩不到一块去,他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也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他爸爸常说:人嘛,都是群体性动物,能找到适合自己的集体融进去,也甭管什么真性情还是虚情假意。有组织,身体和精神,都会舒服很多。钱欣然此时此刻,不得不在心里,为他那个因为常年跟项目加班熬夜,眼圈黑漆漆似被炭熏过的老爹,默默点了个赞。 慢慢地,钱欣然通过坚强的毅力和不畏冷嘲热讽的厚脸皮,终于融入了这个以河边为地界的小集体。这个集体中的孩子,家长大多是工薪阶层的普通老板姓。平日里工作都比较忙,下班前,晚饭后,因为疲惫,不愿多管孩子的课余生活,也乐于他们能聚在一起,互相照应着一起玩耍。 钱欣然在这些没心眼的熊孩子们中,并不算是个另类,但也特征显著。每次放学过后,大家聚集在一起,吵吵闹闹地垫在书包上匆匆写完或抄完作业,就会一窝蜂地去河边疯玩。钱欣然花费在作业上的时间,明显多于他们。且一到饭点,别人家的孩子都会被父母或者邻居大妈,边吼边提着脖领子带回家吃饭,来接他回家吃饭的,却是个其貌不扬,系着蓝底白花围裙的保姆。 哦,原来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呀,跑出来跟我们这群泥猴子一起,蹲在河边玩泥巴干啥? 这是一段时间内,河边的小集体对钱欣然的统一印象。 钱欣然与林枫的真正接触,是在一个并不算美好的傍晚。 那天吃过饭,写完了作业,他跟做饭的阿姨一起出门来。阿姨做好饭等他吃完了收拾好碗筷,就可以下班了。 钱欣然的父母常年加班没点,他虽早已习惯独自面对灯红通明却空旷冰冷的房间,却在找到组织后,每天定时定点跟做饭阿姨一起出门,准备在睡觉前,再跟小伙伴耍一耍。 这次他刚走出自家楼门,却听到旁边树丛里传来了‘呜呜呜’的声音。 钱欣然从小就是个人精,耳聪目明,脑袋瓜遇事转的飞快。他竖着耳朵听了半响,猜测估计是谁家的小狗,走丢了?本不算多事,但见天色渐晚,发出声音的小动物叫声可怜,显然是饿到了,恻隐之心顿生。于是壮了壮胆子,独自往树丛深处走去。 第66章 撸狗专家 高档住宅小区保安的巡逻范围很广,很少有遗漏的地方。而楼与楼之间的绿化带深处的假山背后,就是一个盲点。 钱欣然沿着草丛,越走越深,视野也越来越狭窄,终于绕道了那座假山的背后。杂草丛生,无处落脚的地面上,很突兀地被人放置了一个正方形的纸箱。纸箱的口正面朝上,大敞开着,‘汪汪汪,呜呜呜’的声音不绝于耳。 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的航海家,既兴奋又胆怯,半点没犹豫地朝着箱子扑了过去。正巧与箱子里的,那位尖着嗓子使劲嚎,抻着脖子使劲往上瞅的狗大爷,看了个对眼。 那是一只体型适中,黑不溜秋,牙齿参差不齐,但眼神温柔似水,水汪汪亮得要命的土狗,俗称中华田园犬。 钱欣然有点略微的失望,刚在听声音,还以为是一只活泼可爱的小奶狗。抱着能捡到幼犬的期待去一探究竟,却没想到,这是一只已经成年许久的,还不那么美观可爱的……土狗。 这只土狗显然是家养的,一点都不怕人,除了被遗弃后紧张地仰天长叫,引来了一个小不点外,并没有攻击他人的征兆。 钱欣然撇了撇嘴,扭头就想走。那只土狗却像见到了游泳圈的落水者似的,不肯放过一丁点的生机。它猛地向上一窜,竟然直接从半人高的箱子里跳出来,直接用狗嘴叼住了他的半截袖子。 被拽住袖子的无辜围观群众,简直欲哭无泪,他真的不应该,放纵自己的好奇心的。这下好了,被一只明显是被遗弃的狗纠缠住了。听说古代有割袍断义的说法,不知道跟狗之间,适不适合也这么用?谁能借他一把剪刀,割一下被咬住的袖子啊! 最后实在没有折中的办法,钱欣然只能咬着牙,一手拖着那个很厚很沉的纸箱子,一袖子拉着那只眼神清澈,心情平静,但就死活不松口的狗,一路拖拖拽拽地到达了傍晚河边,熊孩子的聚集地。 这一人一狗的组合,远远望去,就格外惹眼,更可况,他们直接走到了眼前。 一时间,河堤上疯玩疯跑的孩子全都围了过来,凑热闹的,看新鲜的,不知道怎么了,看见人多也挤过来的……乱七八糟的人群简直把一人一狗围得严严实实。 钱欣然拽了拽歪歪扭扭,只勉强挂在肩膀上的衣服,清了清嗓子,在人群中吆喝开了:“我捡到一只狗,谁喜欢?可以抱走领养。” 少年变声前所特有的青涩嗓音,不高不低地在人群中回荡,很快就被炸开了锅似的嬉笑和怒骂声,压了个严严实实。 “什么玩意,又不是小狗,谁要领养这么大的!” “颜色也不好看,好像是个杂种狗,谁要?反正我不要。” “看他的牙齿,都快掉光了吧,没准是个老爷爷……” “小少爷,你家这么有钱,干脆自己手下得了~” “就是就是,不是名犬,还这么难看,我看,能养得起吃闲饭的,也就你家了。” “要是好狗,人家早自己留下了,谁还会带到这边来问我们……” 一人起哄的后果,就是好多有关无关的人,也瞎跟着。一时间,河堤上让钱欣然自己领回家养的呼声,一波高过一波。 钱欣然满脸无助地被围在人群中,想说什么,却还没开口就被起哄架秧子大声吆喝的人群声所掩盖,小脸被憋得通红。 突然,人群中让开了一条仅供一人通过的缝隙,紧跟着,几个嗓门大的小崽子的声音盖过人群,中气之足地喊着:“都起开点,靠点边,说你呢,挤什么挤,林老大要过去看看狗!” 熙熙攘攘宛若菜市场的人群终于安静了片刻,只见一个瘦高、长脸、寸头、黑肤的小子,面无表情地从人群让出的缝隙中,四平八稳地走了过来。 “这是你的狗?老了不想要了?”被称作林老大的黑小子盯着狗,干巴巴地问道。 “唉?真不是,我刚捡到的……它一见到我,就咬住我袖子,怎么都不放……”钱欣然委委屈屈地说道,然后又不自觉地拽了下被狗咬住,肩膀都要掉下来的衣服,土狗很不配合地往反方向又拽了回去。 黑小子点了点头,直接蹲下去抬手要摸狗头。周围人群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帮他开路的其中一个小崽子,直接就脱口喊出了声:“老大,别……野狗咬人!” 那土狗却意外地没吭声,还抬起眼皮特地瞅了一眼黑小子,竟然就这么默许了,看得周围人群爆发出一阵叫好的声音。 “摸个狗头而已,有什么可得意的,这本来就是家狗,才不会咬人。”钱欣然在心里碎碎念着。理智如他,当然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扫这位‘林老大’的面子,但他确实忘了,被他念叨不会咬人的家狗,此刻还咬着他的半边袖子。 黑小子撸了半天狗头,还不过瘾,直接就开始胡撸狗的肚子。这狗也真够执着的,被又摸又胡撸的,却依旧死死咬住钱欣然的袖子,丝毫不肯放开它的第一发现人。 “我想养,就是家里条件不允许。”黑小子摸也摸了,揉也揉了,不舍地把手掌放在了狗头上,心事重重地叹道。 “唉,也是,林老大家庭比较特殊,估计阿姨同意了,叔叔也不会愿意花钱给它买吃的……明明这么喜欢狗。”大嗓门的小崽子附和道。 “它这么可爱又听话,再加上挺喜欢你的……听他们说,你家庭条件不错,为什么不领养?”黑小子蹲在地上,边说边一个忍不住,又开始新一轮的撸狗行为。 钱欣然第一次跟‘老大’级别的人直接对话,心里紧张的要命,面上却故作冷漠地说道:“我家条件是还好,但一天到晚见不到大人的影子,连吃一口热饭,都要靠保姆。自己都顾不上来,真没办法再领养一只狗。”说罢又低头看了一眼紧紧咬住他袖子的狗,和边撸狗,边分神听自己说话的黑小子,咬了咬牙接着道:“虽然我家里不能养,但我可以提供它的食物和其他开销……我真的不是嫌弃它又老又丑,还是土狗……”说到最后,钱欣然简直要被自己的演技所感染了,差点当场洒下几滴热泪。 “那就麻烦你提供它的吃喝用度了,我把它领走了……你要是想它,可以随时去我家探望他。”黑小子终于直起身,弯腰又胡撸了一把狗头,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了一根火腿肠,剥了皮,放到了狗鼻子前。 土狗终于把视线从钱欣然的袖子上移开,但并未松口。它试探性地把鼻子凑近了那根散发着阵阵香气的火腿肠,闻了又闻,然后抬起黑黝黝水汪汪的漂亮眼睛,仔细又看了看面前的黑小子,又探过头去,闻了闻他的手,才终于张开了嘴,伸出了灵巧柔软的小舌头,吧唧地舔了一下火腿肠,然后小心翼翼地叼到地上,撅着屁股大口大口地吃。 钱欣然眼疾手快,慌忙把自己早被狗叼变形,湿哒哒的袖子抽回来,激动得热泪满眶。还没缓过劲儿来,就被站直了明显比他高了一头的黑小子用胳膊肘戳了戳肩膀,他傻兮兮地抬头,满脸疑惑。 “走吧,跟我一起把狗送回家,认认门,也方便你来给它送狗粮。”黑小子盯着狗,眼睛亮亮的,难得露出了一丝类似欣喜的表情。 第67章 疤 如果有工具,剪掉一根头发的难度不值一提。形势所迫,在既不能暂时离开去寻找工具,又不能徒手拔掉头发的前提下,如何徒手剪掉一根头发,是拓麻目前急需解决的问题。 他坐在王行云床前的时间已不算短,在这个既担心他会随时醒来,又不甘心就这样松手,任凭白发从自己眼皮底下溜回它主人浓密的发海。情急中,他努力思索着自己可能出力的所有器官,在烦躁和无助的情绪渲染下,开始泄愤般地狠咬自己嘴唇的时候,猛然想起,他怎么忘了,在他并不讨人喜欢的嘴皮子底下,还有一副可圈可点的伶牙俐齿可供使用呢! 有点交情的都知道,拓麻的嘴炮儿打的很厉害,把骂人不带脏字演绎得活灵活现,绝对能把人活活噎死。却只有很少的人知道,拓麻的牙齿,跟他的嘴一样好使。撬开啤酒瓶子那种糙活儿,基本不在话下,徒嘴开各种无缝隙包装袋,绝对是他的独门绝技。 于是,在这等绝境之下,他决定,把王员外的那根白发,徒嘴咬断! 时间不等人,说干就干。拓麻紧张地用睡衣下摆擦了一下嘴,猛地吸溜了一口不受当事人控制的口水,用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把那根白发撸直,另一只手按在发根附近,把其他碍事的头发按下去,尽量腾出较大的空间,给自己的嘴腾地方。 拓麻跪在地板上,半直起腰,用胳膊肘支在床上,尽量把注意力集中在王员外的那根白头发上,使得自己撅着屁股趴在王行云脑袋上的样子,不那么地像一个作风奇葩的变态。 嘴巴尽量长到最大,用上颚最尖锐的那颗倒三角形状的小虎牙,与下颚的那个相似形状的牙齿,互相摩擦,已达到最佳目的。 想着容易,实际操作起来,却真心不容易! 不管过程怎样艰辛,在拓麻觉得自己的嘴巴已彻底僵掉了的时刻,两颗牙齿终于磨合完毕,只听牙齿间传来的一小声‘咔咔’磨牙声,拽住那根白发的大拇指和食指瞬间一松,那根已经被折磨得几乎体无完肤,整根变得湿漉漉的白发,终于被牙齿咬断了。 拓麻赶紧用手托着自己酸痛不已的下巴,一边特别有成就感的,就地开始欣赏起来自己的战利品——那一份白发,冷不丁,突然发现,那原本紧紧闭着的桃花眼,不知什么时候,已骤然睁开,正一动不动地默默盯着自己傻兮兮的脸。 “我列了草,吓死我了……你,你什么时候醒的!”拓麻被王行云吓得半死,心脏后知后觉地在胸腔里上蹿下跳,好不热闹。 异常淡定的王行云,有点不自然地摸了一下刚被拓麻压得有点变形的头发,不情不愿地开口道:“刚刚。” 拓麻简直把恶人先告状的精髓发挥到了极致。他一只手还捏着那根罪魁祸首,另一只手压在心脏上,不停地拍拍拍,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刚刚遭受了多大的惊吓以及伤害。 他几乎用手肘戳着王行云鼻子,带着哭腔,用那尖锐的嗓音折磨着王行云刚醒来不久的脑子:“我是在帮你拔白头发,不是占你便宜,王员外,你可不能冤枉我!” 王行云用一只手堵住耳朵,另一只手托着腮,嘴角含笑,眼睛亮亮的,竟出乎拓麻意外的并没有生气。或许是还没睡醒,他的行动颇有点心不在焉地随意感。 他曲起了腿,转身撩起了被子,低下头,把嘴唇贴近拓麻的耳朵,一字一顿地缓慢说道:“我知道。你对于我,从始至终,都没有丁点的恶意……所以我……” 拓麻刚听了一半,正听到关键部分,却觉得耳边突然一沉,没了声音。 他纳闷地扭头一看,却见王行云头已跌回了枕头,双目紧闭,呼吸绵长,身子呈侧躺位,睡得正香,仿佛刚才起身跟自己说话的那位,不是他一般。 “王员外……你……竟然会撒业障?”拓麻一惊,转而又放松下来。心道,醒来要是不记得了也好,省的自己挨说;要是还记得,我来个撒泼打滚死不承认,王员外八成也没辙。恩,不过,这样就不能知道他说的那句话的后半句是什么了。好可惜。 拓麻走神走得正带劲儿,却被旁边的王行云出其不意地用胳膊肘戳了戳腰部痒痒肉。 他瞬间回过神来,愣了片刻,才想起来,他和王行云还在那个旧梦里。刚才突然下了大雨,他抽风般地在雨里折腾了半天,才被王行云撵着来躲雨。王行云的校服外套还搭在他的肩膀上,半湿不干地滴滴答答淌着水。 雨下的虽然大,但持续时间并不长。 拓麻也后知后觉地感觉湿了吧唧的校服衬衫贴在前胸和后背上,又痒又难受的,于是索性把校服外套递给了王行云,自己直接扣子一解,把贴身的衬衫扒了下来,也懒得拧了,直接往脖子上一搭,上半身光溜溜地光起了膀子。 王行云不赞同地微微皱了下眉,碍于这里毕竟只是梦境,也并未多说什么。却在突然看到拓麻暴露在外,孤零零伫立在肚子上的肚脐眼的时候,瞬间有些失神。 他有些捉摸不定地又盯着那里多看了一眼,终于开口问道:“你的肚脐眼,旁边的那个伤口……” 拓麻正打算用那刚脱下来的衬衫,当做搓澡巾,勒一勒后背弄得他很痒痒的水珠。王行云这么突兀地开口,让他有点不知所云。 王行云又走进了半步,用修长且微凉的指尖,在拓麻肚脐眼旁边,什么都没有的光滑肌肤上轻轻一刮,拓麻瞬间就明白了。 他在说,靠近肚脐眼旁边,那个又深又长又丑的,几乎伴随着他们一整个青春期的,伤疤。或许,称它为刀口更为贴切。 拓麻笑嘻嘻地一掌就把王行云的手扒拉到了一边。随即把松垮垮的校服裤子,使劲往上提了提,随口说道:“估计是在这个时间点,还没有发生那件事,所以身上也还没有。” 第68章 谜团 拓麻知道王行云对他肚脐眼旁边位置的那道刀疤,非常在意。 这份在意,其实也是理所应当的。虽然从始至终,那件事无论是在校内,还是在司法层面,都被定义为一场意外。其他当事人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淡忘,但明显拓麻和王行云不会。 一个是心理上并不甚在意,但毕竟那刀子当时扎进去的可是自己的肚子。想说不在意,也有点假,毕竟当时这件事也算闹得挺轰动。虽然被吃瓜围观群众传来传去,早变了味道,但拓麻为王行云挡了一刀这件事,却是板上钉钉,无案可翻的。 另一个是面上不显,实际上这么多年,依旧没有过心坎上那一关,总觉得那一刀本该就是自己的,却被拓麻这个拼命作死,不带回头的臭小子,给莫名其妙地挡了一下。好在刀口的位置相对隐蔽,并没有对拓麻的生活,有太大的影响。但拓麻肚脐眼附近的位置,一直是王行云的心病,偶尔看到了会觉得肉疼,看不到也会有意无意地追逐那个位置,真是纠结的要命。 两人的气氛正难得地有点尴尬,王行云却罕见地先一步开口打破了沉默。 他别过眼睛,故意避开视线,不去看那个位置,然后缓缓开口道:“你这次来,是为了……再次看到那件事的发生,还是想改变什么?” 拓麻听到他的话差点直接‘噗嗤’一下笑出声,他咧着嘴,戏虐道:“王员外,我的这个特殊能力,乍一听起来,挺玄幻的。其实真的挺鸡肋的,因为它压根就改变不了任何已发生的事实。如果非说它有点用,那可能仅仅是精神上的满足吧。毕竟,随着社会的发展,越来越多的想法与欲望,完全不是物质这种外在的东西能解决的。”说道此处,他又换了一种颇为认真的语气,身体却不争气地懒洋洋地靠在了身后被泥水蹭得脏兮兮的墙壁上。 “王员外,其实你真的没必要把那件事想得这么沉重。我的心理创伤挺多的,老实说,这一刀,真不算什么事儿。也就你这么实诚,惦记了这么多年。唉,你这么不愿意与人打交道,当初却一反平常,一口答应了我的合作邀请,你是不是,觉得欠了我个天大的人情,就打算用自己肉偿啊?哈哈哈,我就随便这么一说,你别当真啊!” 拓麻边说边侧身躲过了王行云横飞出来的一脚,他活猴子似的一个屁墩坐到了湿乎乎的泥地上。王行云一脚揣个空,也并未继续,反而伸出那只修长白暂骨骼分明的手,拉了一把跌到泥地里却依旧哈哈哈笑个不停的拓麻。嫌弃的眼神简直要把人刺穿。 “反正不管我说多少次,这次来这个‘里世界’不是我的注意,你也不信。那就当做是我故意带你来这里,追忆往昔,为了一个尘封许久的未解之谜吧。”拓麻坐在泥地上,表情依旧是吊儿郎当的。他懒洋洋地借着王行云拉他的力度,慢吞吞地直起身,然后故作洒脱地‘嘿嘿’一笑,顺便补充了一句:“关于你的”。 王行云实在拿他没辙,只得耐着性子问道:“你想知道什么谜?关于我哪方面的?直接问我就好,没必要特地来这里,见那些你不愿意见的,看那些你不愿意看的。” 拓麻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的眼睛,用鼻子哼道:“我才不信你这么痛快。我套你真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不想回答的,你都避而不谈。这次就这么痛快?” 王行云瞥了一眼说话阴阳怪气的拓麻,也没生气,只沉声道:“看你问什么了。” “我问你,你当初到底做了什么,王晓晓会突然转学,连带着那群跟班,看见我跟见了鬼似的一声不吭,只顾着逃跑。就连学校里……也没有任何消息和传言。所有人对我的态度倒还好,对你简直如临大敌,躲你跟躲瘟疫似的……是不是你,为了替我出头,做了……什么”拓麻越说脸色越差,仿佛回到了那个出院后,第一天上学的早上。所有人见到他的表情都奇怪的要命。既忌惮,又讨好,是他首先想到的,可以描述那奇怪态度的词汇。 一定是王行云在他挨刀子住院后,背地里做了什么。拓麻无比确信着。 这个预感,在拓麻上学的一周后,更为强烈。 不仅是周围一般的同学、老师,对待他格外客套,校内的小混混基本都躲着他走,连放学偶遇的别的学校的,甚至校外社会上的小流氓,都对他敬而远之。 拓麻忍了又忍,终于坐不住了。校内人多嘴杂,他特地选了个周末,一大早就从家里出发,足足骑了一个半小时的自行车,才满头大汗地到了白云路,又四处打听了好半天,才把王行云堵在了他家开的店里。 面对拓麻的质疑,王行云站在店里结账用的柜台里,盯着正对着门口,香火正旺的关公彩色泥塑像,略微有点走神。 店里并没有其他人看店,拓麻也不好意思把王行云叫出去说话,只得强忍着积压在心中许久的火气,耐着性子,好言好语的,拐着弯套他的话。 可听他说话的那位,好似铁面无私的包拯附身,愣是不多说一句废话,把拓麻急的,几乎要掀起桌子与他干架。 却被王行云不疼不痒的一句:“你的伤刚好,不要乱动,不要动气。”给挡回去了。噎得他当时就脑袋一热,直接就给了柜台一脚,‘碰’地一声,发出了好大的声响。 王行云倒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神案背后的墙壁另一头,突然传来了第三个人的声音。 “年纪轻轻,火气这么大不得了哟!不如先消消气,有啥想不明白搞不清的,过来让贫道给你开一卦,不准不要钱。” 那声音里附带着的淡定与悠然,隔着墙壁都能感受得到,就是台词与其说是劝架撮合的,倒不如是来张罗生意的。 第69章 狗粮 林枫的家并不难找。带着钱欣然和一只狗,从河堤出发,大概行走了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就抵达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半开放式小区。 小区的环境并不算差,虽然没有频繁巡逻的保安,但胜在整洁安静。林枫家楼下恰好有一丛紫丁香,在盛夏的晚风中,幽香阵阵,让昏昏欲睡的人,为之一振。 这是一栋六层高的老式小区,优点是公摊面积交大,人口密度适中,整体格局落落大方,并非不显得拥挤。缺点也很显著,当钱欣然抱着狗,跟着前面领路的林枫,从黑洞洞的一楼,气喘吁吁地爬到在六楼顶层的时候,基本已经累得直不起腰了。 林枫掏出了钥匙,打开了外侧防盗门,随手一推,内侧被漆成淡青色的木门,应声而动。他转身接过了钱欣然怀里的狗,领着他往门内走去。 屋里的温度明显低于外面的。一进门,钱欣然就觉得胳膊有点冷,但他刚爬了半天楼,正热得要命,此刻略低的温度,倒让他觉得清爽不少,汗也不再像水一样,不受控制得从额头开始拼命往下淌。 屋里并没有开灯,仅能隐约从布局看出大概是客厅。 林枫轻轻把狗放到脚下,冲着黑洞洞屋子的一个角,毫无预兆地开口叫了一声‘妈’然后随手打开了靠近门口处,白炽灯的开关。 钱欣然还没来得及反映林枫突兀地喊得那声‘妈’是什么意思,就被突然全亮的灯光闪得措手不及。他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了屋里的布局,确实跟他一开始猜测的差不多,他们所站的地方,就是林枫家的客厅。 不过,距离他面前不到两米远的一个座椅上,竟然很突兀地正坐着一位紧闭双眼,样貌普通,气质安详柔和,穿着碎花旗袍的女人。 钱欣然被吓得不清,双脚不受控制地退了一步。 那位始终闭着双眼的女人,听力绝佳,她侧着脑袋听了一会儿,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问道:“小枫你带回什么放到了地上?有朋友来玩了?” 林枫‘恩’了一声,随手把刚被放到地上,就开始探头探脑四处闻的土狗又抱到了怀里,径直送到了女人的怀里,并握住她的双手,指引般轻柔地抚摸那只惴惴不安的狗。 “这是……狗?”女人的手触到了它柔软的毛,惊讶道。 “恩,同学家因故养不了,就托我代为照顾。正好您平日里不爱出门,与您做个伴挺好。”林枫目不斜视,慢声细语地解释完,就转身冲着钱欣然所在的方向说道:“这位是我的母亲,虽然眼睛不好使,但做家务和煮饭,得心应手。多一只狗照顾,难度并不大,你大可放心。” 钱欣然刚才还在惊讶,林枫的母亲明明在家,却不开灯也不说话,闭着眼镜冷气森森地坐在那里,十足的恐怖片经典画面,却原来是眼睛不好。钱欣然并不清楚,眼睛的‘不好’和‘看不见’差距到底大不大,既然林枫并不想多说,他也干脆多一句都不问,做好他应该做的事,比如,买狗粮和采购其他宠物用品。 林枫的母亲见到林枫难得带同学来家里玩,很是激动,忙张罗着给他沏茶倒水洗水果。钱欣然虽然平日里脸皮足够厚,但这一次竟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不动声色地拽了拽林枫的袖子,对比着口型说他想早点回去,去看看哪里有卖狗粮狗窝什么乱七八糟的。林枫倒是爽快,直接跟他妈说,他同学有事儿要先回去,今天是特地过来送狗的。改日还会过来看狗,今儿就不多留他了。 两人一前一后,依照着来时候的队形,结伴往回走。在小区里转了好几圈,才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门脸小的只有一个门口和一个纸壳子当作招牌的宠物店。 店里别有洞天,出人意料外的宽敞,货品也挺全。钱欣然家里没养过狗,只大概知道,需要买狗粮、狗窝、狗绳和吃饭喝水用的狗盆。林枫也没养过狗,但平日里有事没事会去学校图书馆里蹭空调睡午觉。不太困的时候,会在杂志刊物那一格,翻一翻不知哪位老师订阅的宠物天地半月刊,知道的比钱欣然多那么一点点。 于是,一高一矮两个小孩,开始蹲在一排排的货架前面,边低声讨论,边挑挑捡捡,给那只土狗选购家当。 钱欣然坚持给土狗买了成犬的狗粮,觉得那货虽然牙齿不全,但精力充沛,怎么也不像是只老狗;林枫倒是觉得应该买老年犬专用狗粮,毕竟牙齿不好,这种狗粮比较软,也好消化。 两人为了一包狗粮,大眼瞪小眼地在货架前面站了半天,最后是一直盯着他们动静的老板本人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插嘴道:“要不,明天你们把狗拿来给我瞧瞧,看看它的年龄,再决定买哪种狗粮?” 狗粮的问题先告一段落,两人继续沿着货架一个个商品看,又选了一些适合中型犬的玩具、磨牙棒和零食等物品,把选好的东西统一集中到了收银台旁边的沙发上。 钱欣然跟老板打着商量,想让老板先帮忙核算下价格,然后把东西装好了,先放在店里,明天下午放学后,他再带着钱来结账。在此之前,让林枫中午抽空先把狗带来给老板看看,选好狗粮,下午他好连狗粮也一起买了。 老板点头答应了,从柜台里找了一个大塑料袋,拿着计算器,边算边往里装。 东西不算少,尤其是像狗窝、玩具等体积较大的,把塑料袋装得满满当当的。初步核算后的价格,也挺对得起它的体积的,不多不少,正好499元。 对于一般家庭,500块钱,大约可以够一家子过一个月的了。但养狗的,基本上都是非富即贵的,尤其是这种,两小孩结伴来宠物店买宠物用品的,基本上都不差钱。 钱欣然瞥了瞥嘴,并未出口还价。这个价格不算是少,但尚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反正他小金库存款不少,他爸妈除了猛给他钱外,也没什么其他方式表示关怀了。而他又没什么朋友,也从不在外就餐,基本没什么机会花,倒是便宜了那只土狗了。 第70章 取信于人 第二天午休时间,林枫抽空回了趟家,跟他妈打了个招呼,把狗带了出来,兜兜转转地在小区里绕了几圈,就当做遛狗散步了。 等土狗在小区里转了几圈,大致熟悉环境了后,选了个喜欢的地方,彻底闻了又闻,终于拉了尿了后,他才带着狗,慢悠悠地去了昨天刚光顾过的宠物店。 宠物店兴许是刚开张不久,除了老板自己坐镇,并没有雇佣其他店员。他身兼数职地既帮忙顾客参考选购商品,又帮忙结账,据说遇到订单比较大的客户,还需要送货上门,整个人忙得像个滴溜溜转个不停的陀螺。但从他便擦汗边傻笑的表情来看,新店开张,就怕不忙,忙点虽然累,但说明店内有销售额,不会很快垮台。一切都逐渐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这是多么令人开心的事情。 但带着狗走进宠物店的林枫,半点都高兴不起来。 老板看他如约把狗带来了,赶紧把手头还没理完的货架先立在一边,拿起搭在柜台上的毛巾赶紧擦了几下手,打了个招呼,就直接蹲下身子去看他带来的那只狗。 林枫看他熟练安抚狗的动作和仔细观察狗的眼睛、鼻子、牙齿、肚子、爪子的架势,就知道这老板就算不会给狗看病,也至少是个行家,对于狗的健康状况,心里门清。他略有些局促不安,面上却丝毫不显,无比淡定地开口问道:“老板,这狗大约几岁了?健康状况如何?” 老板笑呵呵地把狗看了个遍,最后还有点恋恋不舍地摸了摸它的头,点头道:“大概不到7岁,相当于人类的45岁,算是个已经不年轻,但精力旺盛的老大爷了。除了牙齿保护的不好外,其他的都很不错。建议你有时间给他洗个牙。今天你要是不着急带它回去的话,先放在店里寄养半天,我下午抽空给它洗个澡,修剪下指甲。这只狗已经做过绝育了,也很亲人没有攻击性,说明之前养的不错。疫苗要是不知道打没打的话,建议半年到一年后,再来重打一次。” 林枫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内心挣扎了片刻,还是开口跟老板说,打算先把狗送回家去,等下午放学后再送过来。 老板以为他不放心,笑了笑也没多话。林枫蹲下身,又摸了摸眼睛闪闪发亮,鼻子湿漉漉总想着往他手边蹭,尾巴跟小风扇似的始终摇个不停的土狗。从进门开始,这只狗始终安静地跟着林枫的脚步。看林枫站着跟老板说话,它也没好奇地在店里到处乱跑,只是扭头蹭了蹭自己的后背,然后直接蹲在了他的脚边。它像是一个极有修养的绅士,目不斜视地始终只关注着林枫的一举一动。 林枫摸了摸土狗背脊上滑溜溜的毛,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无比真挚地望着老板的眼睛说道:“老板,这只狗是我一个伙伴捡的。他家不能养,但是愿意提供狗粮等用品的开销。我母亲常年自己白天待在家里,不方便出门……我很喜欢狗,就领养了它,希望它能多陪陪我母亲。但是……”他突然停了下来,像是不知该如何措辞,来相容目前的处境。 老板倒是瞬间明白了,他小心着措辞,犹豫道:“你是不是担心昨天跟你一起来的男孩,临时变卦,放学后也不过来了?” 林枫整个人都有点木木的,听了老板的发言后,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或许是因为平日里就不爱开口说话,加上这事儿确实很不好意思开口,他黑黝黝的脸庞倒是看不出什么端倪,只是相对白净一些的耳朵,浮起了一团红云。 老板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为自己可能失去地一笔大订单而忧伤,面上却努力保持着营业专用地微笑,边安慰他不要着急,边旁敲侧击地打听昨天跟他一起来店里的那位小朋友的日常信誉。 林枫摸着狗,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觉得他跟钱欣然面对面直接接触的时间太短暂,一时间,也没什么真凭实据可供他评估他的信誉。就很实在地跟老板说道:“我们认识的时间不常,昨天大概是第一次说话。平常都聚在一起玩,但基本没什么交集。在学校里虽然是一个年级,但不同班,也基本没遇到过。不过,他在学校里没什么恶评,人虽然有点聒噪,但应该不是什么坏孩子。” 老板听了他的发言,惊讶地眼珠子都瞪得老大。心里忍不住开始碎碎念:拜托,听你的阐述,你们连朋友都算不得,凭神马别人帮你结账!狗虽然是他捡的,但他完全没有义务帮领养人买单啊……现在的孩子都是怎么想的,家里没条件养什么狗!科学养狗说出来很容易,但都是用一笔一笔不菲的开支堆积而成的。随便养狗很容易,跟过去似的,给口人的剩饭就成了,但是对狗的健康,真是百害而无一利。改革开放明明已经这么多年了,居民们的养狗意识却还停留在20多年前,怪不得跟他一起毕业出来开宠物店的师兄弟们,十个里有八个都以店铺倒闭告终。他虽然是生意人,一切以利益为驱使,但他从当初上学选专业,到毕业开店的初衷,都是因为喜欢狗。 老板的悲观情绪穿透了他的职业微笑,几乎干扰到了地上趴着的土狗的情绪。 林枫虽然为人死板,但并不是一个迟钝的孩子。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老板的情绪,忍不住问道:“老板,您的意思是,他极有可能不再出现了?” 老板叹了口气,人有点发蔫地开口:“是啊,养狗的费用,可不是一个不到10岁的小孩能负担的。他要是今天不过来,你家里又无法承担的话,不如就把它留在我店里吧。起码能吃得上狗粮,多活个几年,也算是缘分了。” 林枫忍不住想反驳,却又缺乏底气。只得讷讷地‘恩’了一声,转身开门,带着紧跟在他脚后跟,寸步不离摇着尾巴的狗,失魂落魄地走了。 下午的时间,格外难熬。林枫和宠物店老板,都惴惴不安地度过了一个难忘的下午。 林枫早早地放学,心事重重地带着狗坐在宠物店的沙发上,与柜台上在发呆的老板遥遥相对。 然后时针指向了四点四十,放学后的十分钟后。 随着‘砰’地一声门响,钱欣然一手推门,一脚迈进了门槛。他半边肩膀挎着书包,腰上半系着运动服外套,拿着一张被攒成一团的面巾纸,在不停地擦额头上的汗。嘴里也片刻都不闲着,碎碎叨叨地开始抱怨:“我擦热死我了,体育课为啥非要安排在最晒的下午!唉,林老大,你怎么到这么早?” 他莫名其妙地瞅了一眼眼巴巴盯着他的林枫,和柜台上如梦初醒,一见他就两眼发光的宠物店老板,纳闷道:“唉,你们这是怎么了?看我的眼光好奇怪……” 第71章 拉客 拓麻被神案背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腹部肌肉一紧绷,顿时牵动了还未拆线的伤口,疼的他一哆嗦。 王行云眉头一皱,赶忙从柜台后面绕到前面,把柜台里唯一的一把凳子拽了出来,扶他坐下。又顺手从伫立在门口的透明饮料柜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他。可能是觉得水有点凉,不适合刚出院的病号喝,就把水放到了阳光能照射到的柜台上晒晒,让他过会儿再喝。 看拓麻仍有点疑惑地盯着发出声响的那面墙,就简练地解释道:“那里边有个隐蔽的内室,是每家店都有的坐镇道长。我家的这位姓岳,是我母亲特地请来的,你叫他岳道长就好。开挂倒是免了,小小年纪不要信这些。你要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跟他聊聊倒也无妨,不花钱。” 王行云的话简直让拓麻大开眼界。他不敢相信地瞪大了双眼,以为自己遭遇了幻听。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给自家的店张罗生意的人。怪不得外面香客成群结队,别的店内都人头攒动,门槛都快被踏破了。这家店,却店里店外冷冷清清,门可罗雀的。感情是被这位小爷的接待方式给弄的! 拓麻的心简直是在滴血,要是王行云的爸妈知道他是这么看店的,以后估计进货的时候,宁可关门谢客,也不能委派这位小祖宗看店。要不是亲生儿子,这位小爷,绝对会被怀疑,一定是竞争对手花钱雇来砸场子的! 他原本是有事儿想问王行云,才特地从家里赶来,把他堵在店里的。这会儿,却被王行云的经营态度惹怒了,彻底激发了他的好胜心。不成,有他在的地盘,生意却这么不好,说出去多丢人啊。他必须要振作起来,帮王行云拉客! 说做就做。 拓麻风一般地小跑着绕过了贴墙而立的神案,终于与刚才说话的老道达成了第一次历史会面。两人在小屋里唧唧歪歪地絮叨了半天,像是达成了某种协议。然后拓麻又风一样回到了柜台前,拍了拍王行云的肩膀,让他回柜台里,等着结账收钱,并嘱咐他一会儿客人来了,千万别说话,只管收钱就好。 王行云正低头想事儿,拓麻拍他肩膀的时候,有点吓他一跳。他本打算让他坐着休息,不要剧烈运动,再说这是他家的生意,不用这么上心。他父母既然敢让他看店,肯定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没打算赚这半天的钱。但看拓麻这么跃跃欲试,也没好意思扫他的兴,心里想着:就当做让他开心的娱乐项目好了。想通了这一茬,王行云彻底放心大胆地往椅子上一坐,什么都不管了,继续发呆。 拓麻刚跟王行云交代完,就搓了搓双手,贼笑着大敞开了玻璃做的店门,让原本开着冷气,气温较低的屋里,一下子涌上了一团热气。原本因为低温足够低,而停止工作的空调,‘咔嚓’一声,又开始告诉运转,弄得王行云一脸莫名其妙。 拓麻也没工夫解释,直接站到了店门口附近的便道上,并不着急开口张罗生意,而是开始仔细观察周围上香的人群。 不一会儿,他就看见有一个打扮新潮,面戴墨镜,手拎细链子挎包的美女,刚从车里跨出一条腿,正从这里朝外东张西望。 拓麻眼珠转了转,不慌不忙地走了过去,状似无意地问道:“嗨,美女,您这是张望什么呢?” 被称作美女的姑娘,有点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道:“固定停车位满了,我这实在没地方停……这是您家的店么?我是不是挡住您做生意了?” 拓麻赶紧接话道:“是我家的店,您停这边就好,不碍事。正好我能帮你看着点,这么好的车,可别被路过的电动车自行车什么的给挂了,多心疼。” 美女没想到这位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店主,这么好说话,她抿嘴低头笑了笑,转身跟车后座上的另一人小声说了句什么,就直接两条腿都迈下来,关好车门。后座上也响起开门声,也同步下来一位女士,不过年纪要比开车那位大上不少。 那位女士两手空空,连手机都没拿。她下了车,礼貌性地向拓麻点了一下头,就径直往白云观入口处去了。开车的美女从驾驶座位绕道了后备箱,直接用车钥匙打开,弯腰抱出来一大促新鲜得还在滴水的荷花。 拓麻看她抱着花不方便把后备箱盖好,就走过去帮了一把手。美女感激地笑了笑,突然开口问他店里有没有莲花灯台。 拓麻想起刚进门的时候,一眼扫过王行云家的展示柜,好像确实有类似莲花的灯台。就点了点头,说要不我回店里先取来给您瞅瞅,如果是想要的样式,我再给您送门口去。美女捧着花,微笑着点了下头。 最后这个女顾客,在王行云家买了十五对儿,整整三十个莲花灯。店里的存货几乎不够用,岳老道一起帮忙,几乎把店里翻了个遍才凑齐数量。拓麻气喘吁吁地帮美女送到了售票口,那美女看着又高又瘦的,胳膊可真有劲儿。拓麻要两只手一起用力才能拎起来的一箱箱莲花灯,那美女居然一只手很轻巧地就提了起来。她把花先放到检票台上,腾出一只手从小包里掏钱付款。然后一手抱着花,另一手提着沉甸甸,装满了莲花灯的袋子,跟上那位两手空空的女士的步伐,进去道观了。 拓麻攥着钱,擦着汗,一脸得意地吹着口哨跑回了店里,把钱直接递给了王行云。 王行云接过来,也没点,直接放到了放营业额的小抽屉里,把台子上晒半天的矿泉水拧开口,递给了他。 拓麻赶紧接过,猛灌了几口后一抹嘴,说了一句“爽!”就摊在了凳子上,完全不想动弹。 神案后传来了岳老道故意地咳嗽声,拓麻瞥了一眼王行云,看他并没有什么不悦的表示后,才慢吞吞地从椅子上站起身,绕过了神案前,正对着大门口摆放改善风水用的大瓷盆,直奔着岳老道的小隔间走去。 第72章 肚子上的门 到了小隔间,拓麻笑嘻嘻地开口道:“岳道长,按刚才咱们协商的办法,我帮忙给店里拉生意,增加您本来就有的,这店里的销售提成。现在刚走了大单,您是不是也可以兑现刚才说的,送我一卦?” 岳道长装模作样地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哼道:“刚才王家小子不是提醒你,小小年纪不要信这个么?还开什么卦,胡闹。” 拓麻忙道:“那不是因为他没请您开过卦么。我刚才在街上四处乱逛的时候,就听周围的店家说,您开的卦,准的吓人。您也别逗我了,我是真有事儿想不明白,就请您辛苦下,帮我问问吧。” 岳老道得了个台阶下,又被好话撸顺了脾气,这才拿起桌上瓶装的绿茶喝了一口,把桌面上的杂物清理干净,拿出了一个上面画着密密麻麻小子的瓷盘子,盘子上安安静静地躺着三枚古铜钱。 岳老道把古钱币递给了拓麻,说在手掌里摇晃摇晃,心里想着要问的事儿,然后往盘子里撒。 拓麻握着钱币,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有点紧张。他便摇晃边问在旁边闭目养神的老道,要撒几次。 岳老道摇头晃脑道,这可不一定,有的位置不对的,不算,要一直撒到我说可以了才成。于是拓麻迎着头皮,撒了一次又一次。不知过了多久,岳老道说了句可以了,拓麻才松手。 此时他手心里全是汗,连带着把铜钱都弄得湿漉漉的,手心里连带着,都有一股铜锈味儿。 岳老道拿出一支笔,用特殊的符号记录着拓麻刚投掷出的几次,古钱币显示的正反面和落在盘中的位置。写写画画了好一阵,才松了口气,叹道:“少年人,你听说过一个道理么?叫‘大易者不占’。” 拓麻抓了抓脑袋,边揣摩边犹豫地开口道:“是说真正有智慧的人,是不会去占卜的?” 岳老道手里写个不停,抽空抬头回道:“字面上大致是这么个意思。但有一种说法是,有大智慧的人,不去占卜的原因,其一是相信自己的判断,自己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不让外力替自己做决定;若做出了决定,就坚决自己承担,不怨天尤人。其二嘛,就是,有大智慧的人,知道如果某件事,是冥冥之中自有的定数,即使提前知晓,也无力抗天。还不如不知道,顺其自然,释放自我,也少点纠结。” 拓麻瞬间有点恍然大悟,他现在可算是知道了,为啥王员外说,不开卦也能找岳道长多聊聊天。这货即使没有真才实学,仅凭借这心灵导师般,开导人的能耐,也足够混吃一方了! 岳道长自然是不知道拓麻刚才得到的感悟。他涂涂写写了半天,密密麻麻的小字几乎占满了小半张白纸,才终于写完收笔,改用朱红色的比在几个段落画了几个红圈,才慢吞吞拿起吹干,抬眼对拓麻道:“你想问的,是关于哪方面的问题?” 拓麻一愣,心道:感情您不知道我要问啥啊。那刚才忙乎半天干啥呢?但要这话只能在自己心底碎碎念,说出来那肯定是要得罪人的,尤其是今天第一次见面,还没攀上什么交情的新朋友,总要给对方留足了面子,才不会难堪。更何况,这卦又是道长送他的,再怎么样也是自己有求于人。 这么一想,也便释然了。他目光诚挚,口齿清晰,规规矩矩坐直了身体,道:“最近周围人对我的态度很怪,我怎么打听也找不到原因。想问问,这里面,是否有我不知道的因果?” 岳道长简直被他的问题逗乐了。一般请他开卦的,不能说都是非富即贵吧,但所问的,无非是健康、学业、姻缘、职场、前程、财运。偶尔有点特殊需求的,除了求子的,也基本跑不出权钱缘。像他这种问人际关系的,也不是说没有。只不过,一个中学生问人际关系,还真是……你以为你是青春期,敏感多愁遭受排挤的女中生吗?现在的小孩,真是心眼又多又捂脸。 岳道长虽然心里觉得这问题是小儿科,但该解的卦,开始要解释的。他拿起那张小纸片,慢悠悠地开始跟拓麻讲:“你这卦显示,你的疑问在短时间内得不到解释。顺其自然,总会有一个机遇,让你茅塞顿开。然后,你所关心的,周围人对你的态度。态度的改变,肯定是以为周围气场的改变。而气场的改变,肯定是因为你身上,近期发生了比较显著的变化。”岳道长边说,边就着拓麻坐着的姿势,把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然后紧盯着他的肚子,朝他努了努嘴。 拓麻反射性地捂住了肚脐眼附近的伤口,然后疑惑道:“您是不是在里面刚听到了我跟王行云的对话,知道了我刚受伤出院,才这么说的?” 岳道长翻了个白眼,哼道:“我还没说完呢,你着什么急。”然后撸着胡子继续道:“你的卦象,显示你不论过去,还是现在,甚至将来,都跟‘门’有缘。它既是你的助力,又是你的灾祸之源。这次你周围环境的大改变,也是因为‘门’而起的。其他的就不能多说了,你心里肯定有数。好了,我也该下班去吃饭了,走吧走吧。” 岳道长自顾自的说完,就开始不耐烦地往外赶人。拓麻听了他的话,点了点头,径直往外走,满脸的若有所思。他一听说‘门’,好像瞬间抓住了点什么,却又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 直到王行云雪白的手掌在他眼前晃了又晃,他才猛地一拍大腿,叫道:“卧槽,我想起来了!门门门,肚子上的门!” 王行云倒是听懂了他的意思,桃花眼中飞速闪过一丝情绪,面上却波澜不惊。 那还是拓麻刚替王行云挨了刀子,被送往医院缝针后几天,还没拆线的一个下午。因为小伙子年轻,身体底子好,皮肉之伤恢复得不错,伤口已开始逐渐封口,就是痒痒的要命,却不能沾水也不能挠。 查房的主治医师,经不住拓麻的软磨硬泡,终于答应让他洗澡。可是伤口依旧不能沾水,于是护士帮他在伤口上,贴了一个防水的胶布。 然后这个胶布,就一直贴到了王行云带着果篮探病的那天下午。 因为一会儿就要拆线,所以不得不把被胶布盖住的伤口重新裸露出来。拓麻自己尝试着揭了一下,却牵动了线头,疼得他吱哇咧嘴。王行云的眉头皱的死紧,几乎堆成了两坨小山丘。他一把推开拓麻哆哆嗦嗦的手,亲自上阵。 王行云抽了一张放在桌上的湿纸巾,倒了点暖壶的热水,‘啪’地一声拍在了拓麻肚子上的胶布上,拓麻被吓得肚子绷得紧紧的。 热水敷了一会儿,原本粘性绝佳的胶布,终于变得软哒哒的,服帖地趴在拓麻的肚子上,一副完全臣服的姿态,任人宰割。王行云不费什么力气,轻轻一揭就下来了。 但胶布的黑色边缘,却还挂在那里。配合着那还没拆线的歪歪扭扭的伤口,好似一个不规整的长方形。 王行云默默地盯着那道刺眼的伤口,忍不住用手指去轻轻勾勒它的形状。 “你看,它像不像是一道门?”拓麻怕他想太多,钻入了死胡同,忙没话找话地逗他。 王行云歪了歪脑袋,仔细看了一会儿,点头道:“是挺像的。就是缺个门把手。” “这好办!我给你画一个,来来来!”拓麻随手从枕头底下掏了一把,果然有一只护士查房签字落下的圆珠笔。他直接拿过来,在自己伤口形成的长方形黑框里,画了一个糊成一团的小圆圈。 “看,像不像!一扇通往新生活的门。王员外,别客气,您先里面请~”拓麻的眼睛闪闪发亮,笑容绚烂,牙齿白晃晃地反着光,几乎将周围人闪瞎。 王行云看了看那扇门,又看了看拓麻笑容依旧的脸,颤抖的嘴角终于微微上扬,点头回应道:“好。” 第73章 老司机 林枫终于在钱欣然的帮助下,把狗和狗粮,以及之前选好的,今天又增加的宠物系列用品,带回了家。 根据宠物店老板的建议,顺便给土狗洗了澡、顺了毛、剪了指甲、掏了耳朵、挤了肛门腺。 其他的还好,就是最后一项,当老板面不改色的说出这是美容附赠的一系列清理项目的时候,钱欣然还以为自己体育课消耗的体力太多,导致了幻听呢。 倒是林枫比他多了点见识,知道这一项目是必须的,而且十分考验操作人员的手法。 于是,好奇的金主钱欣然,和勤于学习的狗主人林枫,在宠物店老板给土狗洗了澡,处理完其他项目,正打算带上橡胶手套,垫好纸巾,对着狗屁股实施挤肛门腺的大动作时,突然凑过来两个小脑袋。 老板看着这两位被好奇心驱使,凑得很近的小顾客,又好气又好笑道:“这真没什么可看的。要是想学学,也不要靠这么近,当心寄出的东西喷你们一脸。” 钱欣然听了赶忙站起身,走开了好几米远。他满脸嫌弃地边挥手边哼道:“算了算了,还会喷出来?听起来跟挤青春痘似的,会殃及无辜。想想就够了,我不看了。” 林枫倒是没另一位表现地那么激烈。他退到了店老板所说的安全距离,耐着性子,伸着脖子,打算继续看。 店老板倒是挺欣赏林枫这个类型的小鬼的,冲他友好的笑了笑。随后,他集中注意力,开始了专业无比的操作。 他手法娴熟地先跟土狗联络了下感情,从下巴到肚皮,全部胡撸了遍。土狗刚洗了澡,擦干了毛,心情显然不错。店老板趁机,轻轻扒开了土狗的尾巴。宛若花瓣般害羞的菊花,就藏在稀疏的毛发中,小巧可爱,随风微微地颤抖着。 林枫眼睛瞪得老大,生怕错过店老板神乎其神的手法。之间店老板的手,由下向上捏住土狗的肛门两侧4点和8点位置。他用两根手指的力量,有技巧地按摩着土狗菊花内的腺体。果不其然,前主人并没有费心清理过这里,肿胀感异常明显。于是,他用一只胳膊夹住土狗的身体,防止他乱动。另一只手,就着刚才的动作,用力挤压,想尽快将其中的分泌物挤出。 空气中微微传来一股腥臭。一旁的钱欣然很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丝若有似无,说不出具体什么味道的气体。忙伸着脖子去看林枫和店老板那边。 挤肛门腺也只是瞬间的事儿,就跟挤压青春痘一个效率。林枫眼都不眨地看着店老板挤完后,拿出湿纸巾把淡黄色的液体擦净,又拿出酒精棉球帮土豆清理了下菊花,就松开了抱住它的胳膊,让土狗下来。 土狗跟店老板磨蹭了下,就跑回了林枫的脚下,把头搭在他的鞋上,直接躺平了露出了肚皮,好不惬意。 钱欣然见此情景,心情有点略微的复杂。虽说收养土狗的不是他,但他毕竟又出钱又出力了。这狗东西却有点忘恩负义的兆头,在他面前赤果果的在跟林老大秀恩爱。 这让他忍不住想起,当初土狗明明一开始看上的是我,咬住袖子死活不放的也是我……算上今天,这才是第二天,就把我忘了,跟林老大这么好了,真是水性杨花。 钱欣然越想越愤慨,他冷冷地在心里‘哼’了一声,都说狗是人类最忠诚的朋友,他哪只眼睛都没看出它的忠诚。只看见它变心比变脸还快,下次再有哪个小动物爱好者在他面前哔哔狗的忠诚,他一定冲上前去打死他。呸他个忠诚! 钱欣然在脑子里不断地碎碎念,唾弃着狗这个种族的忠诚,完全没顾及到,短短的两日,被林枫带回家的土狗,收到了多么热烈的欢迎和多么温柔的对待。 不算林枫那位眼睛不好,只能通过手感受狗的温暖的老妈在内,光是林枫自己,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其他时间,基本上是手不离狗,狗不离人的。可怜土狗从小到大,都没遭遇过这么炽烈的爱。要不是林枫他爸深夜下班回家,发现且阻止了还在熬夜轮流撸狗的母子俩,土狗的头或许会因为被撸的太过,而摩擦生电着火。 土狗被收拾干净了,原本黯淡无光,黑了吧唧炸着的短毛,此刻看起来又黑又滑。钱欣然没忍住,伸手摸了一把,滑溜溜的,比秀发还柔顺,柔软蓬松的宛如羽毛,真是爱不释手。 店老板满意地看着被他打理得焕发了新生的土狗,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全新的卡片。他戴上了柜台上的眼镜,边写边问:“你家狗叫啥名?我送你们张会员卡,以后买东西洗澡85折。够意思吧。” 林枫听了愣了愣。这两天光他顾着为狗粮和狗的事发愁操心了,完全没想起来要给狗起个名字的事儿。思前想后了半天,他决定把真贵的命名权,交给在这次领养事件中,最大的功臣钱欣然。 这惊喜来的太突然,让钱欣然有点措手不及。 这种类似中大奖般的心情,让他久难平静。若非要打个比方,就好比夫妻俩好不容易生了个孩子,众人欢天喜地的为男主人家道喜祝贺,丈夫却谁都不搭理,径直走到床边,握住了妻子的手,语重心长地说:“爱妻辛苦了,九死一生诞下了我们的孩子。名字就由你来起吧。你赐予了他生命,理应叫你想叫的名。” 钱欣然被自己大开的脑洞吓得一哆嗦。麻痹这都什么和什么,连七八糟的。只是给狗起个名字而已,思维发散这么广,思路还这么吓人,真惊悚!他收了心,不敢再胡思乱想,只一门心思想名字。 “恩……林老大的名字是林枫,枫叶……让人想到的是‘停车坐爱枫林晚’这等美景……不如就叫,老司机?”钱欣然挠着脑袋,不确认地开口道。 “噗嗤!”林枫还没半点表示,旁边一直听着的店老板倒是喝水抢到了鼻子。 他一口茶还没咽下去,就听到了钱欣然这爆炸性的发言,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嘴就先喷了。茶水顺着他鼻子留着出来,他连忙捂着嘴擦着鼻子,弓着腰咳嗽了好一阵才喘过气来。 “恩,我觉得挺好的。就叫这个吧,老司机,”林枫点了点头,冲着老板的方向看了一眼,算是表态。 可怜的土狗此刻仍然趴在林枫脚下撒娇耍赖,完全不知道,它已经被冠上了一个了不起的牛逼职业当做大名。 第74章 番外一:神棍联盟(1)无聊 上班族的暑假很难熬。外面天气热的要死,公共交通工具虽然便捷,也安装可空调,但挨不住人多。 人挤人的情况还算好,最可怕的是人挤人、肉贴肉、脚踩脚。 所以王行云长期坚持开车上班,但耐不住要限号的政策。 容忍不了人与人挨肩贴肉的情况,他只好在限号的清晨,提前一小时出门,骑车上班。但是不管再怎样控制车速与力度,到单位的时候,仍不可避免的出一身汗。 黏黏腻腻的感觉,简直让王行云崩溃。所以他上班都携带备用的上装,穿一件,带一件,稳妥! 而整天窝在家里闭门不出,坚守床之阵地,家里蹲的拓麻,过的是颓废至上,一餐不吃,一餐靠外卖,最后一餐靠王员外的励志生活。 为了不堕落到需要向家里或王员外伸手要钱的人渣境地,他坚决每月只接一单,一单吃一月的优良传统,竟然一直都没被饿死,还在圈内混的越来越风生水起,颇有点高人难请的架势。 而另一边,同时遭遇暑期的学生组,钱欣然是无聊的要命。从放假最开始的兴奋,以至于连续熬夜一周看剧打游戏彻夜与小混混集团唱KTV泡网吧,到近期完全瘫痪在床,除了吃饭喝水上厕所,颓废得一个手指头都不想动。 林枫倒是感觉还好。作为小混混集团的核心人物,他一贯保持着干一行,敬一行的职业态度,认真地为这个他所管理的小集体,尽职尽责地安排暑期活动计划。从博物馆一日游参观,到拳击馆开放日活动的围观,甚至包括了哪天夜里去网吧组团开黑、哪天傍晚去KTV吃自助唱歌、哪天去暑期漫展摊位上闲逛……好好的一个以学校为活动地盘的不良少年混混集团,愣是在他的组织下,成为了一个有组织、有安排、有规划、有经费的伪社团组织。 作为幕后金主的钱欣然,每次提起这茬,都忍不住想嘲笑林枫:“林老大,不是我调侃你……你说你一个正经八百的老实人,干嘛非要去做一个混混集团实至名归的老大?还把你手下人调教的,与其说是小混混小流氓,不如说是一群有组织,有纪律,就是素质参差不齐的专属跟班小弟。”钱欣然深知说话留一半的艺术,后一半话就留在了自己心里:还是一群除了装门面好看,跑腿儿方便,打听消息灵便外,毫无用处的小弟。 林枫当时蹲在钱欣然的旁边,正在猛吸一坛陶瓷瓦罐装的老酸奶。闻言也没抬头,松了咬在唇边的吸管,不在意道:“我是凭实力上位的。当初要不是原来的老大非要找我单挑,然后被打得满地找牙,哭着跑回了家,我也不会当上这个劳什子老大。但是既然莫名其妙的当上了,不做点什么实在是愧对这个名号。所以,我就按照我理解的‘校园非官方组织’的定义,来打造我的小团体。效果不是也挺好的?啊,当然,多亏了你的经费支持。” 钱欣然简直哭笑不得。这老实人,有实力,有魄力,却脑子一根筋绷到了脚底。眼看着他把学校里分帮结派的小混混,一个个用武力收拾得服服帖帖的,然后约法三章,收为己用后,学校里的风气,一天变的比一天诡异。 比如,跟学校老师协商,让他这边的人,有偿代替学生会,负责开校门入校、关校门查迟到等既琐碎,又容易引起个人恩怨的工作。把以恶制恶的厚黑学,运用得风生水起。 勒索他人的情况依旧存在。但‘保护费’却变成了实至名归。 于是放学后,个别容易在校外被欺负的同学身后,固定出现了2-3个小尾巴,来护送金主上下学。 奇葩的案例还有很多,钱欣然想起来就觉得脑仁疼。他们的学校,原来的那群一盘散沙似的地痞流氓,现在被驯养的完全是一派有组织、有纪律,工作和职能分明,还自负盈亏的仿日本黑社会组织了。 不过烦恼归烦恼。有原则的混蛋,总比没原则的人渣强多了。而且口碑虽然不能算是好评如潮,但也褒贬不一,总算是有人点赞了。有好的趋势,也算林枫风里来,雨里去的没白忙活。 虽然林枫组织的活动颇多,也尽量变着花样增加大家的新鲜感。但是一周后,肾亏缺觉犯懒的越来越多,于是林枫也加入到钱欣然犯无聊通病的大队伍中,整天下午没什么事,就窝到钱欣然家的大客厅来,蹭空调和游戏。 这种颓废的状况,终于在混吃等死的第十天爆发了。 “卧槽,我受不了了!太无聊了,林枫你想想,有啥有意思又不累不热的有趣活动!”钱欣然终于受不了这种快发霉的日常生活,在客厅的毛地毯上撒泼打滚。 “我倒是知道有一个人能满足你的需要。”林枫边嚼薯片,边抽空说道。 拓麻是被此起彼伏的敲门声吵醒的。 他迷迷瞪瞪地从床上坐起,双脚着地,连鞋都没穿,就揉着眼睛去开门。 “王员外,你忘了东西?”他一把拉开了门,却看到门口处,一远一近地站着两个人,还特眼熟。 “嗨,暑假快乐,惊喜么!我们来探望你这个懒鬼。”钱欣然毫不客气地上前拍了拍拓麻的肩膀,直接从他身后绕过本人,进了客厅。 “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我们买了家庭装的披萨套餐,一起吃吧。”林枫规规矩矩地上前半步,递上了两个被装得满满当当,无比巨大的两个外带用餐塑料袋。 “好吧……来都来了,都进来吧……”拓麻抓了抓乱成鸡窝的后脑勺,无奈道。 酒足饭饱,客厅的桌上留下了一堆空空如也的纸质包装,和一群东倒西歪瘫坐在沙发和地板上的人。 “小哥,饭也吃了,水也喝了。最近有什么有意思的‘梦’,带哥几个去避避暑?”钱欣然平躺在地板上完全不想动,只勉强地动了动嘴皮子。 “去去去,哥这是正经工作,别说的跟组团去旅游似的。,没门,不行!”拓麻吃个饭,都除了一身汗,躺在沙发上,也只动嘴。 “不是白让哥忙乎,我们提供丰厚的报酬。我有个小弟,最近总说,做了一个特别奇怪的梦。连绵不绝,还带续集。”林枫坐的还算规矩,他背靠着沙发靠垫,双腿微微悬空,一前一后地以一个固定节奏,缓慢摇摆着,让人看着有点想昏昏欲睡。 拓麻伸着脖子扭头瞅了他一眼,看这小子一板一眼地老实样,应该不会像钱欣然那口吐莲花的小白脸一样,忽悠人不带眨眼的,也就‘恩’了一声,算是应了。 钱欣然一阵欢呼,直接一扭身,就地滚了版权,爬起来欢呼。他那激动的样子看得拓麻一脸嫌弃。 “准备什么时候出发?”林枫起身,边收拾桌子边问道。 “现在呗!”钱欣然搓着掌心,跃跃欲试道。 “不成,我答应了王员外,‘入梦’都要申报他批准的。”拓麻翻了个白眼,继续保持原姿势回道。 “那就快点打电话叫他回来!”钱欣然焦急道。 “瞧你饥渴的样儿,等一会儿怎么了?王员外要是不上班,哪儿来的钱养我!”拓麻云清风淡道。 “我想,他应该已经知道,并且往回赶了。”林枫淡淡道。 “啊?”剩下的两人异口同声道。 林枫不慌不忙地指着电视旁边,一个不起眼的,黑乎乎被固定在路由器旁边的小圆球道:“你家安装了‘家长监控’系统,你自己不知道么?” 拓麻愣愣地盯着林枫所指的方向,有点傻兮兮地摇了摇头,道:“还真……不知道。” 第75章 番外一:神棍联盟(2)家长监控系统 成为众人焦点的小圆球,突然在众人眼皮底下,转动了90度角。伴随着‘嘟’的一声,竟然开始播放‘采蘑菇的小姑娘’音乐。 熟悉的旋律伴随着朗朗上口的歌词,钱欣然差点没忍住,跟着音乐的旋律一起唱。 五秒钟后,音乐突然停了,里面传出了王行云略带尴尬的‘喂喂’通话声。他故作掩饰地清了下嗓子,恒久不变的语调缓缓通过小圆球传来:“不好意思,刚才按错了。我下午休息,已在路上。马上到家,不要轻举妄动。”最后一句似乎是意有所指,拓麻有点心虚地地下了头。王行云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直接‘啪’地一声,关掉了通话功能。 小圆球又转回了原来的位置,恢复了一动不动,像一个无用摆设的状态。 “还带远程监控和随时通话的功能……小哥,我之前还挺同情另一位大哥的,因为你不仅看起来很麻烦,实际上也真的,很爱惹麻烦。但刚才,我又突然有点同情你了……”钱欣然盯着那个小圆球,怜悯地瞥了一眼,看起来备受打击的拓麻。 “你是刚知道家里客厅安装了家庭监控系统么?”林枫看着精神状态宛若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拓麻,颇为正经地问道。 “恩……是啊。”拓麻有气无力地点头道。 “你是不是,在客厅做了什么,恩……比较私密的事儿?所以刚发现客厅有监控的时候,才这么……惊讶和无力?”林枫耐着性子继续问道,其诚恳的态度与波澜不惊的语气,给了拓麻很多信赖感。反正比起笑成一团,幸灾乐祸地蹲在一旁等着看好戏的钱欣然,林枫看起来不知比他亲切可爱了多少万倍。 拓麻万分难得地脸有点红,而且这抹红云,在林枫疑惑的眼光下,直接从脸颊蔓延到了脖子根。 “我,我才没,没干什么!我去倒垃圾,你们自便吧。”拓麻一改常态的没有运用自己的嘴炮儿攻势,竟然直接提起林枫刚收拾好的垃圾袋,直奔门口,连鞋都没换,就慌慌张张地‘砰’地关上了门,径直下楼而去了。留下了一脸懵逼的林枫和若有所悟的钱欣然。 “我说,我大概猜到了他在客厅干了什么。”钱欣然用手托着下巴磕,支在腿上,心不在焉地说道。 “说来听听?”林枫抽了两张茶几角放置的湿纸巾,边擦桌子边问道。 “算了,都知道客厅有监控了。估计王大哥即使现在没看,抽空的时候也会调监控看回放的。我们就给小哥留点面子吧。其实也怪他自己,一般不都是回自己房间那啥么,怎么会有人在自家客厅……”钱欣然碎碎念道。 “大概是,小哥他长期不跟家长住,没那个警惕性。再加上……”林枫有点心虚地看了看监控的方向,压低了声线继续道:“谁能想到自己家客厅会被安上‘家长监控’系统嘛……” 王行云回来的果然快。也就半个小时的功夫,他就出现在了拓麻家门口。习惯性地去敲门,开门的竟然是肤色健康、一脸正直的林枫。 “拓麻人呢?”王行云扶着门框换鞋,一眼望向客厅,却没看到那个猴儿皮的身影,才开口问道。 钱欣然正翘着二郎腿,吸溜一根绿舌头的冰棍。闻言用脚指了指里面,哈着气含糊道:“自己屋里呢。进去找。” 王行云点了下头,迈开大长腿,直奔拓麻的房间。屋里却没人。 他找了个遍,连床底下和被子里都看了,依旧没看到人影。疑惑中,王行云先回了自己房间,打算先换个休闲的衣服,松快松快。一进门,却发现,早上明明收拾整齐的床上,鼓起了一个大包。盖着薄被的一团东西,不断在床上翻滚。床随着大包在不断抖动,与墙面碰撞,发出‘咔咔’的声响。 王行云无声地叹了口气,上前掀开了薄被的一角,无奈开口道:“生气也不要闷着自己。你跑到我床上来捣乱么?” 拓麻一把掀开了薄被,把憋得通红的脸赶紧露了出来,猛地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嘴里哼道:“谁让你不打招呼就在客厅安装监控的,我都快丢死人了!你个死洁癖,我不仅要在你的被子里滚,还要在你床上嗑瓜子、吃薯片、泡方便面……” 王行云简直要冤枉死了,他当初安装的时候,还特地跟拓麻说过了。近期周边小区,住户被闯空门的现象增多。小区物业坚持不在入口处安装可供调取的监控,也不说明理由。无奈下,很多白天家里没人的上班族,都自发组织起来,团购了家庭监控器。虽然没什么大用处,但要是家里真进了人,起码能调取监控当做证据。 拓麻是个窝里蹲,长期不出门,瘫痪在家。其实没必要买这个家庭监控,但王行云很不放心。在他的潜意识里,小偷可不知道家里有没有人,尤其是拓麻这种长期昼夜颠倒的。万一家里进了人,那货不赶巧,与人对上了,难免容易发生危险。 想清楚了利弊,王行云很干脆的买了一个家长专用的。安装的那天,他还特地跟拓麻说了一遍,甚至要帮他把链接摄像头的软件安装在手机上。 当时拓麻正忙着玩手机游戏,屏幕里快速闪耀着一片刺眼技能特效,根本没注意听王员外说了什么,就胡乱点头答应了。现在听王行云这么一说,印象中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档子事,不过他当时正忙着回应游戏里‘敌人将在5秒后到达’的提示,风一般地到处找走位,完全没把他说的话当回事。 如今,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不仅说不出,还TM巨理亏呀! 为了转移集体的注意力,拓麻飞速从王行云床上窜起,然后七手八脚地帮忙把祸害得乱七八糟的床收拾整齐,带着王行云回到了大客厅。 “那啥,咱们的人终于到齐了,大家找个舒服躺着适合睡觉的姿势,咱们就准备出发了!”拓麻心虚般地不敢看王行云现在的脸色,一屁股挤到了他常坐的沙发拐角,试了试姿势挺舒服,就两眼一闭,光速入眠了。 第76章 番外一:神棍联盟(3)荒村鬼域 四人完成集合后,懒洋洋的萝莉随手指了个门,就原地转个身,消失不见了。 钱欣然一脸的好奇心驱使,逮住拓麻问个不停:“哎哎哎,梦貘也有暑期的概念?她也会对你爱答不理?” 拓麻领着大家,站在红衣萝莉指着的那扇门,旁边的另一扇门前,抬起手,手放在把手上,眼都没抬起,哼道:“她倒是没暑期的概念,但昨天才刚吃饱,没消化完,工作不积极呗。她那是对你爱答不理,谁让你之前忽悠人家来的。明明不爱做梦,还那什么自己的梦轻易许诺给人家。被嫌弃也是活该。” 钱欣然理亏。秉承着多说多错的理念,他决定进门前都保持沉默才是最佳对策。 众人没做他想,直接跟着拓麻进入了他所在的那扇门前。 门后是一望无际的荒山,面前是迎面扑来的浓雾。 一位满头华发,胡子几乎与头发长到一起,看不清五官的老者,拄着拐杖,站在五步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陌生的到访者。 “我是省里请来查看附近风水的。领导想开发空地,就地造楼。”拓麻用手驱散了一部分阻碍视线的白雾,想努力看清附近的景物和来历不明的老者。 “我是跟随考察团一起来的学者,在‘人类的第六感’方面,有少许研究。”林枫中规中矩地做着自我介绍。 王行云的表情有点不自然,迎着其他三人的视线,以及肉眼不可见的,来自老者的试探,他硬着头皮开口道:“道士,隶属于省内最大全真教……此次随团考察。” 该轮到钱欣然了,他的表情却别扭的要命,内心戏依旧十足,纠结着不知如何开口。心道:“我总不能开诚布公的介绍自己是个骗子,还是不学无术只会吓唬人、忽悠人花钱消灾那种人渣吧?”这么想着,他又有点愤慨,特想呼啦一下冲到拓麻面前,边摇晃着他的肩膀边喊道:“我要投诉你家萝莉公报私仇!怎么就我是骗子……”他想的有点入神,竟忘了周遭一圈人,都在等着他的自我介绍。 为首的拓麻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意在提醒这货,该你了。钱欣然却与他半点默契皆无,还是离他最近的林枫戳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才回神,忙道:“自由职业者,爱好收集稀奇古怪的故事,当做选题创作。偶尔会接待遇到怪事的拜访者,听其倾诉。能力范围内,为他人收钱消灾。” 来访者逐个自报家门后,五步远的老者站在浓雾中的身影,似乎清晰了一些。他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双手用拐杖支撑着身体,抬手指了指众人的身后,道:“那里便是各位想去的地方。”四人闻之一愣,皆扭过头去,朝着老者指引地方向看去。 果然,进来的门早已消失不见,浓雾也有所消散。肉眼所见的范围内,是一条杂草丛生的山路。山路两侧,一面是光秃秃,可见山体结构的峭壁,一面是一眼望不到底的万丈悬崖。 四人中,三人都没特别表示,仅有钱欣然一屁股坐在了原地,腿抖得几乎直不起身子。 “他有恐高症。”林枫适时解释道。 拓麻简直同情死小白脸了。要不都说,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女人,这报复手段层出不穷的……不对呀,这门分明是自己选的。难道大小姐连他会带众人进那扇门,都精心计划到了?那还真是……好同情他…… 众人各怀心事,王行云反映最快,他只一瞬,就扭回头去,想问那位老者关于此地更多的情报,却陡然发觉,刚才老者所占的地方,现已空无一物。 其他人后知后觉地转头,稍晚一步,也发现了端倪。 一时间,三人冷汗浮起,一人仍卧地不起。 拓麻整理了下发型,首先打破沉默道:“此行的目的地是省里有名的问题地区‘凉村’,而咱们要去的地方,是村里唯一的一所学校。我们需要确认这所学校,是否还在正常经营,目前有多少师生在里面。” 王行云疑惑道:“但据我所知,半年前这个村曾发生过大型山体崩塌,而那所学校所在的位置,就在……” 拓麻接话道:“没错,学校就在崩塌位置的正下方。” “当初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为何半年后才去确认?”林枫搀扶着依旧腿软的钱欣然,好奇道。 “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钱欣然边努力站直身体,边虚弱道。 “讲呀。”拓麻点头道。 “你们能换个平整点的地方继续推理分析么,老子站在这里头晕腿软。”钱欣然咬牙切齿道。 拓麻摊了下手,无奈道:“那先上路吧,等到了地方再说。我说你真是千金小姐命啊,又是肾虚腿软,又是畏寒恐高的。身体真金贵!” 钱欣然有心冲上前去跟他继续理论,奈何身子歪脚下发软。他们站的地方,又是山道的拐弯处,地方小,脚下踩着的,又是湿滑的泥土地,乱动不得,只能在林枫的搀扶下,闭着眼,一步步地沿着小路慢慢走。 “王员外,你说……这学校里,还会有人么?”拓麻与王行云并肩而行,走在最前面探路。林枫嫌钱欣然抖三下走一步太耽误时间,索性直接背着他跟在两人身后。 “人是肯定有的,要不然,不会委派这么一队人前来探路。但是……就不知道,这人,是死的还是活的了。”王行云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边探眼前路,边时不时抬起头看看、听听四周,生怕遭遇高崖滚石。 “活人或死人,差距很大么?”拓麻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追问道。 王行云收回视线,叹道:“当然大。而且遭遇‘死人’的几率尤其大,你也不看看,这次来的人,都是什么身份。” 一个看风水的、一个道士、一个人类超自然现象研究者、还一个不论有没有什么真本事,明显就是江湖骗子。 这么一个奇葩组合的考察队,有点智商的都不会委派他人去干正事儿。但既然真派遣他们去当某地的勘察部队,那么这个地方,十有八九就是真有问题。还好巧不巧,肯定是‘灵异’问题。 第77章 番外一:神棍联盟(4)亡灵之地 山路湿滑寸步难行,而背负一人前进,更是难上加难。 但林枫却步伐规律,稳如泰山。行进的时间已接近一小时,他却丝毫不见疲惫之态,倒是脸上、脖子上,汗珠由额头开始,滴滴答答的滚落,聚集在颈下锁骨处,眼见着汇聚成两个对称的小水洼。 钱欣然也不是个木头人,死皮赖脸让林枫背了一路,他也倍感不好意思和难为情。但这山路盘旋崎岖,右侧的悬崖依旧深若黑洞,光是看上一眼,就倍感头晕恶心,更何况,要在旁边走?他光是想想,就抑制不住地开始腿抖,慌忙收紧了挂在林枫脖子上的手臂。 林枫被他勒得有些难受,腾出一只手把他的屁股向上托了托,顺手不轻不重地拍了臀一下,口中也提醒了句:“胳膊放松点,我快喘不过气了。” 钱欣然本来就紧张,这突然被拍了屁股,更是吓了一跳。他从林枫背后,探出了半个脑袋,想看看前面路况。待看清前路,发现前面山路不再,雾气渐消,隐约露出一个陌生建筑的轮廓时,他又惊又喜,拍打着林枫的肩膀激动地喊出了声:“林老大!快看快看,山路终于走到头了,我们终于到了!” 林枫脸上汗如雨下,汗水几乎遮挡了他的视线,刺痛感倍增。他‘恩’了一声表示知道,然后紧跟着前面两人忽近忽远的身影,并没有第一时间停下来擦汗或放背上聒噪的钱欣然下来。 因为隐约的第六感,让他感觉到,这个地方本身,从内到外,都透露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走在最前面的拓麻和王行云,虽不受恐高症的困扰,但走这么久绕了一圈又一圈的环形山路,隐约也开始有点头晕。 王行云看出他的不适,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问道:“你累了?要不我也背你走走?” 拓麻扭头瞥了一眼身后紧跟他们步伐的二人组,哼道:“算了,我可不想被你借机打屁股。光是一个‘家长监控系统’就够闹腾了。咱们的年龄差距,真的不适合当父子。” 王行云简直被拓麻歪七扭八的理论体系逗乐了。他嘴角微勾,眼底含笑。倒是这山中雾气时浓时薄,空气湿度也大,让人眼前总湿乎乎的,好似蒙上了一层保鲜膜,于是拓麻也没看清,王员外这突如其来的倾城一笑。 随着一行人越走越近,原本只隐约有个轮廓的建筑物,终于展露了它的真面目。是一片整体以黑、白、灰为主色调的建筑群废墟。 或许建筑原本的颜色并不是只有黑白灰三色,只是此刻呈现在众人面前,勉强能辨认为‘学校’范围的残砖断瓦,除了这三个颜色外,放眼望去,一片乱石和灰土,连山中最寻常见到的一丝绿色都找寻不到,更何况其他颜色? 脚刚着地的钱欣然显然被眼前所见的景物所震撼,嘴巴长得老大,手指着建筑物残骸晃动了半天,才找到自己颤抖得厉害的声音:“这,这……都成这样了,还找个屁学生和老师!” 林枫扶着他一边的肩膀,见到此景也愣了片刻。他有些不确认地,本能地去找寻王行云的身影,然后试探般地问道:“我们是不是……找错了地方?这里,看样子早就荒废了,哪里还有上课的师生?” 王行云倒没有着急回答这两人的疑问,他双目如电,紧盯着废墟的入口处。在他的注视中,拓麻很随意地向他点了点头,就转身沿着石块纵横的斜坡,磕磕绊绊地向着建筑群深处行去,渐行渐远,只留下一个灰蒙蒙的身影。 见拓麻先进去探路,其他两人也不再追问什么。钱欣然就近找寻了一个相对干燥点的石头,随意吹了吹附在上面的一层灰,招呼林枫和王行云过来坐着等。 林枫刚背着这货走了一个多小时的山路,体力消耗不少,听他招呼,半点也没客套,直接走过去坐着歇了。王行云摆了摆手,让他们自己坐,他还是站在原地,紧盯着拓麻身影消失的那个点,全身紧绷,没有一丝一毫放松的意向。 林枫无意间瞥了一眼腕上的运动型手表。纯白色的指针,依旧不知劳累的一秒一步,以固定的节奏扭转着,时针刚好指向九点四十五。他看了一眼,刚要把手腕放下,就突然听到废墟中传来一阵刺耳的铃声。 钱欣然猛然抬起了头,正巧与林枫对视。两个学生党当然对这个铃声反应迅速,因为这铃声不是别的,恰好就是他们日常里听惯了的下课铃声。 为什么是下课铃而不是上课铃?在这两人看来,这里面也大有门道。 据钱欣然所知道的内幕消息,是很多参加完家长会的部分家长反映,上课铃声太过刺耳。让本来正在休息的学生突然听到,会多多少少吓一跳,这样对大脑和心脏都不好,建议学校改改上课铃,将刺耳的铃声变为悦耳的音乐。下课铃倒不必改,因为快下课前,学生们都会不约而同地看表,并且万分期待着这刺耳铃声的响起。 于是万众瞩目中,铃声真改了。后遗症大概就是,上课铃声太过温柔,无形中减缓了学生们的紧张感,于是拖延着,迟迟不回教室上课的学生越来越多。任课教师们苦不堪言。 但做铃声优化的,只是少数学校。这里的学校做没做,两人可半点都不清楚。只是按照时间来推算,九点四十五大概是第二节课刚下课,理论上也应该是下课铃。 王行云站的位置,距离废墟的入口最近。他听到铃声后,眉头微皱,努力在意识海中欲与拓麻继续对话,却发现刚刚清晰无比的声音,此刻却仿佛有信号干扰一般,竟然听不清对方的说话声。 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王行云怎么也没想到,意识海中的沟通,竟然还会有一天,在一个屁都没有的破地方,遭遇信号干扰。 听不清拓麻的说话声,他却不甘于坐以待毙。他扭头远远地跟钱欣然和林枫喊了一句‘我进去看看,你们原地等着别动’就飞快转身,要沿着拓麻的行进路线,追过去看看。 入口处却突然升起一股浓雾,把整个废墟全部笼罩其中。王行云被浓雾遮挡,脚底下慢了一步,等他恢复视线,重新看向眼前的时候,面前景色却迥然不同。 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概述有何不同。大概刚才的只能算是‘学校’残缺不全的‘尸体’,而现在的,简直就是‘活生生’的学校。要不是亲眼所见学校的‘诈尸’过程,王行云会真的以为,刚才自己眼花了。 眼前的学校生机勃勃,甚至有一个调皮的小孩,与身后追着他的同学,一前一后擦着王行云的衣角,追跑打闹着冲出了校门。 第78章 番外一:神棍联盟(5)红线 拓麻依旧在失联的状态,留下三个懵逼的小伙伴,一脸活见鬼了的惊讶表情,眼睁睁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生动活泼的、十分日常状态下的学校下课后场景。 王行云很快恢复了常态,他招呼剩下的两人一起聚到校门口,协商接下来各自的打算。他本人先表态,自己要先进去找拓麻,另外两人要是有其他安排,三人就在此暂时分道而行,能不能再次遇到,那就要看缘分和通讯设备能不能及时联系上了。 钱欣然没等林枫开口,就嘟囔着:“我们本来就是跟着你们来度假找刺激的,能有什么其他安排?况且这鬼地方邪门的很,为了防止出现其他不可预测的情况,我们还是随大溜儿吧。”那意思很明显,你们明显是这种鬼地方的常客,我们虽然不算是初来乍到,但怎么看都是菜鸟。看起来安全的地方,谁知道实际上是什么样子?这学校都能玩大变活人的把戏,谁还敢随便去其他地方闲逛啊! 林枫也觉得钱欣然说得在理,默不作声地点了个头表示支持。看大部队意见已统一,王行云点了点头,由他带头,三人步调一致,惴惴不安地一步步走入了校门,进入了这个凭空出现在眼前的校园。 进入校门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用水泥浇筑而成的环形花坛。花坛里的土又黑又湿,显然刚浇过水。土地里每相隔半米,就栽种着一株脆生生泛着绿光的绿萝。 绿萝喜水喜光,没毒没刺特别好伺候。在学校的花坛里种植这个,既好养活,又颜色鲜嫩招学生喜爱。而仔细观察,这一株株绿萝栽种的手法略显生疏,估计是学校让老师带领稍微大一点的孩子,一起亲手种植的。 绕过花坛,就是一个用水泥勉强磨成,当做操场,供孩子们使用的一片空地。此刻空地上拥满了各个年龄段的小孩。小一点的也就两三岁,刚学会说话,由大一点的孩子负责看着,防止到处乱跑被其他踢球的大孩子碰到;年纪相仿的女孩子们,都聚在一堆儿,占用一长条的位置,分两拨,玩着跳皮筋;喜欢跑跑跳跳的孩子们,则不分年龄,嘻嘻哈哈地你推我搡地玩着扔沙包。一时间,原本的诡异与不适感,被孩子们欢快的笑声冲淡不少。 “这些孩子……都已经……了么?”这次打破沉默的人,却是平日里很少主动开口说话的林枫。 钱欣然搭着他半边的肩膀,望着正前方急速行走,只留给两人一个后背的王行云,叹了口气答道:“这只不过是个梦,不要想太多。咱们是来放松的,不是来给自己心理增添包袱的……不管这是不是真实的,只把它当做一个梦就好。” 林枫欲言又止,最终却没有继续刚才那个沉重话题,只顾着脚下,尽量绕开那些宛如影子般,只能看,不能触及到的孩子们,紧跟着王行云的脚步,向着空地后的一排排房子走去。 空地后的连成一排排的房子,显然是孩子们的教室。这间学校,兴许是老师太少,孩子也年龄分布不均,无法像其他正规学校那样,仔细按照年纪和班级分班。只得按照一个大概的范畴划分。 教室应该刚翻新不久,柱子上刷着颜色鲜艳的墨绿色油漆,与屋顶铺设的红色砖瓦互相呼应,格外的赏心悦目。里面摆放的桌椅也并不陈旧,竹子原色的橙黄色桌面上,整齐地摆放着铅笔盒、课本和作业本等杂物,活泼又不失整洁。黑板上仍残留着刚才上课老师写的板书,漂亮的书法,把原本枯燥无味的数学公式,写得格外赏心悦目,好似一张文笔清秀的硬笔书法。 呈现在三人面前的美好校园生活,仿佛永远停驻在它曾最美好的回忆里。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灵动温暖、生机盎然,连带着一行闯入者的心情,都明媚阳光起来。 如果这一切,都触手可及,或许真的可以蒙蔽他人,让人误以为,这样的温暖,就是此刻的真实。 “王员外,王员外!我遇到了一个白头发红眼睛的小孩,他怀里抱着好大的一只老鼠。他很友好的让我也抱抱。我有点怂,不管多好看的老鼠,依旧是老鼠是不是!我没敢接。不过,他也没生气,还送给我一个银色的牌子!有绳子,应该是挂在脖子上的。上面好像有什么图案……喂喂,你听得到么?”拓麻的声音很突兀地窜入了王行云的脑海中,让他有一瞬间的停顿,仿佛也被这暖心的校园生活所麻痹,连反应都变得放松且迟钝起来。 “你在哪里?除了那个小孩,有看到其他人么?周围有什么明显建筑物么?”王行云焦急道。 “一片废墟,能有什么标志性建筑……我好像在比较靠里的位置,这边没有标志性建筑能当做地标的……等等,我去问问刚才那个小孩……卧槽!小孩跟最开始咱们在山路上遇到的那个老头儿一样,脚程快的来无影去无踪啊,一扭脸就TM不见了……你们在哪里?我去找你们吧!”拓麻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呈现在王行云意识海中,只能勉强地听出他说的是什么。但他提供的消息,对于他在哪里、如何与他会和,却头绪全无。 等王行云打算再追问两句的时候,那神出鬼没的干扰又出现了。拓麻断断续续的发言,直接变为了刺耳难辨的‘刺啦刺啦’的电流声,让王行云忍不住想直接敲打下自己的脑袋,看看能不能调整下信号强度。 钱欣然跟林枫,因为没有直接听到拓麻的发言,依旧感觉良好,云清风淡,太阳好,阳光也好,一片和平笼罩着大地。 王行云却在这这梦幻般温馨的环境中,乐观不起来。听拓麻那小子的描述,他根本是遇到了非人类、有实体的‘东西’。这货竟然还敢若无其事地跟他聊天,还纠结对方的宠物,是不是老鼠,而不敢抱。这还不算,竟然还敢收不明东西送的礼物……简直是……王行云一时怒火攻心,竟一时半会儿想不到用来描述他此刻心情的词汇。 “唉唉唉,你们看,这是什么?红,红线?”钱欣然炸乎乎的声音直冲两人脑门。 林枫离他最近,忙朝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通往其他院落的必经之路上,竟然躺着两条一模一样、并排而卧的粗股红线。 那颜色鲜艳若血,红得几乎刺眼。 第79章 番外一:神棍联盟(6)巧遇 有点脑子的人,在奇怪的地方,遇到来历不明的东西,都不会伸手乱摸乱碰。而与拓麻属性相近的钱欣然,显然不在‘有脑子’的范畴里。 在其他两人反映过来前,他大迈步式地猛赶了几步,直接蹲到了红线的源头上,左看右看还嫌不过瘾,直接探手去拨弄。 看似紧实成股的并排两根红线,却在钱欣然冒然的触碰下,瞬间变成了液态,直接溅了他一手一脸。 林枫和王行云赶忙过来。一个去前面查看红线的走向,一个把满脸红的脑残扶到一边,从兜里掏出面巾纸,手忙脚乱地帮他擦脸。 溅了钱欣然满手满脸的红色液体,粘稠度较高,还有轻微的一点腥味儿。蹭到皮肤上,倒是没有什么特殊感觉,但挂壁的状态,显示出这些液体,还真是血。 “嗷嗷嗷!是血,好恶心!”钱欣然简直被粘在手上、脸上的东西,吓得不轻。他并不晕血,但被来历不明的血迹蹭了一手一脸,怎么想都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谁让你手欠……”林枫手上的纸巾是干的,只能帮他擦个大概。擦拭过后,钱欣然手上脸上的红色虽然面积变小了,但血的痕迹还在,粉粉红红的一片片,既惊悚又滑稽。 王行云从通往其他院落必须经过的一个门洞方向走回来,与停下来擦脸的两人汇合。他的表情有点微妙,林枫比较心细,一眼就看出来了。他压低声音,小声地问道:“王哥……你发现了什么?那边可以穿过去,到达其他院落么?” 王行云低垂着视线,从林枫的方向,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他纤长的睫毛,和明润若皎月,倒映着水光的眼。 林枫有点不好意思的收回视线,眼睛不知道看哪里才不算失礼。不自觉地,他朝着王行云来的方向望去。 颜色鲜艳的建筑中,连接着这里与其他地方唯一的洞口,却在他专注的注视下,呈现出微微的扭曲。 林枫慌忙揉了揉双眼,以确认自己是不是眼花了。洞口处依然隐藏在背光的墙面内,黑洞洞的,莫名地渗出丝丝寒意。 “我试过了,那个洞口,过不去。好像有东西挡住……却又看不清具体是什么……是要继续尝试,还是往回走?”王行云冷冰冰地问道。 迟迟找不到拓麻的行踪,林枫冥冥中有点后知后觉。他感觉王行云的内心,绝对不如面上看得这么冷静自若。所以才会有一瞬间的失神,恰好让他看到。 “我们倒是想往回走,顺着原路回去呢。你愿意么?”钱欣然手里拿着片血迹斑斑的纸,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脸,毫无诚意地反问道。 “我是无论如何,要继续往前走的。”王行云简单答道。 “切,这不得了。继续走呗,哥几个~”钱欣然故作轻松地以一个颤抖的尾音,结束了一行人的行进计划讨论。 “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对不对。”林枫突然顿住,手背拖着下巴,思索着开口道。 看其他两人也停下来都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他也大大方方地开口道:“还记不记得,我们在进入这片区域前,遇到的一个奇怪的白胡子老头。那时候,我们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做着自我介绍……” 他说话的语调向来不快不慢,保持在一个很有节奏的韵律上。此刻,他将重音特别放在“不由自主”这个词汇上,让另外两人也顿时陷入了思索。 的确,遇到一个莫名其妙的人,为什么一行四人,都会挨个为他做自我介绍,介绍各自在这个世界的‘身份’? 钱欣然先急吼吼地开口道:“当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本应该就要在那个场景下的那个时刻,要告诉他,我的身份和我此行的目的似的……你现在提起,我才觉得,确实很奇怪。你说,我们不会集体都被控制了吧?” 林枫见王行云没有开口的打算,就继续说道:“这不是我刚才要说的重点。重点是我们现在的身份。我是对于‘人类第六感’有着长期研究的学者。当然这只是表面的说辞,实际上,我确实从研究中心有所得。在这个‘世界’,我的第六感非常准确,凭感觉做出的决定,准确率在50%左右。” 王行云的嘴唇,不自觉地动了动,才慢悠悠地开口道:“我是个道士。自带浩然正气,可为尔等辟邪开道。” 钱欣然却在听了二人的阐述后,倍感无力。他有些厌烦地随手把擦脸的纸随手一丢,破罐子破摔道:“反正我是个骗子,什么都不会。但老子运气好啊!TM行骗了这么多年,从未栽过跟头!” 他的话音刚落,刚才被他随手一丢,占着不明血迹的纸团,咕噜噜地顺着地上铺的石阶,一路压着两条红线,就这么一路滚到了洞口处,并未遭遇任何遮挡物,就这么一路滚过去了。 三人紧盯着纸团的去向,顿时又陷入了沉思。 “我知道了。咱们走吧。”王行云第一个梳理完所有前因后果,率先走向了那两根红线的源头。 “咱们也走吧。位置按照‘道士开路、第六感紧跟其后、幸运的骗子垫底’这个次序,依次踩着两条红线走。”林枫跟身旁的不安因素交代道。 “知道了知道了。目标是通过那个傲娇的小黑洞。嘿嘿,攻陷你的大爷们这就进来了!”钱欣然贱兮兮地边喊边紧跟着林枫的步伐,淌着血淋淋的两根红线慢悠悠地走。 他们一行三人,都踩着两跟红线,一个跟着另一个,谨慎小心地慢慢朝着洞口走。行走的过程中,三人皆要保证自己的两只脚,各自踩在其中的一根红线上,这样才能有更大的把握,能像那个废纸球一样,一次顺利通过入口。 好在这次三人的全力配合,确实起到了显著的作用。 当三人顺着红线的指引,顺利地穿过那个黑黝黝的洞口的时候,很意外的,一位熟人正蹲在洞口尽头的石阶上,百无聊赖地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脚底下也踩着两根从不同方向延伸而来,在洞口后方平地,与另外两根汇合而成全新一股的红线。 “王员外!你们从哪里找过来的?”拓麻见到三人穿成串似的一个跟着一个慢悠悠走来,顿感好笑,赶紧从地上站起身,双脚却不敢离开踩着的那两根红线。 “从校门口一路走来。你这是从哪里过来的?脚底下踩着的东西,跟我们的一样?”王行云仔细观察了下拓麻的表情和动作,见并无不妥之处,才稍稍放下了一直提在胸口的心,松口气般问道。 第80章 番外一:神棍联盟(7)银吊牌 拓麻两脚不离地,身子却探过去,想跟大半天不见的王行云打个照面。 他身体过度倾斜,显然是保持不住平衡了,双脚刚要离地,原本安然匍匐在脚下甘当做垫脚石的红线,却突然变得急躁起来。它们宛若长蛇般,交替着缠住了拓麻刚要离地奔向王行云方向的脚腕。腥红的颜色瞬间就纠缠住了拓麻的双腿。被红线接触到的裤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烫出几个条状的破洞,露出的肌肤白晃晃的,与绯红的线条交织在一起,场面诡异却不乏美感。 “先退回去!别乱动!”王行云被这突发的情况惊诧到了,慌忙中就要挪动自己的双脚,奔过去扶住拓麻倾斜幅度过大的身躯。 “你也不要乱动!”林枫眼疾手快地从后方直接按住了王行云的肩膀,避免他也陷入跟拓麻相似的境地。 “踩上就不让动啊,难道要一直跟着红线,一走到底才能松开脚?”钱欣然从林枫的背后探出半个头,看热闹似的调侃道。 “不让脚离开啊?这简单,这点小事儿,难不倒小爷的。谁也不能阻挡我与大部队汇合的决心!”拓麻嘴炮儿响个不停,脚底下也没闲着。他站直了身体,把脚恢复原状。小情人儿般纠缠不休的两根红线,见他不再乱动,也就恢复了平静,继续沉默地垫在他的脚下。如果不是拓麻裤子被烧破了的几个洞还在,他真要以为自己眼花致幻了呢。 拓麻笑嘻嘻地站好,眼睛直直地望着王行云这边,还心情很好似的冲他们这一排挥了挥手。 林枫觉得有点不对头,还没来得及开口提醒,就见拓麻突然把脚从鞋里拔了出来,还特灵活的不用动手,直接两只脚互帮互助,光着脚丫就朝着王行云的方向飞扑过来。 “卧槽!你他妈的不能提前打个招呼么!”钱欣然破口大骂地声音响彻云霄。 拓麻飞扑到王行云怀里,被反应速度平均数以上的接收方一把夹住了老腰,并随手一带,直接把他两只光溜溜的脚丫,放到了自己的鞋上。 林枫凭着准确率50%以上的第六感,提前了1秒预测到了突发的状况。虽然提醒的话语卡在了嗓子里慢了一步,可动作一点都没慢。 他在王行云伸出双臂,接住飞来入怀的脑残的时候,迅速侧身,用右侧肩膀抵住了王行云的后背,防止他因为飞来横祸的后挫力,而重心不稳跌倒。 而站在他身后,时不时探出个头凑热闹的钱欣然,自然不能看着林老大自己冒险。他只好边骂边伸出双臂用手掌固定住林枫的肩膀,防止他们这一边,多米诺骨牌似的,一倒倒一片。 钱欣然眼看着尘埃落定,另一侧的红线,好像暂时还没发觉有人弃鞋逃跑了。他又好气又好笑地开口抱怨道:“我说小哥,你在那边好好的待着,一会儿需要继续前进的时候,我们顺着红线,汇总下队伍,调整下队形就好,你干嘛非要玩悬的!” 拓麻光着脚踩在王行云的鞋上,背靠着对方暖呼呼的胸膛,扭头向后看道:“我高兴,我愿意,怎么地吧!” 其嚣张且有恃无恐的态度,气的钱欣然差点也脱了鞋冲上前去抽他几个大嘴巴子! “淡定,淡定。他平时就这个样子,你不是还私下说过,很欣赏他这一点么?”林枫扭着头,憋着笑,劝慰道。 “那是因为,拖累集体的发起人是我自己。但要是别人拖累我所在的集体,那我肯定不乐意!”钱欣然哼道。 “你真不讲理。”林枫中肯地评价道。黑亮亮地闪着暖光的眼睛,出卖了他此时此刻的好心情。 “你怎么没穿袜子直接穿鞋?”王行云眉头微皱,不悦道。 “凉快嘛。夏天谁像是你呀,还穿这种踩上去都硌脚的皮鞋,也不嫌热。”拓麻懒洋洋地双脚踩着王行云的鞋面,垫着脚尖,嫌弃道。 “好了好了,别墨迹了,赶紧开路,最好快点能摆脱这熬人的红线。我想坐地上协会儿都受限制。我可不想学小哥那样当众脱鞋,有碍环境。”钱欣然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催促道。 王行云点了点头,直接把拓麻一个大背跨,扛到了背上。大头朝下的滋味并不好受。王行云双手在后背调整了下,加上拓麻自己也积极配合,总算他们两个的姿势,变成了传统的一个背一个。林枫很配合的往后挪了挪,给拓麻和王行云预留了足够的站立空间。 一行人终于准备好,准备按照新的队形,再次出发。 此刻队伍的排列位置有了不算太大的变化,依次是:开路的道士、勘探地形的风水师、准确率一半一半的预测能力者,和运气爆棚的江湖骗子。 众人依据对拓麻的了解程度,都深知指望他从风水的角度,指引大家避开危险路段,一路顺风顺水,平安无事地完成任务,根本是痴人说梦。 但拓麻趴在王行云背上,不用自己走路的感觉实在是太好。心情好,人就容易乐于奉献。于是他腾出一直胳膊,在自己脖子上摸了摸,掏出了一根拴着黑色皮绳的银色挂牌。 这块牌子,显然就是之前他在‘奇遇’中,偶遇的那个抱着大老鼠、白头发、红眼睛的小孩给他的,王行云口中的‘来历不明’的东西。 根据这块牌子的重量和硬度,拓麻猜测这东西最次也是个纯银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太好意思直接张嘴,咔嚓用牙咬上一口试试。只能侧着头,枕在王行云的后脖梗子凸起的两块骨头处,随着他的行走和颠簸,晃悠着勉强辨识牌子上的图案和小字。 牌子很硬很厚,沉甸甸的重量,挂在脖子上的感受,并不怎么美好。牌子并非双面刻的艺术品,但整体的造型流畅,尤其是正面,被银色的材料,堆积雕刻成了一个惟妙惟俏的小画框,里面是一只毛茸茸的老鼠。拓麻看那老鼠的造型有点眼熟,突然回想到,这不就是那只,小孩让他抱抱,被他拒绝了的那只家猫一样大小的老鼠么。 第81章 番外一:神棍联盟(8)药丸 拓麻攥着大概有手掌二分之一大小的牌子,脸尽可能地贴得更近,想更仔细地观察下这个突如其来的‘礼物’。牌子的正面除了那只唯妙唯肖的大老鼠,再无其他线索。原本以为刻在正面的小字,细看也仅是画框上,用来做装饰的流云花纹,并不是可辨识的文字。 他有点泄气般地将牌子翻了过去,想去看看背面是否有画其他东西。在翻弄牌子的时候,一个偶然,他好像听到了牌子内传来了轻微的一小声撞击声。 那声音太过微不可查,加上周围环境太过静寂,耳朵所能听到的,皆是一行三人走路时所发出的,鞋底与脚下青砖撞击的清脆响声。 拓麻又反复拿着牌子看了半天,依旧没发现什么门道。于是探头附在王行云耳边,直接把自己刚才的新发现说了,还把那个牌子拿到了他的耳边,就着自己的手,使劲摇晃了一周,让他帮忙听听是不是里面有声响。 王行云边继续走,边伸着耳朵集中精力去听。他听了片刻,突然朝后面紧贴着他,跟着走的两人,打了一个‘停下’的手势。 林枫紧跟着王行云走,自然也听到了刚才两人间的讨论。看他打出‘暂停’的手势,就赶紧扭头,跟贴着他后背行走的、已蔫了吧唧有气无力耷着头噘着嘴,挪着脚走路的钱欣然,打了声招呼。 脚还踩在红线上的三人,依次停了脚步。众人的视线,此刻都集中在拓麻手里拿着的那个牌子上。 王行云背上还趴着一个大累赘,手臂活动受限;拓麻虽然双手能腾出来,但听力实在很一般。于是在王行云的授意下,拓麻扭过头,把那根皮绳连带着上面拴着的银色牌子,一起递给了身后的林枫。 林枫点头接过,还没拿起来仔细瞧,就被身后突然打了鸡血般,原地满状态复活的钱欣然连拍了好几下肩膀。 他半是兴奋、半是排解无聊,在林枫耳边啾啾啾地吵个不停:“唉唉唉,林老大,也给我看看呀!是不是有什么机关,或者是什么隐蔽密室的开启钥匙……” 林枫显然早已习惯他咋咋呼呼的性格。听着耳边的聒噪声,面色如常,眼神如故,手掌上稳稳地托着那枚泛着银光的吊坠牌,半转过身,伸到钱欣然的面前,与他一同查看。 钱欣然就着林枫的掌心,用指尖捏着牌子,来了个365度大转弯。原本平凡无奇的实心银牌子,在这大扭转的动作中,突然在某一个倾斜角度下,发出了一声不大不小,却刚好让人听得很清楚的‘哗啦’声。 林枫与钱欣然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继续用那个特殊的角度,来回晃悠那个银色的牌子。 “哗啦哗啦”的声音果然再次响起。钱欣然放开手,直起刚弯了半天的腰,总结道:“这个牌子好像是个隐秘的小盒子,里面装了几颗圆形小珠子一类的东西。要不要把它砸开看看?” 林枫首先摇了摇头,不赞同道:“砸开不可行。听声音,东西的体积很小。暴力砸开,里面的东西,丢失的可能性比较大。而且……” “这里面的东西,有没有毒,会不会爆炸,现在都尚不能确认。直接砸开,搞不好就会全军覆没……知道这是个梦,所以不惜命,不怕死?”拓麻趴在王行云背上,扭着脖子,朝这边猛伸脑袋。他看见钱欣然朝他瞪眼,还气死人不偿命地做了个鬼脸,吐了下舌头。 钱欣然又好气又好笑,心道:“小哥,你都多大岁数了,还跟个智障似的,跟我这学生党挑衅胡闹,也不怕别人笑话。” 此刻,无论几个人怎么苦思冥想,问题还是卡在了如何打开这个银色牌子上。 吊坠,也被四个人陆续传了个遍,最终转了一圈,又回到了拓麻手里。 拓麻也苦思冥想了半天,早就头疼的要命。此时又看到那个内有存货的银牌子又转了回来,顿时有点迁怒于死物的负面情绪。他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一把捏过银牌,想直接远远地扔飞出去,省的在眼前晃却打不开,看着更生气。 好巧不巧,他手指用力过大。拇指的力度,刚好作用在凸起的老鼠塑像上。只听银色牌子内部,发出清脆的一声‘咔嚓’响,牌子厚重且光滑的底部,突然打开了一条大小约占整体底部面积五分之一大小的长方形小口。 拓麻把银牌子的位置调整成,刚才发出内部撞击声响的角度,再用巧劲儿,有节奏地晃了晃。果不其然,从长方形的小口出,被倒出了几颗圆滚滚的药丸。 之所以断定为药丸,而不是一般的小珠子,是因为质地柔软细腻,略有芳香。放在温热的手心里,味道更甚。低头仔细分辨来,却是一共四颗,三小一大。 王行云怕这药丸来历不明,有毒或腐蚀性,伤了拓麻的手。赶忙摊开了自己的大手,招呼也没打一个,直接附在拓麻的手掌之上,抓紧了直接翻手而下,瞬间就把药丸倒了个手。 拓麻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药丸已经转手。他并未多说什么,也没因为这茬,跟王行云起争执。 他虽然性格古怪,但心里跟明镜似的,不用开口询问或对方解释,也能瞬间明白王员外的心思。 钱欣然在队伍的最后面,看得真切。他一开始见到小牌子里竟然倒出来几颗小珠子,激动得两眼放光。但一听说是几颗药丸,数量还跟人数保持一致,且三小一大,顿时僵住了脸,嘴唇抖了抖,忍了又忍,还是没憋住,直接探出一抓,挠了挠林枫的后背。 “怎么?”林枫的注意力还落在前面那两人鼓捣的药丸上,后背突然伸出只手,还恰好落在他腰眼附近位置的痒痒肉上,想忽略都有些困难,只得收回来实现,扭头听他说话。 “这个发展,我怎么有点莫名的熟悉感……”钱欣然抖着手,有点神叨叨地跟林枫念叨。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的大叫一声道:“卧槽,要真是这样,那咱们接下来,怕是要进入淘汰赛了!” 他这么咋咋呼呼的行事方式,已不是第一次,其他三人已是见怪不怪。但疑惑肯定也是有的,于是瘫痪在背的拓麻,万般嫌弃地扭了下头,探出半张脸哼道:“小少爷,小公举,您又怎么了,有啥新发现么?” 钱欣然正陷在自己的情绪中,完全没空顾及到他言语中浓浓的讽刺味道,直接猛吸了口气,然后呼出,强迫自己放松点,不要抖。 斟酌了下情绪,他才略有些哽咽和兴奋地开口道:“实际上,现在遭遇的场景,有点像我特别小的时候,做过的一个梦。如果我没记错,那几颗药丸,是帮助我们安全达到下一关的重要道具。恩……就有点类似必须踩着红线才能继续向前走这种苛刻设定。如果我的猜测正确的话,咱们的下一站,应该是一个黑长深,不见五指的山洞!” 第82章 番外一:神棍联盟(9)蝙蝠洞 走在最前方的探路二人组闻言,脸色都不算太好看。 不为别的,只因为站在一大长串队伍顶端的二人,真的如钱欣然所说,隐隐约约看到了前方院落的尽头,逐渐出现了一个半圆拱形的山坡。山坡的顶部覆盖着一层黄黄绿绿的植被。或许是植被的覆盖面积较大,水土保持的不错,完全没有要下滑坍陷的痕迹。山坡的造型颇为流畅自然,半点没有人工开凿的痕迹。 沿着红线的方向,众人一路走进,山坡的整体样貌,也越发清晰起来。在靠近山坡底部,与地平线相连的最下方,豁然出现一个黑漆漆的山洞。山洞的入口并不大,仅容两人并排通过,高度也目测仅有两米左右。 山坡两侧并无其它通路。而红线蔓延的尽头,也恰好刚刚越过洞口。 这样看来,无论如何,也要必须经过山洞了。开路二人组心照不宣地瞥了一眼前方不知通往何处的洞口,拓麻代替腾不出右手的王行云,做出了一个暂停前进的手势。一行人又再次停顿下来。 钱欣然迎着其他三人探究的视线,挪了挪脚,避免惹到会烫人的红线,小心翼翼地蹲下了,边唉声叹气边絮絮叨叨地跟大家讲解,他那个年代久远的噩梦。 那个梦严格来讲,也并不能算是彻头彻尾的噩梦。只不过情节跌宕起伏,视角颠簸真实,颇有好莱坞大制作的架势。不过鉴于相隔的时间实在太远,当时明明印象深刻,吓得要命,现在却仅有些零星的印象,只能大概说得出主要剧情,细节方面,却只能纯靠猜的了。 大概是一行四人去深山中旅游探险,却因为贪玩乱逛迷失了方向。乱打乱撞中,到达了一个巨大的山洞面前。四人中一个是豪爽不拘小节的富二代、一个是有点小聪明的中年生意人,一个是一穷二白仅剩情怀的小年轻,最后一个是看起来不算年轻的当地向导。 四人成团,结伴而行,一路上途径了不少自然风光,都各有所得。其中那个豪爽的富二代,多次请一个团的几人一起吃吃喝喝,对团里经济条件不好的小年轻,也算照顾有加,团里气氛也一直不错,算是个半生不熟的小集体。 面对巨大的山洞,向导首先有点犹豫不决。他虽生在本地,熟悉大多数自然风光和旅游景点,但这片山林的面积巨大,好多地方,他不仅没去过,甚至连见都不曾见过,哪敢冒然带着观光客进去。 好在山洞附近的潭水边,有个衣衫褴褛、胡子头发都脏兮兮的老头在钓鱼。 向导客客气气地跟老头问了路,老头说他们走错了路,要去的景点应当是在上一个岔道的拐弯处。这一个错过,再加上又步行了一个多小时,早就越绕越远了。 眼看着太阳偏西,带着这一群人重新走回去也不大现实,向导就问老头,有没有什么捷径,能尽快走出这片野山林。 老头点了点头,说确实有,就是得从这个山洞里穿过去。山洞就是黑点,其实很好走。从山洞穿过去,大约步行一刻钟,就能看到来时候看到过的岔路口了。不过,在这山洞里走,可能会遭遇蝙蝠。一般的蝙蝠倒无所谓,它们惧光怕人,会躲着人飞走,就怕遇到蝙蝠王。蝙蝠王不是一只蝙蝠,而是区别于一般品种蝙蝠,当地人的土叫法。这种蝙蝠,身材比一般蝙蝠小上很多,但既然被称作‘蝙蝠王’,攻击力可是绝对不弱。会护地盘,主动攻击进洞的人不说,还有剧毒。被它们的小尖牙咬到,可是神仙都难救命。不过你们倒是运气好,遇到了老汉我。我有祖上秘方,会制作奇效药。你们进了洞,要是不幸遇到了‘蝙蝠王’,就赶紧吞一粒我的药丸,然后能跑的赶紧跑,跑不动的就现场自由发挥。总之,保你们平安无事,还有力气继续赶路! 四人一开始,还都表情严峻地仔细聆听老头的介绍。听到后面,却都一脸尴尬。 核算老头说了这么多,最终的目的就是来卖假药的? 中年生意人第一个哼出了声。碍于面子,他也没当众怂老头,只自顾自地找一个草丛,自顾自地去防水尿尿了。 富二代倒是挺喜欢听老头胡诌的。他对于当地人所特有的、带着浓厚乡音的话语,有一种迷之陶醉。不过听是听,他也没松口,要买老头强烈推荐的祖传秘药。 向导倒是不觉得老头在信口胡说。虽然没见过老头口中描述的‘蝙蝠王’,但当地确实有各种各样的毒物遍布林区。而这其中的绝大多数,都是会让人不适的小毒物。能瞬间要人命的东西也不是没有,却太少。加上这附近又算是半开放区,都是整体做过规划和经过专业人士排查过的。说什么瞬间要人命的蝙蝠王,顶多也是用来吓唬外来客的,多半是为了他那‘祖传秘药’的销路。 四人中最穷的小年轻,却把老头说的话放在了心上。他也不见得是全信老头说的,只不过,秉承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观点,以及对这片他们已经游历了大半个月的神秘土地的敬畏,他就毕恭毕敬地老头说完,就急急地去问他买那药丸。 老头见着小伙子既年轻又懂礼貌,也是看着顺眼。就给他了个折上折,每颗药丸只要30块钱。小伙子虽然穷,但是想起了一路上富二代和导游对自己的照顾,就想多买几颗,算是还礼。但要单独给一个人或几个人买,又担心被有些刻薄毒舌的中年商人嘲讽。于是一咬牙,就买了三颗。除了自己,其余的人一人一颗,公开透明且不得罪人,完美。 小伙子花了90元巨款,美颠颠地从老头手里接过了三颗药丸,要给众人分。 富二代倒是没拒绝,只是他刚才内急,也跟着中年商人去隐蔽的地方放了水,手或多或少总觉得不干净,就让小年轻先帮他拿着药丸,等需要的时候再管他要。 中年商人向来看不起这种文绉绉,不趁着大好年华努力挣钱奋斗,只知道诗和远方的小年轻。看他傻兮兮的,竟然会相信脏;老头的鬼话,买来历不明的吃的东西,更加不想搭理他。翻了个白眼,朝另一边别过脸去。 向导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道了声谢,却也没伸手接那颗药丸。 可怜的小年轻,屡次碰壁,只得用一张干净的面巾纸将药丸包了放在贴身的上衣兜里。等着向导研究完路线,再集合出发。 第83章 番外一:神棍联盟(10)四选一 向导掏出手机,摆弄了半天离线地图,终于再次确认,穿过这个山洞,是离开这个半开放景区,回到停车场的最佳路线。于是,他不再犹豫,直接招呼了分散在洞口四周的三名游客,让大家准备好手电,马上进洞。 天色已逐渐变暗,被群山包围的这片谷地,温度下降的尤其迅速。夕阳的余光,稀稀落落地洒在不远处的峭壁上和不知名植物肥厚的绿叶上,闪闪亮亮的,美的既奇幻,又朦胧。 众人虽迷恋着太阳下山前后,山中别有的美景,却也担心安慰。大家听从向导的号召,有手电的拿手电,没手电的掏手机,把照明的功能都打开。 一时间,洞口四周强光骤起。一行四人,在向导的带领下,一个紧挨着一个,谨慎小心地开始步入黑漆漆的山洞。 整个过程还算顺利。洞穴内潮湿,顶部还时不时下落几滴滚圆的水珠。开始还有几人被吓一跳,轻声‘哎呦’一声,引起整个队伍的关注,到后来,大家皆已习惯,水滴就算滴落头顶,也没人再诧异。地面湿滑,向导虽然心急着赶紧出洞,却不敢走太快。他自己倒习惯于在山中的各种环境中奔走,但身后还跟着好几位外来客。要是因为疾走摔倒,这些平日里不爱运动的城里人,多半是要受伤的。 领路的向导不着急,他身后的三位固然也慢悠悠地跟着走。 这一路上也曾遇到过黑乎乎宛若一片片烂荷叶,既腥又粘的蝙蝠群。它们果然跟洞口前的老头说的一般,畏光畏人。一见到他们,就慌忙挤成一团挣扎着飞往洞顶,丝毫没有与人类纠缠的意向。 渐渐地,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线微光,向导也活动了下绷得过紧的脖子,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他笑着开口道:“前面就是洞口了,目测还有不到百米的距离,咱们加把劲儿,马上就能离开这鬼地方了。” 其余三人闻言,皆是心中一喜。连忙紧跟向导的脚步,快速向着洞口的微光行去。 变故却在众人即将出洞的前夕突发。 一种叽叽喳喳、嘀嘀咕咕的,类似老鼠尖叫的微弱回声,突然从洞顶传来。一只、两只、三只……不多一会儿,变为黑压压一群的蝙蝠,汇集在众人前方不远处的一块岩石凸起处。向导强迫自己稳定了心神,大着胆子用手电强光去照射那群挡路的蝙蝠,想驱散它们尽快走出洞穴。但这些蝙蝠却明显跟之前遇到的不大相同。 它们不畏光,更不惧人。联想到进洞之前,那个钓鱼的糟老头忽悠人用的‘蝙蝠王’故事,更加急的满脑袋流汗。好巧不巧,不知是受了强光的刺激,还是人类的到来让它们感受到了威胁,原本还算安分的蝙蝠群,突然呼啦啦地朝过道边排成一竖列的人头飞来。 “嗷!这些东西咬人!”中年商人杀猪般的干嚎声响彻耳边。只见一个身材娇小,力道却惊人,黑乎乎的小蝙蝠,直直地朝着他头顶撞去。若不是中间有一层东西遮挡,锋利的牙齿会直接划破他的头皮。 “你被咬了?有事没事?”向导刻意压低的声音,从队伍的最前方传来。语气中的惊慌和试探,让听到的人略微心寒。 中年商人却没心思理会他人的语气。 他喘着粗气,半靠在湿滑的岩壁上,便擦汗便一把摘掉了扣在头上的高定制假发。借着周围人手电的微光,他瞪大了双眼,震惊不已地看到自己假发头皮的位置,有两个小小的,湿漉漉的对称小洞。 中年商人手抖的要命,几乎拿不稳刚摘下的假发。他拖着假发,想赶紧重新戴上,避免那群发了疯的蝙蝠再飞过来咬他。却又怕这两个小小的牙印,真的饱含剧毒,戴在头上,万一不小心碰到了,会直接一命呜呜。 紧要关头,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直接把假发扣在了地上,急急地问道:“我记得小年轻在洞口处,向那个老头买了对付‘蝙蝠王’的祖传秘药?快快拿出来,管他有用没用,先试试再说!” 向导也回想起还有这茬,赶忙附和道快拿出来一类的。 刚才因为紧张,一直没发出声响,专心躲避蝙蝠群攻击的小年轻,如梦初醒般,赶忙答应了一声,就去上衣兜去掏贴身放置,被纸小心包裹的药丸。却因为太过紧张,手抖得要命,哆哆嗦嗦地掏出药丸时,差点直接把纸团打翻。 站在他身后的富二代,正用手机当手电,帮他照着亮。见他手抖差点打翻药丸,赶紧用空着的那只手,手臂一伸一托,从下方托住了小年轻拿药的胳膊,这才稳住了局势,避免了纸团中的药丸,直接抖落到黑兮兮的湿地里。 前方二人赶紧回身,围住小年轻伸着手臂,争先恐后地要去夺那个白得刺眼的纸团。他们想的并没有错,趁着蝙蝠王的大部队还没有到来,把药丸赶紧吃了,一股脑地跑出山洞才是上策。 “别着急,药丸跑不了。有次序的一个接一个,挨个拿吧”富二代抬手拦住了不知是谁的手,不咸不淡地说道。 这显然不是个发生内部争执的好时机。 中年商人和向导连忙说了三个‘好’。然后小年轻在富二代的帮助下,把那一团纸轻轻打开,露出了四颗滴流圆的药丸。 三颗小的,一颗大的。 中年商人心急如焚,直接抬起胳膊,拿起那颗最大的扭身就跑。向导差点被他撞一跟头,边用土话骂着脏话,边自己也随便拿了一颗。他心道要是药没用,乱跑也没用,就稳稳当当地跟小年轻道了声谢,直接拿起药丸,直接放嘴里就着唾沫,咕咚一声咽下去了。 剩下的最后两颗,富二代跟小年轻各自一粒,自顾自的吃了。 说来时机也巧。他们刚分完药丸,一群身材娇小,叫声犀利,直奔人脸面的蝙蝠,就闪着肉墩墩的翅膀来了。 这次来的不似刚才,三两只的小规模探路,而是叽叽喳喳,声音刺耳,几乎击破小小洞穴,乌云般的一大群。 “等等,你的叙述我觉得有重大逻辑问题。”拓麻终于没忍住,从王行云脖颈子后探出了整个脑袋插嘴道。 钱欣然正说到最精彩的部分,骤然被打断,倒是很难得没有直接翻脸跟他理论,而是趁机喘了口气。估计他一大段话整个说下来,确实累的够呛,正好趁着有人打断,趁机喘口气。 “在山洞门口,那小年轻因为手头拮据,只根老头买了三颗药丸。怎么到了洞里,就变为了四颗?多的那一颗药丸,是之前买三赠一送的,还是你记错了?”拓麻难得认真地听一次别人说话,却发现不靠谱的小白脸,连讲个梦,都记不清数量,着实恼火。 “那颗最大的药丸,不是老头卖给他的?是因为药丸的数量不够,临时凑数用的?”王行云一针见血道。 第84章 番外一:神棍联盟(11)逃走 钱欣然贱兮兮地晃悠了下脑袋,正想卖个官司,却被林枫从身后不偏不倚地戳了一下腰眼,猝不及防地差点腿软了直接栽到地上。 林枫是真没料到小白脸的反应这么大。他憋着笑,慌忙中没忘记伸把手扶住他,免得真载地上,挺心疼地的。 王行云瞅准时机,若无其事地清了清嗓子。拓麻倒没他这么好的脾气,伸手抓了一把脑袋,哼道:“赶紧继续说,别搞小动作了。再拖延时间,默认那颗最大的药丸,就是你的了!” 钱欣然撇了撇嘴,刚要破口而出的粗话,在林枫的注目礼下,委委屈屈地憋了回去,继续讲那个漏洞百出的梦。 蝙蝠王成群结队地扑面而来,洞内大乱。一时间,人的叫喊声、鞋面与地面的摩擦声、衣物的甩动声、重物跌落地面声、蝙蝠群刺耳的尖叫声……乱糟糟地混杂在一起,好不热闹。 三人不分前后,冲刺般满身狼狈地冲出洞口。 此时,太阳已下山,夕阳的余辉没有留下丁点的余光给劫后重生的几人一丝温暖。 三人刚历经生死大劫,这次突出重围也算劫后余生。当下也顾不上自己现在的状态,都一屁股坐在洞口处稍微干松点的地方闭口休息。虽然刚才的路程,全走下来也就一刻钟的功夫,但经历过的所有人,都觉得时间过得格外难熬。 “唉,小白脸!你等一下。你肯定是故意的。进去了四个,出来了三个。还有一个人没出来呢。是死是活的,你总得交代一下吧?”拓麻猴急地在王行云背上乱晃悠,惹得一直默不作声任劳任怨的王员外,有点别扭地扶了下腰。有眼力见的活猴子赶忙安静下来,同时深刻考虑着,自己要不要下来,给员外和他的腰,都减减负担。 钱欣然第二次被打断,不满的情绪瞬间达到顶点,邻近爆发指,嘴简直要噘到天上去。他鼻孔朝天地哼了一声,心里念叨着:“卧槽,你有本事你自己讲。凶什么凶,老子还TM不讲了!” 站在队伍最后端的林枫,突然感觉背后凭空刮来一股阴风,吹得他小麦色的胳膊,莫名其妙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有种莫名其妙的预感,总觉得如果不尽快解决眼前药丸的事情,就会冒出来更多限制一行人前进的东西。 无论从哪种角度来考虑,现在都不是一个集体内发生矛盾的好时机。 林枫知道钱欣然性格里的双面性。看似玩玩闹闹双商欠佳,实际上,说什么,做什么,心中门清。虽然很多小事的外在表现,跟一般同龄的青年无异,但他知道,也就是跟这一群人混的熟了,他才愿意敞开心扉,起哄架秧子似的跟风胡闹。 看他现在玩的正欢,情绪也是难得释放的真实自我,林枫虽然着急形势,却有点怯于开口,生怕破坏这种难得的活跃气氛。 “是不是小年轻的上衣口袋里,原来就放了别的药丸?洞中光线昏暗,拿出的时机又比较着急,还因为当事人手抖,差点把整个包着药的纸团都掉到地上。所以多出的那一颗药丸,不是解药,而是恰好混在其中的‘别的’常用药。中年商人被蝙蝠王攻击过,心中恐惧更甚。半是贪心,半是畏惧,就选了一颗最大的。所以……他是唯一的那一个,最后没有安全走出洞穴的人。”王行云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院落里。映衬了前方不远处,黑得刺目的山洞口。 那刚才还看似平凡的洞口,此刻,却在钱欣然所描绘梦境的衬托下,变得宛若一口吃人不吐骨头的妖兽。它不仅乐于吞噬人命,还乐于沉寂在黑暗中,考察人心。 钱欣然听了王行云的见解,也没着急肯定或否认。他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把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后,才不慌不忙地开口道:“你说的只是一种可能性。但还有一种可能性,是那个小年轻,是故意的。因为药丸的数量,真的不够嘛。而人的生命,又是这么的宝贵,怎么可能轻言放弃?” 他的话一说出口,其他三人皆陷入沉默。 虽然大家都心里明白,这鄙夷所思的场景,和荒诞不知归路的剧情,都是在一个不知所谓的梦境中。但从没有任何人承诺或经历过,在梦中世界,人不会死亡。 这次打破沉默的,却是寡言的林枫。 他目光平和地看了一眼面色复杂难辨,看不出情绪的钱欣然,刚要开口,却被拓麻高一阶的声线压了个彻底,伴随着‘咕咚’一声明显的吞咽声。 “林老大,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你愿意吃那颗最大的,或者大家闭着眼睛轮流摸,全凭运气之类的,或大义无私,或公平第一的不起争执的分配方式。但你说晚了,我刚才已经吞了一颗了。剩下的三颗,你们随意分配吧。我不受红线所困,在此先行一步。有缘洞外见了!”拓麻依旧保持着那不正经地二世祖态度,随着对话接近尾声,其他人都还在琢磨他话中深意,他借机大腿和腰上一个寸劲儿,竟直接从王行云的后背,光脚蹿了下来。 王行云只觉着后背一凉,手心一热。在拓麻窜下地的瞬间,有个冰冰凉凉的硬东西,被飞快地塞入了他的掌心。握着那东西的手掌很热,塞入他掌心的东西却很冷。 他反射性地接住了东西,脑中却突然警铃大响。他反手去抓那个泥鳅般滑溜溜到处乱窜的人,却只触碰到了他的指尖。 那无比熟悉的,时常带着温暖的干燥的指尖,此刻却湿漉漉地布满了冷汗,与刚才传递东西时的火热手掌,差别甚大。 拓麻的脚一落地,就直奔着前方黑洞狂奔而去。留下了三个因为脚部受控,不能随意走动的傻愣愣的二人组,以及一个满脸黑气,眼珠红红,紧抿着嘴唇,努力呼气,几乎要被气炸的领队人。 被拓麻最后塞入手心的硬物,是那个熟悉无比的,被伪装成挂饰的小银盒子。 王行云有气无力地把它随手递给身后,还一脸状况外的林枫。说道:“你们两个先把药丸吃了吧。”咱们也赶紧准备穿过山洞了。 林枫正努力思考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心道怎么我刚要说一句话,前面的小哥就好似受多大刺激,瞬间爆发,还用了个加速卷轴般,光速嗑药然后就这么地……跑了? 钱欣然脑子转得足够快,当下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他一边在心里唾骂拓麻这个胆小鬼,一边顺手接过了林枫递过来的药盒子。他学着拓麻的样子,使劲按住了盒子上精心雕琢的小老鼠的雕像,熟悉地‘咔嚓’声再次响起,三颗圆滚滚的小药丸,异常乖巧地躺在温热的掌心,好不羞涩地任凭围着它们的人,尽情观看。 “卧槽,出大事了!王哥,他吃的是……”钱欣然盯着掌心一模一样,三胞胎似的三颗大小统一的小药丸,愣愣地有点发蔫。 站在队伍最前面的王行云,却并未回头,仿佛从刚才,到现在,发生的所有的一切,都尽在他的预料内。 他突然有点疲惫似的稍稍活动了下坚硬的肩膀。苍白的手指关节,一下下地按了按脖子附近的几个穴位,就不再有其他多余动作。 钱欣然与林枫不敢多言,只得听话地各自吃了一粒药丸。林枫把还剩下的一粒放回药盒里,毕恭毕敬地交还了王行云。 王行云接过银色药盒,并未打开,而是直接把吊坠挂在了脖子上。 他调整了下状态,又半侧过身确认了下身后两人的状态,各方面都没有纰漏后,就点了点头,示意可以跟着他的脚步,向着黑黝黝的山洞,进发了。 第85章 番外一之神棍联盟(12)不走寻常路 钱欣然边走边琢磨,以王行云对拓麻的了解,他自己吃了混进解药的那颗凑数的药丸,实属意料之中。那么反过来想,以拓麻对王行云的了解,他知道自己自作主张磕了假药去闯山洞,王员外肯定会怒气上脑,不知他猜没猜到,他会赌气故意不吃那颗真解药呢? 他思前想后,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溜地转了又转,终于想到了一个形容词。这两位哪里是在斗气,分明是在斗命。这还真是,不分场合的……伤风败俗。 仿佛是为了验证钱欣然不靠谱的猜测似的,果然,直到三人跟着红线进了山洞内,王行云也丝毫没有要嗑药的意思。那被皮绳承载着重量,在洞口的余光中,银亮亮反着光的牌子,依旧牢牢地挂在王行云的颈部,竟跟他此刻阴沉不定的气质很相配。 紧跟其后的两人不敢在这种时刻招惹心情不佳的王行云,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转移怒火,莫名其妙被红成了炮灰。 一时间,三人皆不言不语,洞内本就寂静,此刻回荡在耳边的,仅剩下三人步调整齐的脚步声。 一开始的行程,真的跟钱欣然梦境中所描述的大概一致,他们遇到的净是普通的蝙蝠。比较苦闷的是,三人中,并没有人携带照明设施,连平日里随裤兜携带的手机,都没人带着。开始的时候还好,距离入口的距离不算远,凭借着洞口的日光,勉强能看清脚下的路。 但随着往洞内行进的时间越来越长,视线虽已适应洞内的黑暗,但看不清路的情况,迟早会出现。终于,三人又勉强行走了一分钟后,众人视线前皆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再也不能看清前路。 王行云沉寂了片刻,终于放下进洞后,就紧握银色吊坠的右手。他闭上在黑暗中,看不真切的桃花眼,心中微叹,手心中却突兀的燃起一簇明黄的火焰。 钱欣然还以为自己在黑暗中走了这么久,终于开始眼花了。他抬起双手用力揉了揉,再睁眼,依旧是那簇火焰,可仔细一看,却又不是火焰。 “林老大,你能看清那是啥玩意么?”钱欣然借着亮光,准确地戳了一下林枫的肩膀。 林枫眯着眼,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光源,被晃得几乎张不开眼。他用手掌半挡在眼前,这才勉强看清王行云掌心上光源的真面目。 与其说是火焰,还不如说是一个小巧玲珑,仿佛有自主意识,会躺在掌心,自己晃悠的橙黄色小光球。 王行云看着应他召唤,就凭空而出的光球,百感交集。 他并不想在这种争分夺秒的时刻,慢条斯理地跟身后两位好奇心爆棚,眼巴巴等他介绍的两人解释。只轻轻晃悠了下掌心,光球会意,晃了晃圆滚滚的身形,自己漂浮而上,悬空停驻在王行云前方半步远的空中,随着队伍的节奏,一路为众人探路照明。 眼看距离出口越来越近,三人的神经越绷越紧,像是有所感应般,山洞的前方的顶部,突然传来了一声刺耳的鸣叫。 钱欣然的腿肚子不受控制地猛抖了下。因距离太近,他的动静并不能瞒过贴得极尽的林枫。 林枫也紧张,不过依旧扭过了半个身子,抬手搀扶了他一把。等他腿不再抽筋,才转回身,继续快走几步,跟上了王行云的步伐。 他快行了几步,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道:“我总有种预感,我们这次会异常顺利地……”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到前方传来巨大的一声爆炸声。 震耳欲聋的声响和爆炸后产生的滚烫余波几乎将距离事发地点并不远的众人掀飞出去。 所幸前去探路的橙色黄球,一闪一闪的,光芒更甚。在热浪袭来的刹那,直接嗷呜一口,把包括王行云在内一串三人,包裹在其突然膨胀的身体内。 随着热浪一起到来的,除了爆炸声,还有数不清的小碎石和土块。眼尖的钱欣然,甚至还看到了一只被烧糊了的,黑炭似团成一坨的小体型蝙蝠遗体,随着石块一起飞来。 “还真是……蝙蝠王,我好像还看到了这小东西白森森的尖牙……这要是不小心被咬一口……”钱欣然捂着胸口,状似无力地扭捏道。却被前方视线幽深,冰冷刺骨的王行云瞥了一眼后,慌忙曲了膝盖,将自己的脑袋躲在了林枫的背后。 林枫不好意思地跟王行云道了声谢,背着的手冷不丁地给了身后的钱欣然一圈,让他老实点别乱说话。 也是,包括他们两个自己在内,都受前面的两位照顾颇多。此刻他们所遭遇的爆炸,显然是在最前方替他们开路的,那位光着脚仓皇逃窜小哥的节奏。 只不过,这等破坏力,真跟那位小哥成天吊儿郎当的作风不相符。但常言都道了,人不可貌相。更可况,前面的一位两位,都不是什么茫茫人海中的普通人。估计哪天他们高兴,把哪个倒霉蛋的梦,炸着玩,也不算什么大事儿。 所幸,爆炸仅有一声,三人在光球的笼罩下,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其他的声响。危险的警报解除后,橙色光球也收缩着恢复了原来的大小,依旧回到了开始的位置,为几人探路照明。 王行云的拳头垂在身侧,在背光的阴影下,没人发现他的手轻微地颤抖不停,骨头节因为用力过猛,被攥得死紧,凸出的部分白得要命,仿佛心中滔天的怒气和其他不明的情绪混浊在其中,全部被他发泄到自己的手劲儿上了。 在山洞外一个大石头上,正翘着光溜溜脚丫,稍作休息的拓麻,突然感到一阵恶寒,然后摩莫名其妙地连打了十个喷嚏。他奇怪地搓了搓自己的鼻子,顺便把刚才因为用力过猛,而戳到一侧岩壁上的胳膊,揉了揉。他的头发不用看也知道,肯定从里到外,都掺满了细小的土块和灰。脸也因为刚才地面又湿又滑又光脚,慌乱中跌了一跤,正巧脸扑地。自己此时的样子,肯定是一个刚从五指山下逃脱的泥猴造型。 不过此刻,拓麻完全顾不上他的个人整洁和卫生问题。他只希望,王员外一会儿见面的时候,能看在他的所作所为,全是为大集体开山铺路,有功劳也有苦劳,同时,此行还带着两个祖国花朵的份儿上,挥拳胖揍他的力道,能稍微轻那么一点点。 一点点就成,别把他当场打残了就好。 拓麻双手合十,轻轻地捂住了不受个人意志控制,砰砰砰乱跳个不停的小心脏。既卑微,又虔诚的姿态,活像个等待着末日审判的罪人。 第86章 番外一:神棍联盟(13)黄泉问路 不出片刻,大部队也顺着红线的指引,走出了山洞。 拓麻赶紧从大石头侧面滑下来,见到面色不善的王员外,紧张兮兮地赶紧用还算干净的上衣下摆,胡乱地抹了把脸,又就着方便,把黑了吧唧,跟刚从煤堆里爬出来似的黑爪子,也擦了擦。 脏成这样,再加上刚才的行径,肯定惹怒了王行云。拓麻叹了口气,心道这下,再怎么装可怜,光脚都不算……这次就算光屁股,也不可能再爬上王员外的背了。遗憾和懊恼的心情,让拓麻更加烦躁。他条件反射地摸了下还在隐隐刺痛的胳膊,见王行云针尖一样扎人的视线向他扫来,他心跳速度更快,紧张得冷汗瞬间就湿了后背,头低得简直要扎到地下。 在这尴尬无比的全员再次团圆的时刻,林枫灵机一动,就着背着手的姿势,闪电般戳了一下正探着脖子看热闹的钱欣然,平坦少赘肉的肚子正中心。 这货正在心里憋着笑,乐滋滋地等着看拓麻挨揍的年度大戏,却冷不丁被自己阵营的战友阴了一把。他毫无准备地挨了这硬生生的一戳,感觉自己的肚子,在那饱含力度,寸寸生风的一阳指下,差点被从前到后被捅了个对穿。 他不可抑制地‘哇啊啊啊啊啊’惊叫出声。吓得原本就无比紧张的拓麻差点腿一软,脸再次贴近广阔的大地。 一只矛盾的胳膊,有点意料之外,又好似冥冥之中,就这样衣袖拐带着冷冷的风,跟印象中千百次中的任何一次一样,好似耐心满满的无数次纯属雷同,无比准确地搂住了那暖暖的、有韧性的、带着点湿度的细腰,一个兜圈回转,拎人跟衣服似的,轻轻巧巧地甩上了后背。 拓麻的感觉,跟腾云驾雾没啥本质上的区别。顶多此云非彼云嘛。反观下自己,从头到脚脏的要命……他虽有幸再次爬上了王员外的后背,但因为手和脸太脏,又深知员外的洁癖,手简直不知道扶着哪里是好了。 在他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就差下地团团转地时候,王行云的指尖,像长了后眼,直直地戳向了他胳膊上的痛点。又麻又痛的感觉,顺着胳膊的走向,快速地反射到了大脑中,让拓麻不可抑制的边往后曳,边咬着牙‘呲’了一声。 “你也有,知道疼的时候?”王行云保持着视线向前看的标准背人姿势,压低了嗓子,话简直是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的,一字一顿说道。 “我这不是……怕咱们运气抵不过身后那两个自带预知和好运状态的小屁孩,把有效果的解药,给抽签抽走么。真要遇到谁死谁活的激烈竞争场面,打死我也不要跟你争……”拓麻越说越觉得自己底气足,忍不住用黑了吧唧的手,揪紧了王行云后背肩胛骨处凸起的一小块衣服。 “那你不会好好说出来,大家一起商量呀?跑什么劲儿,害我以为你是吃了仙药的嫦娥,光着脚丫子着急奔月去呢!”钱欣然垫着脚尖,不动声色地往后错了错,刻意避开了林枫反手的攻击范围,龇着牙,揉着自己的肚子插嘴道。 拓麻趴在王行云后背上,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如果此刻他与钱欣然,不受当下体位的限制,可以面对面地直接交谈,他一定会施与他一个看弱智似的怜悯眼神。做不到的条件下,他只好幽幽地开口道:“你是不是傻?连你梦中如此人穷志不穷做派的小年轻,在生死攸关的时刻,都会急中生智地选择用其他药丸凑数来赌命的方式,增加自己活下来的几率。凭什么这里的几个人,就必须要大义凌然地选出一个倒霉鬼,要背负正义与公平地去死呢?” 他一口气说完,又觉得不过瘾地补了一句:“我之所以这么做,不是因为我拽我牛逼,所以愿意当这个赚人品的英雄角色,而是我有掌控这里的最高权限,而你们都没有。” 看他那嘚瑟得简直尾巴都要敲到天上去的德行,王行云一个没忍住,差点直接把他‘啪叽’一声直接甩到地上。 他努力深呼吸了几个来回,才说服自己,那只他此刻正驮着的泥猴子,怎么说都算半个伤员,实在不应该当众‘啪’地掼到地上,然后跟揍儿子似的,狠揍一顿这位劣迹斑斑还不知悔改的搭档。 该说的都说了,队形也恢复了最佳配置。在面色如常,毫无颓败和疲惫感,依旧精神抖擞的林枫的建议下,一行人稍稍休整了一刻钟的时间,终于踏着长得离谱的两条平行红线,沉默着继续上路了。 穿过山洞,步行了一段平坦土路,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扇厚重的石门。石门设计简单粗暴,就是一整块巨大且厚重的山石做成的。石头表面被打磨干净,入手沁凉,手感竟似美玉。石门并无缝隙或把手,仅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长方形凹槽。 站在队首的王行云跟随着红线的指引,一路行进至凹槽前。背上的拓麻会意,伸出双手,从后背帮他把一直挂在脖子上的吊坠小心翼翼地摘下。因位置并不适合拓麻直接把吊坠放入凹槽,王行云反手接过,有点不舍地最后再看了一眼银色的小药盒,就轻轻用修长的指尖拈住它的边缘,把它推入了目测大小完全合适的位置。 凹槽被填满的瞬间,就触发了某种机关。石门微不可查地晃动了一瞬,突然像高个子的顽皮小孩般,慢吞吞地蹲下了身子。石门彻底没入地下,也只是瞬间的事儿。 历经重重磨难的众人,早已见怪不怪。一行人面色如常地一个个跨过石门下落后仅留存的一个门槛,进入门后的新天地。 石门口后的场景,正常的有些诡异。 放眼望去,除了蔓延至视线尽头的平行红线,和宽阔的大路两侧,对称而置的,用水泥灌注而成的细长条池子,并无他物。 地面也像是水泥浇灌而成的,坚硬、光滑而毫无拼接的缝隙。踩上去,冰冷刺骨的感觉,仿佛能穿透鞋袜的阻隔,直接攀附到腿上去。 整个空间气氛封闭而压抑。地面墙壁或者顶部,都光溜溜的空无一物,也无任何内置光源,空间却散发着一种懒洋洋的黄晕效果。这里温度高,湿度也很大,不一会儿,四人的毛孔皆在热气的熏陶下,全部张开,汗流如雨,呈现蒸桑拿的状态。这不得不令人怀疑,两边池子里汩汩流动的水,是不是不是一般的水,而是温泉? 昏黄的灯光,噼里哗啦快速流淌于池内的热水。这场景让人有点眩晕,连大脑的运作速度,都好似被粘稠的空气给凝固住了。 钱欣然抬手甩了一把汗,喘着粗气,沙哑着嗓子调侃道:“嘿,哥儿几个,你看这环境,这氛围,像不像传说中的死亡之地,‘黄泉’?” 第87章 番外一:神棍联盟(14)冰洞问心 拓麻搓着鼻子冷哼了一声,本想不搭理说此地是‘黄泉’的乌鸦嘴,继续舒舒服服地枕在王行云的背上。但无奈这里太热。站着不动估计都一身汗,更何况他还趴在王行云背上,两人胸贴着背,手勾着脖子,还随着行走的间不经意的颠簸,肉贴着肉。又闷又热又粘,简直让人心烦意乱。 他垂着眼蔫蔫地开口道:“像是像,就是一起共赴黄泉的对象,一想起其中有你,就突然觉得人生无绝路,生活挺美好,一点都不想死了。” 林枫也热得要命,但他习惯于忍耐,愣是在这种环境下,维持了心静如水的平和状态。他轻轻地用指尖,抚平了一滴从额头滚落眼角,有点微微刺痛视线的汗珠。无意间,瞥到了距离他不近也不远的,一侧水泥池子中的流动的水。 水池很深,深凹入地下。水面的高度,却很浅。 在同样显得昏黄老旧的池子底部,一层薄如婵娟,飞逝而过水流之中,好像漂浮着什么体积适中,刚好能容纳在池中的东西。 林枫因常年坚持学习自由搏击的关系,打架功夫不用多说,在小范围同龄人中,难遇敌手。他在这方面花费的大量时间,不仅体现在他的性格、体型和身材上,更体现在他接近双眼5.0的无损耗视力方面。 他的课余生活非常简单,除了集体行动,他自己的私人时间,基本都用在遛狗、常规体能训练和被教练拎走,半强迫地陪其他人擂台踢拳了。不似其他同龄人,除了上课外的其他时间,大多都花费在电视电脑手机游戏上,眼睛早八百年就完蛋了。 视力绝佳的林枫,此刻却因为窥探到了池子中,不为人所知的‘东西’而瞬间惊呆。 他深知自己因为家庭的缘故,见识并不广。所以此刻,就算看到了,也仅是有个朦胧的印象,觉得看着眼熟,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这玩意到底是什么。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用手背托着下巴整理了下思路,又轻声地咳嗽了下,清了清嗓子,才开口道:“池子里好像飘着什么东西。我看了个大概,却实在说不清是什么。要不要停下来,仔细瞅瞅?不知这些东西,对顺利离开这里,有没有帮助。” 最沉不住气的,果然还是那两位唯恐天下不乱的闯祸精。 拓麻跟钱欣然简直是心有灵犀不点就通的精神双胞胎兄弟。一位顿时就大腿根使劲,想故技重施地从王行云背上窜下来去池边看热闹。一位立马就蹲下解鞋带,想模仿学习前面那位曾干过,且成功了的,轰轰烈烈脱鞋逃亡大事件。 领队的王行云一看气氛不对,立马嘴上喊着‘慢,别妄动’,手上也没闲着,直接双手背过去,左手扣住右手,勒住背上那只泥猴子的腰,防止他行动比脑子快,直接过去,引起别的事端。 另一边,林枫的反应倒也不算慢。他直接半侧着身,保持双脚不动的姿势回头,推了一把正蹲着专心解鞋带脱鞋蠢货的膝盖。钱欣然从心理上就不习惯对林枫设防,纵使这一路上吃了不少次亏,依然改不过来,导致林枫的任何一次突袭,都毫无悬念的百发百中。 被勒得快喘不过气的拓麻,和屁股着地半天膝盖抽筋,半天直不起身的钱欣然,终于在一边倒的压迫下熄灭了蠢蠢欲动的好奇心,专心等待两位智囊发号施令。 王行云的视力也不差,加上他的眼睛功能本来就特殊,于是扭过脑袋向着池子的方向一扫,就一切尽在眼底。 “这些池子里飘着的……好像是无脊椎动物……”王行云看到了实物,也大吃了一惊。他斟酌了半天才开口,但也不是非常确定。 拓麻这个长期把生命浪费在手机游戏上的二次元神经病boy,视力早就被自己毁得差不多了。他看不清池子里的任何东西,甚至连水泥浇灌而成的池子边缘,在他眼里都是轮廓模糊的模糊物体。 他看不清,只好贴在王行云的脑袋旁边,要他描述给自己听。 无脊椎动物的描述其实很概括,但池子里的东西,随水流飘逸的速度实在太快,样子也千奇百怪,没有一个统一的形状和形态。但王行云很能抓住重点。他漂亮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中闪了又闪,概括道:“都是透明的、看起来很柔软,有点像水族馆里展示用的,类似透明水母的那种生物。”说完他又思索了下,补充道:“像是所有生物最原始的形态,略有‘孕育生命’诞生,那种玄之又玄的意味。” 拓麻的下巴有些痒,就在王行云的后背蹭了蹭,然后为呼应他的发言,‘哦’了一声,顿了片刻,又开道口:“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用理会什么池子和水母,咱们继续走就好。若我猜的没错,前面很快就会凉快下来了。” 一听到前面凉快,在湿热中煎熬的一行人,一时也顾不上再看什么池子里的热闹了,忙加快了脚步。水泥地铺设的地面,一直延续到了视线的尽头。 走了不知多久,就在众人的上衣,已湿透了快能拧出水的时候,终于看到前方的景物和气温,像是甬道中突然出现的断层般,大不相同。 灯光不再是暖洋洋的橙黄,而是冷冷清清的靛蓝。甬道中的气温骤然下跌了十多度,还伴随着若有似无的,稀稀疏疏的凉风。 拓麻被冷气激得慌忙扭头,连续打了五六个喷嚏。趴在王行云背上的头,放的更低,要是体型允许,他真想直接缩到王员外的衣服里。 后面的紧跟着的两位,感觉也不是那么的美好。 凉快来的太突然,横跨二三十度的温差,再怎么自我安慰,凉飕飕的胳膊和又湿又凉的衣服,都让人感觉更加毛骨悚然,配合着阴森森的环境和怎么看都不乐观的背景色,领队和串串穿的跟随者,都强打起了120%的精神,双目紧盯前方,片刻不敢眨眼。 整个空间越走越宽广。 又行进了许久,众人终于在尽头看到了一丝白光。 “妈的,走了这么久,冷热交替的,感觉裤衩都要被冻硬了,终于到出口了!”钱欣然大煞风景的声音回荡在广阔的空间中,余音绕梁,久久不消。 “你是不是瞎啊,裤衩上长出的眼睛看到出口了?那明明就是巨大冰块反射洞顶缺口,照下来的光!”拓麻的位置比较靠前,眼尖的错过了王行云的后脑勺,隐约看清前面一个半人高的岩石上,竟然矗立着一块巨大的冰。 第88章 番外一:神棍联盟(15)缘由 因为视力不佳,拓麻也仅能看出这块冰外表通透,正中心却色彩厚重,仿佛冻住了什么东西。 他有心探出脑袋,想离近点再看。却被背着他的王行云用肩膀和脑袋直接挡住。 因角度的关系,他看不见正脸,却感觉王员外的情绪不太对。正要开口询问,却在无意的低头中,发现被踩脚下,一直纠缠不休的两根红线,竟像找到家的小朋友般,欢呼雀跃地一股脑,攀上了半高的岩石,直接钻入了冰里。 被限制行动的众人终于恢复了自由行动权。大松一口气的钱欣然,也不顾上其他,直接就地一躺,呈大字型休息了片刻,侧身一滚,侧卧着面向其他人的方向吆喝道:“大家都辛苦一路了,此刻不休息,更待何时啊?唉,前面那个厚脸皮,让领队背了一路的同志,有点眼力见儿成么?没看到王哥的腰,都快被你的泥腿子,勒折了么?赶紧下来,男人腰要是受了伤,可是驷马难追的巨大悲剧,你赔得起么?” 拓麻半张着嘴,刚想说点啥怂回去,就回想起,确实这一路基本都是王员外背着走过的。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朵,试探性地在王行云耳边说了声‘一路上您辛苦了’就打算下来自己走。 王行云正在观察那块冰里面冻住的东西,冷不丁耳边凑过来一个呼着热气,说着感激话语的大活人,被吓了一跳,耳朵瞬间充血,变得又红又痒又尴尬。 他遮掩似的清了下嗓子,慢慢蹲下,让拓麻方便下来。 卸载了背负了一整路的大包袱,他活动了胫骨,舒展了下四肢。也没招呼其他人,直接就着当下合适的位置,手脚配合好一攀一登,直接爬上了半人高的岩石,在冰块旁边找了个方便落脚的地方,一声不吭地近距离辨别着里面的东西。 拓麻突然叹了口气,抬起头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头顶处的冰和紧贴着冰一脸沉闷的王行云,认命般的也沿着他的轨迹,攀上了岩石,止步于王员外的身旁。 “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前因后果?”他突然探出手去,在凉气逼人的冰块上,胡撸了一把,露出了相对清晰的,可窥探冰内事物的一个视角。 冰内冻住的,果不其然,是个人。 高度的限制,让二人的视线受阻,看不清人物的面貌,仅能隐约看出,这个人是个岁数不大的小孩子。 “这位,就是‘梦’中的主体?”王行云的视线从冰上转到了拓麻的脸上,语调平淡,毫无起伏地问道。 “对。通俗意义上,是做这个梦的当事人。也是一场未知灾难中,唯一的幸存者。”拓麻的声音略有些干涩。或许是周围温度太低,也或许是这趟旅途的行程太过曲折,声音中所透露的疲惫与凄凉,颇具感染力,让周围人的心情,也跟着低沉了下去。 王行云闭上了漂亮的眼睛,遮掩了游荡在眼中的情绪,抬手揉了几下眉间,道:“那两条,一路指引我们而来,液体状态的红线……” “是血。梦的主人在突如其来的这场灾难中,虽有幸保住了性命,却被倒塌的建筑砸中了双腿。那两条红线的轨迹……恐怕,就是他用双臂支撑着因受伤而不能行走的双腿,一路上拖着……”拓麻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说到一半,终于沙哑着嗓子,抿着嘴唇,说不下去了。 “你遇到的那个怀里抱着大老鼠的小孩,也是他一部分意识主体吧?相依为伴的老鼠、能救命的药丸、需要舍弃他人性命以保全自己的蝙蝠洞、暗喻着生命起源的池内生物、气氛好似‘黄泉’的必经之路,以及最后凉气逼人的,存放着‘本我遗骸’的冰洞。这些线索贯穿起来……”王行云把一路上所经历的一切场景和事物,全部拆开打碎,重新梳理。话一出口,聪明如他,已全然想通。却也硬生生停住,终是不忍说出来。 一个幸存者垂死挣扎,一路滚爬,逃出生天却被困废墟,有求助他人之心,却无实践之力。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曾熟悉或仅有一面之缘的鲜活生命,在眼前挣扎、凋零、腐败的全过程,像拼图般,一块块被小心拼凑,终于在最后时刻恢复了全貌,将腐臭可闻的残忍真相,以梦境的形式,破冰而出,呈现在这几个外来者的眼前。 “对不起,打扰了你的好眠……不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已尽全力做到了你能做到的最好——你保住了自己的命,已足以。所以……不要再自责了,自责也没用。死人的时间早已停止,而活人的时间一直在继续。好好把握你剩余的活人的时间,少点遗憾,多点尽力而为,才不至于浪费你幸运捡回的命。你觉得,我说的有道理么?”拓麻笑嘻嘻地问道。 “有有有,必须有啊!哎,看不出来啊,小哥你虽然人不怎么样,倒挺能说会道的。”钱欣然盘腿坐在林枫旁边,边鼓掌边起哄到。 “呸,闭嘴。谁问你了?”拓麻居高临下的横了钱欣然一眼,那眼神仿佛不下心瞥到了一坨地上的新鲜狗屎。 两人正在你来我往地斗嘴,原本沉寂无声的冰块,突然闪了一下。 脑子反应赶不上身体行动的拓麻,明显楞了一下。边上的王行云一直在密切关注冰内人物的动向,发现情况直接把拓麻往肩上一抗,脚底生风,使劲往后一跳。随着‘咚’地落地响,二人已远离了冰块一小段距离。虽不是100%的安全距离,倒也不用担心突生变故,逃跑无路。 冰块闪了一下后,就不再有动静。 拓麻忍不住想过去瞅瞅,却被王行云拽住胳膊,冷冷地瞪了一眼。他蔫蔫地吐了吐舌头,还不忘抽空跟钱欣然逗闷子,遥遥地冲着他竖起了一根中指,就老老实实站着不动,不敢再由着性子胡来。 沉寂如初的冰块,在众人等了片刻,不见动静,神经已开始逐渐放松的时刻,骤然缩小成眼球大小半透明的雪色光球,飞至半空中,围着湛蓝色的空间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依依不舍地飞到了拓麻的头顶,试探性地接触了几下他的发丝,终于停靠在他的肩膀上。 拓麻托起掌心,掌中绿光缭绕,凝成一团后,生出同样大小的光球一枚。闪着绿油油微光的后来者,喜滋滋地攀上了拓麻的肩膀,与雪色小球蹭了又蹭。片刻后,似是打好了招呼,骤然涨大了一圈,直接把娇柔的雪色小球包裹起来。 吞噬完成也只是瞬间的事儿。其后绿光大闪,其余三人被刺激得眼睛不受控制地眯起。绿油油的小球也趁机扭转着胖了一圈的身影,优哉游哉地飞回了拓麻的手掌心。 拓麻随手一握,绿球便不见了踪影。 风平浪静了一路的意识海,突然传来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声。 那沉睡已久的鬼面萝莉,似乎从沉睡中,嗅到了梦的美味,吸着鼻子悠然转醒。 原本放置冰块的岩石上,突然撕裂声顿起。空间竟在此时发生局部的扭曲。众人应声望去,石台上,凭空多了一扇万分眼熟的半敞开的门。 拓麻贱兮兮地转身给站在不远处的两个小屁孩行了个谢幕礼,卷着舌头调侃道:“小子们,你们的豪华短途暑期游,到此结束了。回去后,我会给两位发送账单的。慢走,不送。” 第89章 橄榄枝 中年土狗老司机,就这样机缘巧合下,抱紧了寂寞金主钱欣然的大粗腿,在林枫家住了下来。 狗的事情终于处理完,钱欣然也借此机会,与该区域传统意义上的孩子王攀上了交情。但意料外,他的态度并没有发生任何的改变,无论是对待旁人,亦或是面对林枫。 但他的态度不变,不代表旁人不会动歪脑筋。所以当他和林老大,因狗攀上交情的事儿广为流传后,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围上来,有事没事地找他套话,给钱欣然恶心的够呛。 他没有什么交心的朋友,也的确有点寂寞,但这种跟闻到腥味儿而一拥而上,苍蝇似的朋友,他真心不需要。 聚拢而来的苍蝇们,见这平日里极为低调的小子冷硬不吃,也没有跟林枫走进的意图,也就围了一两天,就怎么聚怎么散了。 恢复了耳根清净的钱欣然,更他妈寂寞了。尤其是,放学后每日常规的河底玩泥巴时间,可能是时间持续久了,竟开始丧失了一开始的那种天然乐趣。 现在再看那群不怕脏,泥猴子似的小孩,在玩老鹰捉小鸡、捉迷藏、扔沙包、跳皮筋的时候,只觉得无聊,半点童趣都找不回了。 钱欣然站在河堤边,目不转睛地旁观了半个小时,也没发现林枫那高挑的身影后,终于叹气般地甩开了书包,踏出了步入人群的新的一步。 于是林枫刚刚跑完今天常规体能训练,长跑的最后一圈,气喘吁吁路过河堤的时候,就在一群穿得花花绿绿,绑着各色小辫绳的小姑娘当众,看到了那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正在挥洒汗水,放飞自我,迷之灵活地,正在跳皮筋的钱欣然。 林枫当场愣住了,赶紧用布满汗水的手腕擦了擦眼睛,想确认下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但钱欣然白晃晃的脸蛋,在微弱的路灯下,闪烁着贝壳般的光泽,在一群花花绿绿的小姑娘中太过显眼,想装作没看清都不成。 林枫叹了口气,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匆匆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朝着那跳皮筋跳得眉飞色舞的小白脸走去。 正轮到钱欣然这组开跳不久。 因为运气背,开场就失去了先机,还好巧不巧,遭遇的对手异常强大,三个看起来矮矮瘦瘦干干瘪瘪的小姑娘,跳皮筋的技巧竟然如此娴熟,害得他被迫抻皮筋,一抻就是半个多小时。终于熬到其中一个最矮的小姑娘跳累了,一个没注意,踩到了皮筋,才轮到了钱欣然这组。 林枫走到跟前的时候,他的影子被地面拉伸得又瘦又长,像一个巨大的阴影,覆盖了路灯下正在不知疲惫,蹦蹦跳跳的矮墩墩身影。 钱欣然正跳的投入,并没发现有人来了。还是同组已跳完的双马尾小姑娘看不过去,让大名鼎鼎的林老大屈尊等人,才开口喊停了钱欣然,说有人找你。 钱欣然抬起正在滴汗的脑袋,冷不丁恰好与林枫黑亮的眼睛对上。他‘哎呦’了一声,脸颊瞬间涨得通红,缓了几秒才回过神,赶紧跨过了脚底下还踩着一半的皮筋,不好意思地跟领头的小姑娘打了招呼,让她们不用等他,继续玩。这才心慌意乱地跟林枫走到了一边空地上说话。期间太过紧张,差点被脚底下不停使唤的皮筋绊了个狗吃屎。 林枫向来是个闷葫芦,连开个口都难见,话更是少。他却主动来找钱欣然说话,这一神奇景观,顿时落入不少好事人的心里眼里。 “最近比较闲么?怎么跟小姑娘一起跳皮筋?”林枫半点不客套,单刀直入地问道。 钱欣然的表情简直是偷做坏事,还恰巧被小伙伴发现的标准囧脸。他支支吾吾地哼唧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大概所以然来。 林枫的本意也不是难为他,看他笑话。见他不答,直接继续说道:“要是觉得在这里玩无聊,又有精力想运动运动,不如跟我去拳馆看看。” 钱欣然倒还没啥反应,在附近假装闲逛,实则在偷听的几个混小子,却在脑子里炸了锅。 “卧槽,林老大竟然邀请那个小少爷去拳馆?真是在明里暗里对外号称,以后这小子被老大责无旁贷地罩着了?”偷听小队少年A忍不住扭头问道。 “你确定他是这个意思么?只是邀请那小白脸去看看而已……”偷听小队狗仔少女B不确认地呢喃道。 “呸,你懂个屁。我跟在林老大,是从光屁股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的。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他像任何人抛洒橄榄枝。这次要不是撞邪了,就是那个小少爷撞大运了。”一脸愤愤不平地偷听少年C,边撸了一嘴手里攥着的烤板筋,边啐道。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对那些个拳打脚踢的运动不感兴趣。啊,也不是说我喜欢小姑娘的游戏。”钱欣然怕他产生误会,慌忙解释道。见林枫点了点头,才继续道:“以前我爸妈也曾尝试问过我,要不要学个什么跆拳道,健身强体,还能抵御什么突发状况。但我就去了一次试听课,就再没去过。恩……也不是说不喜欢,我就是不太能接受,那种充满了浓浓汗味儿和男性荷尔蒙的地方。也不是嫌弃咱们广大男性同胞,就是……”钱欣然语塞,不知道该用什么比喻来形容这种排斥的感觉。 “是不是有点类似,不喜欢抽烟的人,不仅不想尝试,甚至连闻到烟味,都异常反感,这种?”林枫在他停顿的时候,适时地接口道。 “对对!是那么个意思!”钱欣然咧着嘴猛点头,露出四颗珍珠般莹白的牙齿。 话题就卡在了这里,半天没下文了。 钱欣然有点尴尬地和林枫面对面而站,灯光拉长了两位少年清晰的身影,远远望去,还以为遭遇了什么百年难遇的男男表白现场,让偷偷守在周围的几位少男心里一阵膈应。 “感觉林老大和小少爷的气氛,蛮好的呀!”围观群众中唯一的一位少女,双掌合十,靠在一边肉嘟嘟的脸颊上,陶醉道。 “放屁!怎么说话呢,不会聊天就闭嘴!”少年C的语气受糟糕的心情所影响,口无遮拦地怒喝道。 第90章 谁的梦 拓麻有时候真的挺憎恨自己总走神的毛病。 明明只是跟王行云躲个雨,竟然楞个神,就能勾起这么多鸡毛蒜皮的各种小事儿的回忆。然后竟然很悲剧地发现,印象中能在记忆力留下深刻印象的情节,基本上都是跟王员外有关。他自嘲似得咧了嘴苦笑了下,心道‘老子究竟是人缘有多差劲,尽然除了他,没有一个算得上关系好的朋友’。郁闷之后也释然了,都说酒肉朋友多了没用,顶多是钱散的快或散的慢的区别。 但他这个酒肉朋友可不一般,一般都是他出门半毛钱都不带,全靠抱紧员外的金大腿,到处蹭吃蹭喝的。不知这种依靠他人,过酒肉生活的朋友,叫啥? “叫米虫。社会的败类,生活的垃圾,王员外高贵大腿上的廉价腿部挂件,简称人形不可回收的废物。”软糯的萝莉音突如其来的闯入了拓麻的意识海,让他原本困顿的精神诶之一振。 “唉,你怎么回来了?”拓麻纳闷道,脑内自动屏蔽了萝莉对自己社会身份的定义。 “你是说送那两个小鬼去‘好梦’?另一个‘我’正在送啊。但所有的梦境,都在我的掌控中,只要我想,随时都能掌握进度和把控剧情。恩,可能是在此之前,你从未邀请过王行云以外的任何人进入过这里,所以不熟悉我的掌控力也在情理中。”萝莉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索然无味地解释道。 “要不要跟我打个赌?”拓麻前言不搭后语地突然开口问道。 “赌什么?”萝莉哼道。 “就赌……王行云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这个‘里世界’根本就不是我的梦。”拓麻背靠在墙上,并不言语,湿漉漉的发尾还在滴水,脸颊也半湿不干的。乌黑地瞳孔掩盖在厚重的沾到了雨水的睫毛下,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你不会一直在骗他,这是你自己的梦吧?这么欺瞒梦真正的主人,这样真的好吗?”萝莉嘴上对拓麻的种种作为,诸多不满,但她却从未真正地阻止或干涉过。和宿主各自保持自己的秘密和行事手段,是他们彼此心照不宣的规则。 拓麻没搭理萝莉的反问,兀自继续说道:“要是我赢了,你要帮我一个忙。” 萝莉插嘴道:“要是你输了呢?” 拓麻无奈道:“要是我输了,我一定动用我所有人的人脉,帮你尽快找到你的草泥马男神,哦,不对,是白芷。” 萝莉刚想开口反驳‘你早就答应了帮我找人,怎么好意思用这个来打赌’。但话刚溜到嘴边,又被她硬生生地吞回去了。 当初让拓麻和王行云帮忙找人,本来就是生拉硬套,再加上威胁不让他睡觉,才说服了这两人。这会儿犯不着为一个小小的赌约,伤了和气。毕竟白芷并不好找,而拓麻提出的要求,只要是在梦里,对她来说都不是难事。 思前想后,萝莉决定卖这个便宜宿主一个人情。于是她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了。然后赌气般地哼道:“我赌他被你这个小人一直蒙在鼓里,有所怀疑也会三言两语被你忽悠了过去。他不会知道的,只要你不想。” 拓麻正抿着嘴,闻言唇角一抖,差点笑出声。他不忙不忙道:“大小姐,你好像蛮能洞察人心的。但你对王员外的了解程度,还是远不及我。我猜,他可能早就知道了。” 像是为了验证他说辞的真实性,拓麻终于抬起他的头,从阴影里露出了他比常人大上一整圈的、黑白分明的瞳孔。他对着身旁的王行云贱兮兮地一笑,调侃道:“王员外,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看一个有意思的东西。要不要去?” 王行云像是一直在等待他开口般,想都没想,直接答应,说了一句坚而有力地一声‘好’。 两人现在的状态,基本上就比落汤鸡好了稍微一点点。于是也不用准备收拾什么,反正已经这样了,直接破罐子破摔,顺道安慰下自己,做梦而已,湿漉漉和黏腻腻的感觉,都是假的,真正的本尊,还在体育仓库里,靠着软垫子梦会周公呢,也就没特别在意了。 王行云跟着拓麻的脚步,出了旧教学楼,穿过操场,绕过新楼,来到了地处背阴方向的学校礼堂入口。 礼堂顾名思义,就是学校用来举行重大集会活动,动员全校师生的地方。因为大型的活动发生的频率实在是少,现在大多数时间都在闲置。一进入礼堂的大门,一股封闭式建筑长时间不通风而形成的特有霉味,扑面而来,让拓麻没忍住,连打了七八个喷嚏。 王行云心念一动,直接从湿漉漉的裤兜里掏出了一包崭新的面巾纸,随手递给了鼻涕眼泪横流不止的拓麻。 “恩唔,谢谢……”拓麻手抖着抽出了两张,两手并用,一个擦眼泪,一个擤鼻涕,嘴里也没闲着,嘀咕着:“应该快到了吧?”边说边顺手带上了门,招呼着王行云,走到礼堂正对着舞台最后一排的软椅子上,然后身体一侧,直接横躺了上去,把脚搭在椅子边缘上,脸朝着椅子背。 王行云简直被他的奇葩姿势所震撼到了,刚想追问,这又是在搞什么,就见拓麻突然压低了声音,小声提醒道:“快躲起来,不要出声,高度不要超过椅背。蹲着膝盖会很累,所以建议你采纳我这样的姿态,很安全,亦很舒适。” 王行云的嘴角抖了抖,最终还是决定,采取比较折中的办法。 他快速地走到了拓麻头部所在的那把椅子前,从容不迫地一弯腰,一撑地,直接坐在了几近全新的地毯上。 时间掐得刚刚好,他刚坐下没半分钟,只听礼堂大门一响,一先一后走进来两个人。 拓麻的脸正对着椅子缝,隔着这么老远,无论怎样调整角度,依然看不清来者的身形和脸孔。但他并不着急,而是略微晃悠了下屁股,用调侃地语气,直接在意识海内与王行云对话道:“王员外,让你选个好位置,你非嫌弃我这个姿势不雅。现在看不清,干着急了吧?你知道来的这两个人,都是谁么?” 王行云难得沉默了。他当然知道来的是谁。 他不仅知道他们是谁,还知道他们即将聊些什么,以及如何约定了校外的谈判地点。 因为其中的一人,不是别人,正是王行云他自己。 而另一位,即使时隔多年,他依旧清晰地记得他的全部面貌特征。虽然他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令人恶心作呕。 “我这边只能看清其中的一人,这张脸,真是想忘都难啊。你猜,校园一霸王晓晓,在这个时间,到学校礼堂闲逛个啥?”拓麻在意识海中,与王行云感叹道。 第91章 偷听 王行云有点尴尬地抬手揉了揉喉结,并未接话。 王晓晓这个时间点,为什么要到礼堂来?这真是个好问题。王行云苦笑了下,低头陷入了思索。 王晓晓之所以会来礼堂,是因为王行云约了他在此相见。但能顺利把他约出来的理由,却是以拓麻的名义。 当年的拓麻‘意外’被捅刀子的事件,虽然王晓晓的父母只手遮天,没惊动教育局,只把事态控制在了一个小范围的影响之内。虽然没有社会舆论与媒体的推波助澜,但这毕竟牵扯到了民事赔偿,同时,因为发生了流血事件,也出现了伤者,务必是要惊动警察的。 警察前脚刚从住院的拓麻处,录了笔录,王晓晓的父母,就托了关系,想把这事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们是真心希望,能把王晓晓的名字,从这件事上拎出去。但这事儿,托人了可不见得能直接没事。毕竟愿意帮忙的,关系再怎么近,也不可能为了点交情把自己的前程搭进去。违规操作什么的,或许真有,但王晓晓的父母身份在那儿放着呢,有点小钱的伤人而已,显然没有让人为此冒险的价值。 于是托的熟人带来了话,这事儿得去跟伤者本人去协商,顺便还给只认钱和关系的夫妇俩,做了一个法律的普及。这两口子这才知道,原来人民法院审理的各种案件,是以公诉机关或者当事人的起诉为前提的。除非是特别恶劣影响社会稳定的故意伤害案和刑事案件,一般都是由当事人本人,自己自主依法到法院提起诉讼的。也就是这一类民事的诉讼案件,如果没有人起诉,法院对任何案件都不主动审理。法院不审理,当然也不会到立案的环节。 所以如果想要通过正常途径,铲平这件事,只需要搞定当事人就好。但当事人正在住院,监护人因为工作的原因,常年奔波在外。 好巧不巧的,拓麻挨刀子的时候,他们刚出差不久,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来。当初拓麻被推进手术室,连家属签字一览,都是他班主任代签的。所以负责跟王晓晓及他家长谈判周璇的光荣任务,就理所应当的就交给了每天都来探病的王行云。 王行云在跟王晓晓的家长谈拢了赔偿金后,大出众人意料的答应了对方免于诉讼的需求。不过,他要求王晓晓事后,要亲自跟他外出一趟,他会把事件的当事人也一起约出来,要他当着拓麻的面,郑重道歉。 只是低个头,道个歉而已,比起被当事人一纸诉状递交到法院,强多了。到时候,不仅要牵扯到立案,运气再差点,当初校园欺凌的事件,再被翻出来,保不齐这次捅刀事件,会被判定为故意伤害事件。真到那个时候,真是托什么关系,都撇不清了。 想通了这其中厉害的王晓晓父母,点头哈腰地把道歉的事情满口答应了下来。回到家,也是一通怒斥这个不争气,指挥添乱的熊孩子,一定要态度好,全身心地配合道歉。省得当事人一个不满意,反悔了,这混小子就要进局子了。 王晓晓心里必然是一百个不愿意的。但他被父母一顿数落,两只耳朵轮流遭罪,被喋喋不休的叨唠声,吵得直眼冒金星。他父母执着的要命,看他有一搭没一搭的态度,一生气,直接下了最后通牒,不道歉就直接停了他所有日常开销。这对于除了花钱和驱使小弟,其他什么都不会的的人间废物少爷,简直是知名的打击。 于是,他忍辱负重地勉强答应了道歉的事儿。并在王行云约他在校内礼堂见面,两人需要确定一下校外见面道歉的地点和具体时间。平日里傲慢得要命的王晓晓,这次竟然半点墨迹和犹豫都没有。再加上,见面地点是熟悉的学校内,谅他本事通天,也不可能在学校里玩什么花样。于是王晓晓很坦然地,接到王行云的通知,就独身赴约去了。 两人在行动上,倒是满有默契的。本约在礼堂里见面,却在门口遇上了。 冤家路窄,但此时此地,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解决个人哀怨情仇的地方。于是两人一言不发,一个跟着另一个,步入了仅容一人通过的半扇大门,进到空无一人的礼堂里,去协商地点及其他。 时隔多年,原以为早已遗忘的当时场景和诸多细节,没想到会有再次呈现眼前的机会。 王行云苦笑着心道,这事儿都过去这么过年了,没想到还会有一天,被人翻旧账,还这么彻底地被翻到这个程度。看眼前这情况,拓麻这小子不仅胆大心细光明正大地入侵了自己的梦,还运用了梦貘对梦境绝对掌控的力量,把当初的情境,通过梦的形式,彻底还原了。 不仅限于此,他甚至还故作大度地邀请自己过来一同观赏,是想表示,他不仅发觉了真相,而且证据确凿不容反驳。人赃俱获还不过瘾,还要邀请当事人一起共同见证这个伟大的时刻,不知会不会还顺便让自己发表下被揭穿后的忏悔感言? 仔细琢磨了下拓麻这个小疯子的性格,王行云觉得,这事儿没准他真的做得出来。 此时此刻,被王员外各种揣摩的拓麻,正窝在柔软舒适,就是霉味有点重的沙发里,竖着耳朵,仔细偷听着刚从大门进来两人间,并不和谐的对话。 王晓晓的态度还算诚恳,就是明里暗里,让人感觉他的情绪,有点不对头。一个道歉而已,比起当事人受到的实质性伤害,真的算不了什么。但他却好似自己亏大发了,强忍着自己的小情绪,顾全大局的来屈尊道歉。 在他这样的心态和情绪下,王行云相信,这货绝对不可能像他刚才信口胡诌的那样,真的发自内心的反省过了。他不懈和急于铲除麻烦的态度,以及平日里极其小气记仇的种种行径,都在提醒着,早在无意中已紧握双拳的王行云,他很有可能在事情平息后,运用手段,孕育和导演着,主要针对拓麻的下一场风波。 王行云不自觉地捏了捏他的的食指。那根手指,就在不久之前,才刚戳过了拓麻自己调侃着形状像门的刀口。他为了不让自己担心,还故作高效地用圆珠笔在上面,自顾自地添了一个歪扭扭的门把手,然后还宣布,这是一扇‘通往新生活的门’,还大大方方地让他先走,别客气。 第92章 种田文与跟踪狂 在与林枫攀谈后,因时间尚早,钱欣然也不好意思再厚着脸皮回去与花花绿绿的小姑娘混成一团,继续跳皮筋,就接受了林枫的邀请,两人一起去遛狗。 又一次来到了林枫家的楼门前。钱欣然犯懒,加上也不想上楼打扰林枫母亲休息,就让他一个人上楼去接老司机,自己立在楼下边溜达边等。 盛夏时节已接近尾声,多数夏花已陆续掉落,只留下一个依旧清脆的枝条,和几片不算密集的墨色树叶。 钱欣然迎风而立,隐约从傍晚凉风中嗅到了秋天的味道。他略有点享受似地闭上了双眼,双臂自然地枕于脑后,挺身而力。 牵着狗下楼的林枫一出楼门口,看到的就是钱欣然不同于往昔印象的另一种面貌。 刹那间,他有点明白了,为什么这个明显就不喜欢孤单,一直在追逐朋友间温暖的男孩,为什么如此排斥与自己的亲近。 因为他看似精明,工于心计,实际上,却意外地很有自己的坚持。不愿附庸他人,不愿狐假虎威,不愿去做,他不想做、不屑于做的一切。 钱欣然做梦也没想到,他就是被小风一吹贼爽,就嘴角含笑地大方享受了一下瑟瑟秋风,就被内心戏很足的林老大,脑补了这么多情节和完全不存在的高尚品德。 他不愿意借着老司机金主的身份,与林枫攀关系是实情,但终其原因,只是嫌麻烦,不想成天被毫无实用价值的苍蝇党围着而已,还真没有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但他对林枫,确实是很有好感的。 这个平日里话很少,看不出深浅的孩子王,私下里,却是个无药可救的撸狗狂。让他大跌眼镜的同时,也萌生出这小子人品不坏,值得结交的念头。但是……想要跟他称兄道弟,感觉附带压力蛮多的。再说,两人目前的交情,全部系在一只土狗的身上,怎么想怎么滑稽。 据钱欣然的老爸跟客户拼酒,喝多了后的豪爽言论,即‘交朋友,必须要全面了解他的品德和人格,不能被表面现象蒙蔽。因为人啊,在外在环境中,最善于武装和打造自己’。他决定不受外在因素的影响,通过自己的方式,用自己傲人的观察力,来彻底了解下林枫。 钱小少爷看起来平易近人,缺心少肺,视金钱为粪土。但遗传基因的可怕性,是不容置疑的。他纵使没有他的胖老爹精明,也绝对不比他老子笨。朋友这种奢侈品,从来都是宁缺毋滥的,而能有资格跟他称兄道友的,又怎么会是闲杂人等呢? 他要实地考察林枫的决心已定,便不在犹豫。趁着与他遛狗的功夫,无缝隙地选取了几个日常聊天的话题,把林枫平日里的行程摸了个透。 然后从第二天放学后开始,钱欣然开启了对林枫日常课余生活的跟踪行动。为此,他还特地征用了他老爹闲置在家的台式电脑,跟着天花乱坠的各种帖子,学习了网友罗列的各种技巧。什么不要孤立与人群之外,尤其是对方本来就认识你的情况;什么不要穿图案张扬或商标明显的衣服,要穿颜色比较中性的衣服,比如灰色、黑色和棕色,最好穿上与平时自己完全不同风格的衣服,比较不容易被发现,等等。 需要注意的事项比想象的多的多,但钱欣然也有条不紊的逐条学习和遵守。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他的努力学习和专研下,他陆续跟踪了林枫一个多月,对方愣是半点都没发觉。 但跟踪的结果,也令钱欣然颇为郁闷。放学后林枫的课余生活,无聊到让人抓狂。除了慢跑、俯卧撑、遛狗、去河边孩子们聚集的玩闹场所露露脸,就是去拳馆蹭课,然后在教练半是偷懒、半是强迫的威压下,陪新老学员一起,在练习专用的擂台上,一板一眼的练拳。 自由搏击的练习场所,不论老少,都洋溢着一种对于绝对力量的追捧。而实力绝对在专业以上的林枫,自然备受追捧。但这种充斥着满满暴力美学的场所,却是钱欣然无论如何,都欣赏不来的。即使,他异常羡慕那些身材比例呈现出完美极致状态的大哥和大叔们,也觉得随处可见的六块腹肌和满眼的人鱼线,是力量和健康的象征,但是他就是无法认同。 在他的认知中,成功的男人,还是要向他老爸的老板看齐。人到中年,不见疲态,保养得体,衣着考究,却不挑剔食物。出入有豪车相伴,却在偶尔的心血来潮,骑着与写字楼格格不入的小电动,去谈一笔上亿的生意。不会什么功夫,出席重要场合,随身也跟着退伍军人出身的司机和专职保镖。 他认为林枫的私生活,槽点颇多,与他心目中‘大佬’的形象,格格不入。但他也明白,是他自己一开始,把‘老大’这个定位,想的太浮夸了。势力范围再怎么广阔,林枫他说到底,也就是个刚十岁出头的半大小子,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神秘身份和不可思议的私生活?那些华而不实、天马行空的‘老大们’,只存在雷神一般的低龄版意淫小说里。 林枫小小年纪能做到现在这个程度,已经算是主角光环加身,让其他区域的老大惊呼不已了。 不知疲惫,日夜颠簸的电梯,终于在轨道逐渐消失的野外,渐渐消停下来。 按键最顶部的彩虹形按钮,闪了又闪,也终于在电梯彻底停歇下来后,变为了灰色。紧闭的电梯门终于缓慢开启。 一直坐在地上,陷入沉思,无法自拔的钱欣然,见门终于开了,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架起了胳膊,颤巍巍地站起了身。 腿麻腿肚子抖,是钱欣然现在最直观的状态写照。他腿麻的厉害,却又心急如焚地想要摆脱这该死的电梯,一个激动,差点拐带着扶着他的林枫一起翻车。 林枫搀扶着一瘸一拐的钱欣然,小心翼翼地姿态,仿佛拖着一个残废在深夜赶路。 两人搭着肩膀慢悠悠地步出了电梯,眼前的场景让他们目瞪口呆。 这宛如热带雨林般,满眼都是树和草,植被密集得基本没有下脚的地方,是什么鬼?这一出来就差点被一个猪一样大小的巨眼怪撞破头,究竟是什么情况?而且,那个在他们看来,巨大程度堪比一颗树的玩意儿,怎么看都是一颗蒲公英吧? “卧槽林老大,咱们怎么变小了?一定是被那个小妮子坑了!”钱欣然跺着脚,后悔的心情堪比与几亿奖金的福利彩票失之交臂。 第93章 使命感 钱欣然从未想过,会有一天,曾经无比熟悉的世界,会因为体型缩水的问题,来个彻底大颠覆。 平日里视而不见的野草,那线条颇为流畅可爱,让人忍不住想手指用力,‘咔嚓’一下折断的长叶子,在现在的自己看来,巨大程度堪比一艘端午表演专用龙舟。 原以为安静怡然的自然环境,现在看来,却热热闹闹的宛若闹市。 钱欣然正仰着头四处乱看,冷不丁被一声不吭存在感很薄弱的林枫一把拽住了脖领子。一只驮着小昆虫尸体的蚂蚁队列,整齐而有序地呼啸而过。那顶在头部,四处乱转的触角,差一点就戳到了钱欣然的膝盖。 钱欣然恰好很正忙于搬运的工蚁打了个照面,那黑得剔透,圆润而有光泽的臀部,在烈日的照射下,闪着健康的油光。纤腰细腿,瓜子脸,触角细而长,随风而动,竟然滋生出一种诡异的性感。 觉得自己感官苗头不对的钱欣然,赶忙收回视线,故作镇静地望向身旁的林枫,道:“林老大,你觉得蚂蚁性感么?” 林枫正在默不作声地观察周围环境,排查可能会出现的危险生物,冷不丁被钱欣然的奇葩脑洞突然带入了坑。他托着下巴思索了半天,才谨慎开口道:“是挺性感的。不过,刚才过去的都是工蚁吧?你应该在生物课上学过,工蚁是没有完全发育彻底的雄性个体。” 钱欣然张大了嘴,想要说什么,又顿感无力。只得蔫蔫地点了点头,起了新的话头,跟林枫讨论下,怎么应对现在这种状况。 林枫的建议是,先找个地方休息,最好是可以遮风挡雨,暂时安顿下来的地方。野生动物和植物的世界,昼夜温差很大,不定因素也很多,再加上晚上,肯定是没有灯光,没有夜视功能的人类,简直是所有杂食性动物的口中餐。 钱欣然对于这些知识,完全没有概念,只得摆出一副‘林老大你最帅,你说什么都对’的架势,像误服了点头丸似的只会‘恩恩恩,好好好’地不停点头。 两人漫无目的地穿过一片草丛,往背阴的方向摸索而去。一路上,边看被放大了几倍的植物、动物和小型昆虫,边有一搭无一搭的聊天,也并不无聊。 学校里,钱欣然和林枫见面的机会并不少,单独说话的机会却并不多。 这次莫名其妙的旅程,虽然已经历的场景,大多数都很令人无语和窘迫,但在拉近两人的关系上,确实是功不可没。 从十年前的第一次河边相遇,到因为一个土狗而结下的不解之缘,他们之间,因为彼此思虑过重,瞻前顾后地白白浪费了很多相处的时间。这次因为一个无关紧要兼职地点同事的失踪,而平白多了拉近与林枫关系的机会,钱欣然真心觉得自己是因为勤奋工作,努力上进的态度感动了上苍,才会撞到了这么不可思议的机会。 与拓麻置换条件时,所用的说辞,并不是胡扯。这是他隐藏于心,从未想过正面面对的秘密。他们相识于白纸一张,没有功利也不牵扯过多的最好年代。 而在那个他明明有机会握紧,对方诚恳抛掷而来橄榄枝的年代,他却因为思虑过多而遗憾错过。从此,虽同在一校,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关系却远在天涯。 钱欣然知道,林枫的性格虽然寡言,但很有自己的坚持。比如,他虽然是校内外不良少年的老大,内心却希望他们能远距离牢狱之灾仅一步之遥的离敲诈勒索,打架斗狠夜宿网吧,暗无天日无所事事的日常。这些有问题的少年少女,自带戾气无处发泄的秉性,多半是源于学校琐事和家庭纷争。内心通透如林枫,他肯定知晓,自己的不幸,并不能成为施虐他人的无罪理由,但是,如何更好的疏导这群乌合之众的负面情绪,他真是绞尽脑汁,却一时半活儿,没有立竿见影的好办法。 矛盾的激化,是以一个并不光彩的校内勒索事件为导火索的。林枫的日常生活虽然单调,但他每天需要完成的训练目标,实际上却并不轻松。一个疏忽,几个中低年纪的小鬼,就以他的名义要组织集体活动,说是要先聚餐,再唱歌,最后不想回家的,可以继续网吧组团开黑,包夜一起玩到下一个天黑。 想法是好的,但是这群整天无所事事的毛孩子,哪儿来的钱?年轻无畏,不怀好意的眼睛,就盯紧了校内家庭条件不错的富二代小孩。 一周内频繁爆发的家长集体投诉事件和普通学生们惶恐不安的紧张情绪,一时间充斥了所有人的感官。这件事在当地,引起了十分恶略的影响,甚至很多有权有势的家长,不但报了警,更招来了蜂拥而至的媒体。 作为事件发起人的一个看似弱不禁风,实则偏激情绪波动大的中年级小女生,被退到了风口浪尖。 校长还算够意思,并没有为了平息失控的舆论而对势单力薄的主谋落井下石。他委婉地经过老师,邀请了后知后觉的林枫,由这两边一同出面公开致歉。 再加上表面上一声不吭、毫无帮忙意思的钱欣然,暗地里跟他在媒体那边,还算能说上话的高管老爸,软磨硬泡、撒泼打滚儿,终于托关系请来了一个知名媒体的记者。 这位在市里,很有话语权的记者,从‘关爱学生心理健康,拯救所有祖国花朵’的角度,客观、理性、善意地分析了校园暴力和未成年勒索事件发生的核心原因,从另一个角度,分析了处在敏感心理体系构建重要阶段,未成年人所需的‘安全感’和‘善意引导’的重要性。 同时,他还运用自己的号召力,邀请了整整一个小组的心理咨询师,入驻学校,为本次事件中,受到波及的受害学生以及那个情绪有问题的主谋女孩,提供了耐心和专业义务咨询。 失控的舆论终于在有心地指引下,慢慢回归了正轨。媒体和社会上,喊打喊罚的极端言论,终于逐渐被‘如何有效地避免未成年人走向歧途’的论点所替代。越来越多人的关注点,从受到惊吓的学生何其无辜,转移到了‘是什么造就了坏孩子’的深入思考中。 这次的事件,也给林枫带来了较大的冲击。他借助网吧的电脑,全面而仔细地逐条查看媒体和群众,对这次事件的评论。也常驻足在图书馆,借助无所不能的图书,查阅了很多管理的相关资料。 通过这件事,他更加清晰了自己的使命。管理好这群熊孩子,并让他们在这个‘不良少年’聚集而成的组织里,找到所缺失的‘安全感’以及‘归属’,同时,增强这些孩子们的‘秩序’概念,刻不容缓。 第94章 挡一刀 对于拓麻来说,什么样的校园生活,才叫‘新生活’? 王行云闭着眼睛,冥想了一瞬,再睁眼时,早已了然于心。 拓麻这小子的性格不算好,脾气古怪,行为没有可参考性,习惯着随心所欲,怎么自己高兴怎么来。但他的性格,却也不算坏。虽然行动中贯彻满满的是强烈的自我,但他其实是一个意外很心细的人。 所以才会在乱糟糟的群殴现场,在嘈杂的背景音中,能敏锐地嗅到危险的味道,并且准确地在事发的一瞬间,狠狠地拖拽了他的上衣一把,用尽细条的胳膊能瞬间爆发的所有力量,直接把他这个高个子大老爷们,直接掼到地上,险险地躲过了一劫。 他自己,却因为目标的突然缺失,行凶者一个手偏,直接把水果刀捅进了他白嫩嫩的肚皮。 王行云永远也忘不了,变故突发的一霎。耳边所有嘈杂的声音都不见了,占领他全部视线的,只有那个眼睛大得惊人,目光如炬,能瞬间照亮一切的,那男孩急切而关注的眼神。他一只手紧紧攥住了王行云的衣摆,另一只手不自觉地在空中挥舞着。嘴夸张地大张着,明明听不到任何声音,却好像知道,他是在大吼着让他趴下。男孩干燥而惨白的嘴唇,在不断地张开闭合着。他并不算健硕的肩膀,因为手臂的过度用力,肌肉不受控制,带着肩膀和双手,都在不断地发抖。 在他豁出一切地努力和挣扎下,王行云被拽得脚下一个拌蒜,直接膝盖一软,摔到了地上。男孩眼睁睁地看着那把锋利的刀,从另一个人的胳膊旁擦肘而过,慢动作般对向自己。但他却已再无余力和多余的地方躲闪。 一种无法描述的,刀刃入肉的声音响起。跌倒在地的王行云,只来得及扶住了他宛若夏蝶般飞落,被校服白衬衫包裹的瘦弱身体,就见眼前一红,鲜血若喷泉般汹涌而出。 围绕在身边的小混混还都只是半大的孩子,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一时间,人头攒动,生怕摊上大事儿的小鬼们鸟兽般四散而去,只留下两名跟随王晓晓时间最长的高年级。虽然留下了,但两人也明显底气不足,紧张地偷看着行凶者王晓晓的脸色。 王晓晓的反应倒还算是淡定。其实对付学校内不听话的几个男学生,本来犯不着他亲自动手伤人。但这学校里的小混混,不比外面的,没见识得很。无伤大雅地揍个人、撂下几句狠话,还算有模有样,真要撸袖子动刀子,那可真是吓破了胆也不敢。 为了彰显自己作为老大的牛逼,以及开一个好头,他不得不出此下策,拿这两位反抗得有声有色,还有点乐在其中的二人组开刀,给他们一个终身教训。 当然,他只是有点自大,但并不是无脑。在约这两货到这里之前,他也做了不少准备,基本上有十足的把握,即使真的一个失手,把这两个小子怎么了。只要不死人,他有自信,能利用他老爹的关系网,摆平所有麻烦。 所以当看到拓麻那个小矮子,替王行云挡了一刀,倒在血泊里的时候,他也慌乱了一瞬。但目测了一下中刀位置,预估死不了人,就老神在在的恢复了淡定,半点慌张情绪都没有外泄。 他若无其事地‘哼’了一声,云清风淡地用凉凉的口气,让他那两个手下去把刀拔出来扔了,省得留下什么证据。 他想得挺好的,能当做人证的都是我的人,事前还都通过气了,不会有人替他们作证;能当做物证的无非就是那把水果刀,我处理掉了,看你怎么办。即使你满身都是嘴,也还有一个人能当做人证,但你们平日里走的这么近,谁能证明不是为了替朋友出头,信口雌黄呢?再加上他老爸常把校长老师各种领导挂在嘴边,铲平个无关紧要的小事儿,还不是分分钟搞定的。 两个高年级的学生,明显顾虑比他多。听了他的吩咐,愣是半天没敢动。加上正搂着伤者肩膀的王行云,脸色青黑成一团,戾气想压都压不住。他们可不想去当炮灰。 于是领头的高年级告了声罪,承诺自己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不会说。另一位倒也激灵,也赶紧附和着。两人没等王晓晓开口,就逃跑似的一前一后,一起出了这个充满血腥味道的、压抑的、隐蔽的,楼与楼相邻而形成的背阴死胡同。 拓麻出血过多,王行云当机立断地没有动还插着刀柄的伤口,直接把他打横着抱起,就要往校门口的方向跑。 王晓晓有心拦住他,却因为此刻没有了自己的人手,有点心里发虚。在他犹豫的片刻,王行云就越过他直接出了胡同口,奔向了校门口的保安处。 此时正是下午第一节课的中段,所有学生和老师都还在上课。保安整理了收发室的报纸,刚下坐下来喝杯茶歇歇,就看到窗口外,迎面跑来了一个满脸是血的高个子学生。 不仅他满脸溅的都是血点,瘫在他怀里的另一位,显然比他的情况更加糟糕。 他的岁数并不算老,但也确实不再年轻,五十岁出头的年纪,白发却早已过半。王行云眼见着每天入校出校,都能碰到的,只有点头之交的保安大爷,‘砰’地一声打开了门,三步并作两步地跃下了保安室门前四五节的台阶,直接向着自己奔来。 他边冲向王行云,伸开双臂去接应伤员,边敞开了嗓门朝着屋里喊道:“老王头!别他妈睡了,赶紧起来!打电话叫急救车,有娃娃儿受伤了!” 连着保安室的内侧,是一间面积不大,仅能放进一张双层床的小杂物间。在学校领导的授意下,当做了值夜班换岗安保人员的休息小屋。 被唤作老王头的保安,看上去比门口那位年轻个五岁。他被大吼声吓得从床上惊醒,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就光着脚丫子跑了出来。 一看到门口的情况,又光着脚跑回了传达室,直接用桌上的电话,拨打了120。紧接着,又给负责代理学校卫生课的校医胡老师的办公室打了电话,也没管接电话的是谁,直接急吼吼让校医胡老师迅速带着急救箱到校门口来,人命关天。 处理完这些火急火燎的要事,老王头也没闲着,直接去屋里拿了一条全新的干净毛巾,给躺在高个子学生怀里,还在持续流血的拓麻,轻手轻脚地擦了擦额头和鼻子上淌下来的冷汗。 第95章 哑巴亏 王行云始终一言不发,脸色差的简直像个死人。 两位保安大爷心里也嘀咕着,这娃娃虽然脸上溅了不少血,看着倒没像受了伤。就是不知经历了什么,好像受了挺大的刺激,还是不要招惹他为妙。 五分钟后,腿脚不利索,边跑边擦汗的胖阿姨即视感的校医胡老师提着沉甸甸的急救箱,终于到达了保安室。 她一看这场面,汗也不擦了,直接把手绢往兜里一踹,扶正了眼镜,弯腰查看了伤员基本情况后,跪到了水泥地上,打开了急救箱。 她眉头紧皱,掏出了急救箱里的医用剪,二话不说,一把扒拉开王行云硬邦邦挡在拓麻身前的胳膊,让他好好扶住伤员,直接用剪刀把他伤口附近的衣服全部剪掉。又用微微颤抖,却动作麻利地肉手,掏出了一整瓶酒精。 在一旁看着的两位保安大爷,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相当有眼力见的。他们见胡老师包扎消毒伤口,他们也帮不上忙,但打个下手,还是绰绰有余的。于是手抖的老师,刚要从箱子里掏那袋全新未开封的酒精棉时,扭头就看到一个满脸焦急,汗如雨下的干瘪老头,已手脚麻利地把袋子找出来,并且撕开了开口。胡老师点了下头,赶紧用钳子掏了一个脱脂棉球出来,全部浸入酒精中,然后顺着刀口,轻轻地为拓麻做最基础的消毒。 另一位保安老王头也没闲着。他腿脚比另一位利索,就赶紧跑出校门,站在路口处,焦急地等待急救车的到来。 校门的位置不算偏僻,但不熟悉这附近的人,却也不是这么容易能找到大门。 拓麻这次的运气到底不算太差。从王行云带着他狂奔到保安室,到急救车的到达,总共等待了不超过十五分钟。 胡老师为拓麻消了毒,却也不敢大动他的伤口。她只是一个学过急救知识和基本医理的学校医务室老师,并不是什么技术高超,身经百战的外科医生。这个学生的刀口,目测并没有伤到重要脏器,外伤引起的流血不止状态,已经在她的特殊处理中,暂时得到了控制。只要不再继续大出血,引起休克,暂时就不会出现生命危险。 不过,这都是她这个外行人的判断。在专业的医生来临之前,所有人都不敢掉以轻心,生怕一个年轻而鲜活的小生命,就此葬送他手。 “来了来了!救护车来了!胡老师,快准备移动受伤的学生。张老哥,快过来帮我把校门打开,救护车直接开进去!”中气十足的嘶吼声从不远处传来,正在帮忙胡老师收拾急救箱的保安,听到后赶紧起身奔向大门。跟老王头一起蹲下,里应外合地拔出了学校大铁门插在地上的铁插头。 大门很快打开。车顶上不断闪烁着红蓝灯的救护车,接肘而来。在保安的指挥下,稳稳地开进了学校。 救护车的侧门应声而开,窜下来两个身强体壮,带着口罩,抬着担架的男医生。两位高大的男士下车后,直接帮忙把拓麻放上了担架,放上了车。 “胡老师!我是这孩子的班主任,您回去继续上课吧,我跟着去医院!”正在忙碌的众人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头帘油腻腻,有点发福和谢顶倾向的男青年捂着肚子,用尽力气朝着众人跑来。 “张老师,这是您班的孩子?那我就不跟着去了。”胡老师挪了个地方,提着急救箱站到了道路一旁,让那油腻头帘的男人跟着上车。 “王同学,你要是没受伤,要不也别跟着去了?先回家洗个澡换个衣服,明天一早再来学校说明下情况。”张老师一边用皱巴巴的手纸擦汗,一边向满脸血点,显然在盯着拓麻的脸发愣的学生,试探性地问道。 “我要跟着。”王行云连眼皮都没抬,依旧直愣愣地紧盯着拓麻惨白如纸的脸。 胡老师和张老师面面相觑,最终也没多说什么。 司机等所有要去医院的人上车后,就一脚油门,稳而快地向着附近最大的三甲医院行驶而去。 到达医院后,因为保安在打急救电话的时候,说得很清楚,这个受伤的学生,是受了刀伤。且水果刀还插在伤口上没有拔出来。所以到达医院的时候,手术室和外科医生已准备就绪,担架被一路推着,通过绿色通道,第一时间将拓麻送入了手术室。 等待的时间最为煎熬,更何况,手术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 与焦急地在手术室门口不间断走来走去的张老师相比,王行云的反应,相对冷淡了许多。 “对不起,打扰一下,哪位是受伤学生的监护人?”一个陌生的声音很突兀的闯入了安静的等待大厅。 张老师和王行云,在等待拓麻手术的漫长过程中,没等来心心念念的主刀医生报平安,却先等来了前来了解情况的警察。 “我在车上有联系受伤同学的家属,但是他父母因工作关系,一周前刚被派往国外研究新项目,短时间内无法归来……我是他的班主任,刚才手术通知书也是我签的字,不知能否代理监护人,行使义务?”张老师站起身,与一同前来了解情况的两位警察同志诚恳地说道。 “情况我们大概是了解了。剩下当事人的笔录部分,我们会等当事人醒来,恢复一段时间后,再前来打扰。”两位警察说罢向张老师和王行云点了下头,便一同离去了。 “张老师,即使水果刀上能提取出王晓晓的指纹,最多也只能定性为‘意外伤害’而不是‘故意杀人’么?”王行云操纵着沙哑难辨的嗓音,低声开口道。 “唉,是啊。而且你们都是未成年人,受‘未成年人保护法’保护。即使他真的是‘故意’的,最多也是送至少年看护所,留下案底。但王晓晓的家里,你们又不是没有耳闻,花招多的很。哑巴亏,估计是吃定了。”张老师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就躲进了厕所去抽烟解乏。 “哑巴亏么……”王行云望着大门紧闭,门牌上闪着‘使用中’红灯的手术室,暗自咬紧了牙关。 第96章 值得 礼堂中两人的对话还在断断续续,躲在后排软椅子上的拓麻却很敏锐地发现,坐在他后背地毯上的王行云,思绪早飞到了爪哇国。 拓麻倒是不甚在意,反正当事人对此番对话的内容,滚熟于心,听不听都没什么差别。倒是他自己,选的位置光顾着不被发现了,偷听效果,可不算理想。 不过,总的来说还是有收获的。拓麻听到了王行云单约王晓晓校外相见,见面地点也挺有名,是个距离学校有一段距离,但也不至于太远的闹市区步行街。王员外很出乎意料地选了一家口碑不错,但装修布置很少女风的咖啡屋。 王晓晓别的本事没有,对于吃喝玩乐却门儿清。那家咖啡厅设立在闹市区最负盛名的大型MALL的最顶层,刚开业不久。他对此早有耳闻,听说里面的服务员,都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穿着洋装、高筒袜和高跟鞋,戴着发带和蝴蝶结,在门口嗲声嗲气地迎接客人。 他在很满意见面地点,心生向往的同时,也滋生了警惕之心。以王行云平日里的作风,他不可能主动提议在这种地方见面。难道有诈?这一切的安排,都是为了苦心骗自己独自外出?等待他的,是他花钱雇来的打手或者社会上混的小流氓? 王晓晓做贼心虚,越想越不对劲儿。刚想开口找茬拒绝,王行云却好似早有预料地叹了口气,目光幽幽,满脸别扭地商量道:“要不换个平常点的校外地点见面?那个混小子,仗着自己是伤员,哭喊着非要去见见世面,去看什么漂亮小姐姐,真是够了……” 经他提醒,王晓晓突然想到了他那位以‘不按理出牌’而名扬全校的小伙伴。心下了然地咧嘴笑了笑,忙接话道:“那里见面就挺好。这次外出见面,本来就是给他道歉,当然地点要他来选。既然他喜欢,那就放学后六点半,在咖啡厅里见吧。为表诚挚歉意,店里东西随便点,我买单。希望你也能劝劝拓麻小弟,已经发生过的事,既然无力改变,那就得过且过,放眼未来吧。下节课要开始了,我先回去了。” 王晓晓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而与他相约的王行云,也并未继续在此久留,片刻后也从大门出去了。 沉重的关门声回荡在空荡荡的礼堂内,气氛凝重而让人窒息。 拓麻试探性地从椅子背后冒出了一个头,确认这两尊大神,真的彻底走了,才用手肘支起上半身,磨磨唧唧地把两条腿放下地,还不忘调侃身后的王行云:“王员外,我怎么不知道当年我曾提议,三人成行,跟那个废物点心一起,组团去看小姐姐的事儿啊?难道是年代久远,我失忆了?” 王行云四平八稳地从地毯上站起,弯腰去整理自己的裤脚,想假装没听见。 拓麻却不依不饶地扑上前来,攥住了他的袖口,贱兮兮地边摇晃边尖着嗓子嗲道:“你不要不认账啊,证据确凿,人赃俱获的。” 王行云被他晃悠得直眼晕,只得伸手扒拉道:“别晃了,我晕。我这不是,为了把他约出去……要不这么说,他能答应去么。” 拓麻低头想了想,也是。但重点却不在这里,别想轻易蒙混过去。他悄悄地瞥了一眼,自从来到了这个场景,就一直频频走神,还老故意转移话题重点的王员外,暗暗道。 两人一路无话,一个接着一个地从进来的大门原路返回,打算先离开礼堂这个憋闷的地方再说。 但前脚刚迈出这扇门,门外的景物就发生了变化。原本熟悉的校内建筑,突然扭曲成了一团又一团的旋涡状色彩。 王行云怕再次出现之前曾遭遇过的意外,连忙扭身去拉拓麻的手臂,却一把攥了个空。他惊诧万分地回了头,却发现身后一个人影都没有。 “拓麻?”王行云低沉而悦耳的嗓音,回荡在整个乱糟糟的空间。 “恩,怎么了?”一团浓雾被突如其来的风吹散,露出了正与他比肩而站的少年的身影。 拓麻正叼着一根红艳艳的棒棒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臂正遥遥地指着一个方向,问道:“是不是就是这里?” 王行云朝着他指着的方向一看,原本乱糟糟的色彩,突然变得清晰而富有质感起来。一个跌跌撞撞的小男孩,正抱着球,嘻嘻哈哈地擦着他的腿而过,奔向了不远处正张开手臂,迎接而来的年轻母亲怀里。 而拓麻圆润的指尖,所指向的位置,好巧不巧,正是他与王晓晓约定好的地点,‘蓝灵若梦’咖啡厅。 王行云望着矗立在不远处,人头攒动的咖啡厅,第一次生出一种无力感。他抬手掐了掐一突一突的太阳穴,底气不足地开口道:“咱们不要继续了好么……我都告诉你……” 拓麻放下指着咖啡屋的手臂,转身站到了王行云的身边。他垫了垫脚,搭上了王行云肩膀,叹息般地说道:“好……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强迫你回忆起这些。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了帮我出这口恶气,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我听你妈妈说……我住院养伤的一段时间内,你做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噩梦,每次都是在睡梦中被自己的尖叫声所吵醒……是我不好,当初只凭借着一腔热血,替你挡了一刀,却没想到,给你增添了这么大的心理负担。真是好心办坏事呀。” 拓麻说罢,右掌在虚空中轻轻一抹,场景再次变幻,原本熙熙攘攘地人群,全部远去。整个空间变为了刺眼的纯白。 拓麻眯着眼走上前去,在一扇白墙上轻轻一推,白墙应声而开,看不出边缘的范围内,竟凭空出现一扇奶白奶白的门。 门口黑洞洞的看不真切,拓麻倒是半点犹豫都没有,直接拉起王行云的手臂,穿门而去。 “我利用自己‘鬼眼’的能力,窥探到那个咖啡厅,会在傍晚前后,发生‘重大事故’。所以,以你的名义,约他出来。”王行云放松手臂的力量,任由拓麻拉着他到处走。 拓麻闻言一愣,有点不确定地追问道:“你约了他去那里,当时你自己去没去?” 王行云知道拓麻问这句话的意思,苦笑着点了点头。 ‘啪’地一声,拓麻负气般地甩开了他正拉着的手臂,怒喝道:“荒唐!他王晓晓算个什么玩意?值得你豁出性命来报复!” 王行云无奈地用手掌搓了搓他炸毛的脑袋,抿了抿唇,并未接话。 拓麻却一副被雷劈了似的表情,惶然抬头。 他刚刚不知是怎么回事,听到了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以及在心底悄悄说的那声‘值得’。 第97章 鸡鸭对话 想在别人的地盘,找一个暂时的栖身之处,比想象中难多了。 林枫拖着明显再也走不动的钱欣然,边走边四处张望。 秋天快到了,果然所有生物都在忙忙碌碌。或东奔西走收集、储存食物;或大吃大喝囤积脂肪;或东拼西凑加固自己的窝。与其他自顾自埋头干活,有生存和奋斗目标的其他生物相比,林枫和钱欣然就像是突然闯入异界的穿越者,虽然不至于一脸懵逼,但不论是另类的外形还是无所事事的态度,都与忙碌的周边生物格格不入。 在历多次的碰壁与纷争后,林枫终于找到了一个空无一物的枯树洞。 这是一棵枯死很久的,并不算年长的普通大树。它的树干早已空空如也,树皮也在历经了多年的风水雨打后,变得粗糙无比,不仅毫无光泽,还在瑟瑟秋风中,掉着渣。树枝所剩不多,大多数都经受不住时间的磨砺,都陆续枯萎凋零,被掩盖在泥土之中,回归大地的怀抱。 这棵饱经风霜,岌岌可危的枯树,并算不上适合落脚的地方。但它的根部,依旧与大地保持着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缠关系,在大自然的无数次挑战中,不断刷新着屹立不倒的最佳纪录。 当然,这些消息都是无所事事的钱欣然,用一种低矮不起眼的花,拔起来后,花与花冠处,流淌而出甜腻腻的液体,与喜好食甜,有着迷人翘臀的工蚁换来的。 钱欣然偶然间发现,在这个鄙夷所思的里世界,他们是可以跟动物和昆虫交流的。 林枫面无表情地旁观了钱欣然跟工蚁的全程撩骚经过,终于在他们结束对话,前往枯树洞的路上,忍不住感叹道:“我觉得你的审美,真的挺与众不同的。” 这前言不搭后语,突如其来地感叹,让钱欣然一时没有分辨出对方感叹的对象。他顺其自然地接话道:“还好吧,我觉得不算很另类啊。虽然同性间,说什么欣赏、仰慕有点奇怪,但也并不算出格。这就像身材好、有阳刚之气、仗义、性格好的老爷们,在哪里,都不分性别的备受爱戴,成为全民情敌一样的道理。” 林枫越听越不明白,纳闷道:“你真的觉得,工蚁的身材特别好,有阳刚之气,性格也好,特别让你欣赏么?” 这鸡同鸭对话般,各说各话的状态,终于在双方皆愣神的情况中,得到了有效控制。 恍然大悟的钱欣然自己捂着肚子,‘嘿嘿嘿’地蹲在地上笑了大半天,才擦着眼泪揉着酸痛的肌肉,喘着气道:“林老大,你怎么还停留在上个话题,对工蚁这么念念不忘的。” 林枫也意识到两人说的根本就不是一茬,嘴角勾了勾,摊手道:“我反应向来不算太快。倒是你,刚才回答的是对谁的评价?” 钱欣然突然感觉,秋天即使快来了,秋老虎也依旧让人燥热的厉害。不仅耳朵温度节节攀升,嘴唇和口腔,也干燥的厉害。平日里信口就来的段子和调侃用的话术,仿佛突然不打招呼集体罢工。他‘我’了半天,愣是一句完整的人话都没说出来。 他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不仅是两人间对话的失控,还有原本就松散得不堪一击的,若即若离的关系。 林枫向来是个人情世故面前,反应不快,甚至还有点慢半拍的木头人。但他仅是慢,却绝对不傻。 他眼看着钱欣然的脸涨得通红,耳朵热得快冒烟,嘴皮干的几乎冒火,多少有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刚才问了个了不得的问题。或者说,问题的答案很了不得。 他不想让钱欣然难堪,于是打算讲个其他别的什么事,把眼前的这事儿翻过去,给对方一个台阶下。于是开口道:“我知道上次那个低年级小姑娘捅的篓子,是你托人请来的那个专家;还有个别小孩,家里不负责任,成天没人在家,是你故意交的‘保护费’变相给他们住网吧和吃饭的钱。还有……” 林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话匣子一打开,就像突然疏通了一道堵塞已久的河坝。意外被泄洪的水,失控地朝着四面八方汹涌而去,淹没了一个毫无思想准备的懵逼少年。 林枫从遥远的那只土狗开始讲起,每一个事件都描述准确,对细节恐怖的记忆力,让那些早已尘封的往事,仿佛刚发生在昨天。 “啊,还有一段时间,你好像每天放学都开始跟踪我。本来我并没有在意,也假装没发现,毕竟你的动机,很可能是不好意思跟我走太近,却又好奇拳馆的培训,所以我也没多想什么。不过,后来是被我周围那群小鬼发现了。他们说,主动想要较好却拒绝,然后私底下却跟踪偷窥,这种行径电视里常有报道,一定是心理变态。” 林枫说道此处,顿了顿,扭头瞅了瞅钱欣然早已僵硬的脸,纳闷道:“我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就让那几个小鬼闭嘴,让你继续每天放学后偷摸摸地跟我去看练拳。恩,是不是你的家长瞧不起学自由搏击的,但是你自己特别想学?只好偷摸摸的……” 向来巧舌如簧的钱欣然,此刻却把嘴闭得要多紧有多紧。 他从未想过,少言寡语的林枫,记忆力和观察力有这么好。好到一个细节都不差,甚至他自己这个当事人,都没他记得这么生动清晰。 这让他有点慌张,却燃起了一点期待。 他完美地继承了他老爹的乐于探索和勇于冒险的血液,此时此刻,一个无比珍贵的机会,就放在他的眼前。 而掌握机会的关键,是他应对林枫这些‘肺腑之言’的态度和反应。 钱欣然转了转眼珠,瞅准了机会,趁着林枫依然在滔滔不绝地回忆那些往事,直接探出一只汗淋淋的手掌,试探性地贴在了林枫自然垂下的手掌心。 “说这么多,你到底是怎么想我的?”钱欣然一鼓作气,接着掌心相合的力量,一把将对方小麦色的胳膊,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你手好凉,感冒发烧了?”林枫就着目前这别扭的姿势,另一只手,抚上了钱欣然冷汗直冒的脑门。 第98章 树洞 “我这是紧张,没感冒发烧。别岔开话题,今天你非得说出个所以然来!”钱欣然又气又怒,一把挥开了贴着他脑门儿,干燥温暖的手掌,脑子还晕乎乎的有点跟不上节奏,嘴上却索性耍起了无赖。 林枫好脾气地想用手背试试,这位一点征兆都没有,就突然开始语无伦次说胡话的小伙伴是不是身体不适,发烧烧糊涂了,却被一把挥开,还被要求现在马上说清楚。 在他的理解中,一个人问另一个人,你是怎么想我的?势必都是因为之前发生了什么误会,需要两个人共同协商,一同解释。然后轮番以问答的形式,反复为双方解惑,最后都说清楚了,才能断定是非。 而且,人生在世,人与人之间,发生矛盾或者误会的几率,还是很高的。他虽然沉默寡言,但并不会因为一件两件的小事,而把一个曾对自己明里暗里,照顾有加的朋友,想的非常坏。 思及此,他不忍心让钱欣然多想,就很直接地想到啥说啥,耿直地描绘道:“在我看来,你是我所见到过的,难得的表里如一的好人。” 钱欣然的满腔热血,以及怀揣着一颗兔子似满胸腔乱窜的决心,就这样被林枫突如其来派发的好人卡给浇灭了。 他因为紧张和期待,出了满头满脖子的热汗,现在却被林枫神乎其来的开场白,直接给吓退了温度,变得全身冰凉无比。 林枫刚说了一句,就见钱欣然的脸色不太对。他并未多想,直接上前一步,托了他胳膊肘一把,撑住了他有点虚脱的身体。 “你到底怎么……”林枫话还没说完,突然听到旁边响起一阵刻意得无法忽略的咳嗽声。 一只毛茸茸懒洋洋的蓝猫,正从一根细得几乎连它的尾巴都挡不住的单只狗尾巴草后,踱步而出。它的身材并不算娇小,毛却生得很紧密,肉眼可见的柔软得要命。 这只猫的面貌,并不滑稽也不狰狞。就跟平日朋友圈里见到的大多数相貌还算可以的猫咪一样,这位虽算不上‘貌美英俊’,却也赢在萌蠢可人。 这只猫乍一看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它为了方便与两人对话,就从草丛那边绕过来。站得近了,才发现这猫竟然戴了一副无框眼镜,毛茸茸的脖子上,还系了个假领带。肚子上围了条横条纹围裙。整体看和分着看,都怪异无比,活像画蛇添足,张冠李戴的岛国有色小电影里的妆扮。 更为惊悚的是,有这这辣眼睛的打扮还不够,这蓝猫竟然在咳嗽过后,毫无预兆地开口说人话了:“哎,不好意思打扰了两位……不过,马上天就要黑了,你们不打算先进去再谈么?夜里的野外世界,可是很精彩的,相信生活方式无比健康的两位,不会太喜欢的。” 蓝猫见两位站在树洞前,既不进去,也不搭理他,都眼神直楞地保持着盯着自己围裙看的姿势,顿时倍感尴尬。 它若无其事地从二人紧盯的围裙中,用一节爪子,勾出了一张崭新的纸张,递给了距离它比较近的林枫。 林枫被他身旁的钱欣然拦了一把,他摇了摇头,顺道拍了拍拦住他的那只手的手背,表示没关系,就仰起脖子,伸高手臂,从那尖锐如铁钩的猫爪子上,摘下了那张花花绿绿的纸。 变小后,仅有拇指大小的两人,在一个正常尺寸的成年蓝猫前面,真是的猫和老鼠的身材比例。也不怪钱欣然从那只猫出现开始,就紧张得要命。 蓝猫见林枫不惊不怒,稳稳当当地接下了它递过去的纸,还颇有气度地点了下头,表示感谢,倒有点意料外。 本以为是哪里逃难来的乡下小老鼠,没见过什么世面,没说话就被自己吓得半死。现在看来,两人除了在一开始表现出一点惊讶外,并无其它多余的表情。 这样的人,不是说有多有教养或者有钱,而是……会非常不好惹。不过,谁管他呢,顾客就是上帝! 钱欣然也在跟林枫一起,看那张色彩鲜艳的纸。 这是一个正经八百的招租广告彩页。而招租的主体建筑,就是他们身后的……树洞。 原本平凡无奇,甚至简陋阴森的破树洞,被无良的房地产中介,吹成了有着百年基业历史的哥特风极简主义纯木古宅。里面的只能算是还说得过去的布置,被冠上了出自名家设计师的创世纪大手笔。 要不是心眼所见,且就站在这个破树洞的门口,两人还真不敢把手中彩页上的明显做了特效的图片跟眼前此景,联系在一起。 “两位,对这个本地区的历史名物,还算满意么?因为你们来的时间比较巧,正赶上夏末换季打折季,只要一袋粮食,就可以入住一整年!是不是很意外,很惊喜,很可不可思议?”穿围裙的蓝猫,边说边吹着胡子,两只萌萌哒的爪子垫,若有似无地在他们眼前,摩擦摩擦的,看得两位小动物爱好者,一阵心痒。 但思索了一下双方的比例问题,估计一个肉垫拍过来,就足够把他们两个一起打成双夹心的肉泥,还是随便想想就得了,千万认真不得。 林枫并没有马上讨价还价,毕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和钱欣然仓皇而来,根本就没机会携带什么吃食。身上连一颗花生米都没有,更可况是一袋子粮食了。 钱欣然估计也跟他想得差不多,也半天没表示立场,只随着林枫的态度,说订房先要看房,看好了再决定订不订,住不住。不用急,不用急。 蓝猫作为多年房地产界的扛把子,在这行混的时间够久,但仍逃脱不了本性慵懒的法则。再加上,在非危险的状况下,慵懒和慢性子,是这个种族的通病,且无药可救。 于是毛茸茸慢吞吞的中介兼房东,带着两个同样懒洋洋慢悠悠的访客,走进了那个黑乎乎的树洞。 树洞从外面看起来挺黑,进到里面,果然也很黑。 黑到根本不具备夜视功能的两个人类,一进去就两眼摸黑,互相直踩脚后跟。 跟在他们身后不远也不近,且为了不给身材娇小的访客,带来不好感受,而特地空出一段安全距离的蓝猫,缩着柔软的身体,勉强进入树洞后,在超强的夜视能力加持下,直接用尖细的一只小爪子,轻车熟路的按了一下一个不太显著的凸起。 只听‘啪叽’一声,原本黑如炭的树洞内,四壁上一个接一个地,亮起了一小圈松散,勉强围成一个圈,由许多小光球组合而成的壁灯。 室内布置比预先想象的好上很多。令二人最为惊诧的,是这树洞内的设计,竟然是有弧形旋转式楼梯的复式结构。 而且,依照这个树干的高度,可能这栋神奇的建筑,复式结构,极有可能不止一层。 蓝猫的庞大却柔软的躯体,经过几个特殊方式的伸展和压缩,竟也畅通无阻地进来了。 它有点怀念似地转了转琥珀色的眼珠,将一层的树洞内景尽收眼底,然后动了动胡子‘喵’地一声叹了口气,感叹道:“上一次缩着身子进来这里,还是雨季的时候。我怕这里被连日不停的大雨冲坏了,连夜过来给树顶搭防水塑料布。” “猫先生您……原来住过这里?”林枫看了看它庞大的体型,又瞥了一眼屋内小巧布置的家具,疑惑道。 “我住在这里的时间并不多。也就刚出生不久的时候。不过,这里对我的意义非凡,我无论如何,都会好好照顾它。”它的猫脸上,明明没有过于夸张的表情,钱欣然却嘴角微抽,直觉这货多半是在编故事打亲情牌,好以此提升房子的租金。 第99章 助理陈美虞 这种窥探他人心中秘密的感觉,并不怎么美好。相反,拓麻还羞愧的要命。 好在王行云还沉浸在咖啡厅事件的思索中,并没有发觉拓麻此刻的异样。 松一口气的同时,拓麻第一时间在意识海中与懒洋洋的红衣萝莉取得了联系。 “我咧个草,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刚吃了什么来历不明的脏东西,突然装备升级了,我才会跟个小偷似的,突然得到了窥探他人想法的能力。”拓麻连客套都省了,直接絮絮叨叨地开始跟萝莉控诉,窥探他人内心想法的能力,有多下流和无耻。 戴着鬼脸面具的萝莉,仿佛真的刚刚睡醒,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吧唧了几下嘴,才不慌不忙道:“我睡着的时候,你就是梦中世界的老大。老大的定义你到底懂不懂?就是这个势力范围内,老子最牛逼!无所不能,无所不晓。别人求都求不来,你纠结个毛线啊?” 拓麻撕咬着嘴唇上的一小块死皮,表情略微扭曲。听了萝莉的解释,他更郁闷了。但现在明显不是个纠结内部矛盾的好时机,比起这个,他刚才知晓了更为劲爆的内幕消息。 “在我们为寻找草泥马男神,马不停蹄的不停收集线索的时候,你自己也没闲着?目前我们掌握的线索,是这个名叫白芷的男公关,有目击者证明,最后一次在公共场合见到他,就是在那个‘粉红派对’。而带走他的,是那个整容记者朱岩颜的助理。你在梦境的范围内,几乎无所不能。现在,已经找到这个助理了?”拓麻用手背,擦了擦被他自己咬得湿漉漉的嘴唇,正色问道。 “算是找到了吧。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她一直远在天边,却近在眼前呀。”小萝莉用半边红袖子,挡住了唯一露在鬼面具外面的饱满樱唇,嘤嘤地笑了一声。 “难道,她曾出现在……我去过的梦里?”拓麻皱眉思索道。 “你倒是蒙的挺准。不过,你与她,不算正式打过照面。他才算。不多说了,马上你就知道了。”萝莉说话向来点到为止,拓麻碍于面子,也不想事事都要依靠她来解释。只得耐着性子,继续拉着王行云的手腕,穿门而过。 门外世界格外眼熟。 或者说,对拓麻来说,万分熟悉。 这是一个除了堆积如塔的垃圾山,其他什么都没有的世界。 也是拓麻在无数次失眠的煎熬中,宁可硬撑着眼皮,死活不愿睡去,也不想见到的梦中场景。 这是梦貘在饿着肚子的失控的状态中,拓麻最常见到的,‘梦境的遗骸’之地。 拓麻不愿用梦貘的‘消化残渣’来形容这里,因为会不由自主的牵扯出太多不甚美好的联想,导致太过恶心。但实际上,这里的环境和氛围,确实很符合那些令人无比反胃的场景。 穿过一道门,却直接来到了这里,这倒不是令拓麻脸色大变的重点。 重点是,他手臂的另一端,牵着的人,好死不死是一个重度洁癖患者的王行云。 “等等,王员外……我没想到那扇门竟然连接的是这里。稍等我先送你回去……”拓麻紧张得要命,脸唰就全白了,汗也顺着脑门子流了下来。 此刻他的心情是沉重的,如果不是形势所逼,他真想揪着小萝莉的耳朵,边怒吼着‘妈的智障’,边把这不按照常理出牌的梦貘,直接掼到垃圾山上。 王行云在迈出门口的时候,就已看到了这个空间的概况。 堆积着各种梦境残骸的垃圾山,确实令人恶心的要命。尤其是对于他这样的重度洁癖患者。 他被拓麻紧握的那只手,在努力地放松力道,以控制肌肉的抖动。从一进这扇门开始,他就在努力忍耐,生怕拓麻发现他的不适。 拓麻的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人却努力地勾起了唇角,扭过头,有点感叹似地开口道:“王员外,你再怎么努力装作不在意也没用。你的手腕内侧,全是冷汗。自控力再怎么厉害,人类也不能控制自己出汗。你不用忍耐,先去别的空间等我,这边马上就完事。有什么疑问,问她就好。” 王行云只觉得掌心突然刺痛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被一路紧握着的手腕,就被拓麻主动松开了。紧接着,一个比刚才属于男人的宽阔掌心,小上好多圈的一只雪白多肉的小手,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王行云眉头一皱,反射性地甩开了手。 “什么嘛,给他握却嫌弃我。王行云,你肯定特别不受女生的欢迎。”软糯的萝莉音,嗡嗡地在耳边炸开。红衣红鞋红发带,声音软萌却脸覆鬼面的小萝莉,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身边,那团红色残影,刺痛了他的眼角膜,让他瞬间满眼腥红。 “等等,我……”王行云话还没说完,眼前除了那个红衣萝莉,哪里还有其他人的影子。 他们回到了最一开始的那个承载着无数门的熟悉空间。 红衣萝莉知道被她强硬带离现场的青年,心情肯定不怎么好。但仍忍不住碎碎念道:“其实我真搞不懂你们年轻人的心态。不说别人,就单说我那个不靠谱的宿主吧,他大多数场合还能伪装成一个正常人,该干嘛干嘛的。但是只要关乎你的安危,就刻不容缓,不顾及场合的撕破脸,使劲儿的作死和发疯,谁的面子都不给。可能你不知道吧,你在我这边享有的权限,可是超越宿主的最高级别。这里面的意思你或许不明白……打个最简单的比方吧,如果出现意外情况,我的精力有限,不能自主出手的情况下,梦境自带的保护机制,会默认优先保护你……最高级别,超越宿主安全的存在,是不是很神奇?简直是,闻所未闻……”萝莉边说边唉声叹气,仿佛她是倒了八辈子霉,才摊上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宿主。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 萝莉把王行云当做了情绪发泄的专用垃圾桶,不吐不快地把他那个神经病宿主吐槽了个干净,然后大概是还困得要命,就打了声招呼,说自己继续去睡了。身形一扭,就又原地消失,失去了踪影。 安静的走廊,就只剩下王行云一个人。他疲惫的要命,却并不想休息,就长腿一伸,意念随之而动,凭空出现一个拓麻家客厅同款转角懒人沙发。 王行云侧身躺了上去,双手合十放在肚子上,陷入了沉思。 拓麻从垃圾山回来的时候,正巧看到大睁着眼,人已躺平,双手合十放于胸前的王行云。 他‘噗嗤’一声,简直为王员外这种突破想象力的造型逗笑了。 他边揉眼边笑道:“王员外倒是会享受,等人的功夫也不会平白浪费。” 王行云虽睁着眼,但双目无神,眼神涣散,显然没在看物,正走神想事儿。 听到他的声音,才收回四散的思绪,正眼瞧了拓麻一眼,薄唇轻启,道:“搞定了?” 拓麻抓了一把后脑勺,耸了耸肩膀,表情有点怪异地点了点头,随后瞥了一眼王行云,没忍住地问道:“你还记不记得,咱们遇到草泥马男神的那个梦,里面遇到了一只又肥又丑的怪蛇?” 王行云对那只怪蛇的印象颇深,想忘都难,就顺着话头点了下头。 拓麻见此,继续说道:“那怪蛇的肚子里面,其实还有个人,女人。” 王行云当然知道里面有个人。当初听了那小萝莉的忽悠,为了救人,直接把那怪蛇开肠破肚,却没想到,里面的人却是个裸体的女人。当时把他吓了一跳,为了避嫌,还为那个长发遮面,完全看不清面容的女人,搭了一件他自己的衣服。 现在拓麻又旧事重提,不知是所为何事? 拓麻这次倒意外的废话少,他直接说道:“那个蛇肚子里的女人,就是钱欣然那个小鬼在电梯里遇到的,带走草泥马男神,朱小姐的助理,陈美虞陈小姐。” 第100章 知道的太多 “一个人会出现在另一个人梦里的几率,很高么?”王行云在懒人沙发上曲起了一只腿,愣愣地问道。 “这个的几率很随性,突发性的因素占主导。不过这次咱们遇到的这个,极有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想想看,一般日夜相伴的贴身助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感情,也不太可能会恨之入骨吧。但在这位奇葩的无脸记者小姐的梦里,她的贴身助理陈美虞小姐,却在一只恶心的怪蛇身体里,还极有可能是被活生生吃掉的……你能不怀疑,她们之间,曾发生过什么不愉快么?”拓麻搓着下巴,满脸的假正经,看得王行云以为自己置身在案件的推理现场。 王行云顺着他的思路,也斟酌了片刻,才操纵着自己低音炮的嗓音,淡淡开口道:“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目前我最关心的是……你现在是否能确认,助理陈美虞小姐,还尚在人世?” 拓麻没想到王行云会问这个问题,他顿了一下,随即笑眯眯道:“原来或许不能,但现在应该可以。时机很凑巧,咱们现在就过去,一探生死。” 空旷的,布满了门的墙壁,仿佛没有尽头般,随着两人的脚步所至,不断地蔓延,延伸着,好似一座没有尽头的迷宫。 这种满墙是门的路,走一会儿不觉得,走得时间长了,会眼晕。 拓麻备受手机游戏荼毒,虽不戴眼镜,却也有不深不浅的近视。这种近视眼,最容易眼晕。所以在这样的走廊里,刚走了不到五分钟的路,他就晕的直想吐。 王行云无奈,只得搀扶起他的一只手臂,扶着他慢慢走。同时,提醒他,不要边走边使劲盯着墙面一侧连绵不绝的门猛看,那样更晕。 拓麻有气无力道:“这么多门,不盯着看,怎么分得清哪个是那个?” 视线尽头的墙上,两扇崭新的门,像是积极回应来宾的提问,引起众人的注意,在背阴的走廊里,散发出养眼的淡绿色光芒。 拓麻见了,疲劳的大眼睛欣喜地眯成了两条小月牙。他挎着王行云的胳膊,脚下飞快,来到了两扇门前。 他抬起脚,指了指发光的两扇门,言简意赅道:“左边的是草泥马男神的,右边是那个助理的。确认生死的方法其实很简单。门能打开就是尚在人世;打不开,就说明需要节哀顺变了。” 他怕王行云不理解,赶忙又补充解释道:“梦是人类和高等生物大脑活动的产物。而梦貘的能力,再怎么逆天,其实都是建立在大脑的想象力之上的。就像王员外,你刚才觉得累了,就依照大脑里,已存在的沙发的样子,变出了一个懒人沙发,躺在上面发呆等我。但如果你想凭空变出来一个你自己都不知道样子的最新款沙发,却是不能的。因为梦貘只能‘连接’大脑,让我们玩闹一般,穿梭在梦的数据库里,它本身,却不能创造任何新东西。如果当事人死了,与这个空间相连的那唯一的线,也断了。门自然无法再次打开。” “断了就无法再次相连了么……”王行云听得入神,嘴中楠楠道。 “对,虽然很强硬,但这就是这个梦中世界的真理和法则。既美丽,又残酷。除非是梦貘在当事人死亡前,就吃掉的梦。否则,谁也无法进入死者的梦中世界。或许有别的生物有,但很遗憾,梦貘是无法触及这个禁忌的。”拓麻摊手道。 “那,这两扇门?”王行云盯着面前两扇散发出柔和光芒的门,漂亮的瞳孔中倒映着幽幽微光和棱角分明的半扇门,面带期许地问道。 拓麻开放王行云的胳膊,直接上前拉起其中的一个门把手。 散发着柔顺光芒的门,应声而开。 拓麻扭头去看王行云的表情,见他显然松了一口,就低头笑了笑,手下一推,把那扇打开的门关上。脚下挪开了两步,直接踱步到另一扇门前,轻车熟路地抬手去开另一扇门。 或许是用力的方式不对,也可能是之前那扇门打开的太过轻松,有了对比。这扇门,居然任凭拓麻怎么变化角度的拧动把手,依旧纹丝不动。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失,拓麻原本闲散的表情突然变了。 因为打不开的这扇门,好死不死,居然是那个被列为最终Boss的草泥马男神,白芷的。 “这么说,失踪对象,已经基本被确认……死亡了?”王行云半依着另一侧的墙壁,低垂着睫毛,轻声问道。 “男神既然已经死了,那咱们也不用白忙乎了吧?收工收工,回家吃饭洗澡睡觉了!”拓麻打了鸡血般兴致勃勃地松开打不开的那扇门的把手,状态简直就是刚得到考试取消可以放假回家的混小子。 “恐怕没这么简单。还有一点时间,不如,咱们去助理的梦里,一探究竟?”王行云的眼睛游离于两扇门之间,最后又不由自主地回到那扇打不开的门前,淡淡开口道。 拓麻夸张地大声叹了口气,一副‘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欠揍表情。手脚倒是动作麻利。 他再次回到了刚才顺利打开的那扇门前,做了一个简明扼要的预估:“如果那个草泥马男神真的死透了,那这个助理也难逃其咎。原因嘛,也非常简单无悬念。知道太多的人,一般都不会长命。员外,你说呢?” 王员外也学着他夸张的样子,故意明显地挑了挑眉,嘴角微勾,调侃道:“照你这么说,我也要随时小心我的小命?你不会哪天心血来潮,也把我那扇门彻底掀翻,杀人灭口吧?” 拓麻纵使有那个狗胆,也绝没那个贼心。 他听了王行云的调侃,首先的反应倒不是着急辩解,而是直接‘嘿’了一声,停下了脚步笑喷笑出声。 王行云也好奇他的反应,忍不住也停了下来,双目紧盯着他的背影等着他的回复。 “王员外,我并不否认,我的精神确实有点问题。但我最多是一个疯子,却并不傻。你也是混大企业的员工,见过哪个公司,创始人把投资人砍了的?尤其是你这种乐于投资,还不求回报的。我爱你都不及,怎么可能杀你灭口?你这个问题本身就有逻辑问题,要不是看在你平时大多装得挺正经的,有口碑,要不我真不想回答这种八点档口水剧专有的狗血问题。” 第101章 楼梯 “为了上下学方便,这对年轻情侣,就住到了这个距离学校,步行不到十分钟路程的铁门小院。这里环境整洁,房租便宜,最重要的是住在这里的,基本都是上班族和附近的学生,所以白天和晚上,都很安静。对于想静下心来,看书学习,过自己小日子的大学生情侣来说,最完美不过。于是他们没再犹豫,直接付了三个月的房租,安心住了下来。却没想到,安静有时候,真的不见得好……首先发现这房子有点怪的,是女学生。她不止一次跟男朋友抱怨过,衣柜里总是莫名其妙的出现好多花花绿绿的碎纸屑……”处在青春变声器少年特有的嗓音,在灯火摇曳的客厅,断断续续地回荡着。 原本打算租客看好了房子,就尽快离去的蓝猫,因为好奇心的驱使,也忍不住团成球,趴在了昏暗客厅的圆形地毯上,眯着眼睛竖着耳朵,听起了鬼故事。 讲故事的年轻人,肤色雪白,腰肢纤细,虽瘦,但骨架不小,人也长得高挑。发色和瞳色都较浅,唇色却鲜艳得过于吸睛,那饱满的色泽和直反光的滋润度,宛若盛夏最昂贵和饱满的红樱桃,让人一见就忍不住心生遐想。 但整体还算养眼的少年,却很随意地坐在沙发前面空地板的一角毯子上。他嘴角勾着诡异的弧度,右手举着玻璃罩油腻的煤油灯,左手托着下巴,哑着嗓子,力求用最紧张的口吻,讲述最恐怖的深夜鬼故事。 “然后呢?喵,别停顿,继续讲啊!是不是没过几天,这对情侣,就莫名其妙地横死床上了?”蓝猫见钱欣然停下来喝水,就睁开了那对儿黄橙橙的猫眼,不满意地催促道。 钱欣然拿着水杯在蓝猫看不见的角度翻了个白眼,心道这么期待情侣都去死,肯定是个怨念很深的万年单身喵。顺手放下了死沉的煤油灯,抬手摸了摸有点酸痛的脖子。 脖子大概是坐久了,有点酸痛难忍,他就脸部朝上,手扶着脖子,来了个180度大扭转。后脑勺却在活动中,一不小心擦到了在他后背沙发上,曲着双膝在闭目养神的林枫。 林枫即使闭着眼睛,五官的感觉也很敏锐。钱欣然后脑勺上随头皮而动的头发,刚要贴着他膝盖扫过,他眼睛就嚯地睁开了。好在钱欣然是背对着他,要不肯定被惊尖叫出声。要知道,人吓人,才最能吓死人。 看房东翘着胡子等得焦急,钱欣然却还在故意慢悠悠地用品酒的姿态磨蹭着喝水。林枫是个实在的小孩,觉得既然是房东,多少都要给点薄面的,就悄悄地用脚尖,轻轻地戳了一下钱欣然贴得很紧的后背。 钱欣然刚好一口水含在喉咙间,那从旁观者的立场来看,稍微有点挑逗含义的一戳,刚好戳在了他后腰的痒痒肉上。 于是寂静的树洞中,传来了清晰可闻‘噗’的喷水声。 好在房东的位置与钱欣然隔了一整张桌子,喷出的水因为压力,从钱欣然口中出来的时候直接成了水雾,零零散散地飘落在木桌上。钱欣然满脸通红,刚才被营造出的恐怖氛围,荡然无存。 “算了,真扫兴,我明天有空再找你们听故事吧,记得准备好房租哦,我可不是好心收留流浪汉的慈善家。我还要回去整理其他房子的宣传单,你们也早点收拾睡吧。对了……”眯着眼,毛茸茸懒洋洋的房东,在临出门前,仿佛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瞪圆了橙黄的猫眼,一字一顿地认真说道:“这个地方,很久很久以前,就一直存在了。后来到我这一代,才被改造装修成房子用来出租。这里的楼梯,一直呈圆形,没有尽头地盘旋着一直往下……你没听错,没有尽头。不要尝试着去冒险,也不要有过多的好奇心。在你们住进来之前,不知有多少人曾尝试过,但是,没有一个人,成功走到了它的尽头。” 房东说到这里,特地停顿了一下,扭过毛茸茸的猫头,去看这两位房客的反应。 钱欣然应该是困了,也可能是刚才林枫下脚的地方,真是他的要穴,整个人蔫了吧唧,像霜打过的茄子,完全提不起任何兴致。 林枫倒显得挺精神,就是也受刚才的事情影响,表情有点略微的尴尬。他见房东在看自己,就坐直身体,郑重地点了点头,说我们一定不乱逛,给您添麻烦。 蓝猫提醒这两位年轻租客的初衷,倒不是出于好心,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怕他们乱走;正相反,他这么说,是怕他们不乱走,像童话故事中的蓝胡子叔叔一样,引诱的目的十足。 而林枫三好学生的标准言论,却令它有点始料不及。不过,人类的好奇心是个无底洞,就跟那一节节通往未知,无穷无尽的台阶一样。谁又能保证,下一刻,它不蠢蠢欲动,耐不住寂寞的一步步不停地走下去呢? 蓝猫想通了,就抖了抖尾巴,满脸得意地踏着月色,拽着围裙,扬长而去了。 屋内徒留两位少年,围着桌子上的煤油灯,发呆。 钱欣然盯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利用煤油灯能反光的玻璃罩,悄咪咪地观察他背后林枫的反应。还没看清他的表情,背后却又挨了一脚。 林枫用穿着白色袜子的脚趾,戳了戳钱欣然刚才反应颇大的同样位置,疑惑道:“你的痒痒肉位置还真奇怪,轻轻地戳一下,反应竟然这么大……这里,是你的开关么?” 他说这话的初衷,是真的好奇心作祟。没想到平日里懒成一坨泥,能躺着绝不坐着的少年,也会有正常人才有的痒痒肉。 钱欣然的感官上,却与林枫相差甚远。 无论再怎么表现得不在意,他对于之前被发好人卡的事,还是耿耿于怀的。刚婉转地拒绝了别人,反过来又无端挑衅……是个汉子都会有火气。 钱欣然虽然样貌姣好,性格中却半点女气全无。相反,他的脾气,虽比不上这四人中最糟糕的拓麻,却也是当之无愧的倒是第二。他们的相同之处,都是没什么耐心,受不了委屈。相较于在王行云面前有所顾忌、有所收敛的拓麻,钱欣然除了对林枫的那一点点见不得人的心思和若有似无的‘朋友’情节,还真是百无禁忌。 于是他连平日里习惯性披在身上的‘有教养好脾气好说话的富二代’标签都扔了,直接眼神放冷,表情变得轻松且傲慢,语气中自带不耐烦腔调。转过身,二话不说,直接把还翘着一只脚丫的林枫壁咚在了沙发背上,凉凉地问道:“我身上比这个还敏感的开关多的是,林老大真的有兴趣?” 这下换林枫惊呆了。 他的表情,像个在课堂上偷传情书,却被老师中途截获,羞愤难当的小姑娘。 战斗力如他,林枫却死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在一个莫名其妙的梦境里,被人……性骚扰。 难道是我之前的玩笑开得太过分,刺激了钱欣然哪根变异的神经?还是他原本就对我不太友好和满意,如今只是借题发挥?林枫脑子乱成一锅粥,在御寒效果不怎么样的树洞小屋中,竟然开始额头冒汗。 他的小麦色健康柔软富有弹性的肌肤,在昏黄的油灯下,散发出黄金版的柔顺光泽,看得原本怒气正盛的钱欣然一阵口干舌燥。 林枫还没怎么样,钱欣然倒忍不住自己先脸红了。 “我觉得咱们之间可能有点误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们去房东说的那个走不到底的台阶看看,边走边聊吧?”林枫是个有眼力见的,看到钱欣然的反应太过奇怪,为避免尴尬,顺势说道。 “好……”向来巧舌如簧的钱欣然,第一次硬生生地吃了个哑巴亏,拳头在身下握得死紧,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身,慢吞吞地跟着林枫向着楼梯走去。 第102章 摔倒 客厅的拐角,就有一个盘旋而上,有着光滑栏杆和扶手的木质楼梯,那是通往楼上卧室的必经之路。扶手上和栏杆的缝隙里,有轻薄的一层浮尘。每一节的楼梯上,都细心地铺设着花纹统一,颜色一致的地毯,能很好地吸收上楼梯时,行走发出的‘咚咚咚’上楼噪音。而蓝猫房东刚才所明里暗里,所指的通往地下的楼梯,却并不在表面上。 看不到的楼梯,能藏在哪里? 一根筋如林枫,他开始在客厅的周围翻箱倒柜。据他所说,有的室内格局,为了美观和好看,常常把暖气、水管等不适合放在明面上的东西,巧妙地藏在定制的家具内。 这一点,钱欣然还算认同。因为他家的厨房,水池子下的小柜子,一打开就是个又粗又弯的大水管,直接接到地砖之下,估计是全楼通用的下水管道。 但他显然不觉得,这个通往地下的邪门楼梯,会藏在某个柜门里。隐藏的楼梯,电影和小说里,一般入口不是在墙壁之后的密室里,就是在地毯下……等等,地毯? 福至心灵,钱欣然试探性地掀起了刚才被他坐在屁股一角的地毯。 地毯看着不沉,真要拽在手里,却相当厚重。钱欣然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勉强掀开了地毯的二分之一面积,果然在遮遮掩掩的地板上,看到了一个正方形的缝隙。靠近缝隙一侧的边缘上,还有个类似施力点的细条型小凹槽。 钱欣然有意卖弄自己的小聪明,就没第一时间喊林枫过来帮忙。待他气喘吁吁地把另外的一半地毯哼哼唧唧地拖走,开始尝试从凹槽处打开密道楼梯的时候,全身上下早就被汗湿了一层了。 等林枫扫荡了一圈住宅区的家具和边边角角,失望归来,一眼就看到客厅茶几附近的地板上,堆积着折的乱七八糟的地毯,旁边撅着一个包裹着校服裤,反光度饱满的挺翘屁股。 兴许是刚才一通屋里柜子里乱翻乱找,有点低血压,林枫竟觉得被那折射着靛蓝色光晕的屁股,闪得有点眼晕。 他疾走几步,想赶紧走到沙发边缘,扶靠着沙发背闭眼休息一下,缓解下头晕的症状,却慌乱中忘记了,脚下还有那一大坨碍事的地毯挡路。本就头晕,又被绊了一跤,身体直接向前倾斜而去。 人在失去平衡地瞬间,肢体总会在无意间,抓住或扶住什么东西,来寻找借力点,恢复平衡。而钱欣然那个高耸于沙发群中的屁股,就非常幸运地成为了被绊倒的林枫的目标。 钱欣然还在跟那个怎么也打不开的楼梯入口较真,冷不丁后背突然扑来一只咸猪手,温热且有力的大手,不偏不倚地抓在了他半边屁股仅有的那几两肉上。他只觉从尾椎处传来了一股奇妙的战栗感,还没来得及扭头看看怎么回事,眼前就被一大团阴影所笼罩,然后他哼都没哼一声,就被林枫格外瓷实的肉体,压趴在地板上。 “卧槽,我的腰……林老大,你这是要我的命啊……”钱欣然艰难地张了张口,肺部的空气几乎被压迫一空。 “不好意思,一个头晕。我马上起来。”林枫比钱欣然更不知所措。不知是吓的还是摔的,他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的厉害,手掌心与拓麻一半屁股有过亲密接触的地方,更是热辣得要命,热着热着,还有点若有似无的痒。 这种热度,和闹心的痒,顺着掌心,伴着滴落的汗水,和空气中弥漫着灯油的刺鼻味道,混合在一起,直逼心脏。 “你到底是怎么想我的”问题,突破禁制,回荡在林枫的脑海中。 “我不曾阻止你的暗中接近,也不曾拒绝过你任何形式的帮助和好意……我以为,我们一直都是心照不宣的朋友。但我刚刚发现,我或许并不满足于我们曾经的和现在的关系……”林枫慢腾腾地边从钱欣然身上爬起站直身体,边自言自语地小声嘀咕着。 “啊?”钱欣然刚才以半蹲着撅屁股的姿势,被撞倒,同时被压在身下,没有扭伤腰或压到哪个关节,实属幸运。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林枫滚烫的,与他后背皮肉相隔的胸膛上,林枫的话本来就声音不大,还含糊得要命,竟只来得及听清最后那一句‘不满足于我们曾经和现在的关系’。 这个爆炸性的发言,差点把钱欣然轰炸晕。他满脑的黑人问号,心道:“幸福来得太TM突然,老子肯定在做梦!”转而一想,废话,可不是在做梦么,还是彻头彻尾的春秋大梦。他瞬间冷静了下来,又琢磨着,依照林枫的性格,不太可能说出这种话,该不会是梦境里时间拖得太久,林老大的脑子被梦貘那个半吊子的小妮子,给弄坏了吧? 思绪至此,也顾不上什么幸福不性福了,赶紧起身搀扶摔得七荤八素,还在晕乎乎发蒙的林枫,到旁边柔软的沙发上休息。终究是好奇心作祟,忍不住问了句:“你脑子没摔坏吧?你你你,知道刚才自己说了啥么?” 林枫瘫在沙发上,喘了口粗气,脸藏在宽厚的掌心后,讷讷无语。他觉得脑子有点乱,心更乱,急需要安静的时间和空间,仔细想想,再做任何决定。尤其是这个决定,既影响自己,更扰乱他人。 钱欣然心里苦啊,最讨厌这种说话一次不说清楚,给点惊喜就撂挑子往回跑,让别人白欢喜一场,过山车似不上不下的心情。 但他了解林枫,知道在他明晃晃蜂蜜色的肌肤之下,隐藏着的,是一个既内敛不善言辞,又认真执着,善于定夺和做决定的真男子汉。他或许木讷难懂,却并不是真傻,更不善于遮掩真实情绪。或许,年轻的他们,最需要的就是更严谨的思考,和更多无拘无束,接触与了解彼此的时间吧。 钱欣然在欣喜与失落的漩涡中,或喜或忧地挣扎着。手指无意中在柔软的沙发中,肆意摸索着,直到他触到了一个硬硬的棱角。 第103章 只有楼梯 “什么东西?”他下意识地顺着触感,在沙发的坐垫与靠背的缝隙中摸索着。很快,看他笨手笨脚地在沙发上瞎摸乱掏的林枫看不下去了,大手一伸,帮忙一起找。 在两人的合力下,体积庞大的沙发垫被掀起,扔在旁边的地毯上。而那个硬硬的东西,也露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 那是一本书脊上的字,几乎被磨光,早已看不出是什么名字的硬皮图书。钱欣然随手翻开了一页,泛黄的纸张中,印刷的字迹依旧清晰。 那一页中,字密密麻麻的,让人看着就心烦。但有一行字却是独自占领了一整行,所以格外孤立显眼。钱欣然和林枫,都是半大的少年,对于宝藏秘籍,都有种炙热的遐想,忍不住一个低头,一个探头,视线都聚集在这张纸上。那行字写的是: “很多人愿意为爱无所顾忌,但很少为自己的梦想放手一搏。” 是随处可见,几乎烂大街的励志油腻鸡汤。钱欣然简直是失望透顶,手不受控制地一抖,书本身就很沉,硬皮书更是难在掌中保持平衡,一下子就从掌心翻了下去。 掉落的书,受重力的影响,直奔钱欣然脚面。想象中重物砸脚的疼痛和重物落地的巨大声响,却迟迟没有传来。 林枫不慌不忙地直起了弯下去的腰,钢铁般坚硬的拇指与食指间,轻轻松松地夹着那本厚皮书,正巧夹在掉落前,两人一起看过的那一页上。 林枫把快散架的书和封皮,整理好,复又放回了钱欣然的掌心,眼神在那行字上反转停留。似在品味,亦在斟酌。 钱欣然简直被他的行为,刺激得浑身鸡皮疙瘩全冒。刚想问一句:“林老大,是不是鸡汤有毒,你中招了?”沉默不语许久的林枫终于叹了一口气,开口道: “你的家庭条件,并不需要你有朝一日,为生计而奔波。所以,你也没有什么想要的,或者想要到达的目标,是么?”林枫的声音距离钱欣然的耳朵很近,近到能感觉到他吸气吐气的风,带起了他鬓边一缕碎发的程度。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却并没有让钱欣然欣喜。相反,林枫的话音一落,他顿时黑了半张脸。他面带不悦,却经过自我调整后,迅速恢复了原有姿态,用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平静地反问道:“这么说,你既有想要的东西,又有奋斗的目标?恭喜呀,这样的人生,肯定不会寂寞和无聊吧。” 明明不附带任何情绪和腔调,林枫却听出了钱欣然反问中的苦涩与落寞之意。他抬起了因发质浓厚,纵使每次都剪得极短,却依旧显得很多很密的脑袋,露出了那张几乎被一整个区域,所有学生老师和家长,都熟悉的深邃立体,偏于阳刚的俊脸。 俊脸认真地盯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此刻表情别扭无比却在强装镇定的高个子少年,睫毛眨了眨,嘴角溢出转瞬即逝的浅笑,道:“我说话向来直接,不会绕弯子和玩文字游戏,所以你肯定直到,我刚才的话,并无恶意。” 钱欣然紧绷的面皮闻言不受控制地抽了抽,‘哼’了一声表明了认同和自己的态度。 林枫见他没别的意见,就继续说道:“我没有朋友,也没谈过感情,更没有人教导或告诉过我……所以并不清楚,你对我的,以及我对你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所以,你问我的问题,我暂时回答不出来。能否请你,多给我一点时间?” 这大概是,变向的暂时和解,以及待定的好人卡咯?虽然答案不算太好,也并算太坏。钱欣然这么想着,无意识中,稍稍松了口气。 “我就是探探你的口风而已,不用这么正式的回答我。”钱欣然扭捏道。 话虽这么说,但他当初委托拓麻把林枫一起弄到这个奇怪的梦中世界里,就是顾忌校内和校外,都人多口杂。林枫的身份敏感又特殊,身后又那么多的跟屁虫和小跟班,真是一点隐私都没有。再加上,如果消息外泄,林枫还没表态,估计他就会被一群小流氓和不良少男少女直接打包扔体育馆游泳池里。他不怕冷,也不畏强权,但是真的不会游泳! 钱欣然一想到林枫贴身的几个小跟班,对他各种嫌弃和唾弃的丑恶嘴脸,就一阵胃痛。他脑子里各种念头横飞乱窜,手上也无意中拿着那本书乱摸乱按,意在发泄心中不满。却不知在按了哪个位置后,突然脚下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钱欣然这次反映不慢,直接一屁股坐回了沙发上,把两脚一抬。 刚才怎么弄都死活打不开的地板缝隙,从地板之下传来了齿轮转动和铁链抽动的金属摩擦声音。然后在两人瞪大的双眼之下,出现了一个入口下翻的黑洞。 林枫把茶几上放着的唯一光源,提在手里,靠近洞口朝里面照了照,然后对同样弯着腰,满脸好奇,恨不得立刻就钻进去瞅瞅的钱欣然说道:“看不出什么所以然,里面是一直向下的好多节台阶。要去看看么?” “摇摇摇,走走走,现在,马上!”钱欣然直接就着半蹲的姿势,扭身就想扒拉开林枫探进去一半的脑袋,自己先进去。 “等等,我在前面探路,你在我身后。”林枫抬手挡了一下它小猫吃奶拼命挤的动作,自己调整了油灯的照亮的角度,低下身子,先一步进入了入口。 “切,你只是学校区域的老大,又不是这个地方的老大,干嘛做什么事,都一副保护者的姿态。老子虽然脸这么样子,个头可比你高多了。你没听说过么,天塌下来,有高个子的顶着呢。”钱欣然边跟着林枫的脚步走,边絮絮叨叨道。 入口内的大致情景,跟那位毛茸茸的喵星人房东说的差不多,除了盘旋而下,无穷无尽的台阶外,并无他物。 钱欣然是个耐不住寂寞的烦躁小孩,他最受不了这种无聊的旅程。于是,在这空旷贫瘠,只有台阶的下行空间内,他决定把握机会,多跟林老大保持交流。 “那什么,既然没什么事儿,气氛又正好,我们来轮流讲鬼故事把!”作死少年舔了舔红艳艳宛若樱桃的嘴唇,兴致勃勃地建议道。 第104章 KTV仙乐王国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斗着嘴,脚底下也没闲着,跨过了那扇门后,出现在面前的,是一片荒无人烟贫瘠之地。 拓麻和王行云没种过地,对土壤的优劣也没研究。但高中的地理课,可不是白上的。他们清晰地记得,地理王老师是个面容油腻,但特别有激情的矮胖子。她的身材和面容并不怎么讨喜,但备课和讲课,特别肯花心思。所以地理课的内容虽然无聊,但在她微光闪闪的眼神,及富有感染力的音色中,很多知识都是在不住不觉中,被吸收消化的。 拓麻犹记得,王胖子老师在各地土壤那个章节,特别讲过,东北平原地区的土壤特别富有营养,尤其是黑龙江地区,很多土壤都是黑色的。一眼望上去,油汪汪的,宛若炖得火候适中的猪肉。而东南丘陵地区的土壤,很多都不适合种植常规的农作物,因为土壤是酸性的,一眼看上去,土壤呈现橘子色。酸雨在这些地区也很流行,所以这类地区的很多古建筑物,暴露野外的,一般很少能完整保存的。被酸雨侵蚀的伤痕,他身为文物研究员的老爹,也曾嘀咕过,非常难以修复。 而踩在他们脚下的土壤,却连他们在地理课上,被百般嫌弃的,不适合耕作的酸性土壤都不如。 这里是一望无际的沙壤土。虽不至于寸草不生,但在一大片空地上,连高一点可以遮阳乘凉的大树都没有。穿过荒地,隐约听到前方有水流之声。 走了半天路,又热又渴的拓麻,伸着快冒烟的舌头,撇下有条不紊匀速前行的王行云,直奔水源。只见土坡之下,有个深沟,深沟中堆满了各种生活垃圾,水流顺着山体汩汩而下,穿过岩石的缝隙,绕过堆满的垃圾,流淌而下,慢慢的在垃圾上下方的深沟中,积水成一个绿油油,散发着恶臭的小潭。 拓麻简直被这种前所未见的奇观,震惊得连渴都忘了。而具有这样特征的地区,通常都有一个特别显著的特征:穷。 “看来此行,要多加小心刁民了。”拓麻皱着眉捏着鼻子,边往回走边琢磨,抬起手臂,向不远处往这边走来的王行云,做了一个往回走的手势。 穷山恶水多刁民的描述,虽然又失公允,因为‘刁民’是有歧视意味的贬义词。人们在困境中,为了继续生存,去争取,去奋斗,都是出于要活下去的本能行为。而世界历史上,都会有‘揭盖而起’、‘逼上梁山’的典故。所以“其地瘠,则其民必克必恶必险”的说法,才被大众采取默认的态度,变向肯定。 王行云显然也预料到了这点。他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观点,跟拓麻商量了下此行的效率问题,并很直接地让他把无关紧要的场景和剧情,有选择性地过滤和快进一下,这样才能既安全,又节省时间和精力。 拓麻显然也被刚才所看到的场景恶心到了。他虽然没有洁癖,但依旧不习惯近距离地观赏脏东西和垃圾堆。尤其是他长期意识驻扎在梦貘缔造的梦境垃圾堆里,简直对恶略环境骨子里有一种深恶痛绝。如今打着满足王员外要求的幌子,堂而皇之地过渡这些有可能会恶心到自己和别人的剧情,简直是欢呼雀跃。 他大手一挥,周围场景又一次陷入了混沌。等两人再次睁眼的时候,黄无贫瘠垃圾遍地的场景早已消失无踪。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熙熙攘攘,行人川流不息的街道。以及马路对面,用霓虹灯点亮几乎一整条街道照明系统的庞然大物——一座状似宫殿的KTV仙乐王国。 “KTV仙乐王国是什么玩意?这名字乍一听挺哄人,但仔细一琢磨,怎么又乡又土啊?这里难道是,葬爱家族的系列产业链?”拓麻盯了一会儿变色频繁的招牌,就受不了刺激地扭过了脸,去问全程一脸淡定的王行云的看法。 “有点像,很多年前的歌舞厅。里面应该很多浓妆艳抹的大姐。要进去么?”王行云一脸的淡漠,发言完毕,还用老司机的架势,朝拓麻挑了挑眉毛。 “除了进去,还能有别的选项么?哥们,走着!”拓麻踮了踮脚尖,勉强保持与王行云勾肩搭背的姿势,学着电视剧里,酒腻子的标准姿态,一步三晃悠,全靠王行云搀扶走路。 两人歪歪扭扭地迈进了山寨雅典风格的大厅。大堂经理连忙弯着腰,殷勤热情地从不知哪个角落窜上来,欢迎初来的两张面孔。 “唱歌。开个包间。”王行云言简意赅地一锤定音,完全不想跟他客套。 “接着喝!来几个漂亮姑娘陪……”拓麻大着舌头,还没说完,就被搀扶着他的王员外,面不改色地猛跺了一下脚面。 “陪唱歌!”拓麻‘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颤着嗓子勉强说完。 “明白了,两位是想开个包间,边唱歌,边喝酒。再找几个唱歌好听的公主,一起陪唱助兴是吧?没问题,小黄,带客人去包间!”中等身材,身材微壮硕的小胡子经理,随手一招呼,就从走廊尽头小跑过来一位贼瘦的小个子服务员。 “两位,我是咱们包厢的服务员,叫我小黄就好。请跟我这边走。”小个子服务员话并不多,人也进退得体,态度不冷不热,与经理的态度相比,让人顿生好感。 拓麻和王行云依旧保持一个搀扶着另一个,走路晃悠悠地节奏,服务员也并不焦急,只耐心的他们前方半米的距离,引导等候。 穿过用一整面镜子和闪烁缤纷的彩灯布置的眼晕走廊,两人终于来到了新开的小型包厢内。 服务员小黄手脚麻利地打开了灯和KTV设备,从沙发前的黑色大理石上,拿起一本厚厚的酒水单,递给了全程一言不发,表情欠缺的王行云。 “酒水果盘和各种组合菜单,都在上面。有需要的,直接开门叫我就好。我就在门口附近。”小黄手脚麻利地演示了一遍如何点歌切割,并在两个光秃秃地麦克风上,套好了一次性使用的红黄两色麦套,试了试没问题,就向两人点了下头,要转身离去。 “等等……那个,公主……”王行云有点艰难地开口道。 小黄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笑着回了一句‘请稍等’,就快速扭身关门出去了。 拓麻见到有沙发,就放开王行云的膀子,直接拖鞋爬了上去,然后叹息般地松了口气道:“哎呦我的腰,没想到装醉汉这么耗费体力。话说王员外,你不是刚才我说要点姑娘的时候,还踹我一脚么,这会儿怎么突然开窍了?” 第105章 选人 王行云眼皮跳了跳,瞥了一眼到达沙发就瘫痪于其上的懒癌晚期患者拓麻。一字一顿道:“有种情非得已,叫剧情需要。” 拓麻正翘着二郎腿,顺着长条沙发一直爬到了沙发尽头的点歌台位置,听王行云此番言论,膝盖一抖,差点直接栽下去。 慌乱中,他手指在屏幕下方的点歌操作键盘上一通乱点。有好几首热门曲目,就这样被直接点了进去。 沙发对面的大屏幕白光一闪,有点耳熟的节奏随之而出。 拓麻刚要开口追问王行云,‘剧情需要是什么意思’音乐就直接响起了。 因年代久远,而画面模糊成块状的MV,伴随着上个世纪最流行的舞曲节奏,拓麻还在思考,这首这么耳熟的老歌,叫什么名字的时候,王行云已默默拿起黄色的麦克风,出其不意地开唱了。 “一步踏错终身错,下海伴舞为了生活。舞女也是人,心中的痛苦向谁说……” 听到歌词的瞬间,拓麻猛地想起,这是他那个爱唱歌的小姨,曾经有一段时间特别热衷的歌曲。热衷到做饭的时候会哼唱着、洗衣服的时候也会唱,甚至哄他睡觉的时候,依旧还TM不间断的唱个不停。 要不是那会儿他才刚上幼儿园,没有足够的实力反抗扰民噪音,要不早就掀桌子请她立刻马上离开了。 所以这首上了年纪都基本知道的KTV必点曲目《舞女泪》,拓麻原本是发自内心的坚决拒绝的。但好死不死,这次唱歌的竟然是王员外! 不对,对于这首歌的恨意,早已超越了其他!但是……王员外的低音炮还真不是盖的,虽然是口水泛滥的大俗曲目,也被他磁性略带沙哑的嗓音,演绎出了一种别样的性感和苦情,而且……不只是是不是错觉,越听越觉得心里痒痒的。 “夜夜Tango Cha Cha ,Rumba Rock and Roll,谁叫我是一个舞女。” 在拓麻的全程愣神中,王行云保持着万年不化的冰山男神脸,无比认真地唱完了一整首歌。 “王员外……你喜欢这类型……的歌曲?”拓麻扶着下巴,口齿含糊地试探道。 “算不上喜欢,刚好会唱而已。我妈……有一阵子成天哼唱,不想听都会被强制洗脑。”王行云放下了话筒,云清风淡道。 拓麻简直要冲上去握住他的双手,内牛满脸地道一声‘同病相怜’了。他第二次张口,想跟王员外同仇敌忾地讨论下‘那些年我们莫名其妙就会唱的老掉牙曲目’,自动播放的下一首乱点歌曲,就开始放前奏了。 一听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曲调,以及那陪伴他渡过几乎一整个寒暑假的MV剧情,拓麻的小心脏,激动得怦怦乱跳,终于忍不住蹦下了沙发,手忙脚乱地捡起了另一个红色的麦克风,打算也入乡随俗,跟随王员外的脚步,一展歌喉,一雷到底。 ‘渡情’又名‘西湖美景’,是知名度颇高的国民电视剧插曲。这首歌曲歌词不多,曲调也相对单一,非常容易学习,歌词也朗朗上口,很适合男女对唱。 拓麻一拿起话筒,就开始纠结了。王员外的低音炮是高中后期,青春变声期后的留存产物。但他自己,或许是发育的营养有限,只猛窜了不少身高,嗓音基本没啥变化,只比少年时代稍微低了一点点。说起话来,还是比一般变声期过后的男孩子,高了不止5个音阶。 不看脸,只听声音,很容易被误会成一个说话声音不怎么甜美的姑娘。想当初,因为这茬,拓麻没少遭遇同龄人的嘲笑,这简直成了他青春后期的黑历史。 于是两人对唱,一男一女的情况下,按照资源优势,怎么都是他要唱‘女声’的部分。 这首歌的时间很短,前奏也并不长。短暂的主旋律过后,就是男声部分。 王行云漂亮的桃花眼,在昏暗的KTV包间中,随着屏幕上的色彩变幻,而折射出缤纷的色彩。 在灯与影的交错中,拓麻盯着他的眼睛,一个恍惚中,隐约见到王行云在开口唱歌前,嘴角微微地敲了一下。待他睁大了眼睛,打算仔细看时,却已经到了女声开场的部分。 王行云侧过脸,冲他这边扬起了形状美好,在灯光下愈显透亮白皙的下巴。 拓麻会意,直接捏着嗓子,装起了女声。当湿哒哒,软腻腻,高昂却不失缠绵的女音部分响起,拓麻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王行云明显是被逗笑了,为防止表情崩裂,他很不地道地转过了身,脸朝着屏幕,只留给拓麻一个略微颤抖的背影,和故意低下去很多的后脑勺。 拓麻忍了又忍,心道不能直接说啥,破坏了这首好歌好词好MV的经典曲目,忍到唱完这首歌再说吧! 第二段音乐响起,开始男声主唱,女声配合。正当两人唱到和声的高潮部分,KTV包间的大门突然一响,在服务员小黄的授意下,直接呼啦啦啦地进来了一群服装整齐划一,却在颜色和款式上,大不相同的年轻姑娘。 为首的几个姑娘一进来,就看到包厢里的两个男人正在对唱情歌,瞬间也点风中凌乱。但好歹是专业陪唱的‘公主’职业,马上装作低头整理头发,掩饰了眼底的错愕与尴尬。 有一个胖乎乎,长相颇为喜感的姑娘,却没这么含蓄。直接‘哈哈哈哈’地捂住圆滚滚的肚子,笑出了声。 服务生小黄把着门,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一进门,就发现气氛有点奇怪。 刚才笑得太过火的胖姑娘穿着粉红色的及膝蓬蓬裙,边整理鬓边的乱发边捂着胸口大喘气。 小黄卡着一首歌唱完,下一首歌开没开始的间隙,赶忙给屋里还握着麦克风的两位介绍道:“这六位姑娘,都很善于唱歌。其中粉色裙子的是职业‘公主’,只负责陪唱;另外两位白裙子的,唱歌喝酒都可以;最后两位黑裙子的……嘿嘿……” 他话还没说完,身后站成两排的姑娘们就起哄道:“嘿个屁咧,好好说话会不会,非要逗闷子……”、“黄老板就喜欢假正经……”、“粉裙子也会喝酒好噶,别的颜色的裙子太瘦,老娘倒是想穿进去呢……”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窄小的包厢里,却突然挤进了六个女人,这下,满打满算能开两台戏,再加上三个老爷们,好不热闹。 王行云与拓麻心照不宣地互换了下眼色,然后两人各自比划了下手势。 小黄默不作声地任身后的姑娘们一通乱吵,私底下却在观察那两位的动静。看他们颇有默契地商量好了,他才转过身,一边击掌一边让姑娘们都静静,该让客人看看眼缘,然后挑人留人了。 一听拼业绩的时刻到了,姑娘们马上安静了下来。自发地两人一组,上前半步,有条不紊地开始了简单明了的自我介绍。 王行云的目光,从一开始,就停留在站在最后一排,穿着黑色蕾丝吊肩包臀小连衣短裙的长发瘦脸姑娘。 这个姑娘,乍一看,与周围其他几个姑娘,并无不同之处,除了沉默寡言。进门后,王行云一眼撇到她,发现她并不像其他姑娘一样,说说笑笑,状态放松愉悦得紧。相反,她敷着厚厚一层粉底的面皮之下,那种抑郁与苦楚的滋味,简直从被单薄衣料包裹的消瘦酮体里,呼之欲出。 刚刚的王行云唱过的那首‘舞女泪’,简直是这个沉默寡言姑娘的真实心理映照。 前面的几位姑娘的介绍,很快就过去了,转瞬间,就到了一直备受王行云注目礼的白脸红唇紫眼影的黑短裙姑娘。 “我叫小颜,喜欢唱抒情类型的歌,不善于喝酒。希望有幸能陪您共度今宵。”自称小颜的姑娘,只说了一毫无诚意的场面话,就自顾自地后退了半步,回到了姑娘们的队伍里。 “留下两个姑娘就好。人多了太闹。留下小颜,还有刚才介绍,说自己特别会讲笑话的那个姑娘。其他人,辛苦跑一趟了。”王行云用莹白的指尖,虚指了指人群中的两人。 小黄会意,留下了刚被点名的两个姑娘,带着其他唉声叹气的姑娘们,开门出去了。 第106章 小颜 王行云纤指一挥,被点名的两位姑娘就被小黄留下了。 人是留下了,拓麻却开始明里暗里地闹别扭。 除了那个态度微妙的小颜,留下的另一位姑娘,恰好就是最开始一进门看到两个大老爷们在对唱情歌,马上笑得快满地打滚儿的穿粉红及膝纱裙的胖姑娘。 一共就留下了两个姑娘。屋里也恰好只有两个老爷们。 瓜分姑娘的方法,简单而无需用脑,一人搂一个就好。 但拓麻可不愿意!他招呼了这个,又呼唤了那个。于是片刻后,整个场面就变成了王行云独坐沙发最靠里,点歌台对面的位置上,慢悠悠地查看最火歌星和热门曲目。拓麻一手搂一个,跟一黑一粉两个妹子,左拥右抱地并排陷在柔软的沙发里,嘻嘻哈哈不知在调笑聊骚什么。 拓麻也不管王行云点了什么歌曲,反正他把话筒,一左一右地递给了KTV仙乐之国的专业歌姬门。心道,考验专家业务水平的时刻终于到了!这两位姑娘也挺争气,王行云点的歌曲,不论什么类型,也不管风格多么老掉牙,居然全都会唱。这倒乐坏了拓麻,两个姑娘有的忙,气氛也不会尴尬,也不愁冷场。 姑娘送的快,酒水饮料和果盘,上的也不慢。 两位粉黑歌姬,刚唱完两首激情摇滚风的大曲目,门又被礼貌性地敲了两下,算上小黄,一共三名服务员鱼贯而入,端上来一整筐玻璃瓶装啤酒、两瓶威士忌、五瓶绿茶、两瓶矿泉水、一壶菊花茶、一摞玻璃杯、一桶冰块和一个美感十足的什锦果盘。 东西被零零碎碎地放上了桌。一整筐啤酒因为体积庞大,被服务员放在了茶几旁边,位置也方便拿取。小黄礼貌性地点了下头,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直接领着上完东西的两人,直接关门出去了。 粉红纱裙胖姑娘见上了酒,欢呼雀跃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垫着脚尖,细高跟鞋子‘哒哒哒’地撞击着地面,一阵疾走,到茶几前,掰开摞在一起的玻璃杯,拧开威士忌,给拓麻和自己分别满满倒了一整杯。 倒满了酒,胖姑娘刚举起自己那杯,想给这位热情知趣儿的小哥哥来劝个酒,原属于拓麻的玻璃杯就被一只雪白骨感,动作既优美又含蓄的手,由大拇指和中指,举重若轻地拈了起来。 “威士忌要加了冰块才能饮得过瘾……客人,您的杯子却倒满了没地方放冰了,真是可惜。不过,我倒是有办法……”进门后,除了那句自我介绍,基本没开过口的蕾丝黑短裙姑娘,突然幽幽地开口道。 “倒多了而已,倒掉一点再加冰就好,这点小事儿,怎么能劳烦仙女你呢。”胖姑娘握着自己杯子的手紧了紧,面色不善地瞥了一眼拈着玻璃杯沿的雪白手指。 被称为仙女的小颜面色如故,没有掀起丁点的微波。 她抬起了一直遮掩在背光处巴掌大的小脸,两只眼睛在闪烁不止的灯光下,宛若黑葡萄般,折射着点点微光。 被掩藏在厚厚脂粉之下的,竟然是一张年纪不大,略带稚嫩与羞涩的,属于少女的脸庞。 少女小颜见拓麻盯着她的脸发呆,面露羞涩地低头抿唇微微一笑,带出了嘴唇一侧,浅浅的一边酒窝。 她脸上淡笑着,手上也没停歇,就着指尖上拎着的杯子沿,轻轻浅浅地低头抿了一小口酒,然后‘咕嘟’一声,直接咽了。如此反复了几次,透明玻璃杯中,琥珀色的洋酒,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 减少了大约三分之一后,小颜放开了那摇摇欲坠的玻璃杯,臀部稍稍离开沙发,半起身,用冰桶中插着的架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了一颗晶莹剔透,冒着凉气的椭圆形冰块。然后粉唇一抿,手一抬,冰块滴溜溜地被放进了那杯仅剩三分之二满度的玻璃酒杯。 忙完了,她也不觉尴尬,直接用整个小巧莹白的手,包裹住凉飕飕的酒杯,直接递给了目光灼灼,围观全程的拓麻。 接,还是不接,这是一个严峻的问题。 不说那明晃晃的酒杯沿上,被赤裸裸地印了一个樱花色的唇印,光是对方故意包裹住几乎整个杯子的手,都让他没地方下手。 能一言不发,不声不响,就撩人至此的女人,拓麻不仅以前没见过,估计在遥远未知的将来,也不见得有机会见识到。 就在他一边纠结,一边感慨,一边自叹不如的时候,端着杯子许久的小颜姑娘,仿佛是看出了他的内心纠结,直接大胆地办过他的手指,把杯子直接递去了他的掌心。香风微起,粉唇轻开。她附在拓麻的耳边,小声道: “辛苦你帮我,把酒递给坐在最里面的那位小哥,谢谢他一锤定音,选了我。” 拓麻错愕地睁大了双眼。旁边围观全程的胖姑娘,简直是极品猪队友,很不合时宜地配合着此情此景,‘噗嗤’一声,毫不加演示地喷了一桌子的酒,继而大笑出声。 拓麻的眼珠子本来就大,现在更是又惊又怒地差点瞪出眼眶。 妈了个鸡,调戏勾引我就算了,如意算盘竟然打到了安分守己的王员外身上,这简直是没事儿找抽! 拓麻在眨眼的功夫,就在心里把这两个无情无义的小婊砸骂了个遍。面上却因为本身就是自己作死理亏,竟是半点不悦都不敢表现出来。 握着这杯冷酒,拓麻的心也凉快得不得了。 拓麻正在犹豫怎么调侃着就把这事儿笑嘻嘻地揭过去了,坐在最里面,不问世事的王行云突然屁股一抬,站起来了。 他事先没有任何表示,也没有跟谁打招呼,就这么迈开大长腿,离开了沙发,踏着包间地上光滑的瓷砖地板,侧身穿过茶几与大屏幕之间的狭长过道,朝着大门走去。 “员外,你要去哪儿?”拓麻慌忙放下端在掌心,冷在我心的那个碍眼的玻璃杯,在裤子上擦了擦湿凉的掌心,就要跟着出去。 “上厕所。”王行云已打开了半扇门,走出去半步,闻言转了下眼珠,瞥了独坐花丛中的拓麻,仅从门后露出了半边脸,凉凉道。 “我也去!正好憋了半天了。”拓麻刚要起身,就被突然攀上他手臂的另一只手拉着又坐了下来。 一扭头,是那个满脸胶原蛋白过剩的胖姑娘。 他好脾气地耐住性子,边扒拉那只手,边笑道:“怎么?你也要跟我们一起去男厕所?这不太好吧,我那里可见不得生人……” “我看,你是怕紧张得尿不出来吧!”胖姑娘撒开了手,眼睁睁地看着他追着另一个高个子青年出去了,冲着他后脑勺喊道。 第107章 豪华卫生间 出了门后,拓麻紧跟着王行云不断向前迈步的脚后跟,沿着安全门和厕所的闪烁指示标,拐了几道弯,终于到达了金碧辉煌的卫生间。 之所以称为金碧辉煌,因为这KTV的卫生间,装修的是真是尽心尽力。地面全部采用金色大理石瓷砖,一样望去,还以为自己不小心走进了皇宫圣殿。一字排开的地毯,粗鲁一看,一排至少有五六个,全部放在洗手池子下方的地面,防滑用。花纹和样式,就没有一个重样的,显然是精心定制。 洗手台与厕所是完全独立的,被单独放置在卫生间不同的区域里。男女厕分别矗立在洗手池区域的两边,无论从哪边出来,都可以汇聚到地处正中心的洗手区域。 洗手池一共有三横排,在门口的方向往里看,呈‘川’字型竖直排列。最奇葩的设计,是这个洗手池上,每个上面都带一面特大特明亮的镜子。每面镜子上都跟小姑娘手机边缘贴亮钻似的,一个挨一个,紧紧贴了一整圈的小电灯泡。看那耀眼的程度,估计还都是瓦数贼高的LED节能灯泡。而这样装饰的镜子,这个小小的空间里,足足有三横排。 镜子上的灯泡,皆是全部打开,没一个坏掉的状态,足够把不小心闯入这里来洗手洗脸,身体健康,视力正常的醉汉闪瞎。这个史无前例的设计,把原本还算宽敞的洗手池内,大夜里的白光四溢。工作人员如有入厕需求,宁可绕远去员工休息区,上里面装修简陋的内部厕所,也不愿意近水楼台的去这个豪华卫生间,因为大家都怕被闪瞎。 但第一次来这里的王行云和拓麻,显然不知道这一点。 他们中的一个,失魂落魄,缩手缩脚地紧赶慢赶,想不动声色地追上前面人的脚步;另一个,不知是心里有事,还是眼底蒙灰,大长腿光顾着往前迈,也没有注意到这个人迹罕至的卫生间,有点古怪。 等他们看也没看,直接一前一后地推门而进的时候,直接双双被闪瞎在门前。 “我咧个草,这TM是什么玩意……咱们开错了门,直接进入了什么重大盛典的媒体采访现场了?!”拓麻还有空闲说话,全仗着他个子比王行云足足矮了一头。前面有人挡着,被强光攻击的照射面,自然少了很多。 就是苦了站在最前面,毫无防备直接开门就进的王员外。 王行云的反射弧还算短,在眼球备受磨难的第一时间,就伸手至额头,挡住了大多数直射双眼的光线,但也被刺激的眼前仅剩一片白光,当时就脚下一滑,肩膀不偏不倚地撞上了拓麻的鼻子。 拓麻只觉得鼻梁骨一阵酸麻,还没反应过来,一股热乎乎的液体,就顺着鼻子下的一对通气孔留下来了。 他管都没管自己的鼻子,双臂一拥,就稳住了王行云肩膀。王行云趁着身体得到了支点,赶紧膝盖一弯曲,脚下后退半步,稳住了身形,这才避免了整个人滑倒。 王行云被拓麻这么狗腿地一扶,有多少气,也不好意思再发作,只得回过神,打算趁这里还算清静,直接把话说开,避免一猜二误会,耽误了正经事。 结果刚一转头,就看到了拓麻鼻子上挂了两行鼻血,滴滴答答地都流到了嘴唇,顺着下巴直往地面上淌。伤者本人却一脸‘老子多牛逼,快来称赞我’的嘚瑟脸。这巨大的反差产生的化学效果,差点让王员外的万年冰山脸,直接崩塌喷笑出声。 他演示性十足地托着下巴,假装咳嗽了下,就奔向距离门口最近的洗手台,拧开水打算让拓麻过来先洗洗鼻子上的血。 开玩笑,两个好好的大老爷们,完整的一起出去,结伴而行上厕所。回来的时候却一人一脸颤抖,另一人一脸血。怎么想怎么都画面太美,故事太多,不敢看。 拓麻淌着鼻血,就着王员外打开的水龙头,飞快地胡撸了几把鼻血。 王行云眼睁睁地看着,血红的鼻血,混合了自来水,在水池子上累积成一小个血红色的漩涡,然后慢慢地顺着银色的下水口,消失贻尽。心中好像突然被触动了某个点,既酸涩,又苦楚。连放置在身侧的手,也受情绪的影响,以握紧也不能遮掩的频率,微微颤抖着。 “嘿,王员外,瞅啥呢?我发现,您老人家,最近总有事没事,盯住一个地方发呆,还会手抖。是不是缺钙啊?”拓麻洗干净了脸,随手在池子里抖了抖湿淋淋的手,扭头问道。 王行云压根就没搭理拓麻,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乍一看设计的很哄人,却连张擦手的纸都没有准备。真是花架子,虚有其表不实用。” 拓麻被王行云突如其来的评论逗笑了,习惯性地打算攀着他的一边肩膀,凑到他耳边说几句话调侃他。手都伸出来了,才想起来自己手湿淋的,刚才还沾了鼻血。 王行云既然说了,洗手台的区域没有纸。机智如他,想起了很多讲究的地方,擦手纸都是放在卫生间区域的。刚巧男厕所的门距离洗手池区域也不远,他转头跟王行云打了个招呼,用湿乎乎的手,直接拧开了男厕所的门。 一进门,他果然发现,一圈新鲜的手纸,就挂在墙壁上。 又一次暗中陶醉了一把自己的聪明才智,两手一起上,拽下来不少纸。擦干净了双手,他又开始擦鼻子和下巴。 刚刚忙乎完,正打算出去,却在空旷无人的空间内,听到了一声湿漉漉的喘息声。 那喘息声,性感至极,却似有若无。时间也仅持续了两秒。 拓麻听得头皮一麻,无处可放的双手,又不受控制地捯饬出一大截手纸。 不怪他对空无一人的厕所有心理阴影,幼儿园一起玩耍的小伙伴里,有一个娃娃头,面容精致,喜欢给大家发大白兔奶糖的土豪小姑娘,最喜欢给大家讲鬼故事。而厕所,作为80%鬼故事的发源地,隔三差五就会被提及,弄得拓麻小小年纪,就开始对厕所有所顾忌。导致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是非常拒绝一个人去大便的。 他害怕归害怕,也没忘记,门口还一个大活人在等他呢。 于是刚才还在寒毛直竖的胆小青年,立刻支起了小腰板,变成了勇于发现线索的前驱。他放轻了脚步,直接溜除了男厕,去洗手池区域搬救兵。 王行云的视线,在不长不短时间的等待中,已适应了这耀眼的光辉,直挺挺的站在洗手池镜子旁边,连眼睛都懒得眯了。 他听了拓麻的描述,倒没有往鬼故事那方向联想,而是望着男厕所紧闭的门扉,若有所思的抿唇笑了一下。 王行云这幅老司机,什么都懂,瞬间就明白的态度,却刺痛了拓麻敏感的神经。 “想知道是什么鬼在厕所里捣乱?这简单。你跟我在门口,假装聊天,不显眼地等着。不出五分钟,你就知道了。”王行云眼底含笑,淡定怡然地扭头就往门口走。 第108章 消息渠道 五分钟过得飞快。 眼看着卫生间的门有从里侧打开的倾向,拓麻赶紧清了清嗓子,假装正在与王行云攀谈: “那什么,我还一直以为王员外不解风情,没想到在挑选姑娘的技术问题上,还是有两把刷子嘛……那个胖妞儿我就什么都不说了,那个小颜姑娘,绝逼一个清纯不造作的高段位小婊砸。勾着这个,还惦记着那个……” 王行云听着他的假演戏、真絮叨,在合适的断句处,配合着点了点头,用“恩、对、是么、我也这么觉得”毫无压力地完成了长达1分30秒的伪聊天。 推那扇门的人,似乎是力气太小,一推两推之下,那扇门晃悠了老半天,愣是没打开一道缝。 拓麻实在装不下去了,好奇地伸爪子想去帮把手。 他心里想着,没准门后面的大兄弟,真的是喝多了,或者也被鬼声吓到了,站都站不稳,真推不动那扇轻飘飘的厕所大门呢? 王行云横出一只手臂,‘咚’一声把脚快手也快的拓麻,一掌按在了墙角。 好在拓麻不是第一次跟王员外因为意见不合,被壁咚于墙面,半点心慌意乱的预兆都没有,两只大灯泡般闪来闪去的眼睛,满满控诉着‘小爷很无辜、小爷很无助’。王行云的太阳穴在这样凄楚眼神的辐射下,硬生生连续跳了五下。 他觉得自己可能长期陪这无下限还该死有点小清纯的臭小子,上天入梦的,大脑负荷太重,情绪还老差点失控。他真担心自己哪天情绪自我调节失败,真一个憋不住,把拓麻绑到大长板凳上,劈了啪啦一顿胖揍,连续打出暴击,专敲打那挺翘浑圆,肉质紧绷的两瓣屁股。那两人之间,勉强保持平衡的那根纤细敏感的线,就真的崩了,还彻底崩远了。 虽说一段关系的彻底结束,是另一段关系发展的开始。王行云觉得他好像还没准备好,迎接这翻天覆地的改变。尤其是,以揍拓麻作为旧结束和新开始。 思及此,王行云狠狠瞪了一眼还想着去开那扇门的拓麻。为了防止他的恶意造反和情绪反弹,他把用来防止拓麻乱动的壁咚用具,手掌,收了回去。转而用胳膊肘替代。 这样一来,虽然拓麻的活动空间急剧减少,但两人之间脸与脸的距离,就无比尴尬的贴太近了。 拓麻完全没想到王行云会来这一招,他眨了个眼的功夫,眼前就被王员外超放大的颜值,全屏挤满了。满眼都是王行云精致的脸,他线条柔和的下巴,以及被长且浓密的睫毛,遮挡住的,他的标志性桃花眼。因距离太近,他简直有种错觉,空气中若有似乎的,弥漫着他以前常抽的淡淡香烟味道。 但王行云自从当着他的面,宣称要戒烟后,拓麻再也没有见到他抽一根。 好奇害死猫。 拓麻忍不住蠢蠢欲动,萌芽而发的好奇心。小狗似的开始围绕着王行云的领口一寸一寸仔细嗅起来。 说来也是赶巧,那扇两人酝酿了老半天的门,却在这时候,自己敞开了一道缝。 先从门缝里挤出来的,是一个长发飘飘,满脸脂粉,妆容精致妖艳的年轻姑娘。她的长发自然的散落在肩膀上,宛若一条黑色的瀑布。发尾部,略带拐弯,显然是精心烫过。小巧的瓜子脸,配一双饱含笑意,微波粼粼的杏眼,再加上细长的柳叶眉、桃花色的眼影,美轮美奂,绝对符合大多数男人的审美。 美中不足的是,她的口红,掉色相当严重。小脸上,额头和鬓边,也布满了汗水,把打理得当的秀发,浸湿了不少。还有少量碎发,直接贴在了脸上,沾在了唇上。香汗淋漓的美女固然也性感,但却倍显凌乱。 她和这里大多数的姑娘一样,穿了跟很高的鞋子,鞋跟目测绝对超过了七厘米。身上穿的倒是这里统一的制服,跟他们包间里的小颜一样,都是黑蕾丝包臀小礼服。粗略一望,基本一模一样。 跟着这位香汗美女脚后跟出来的,是个男人。还是个满脸油光,体态丰盈,尤其胸部和肚子,格外沉甸甸的谢顶中年大叔。 这大叔,跟美女差不多状态,都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的。大叔故作轻松地提了提裤子,假装与前面出来的美女,不是一路人。但他嘴角的一抹口红印,却出卖了他的正直人设。 两人一前一后地从厕所出来了,一见门口没人,都稍稍松了口气。中年大叔意犹未尽的上前半步,摸了一把美女的腰。手收回来后,还有点意犹未尽,又再次伸手,狠狠地拧了一把美女的屁股,换来了对方黏腻腻,湿哒哒的一声‘讨厌’。中年大叔‘嘿嘿’了两声,刚要开口说话,一抬眼,就看到了走廊拐角处,墙角里,站着一个面朝里,背朝外的高个子男人。 “谁……谁啊,站在那里?”中年男人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壮着胆子,远远地喊话。 “我……”王行云刚想转头开口,却被肩膀里的拓麻轻声劝阻。 因位置的限制,刚挤出门的一男一女,王行云是背对着的,拓麻却看得清楚。 他总算明白了,王行云那句半是调侃,半是认真的‘五分钟’言论是怎么回事了。果然,深藏不露的王员外,表面上万年冰霜屹立不动,骨子里却是个什么猫腻都门儿清的老司机!估计听他描述厕所里有鬼的当时,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还非得故作高深的买官司。 拓麻越想越生气,正好从王行云的肩膀上,看到那个秃头中年胖子在问‘谁站在那里’。一报还一报的心理作祟,拓麻转了转眼珠,当机立断地阻止了王行云扭头回话的动作。 色彩斑斓的壁灯,映衬着墙壁上贴着的镜子,无差别的反射着乱糟糟的色彩,更容易让走过路过的人,被混合在一起的光,迷晕了眼。 秃头中年胖子,就以为自己眼晕了。 立在墙角的男人,只模糊的发出了一个音节,就没声了。他有点心虚,更有点害怕,转身想去拉身后姑娘的手,却一转身,发现刚才如胶似漆,缠绵不休的美女,不知什么时候,早就失去了踪影。 他口干舌燥,手心冰凉。刚发过不少汗的身体,瞬间就褪去了余温。他抱紧了圆润的肩头,想扭头就跑,却发现无论如何,也迈不动僵硬的脚步。 角落中,以后背示人的高个子男人,突然发出了一声鼻音,紧接着,一只雪白纤细,却饱含爆发力的胳膊,似灵蛇般,动若无骨地攀上了男人的肩膀,绕过脖子,插入了他的发根。 “非礼勿视……大叔,看什么看!”沙哑中略带俏皮尾音,声线略微高昂,却比一般女性低了些许的嗓音,从角落中嘤嘤传来。中年男人愣了愣神,才发现,原来角落里并不只有一人。 他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眯起了肿胀的双眼,也不管对方能不能看见,传递了一个‘同道中人’的眼神,就心满意足地踱步走开了。 “哈哈哈哈!那死胖子果然被骗了,你看他最后那个猥琐的眼神,啧啧啧,怪不得五分钟就完事了呢……”拓麻等胖子走了,就地一猫腰,硬生生从王行云的胳膊肘下钻了出来。捂着肚子,冲着胖子离去的方向,嘻嘻哈哈了好半天。 王行云摸了摸刚被拓麻恶搞,而肉贴肉,一路探索过的脖子,叹了口气。 “对了,不久的刚才,你好像说,有什么重要的事来的?关于……你为什么要选咱们包间里的那两位姑娘?”拓麻闹够了,也笑够了,突然回过神,正直地问道。 王行云也习惯了他这种跳跃式的思维,接着他的问题答道:“你不觉得,那位小颜姑娘,有点眼熟么?” “啊?”这个回答,倒是很出乎拓麻的意料。 绕这么一个大圈子,还以为万年冰山是在别人的梦里,转角遇到了真爱,却原来是熟人。可要说熟人……拓麻想了又想,还是不记得,自己认识的少得可怜的女性名单里,有这么一号人。 王行云也预料到了,他肯定想不起来,就婉转地提醒了下,是在‘那个恶心吧啦,到处都是死鸟和标本的任务里’。 拓麻边回忆边说道:“那个布满鸟类标本,满场肠子味儿的冷库?我们遇到草泥马男神的那个狗日的梦里?不对啊……梦里没这号人啊……唯一的女性,我记得除了那个从蛇里扒出来的裸女,就剩下那颗没有脸的大鸡蛋了……啊,你是说,小颜姑娘,就是那个裸女,助理陈美虞?” 王行云微微皱了下眉,说了句‘不是。’ 拓麻紧盯着他的表情,然后改口道:“你可别告诉我,那个风情万种,花样翩飞的小婊砸,是那个大名鼎鼎的记者兼主持人,全民女神朱岩颜。朱岩颜……小颜……还真对上了。不过,不太可能吧。真的会有人,用自己的真名,去做特殊职业么?” 王行云插话道:“人家只说自己叫‘小颜’,又没说过自己真名。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她叫什么。” 拓麻‘奥’了一声,觉得王员外说的有道理,就不再纠结名字的问题。他转而问道:“那你怎么看出来,她是朱岩颜的?你连本人都没见过,怎么知道她年轻时,整容前,长什么样?” 王行云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下巴,幽幽道:“有个消息渠道,叫娱乐八卦杂志……” 第109章 鬼故事 林枫的兴致不怎么高。也难怪,任谁原本在网吧舒舒服服地跟同学打着一半的游戏,突然被弄到一个莫名其妙,据说是梦中世界的地方,先是遭遇了校园暴力,又被迫在电梯里颠簸了很久,最后好不容易所处环境稍微正常了点,还没喘口气,就又开始走无穷无尽的楼梯。精神稍微正常点的人类,都不会有特别高的性质的。 尤其是,楼梯湿滑,四周漆黑。身边唯一的光源,还是一个随时会用尽灯油,让两人直接两眼摸黑的古董煤油灯。这样绝望的环境中,虽说还有一个性格脱线,还算活泼,很会调节气氛的队友。但是,这个队友不仅没有发挥他唯一的特长,讲点笑话,说点段子,让漫漫长路不要这么的越走越恐怖,他TM还要讲鬼故事! 讲也就讲了,就当熬夜听个鬼故事广播节目了。这货居然还要两人轮流讲! 林枫当时就有点慌了。 他从小就不爱公开场合,演讲或者说话。这不是内向或者腼腆,是他真不愿意。这个毛病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好在他从当初默不作声的小孩,变成了现在默不作声的区域老大。当老大的好处其实挺多,但当一个好老大的责任和义务,却比好处更多。 林枫其他的好处倒是不怎么在意。但唯独有一件事,他觉得当老大很爽。那就是,能少说话或不说话,也没人觉得不妥。 他周围的狗腿子和小跟班,都知道林老大不怎么说话。他们觉得,比起一张嘴,就口若悬河,絮絮叨叨不停的啰嗦领袖,还是自家沉默寡言的老大,更酷。 所以每当校内校外,遭遇不得不出面调解的麻烦,林枫大多数都是能动手,绝不动嘴。 不知道的人以为这位老大的作风,是实干派,不逞口舌之争;熟悉他的人却知道,这位真的,只是单纯的话少,不喜欢吭声而已。 钱欣然才不管别人怎么心烦和为难。他清了清嗓子,很愉悦地自觉从自己这边开始道: “我的这个故事,不算是个鬼故事。因为,是别人给我讲的亲身经历。” 林枫握住煤油灯的手不由一紧。 “等等。” 在钱欣然猛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始讲的时候,林枫突然喊了停。 “怎么了?难道顶天立地的林老大你……害怕这玩意?”钱欣然惊讶道。 “不是。在开始新的故事前,不如把刚才……房东在的时候,你讲到一半的故事,继续讲完了,再说新的吧。”林枫表情有点略微不自然道。 “啊,原来是那个故事啊。我还以为就那只喵在听呢。没想到你也竖着耳朵听着。好吧好吧,先把那个故事讲完,再说别的……”钱欣然笑了笑,讨喜的鲜艳唇色下,露出了一排白得直反光的秀气小牙。 “那个女学生,一只在跟男朋友抱怨,说衣柜里,明明头一天刚清理完那些花花绿绿的碎纸屑,第二天,同样的地方,还会再次出现,简直是莫名其妙。但他的男友,总觉得什么收拾房间啊,整理柜子啊,打扫衣柜里的碎纸屑什么的,都是女人的事儿。再加上他的心思都在手机游戏上,每天下课后回到出租房里,除了吃饭洗澡上厕所,其他时间,基本上都在打游戏,哪有时间关心别的。 女学生说了几次,见男朋友完全不往心里去,只会操作着游戏里的人物,跑来跑去,在合适的时机,释放合适的技能,对她只是‘恩恩阿阿’的随意敷衍。生气的同时,她也就不什么事都跟他念叨了。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供求关系就是这样的脆弱,什么爱啊恨啊,都抵不过日常生活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当一个人需要另一个人的时候,一方不在意,那么以后,估计会既不需要也不会在意了。两人的关系就这样若即若离的,日子也这样平淡的继续了下去。 这个院子的优点,之前说过,是很安静。大铁门里面的世界,几乎是与世隔绝的。隔绝到,有一天,男学生把钥匙忘在教室了,敲了半天铁门,里面那么多住户,愣是一个出来开门的都没有。无奈之下,他只好拨打女朋友的电话。竟然也是一直无法接通。 实在没辙的他,只好大中午的,走着来又走着回了学校,取了钥匙,又折回来,才打开了门。然后你猜怎么着?”钱欣然讲得挺带劲,中途想起,要适时跟唯一的听众,互动一下才更烘托气氛,就停下脚步,去扒拉走在前面,提着油灯,在他有起有伏的语调中,稳步踩实每一阶台阶的林枫。 林枫被他这么一折腾,停下了脚步,微侧过半边身,转过脸来,有点底气不足地猜测道:“打开门后,发现女朋友惨死家中,伤痕累累的手中紧紧握着,之前提到过的,那些花花绿绿的碎纸屑。报警后,经过勘察,发现纸屑上的指纹,是属于隔壁邻居王大爷,但是王大爷却有十分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钱欣然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味儿了。 前面的几句还蛮像那么回事,毕竟,鬼故事之所以哄人,就是因为主角或者当事人,大都遭遇不测或饱受精神折磨。但照林枫这个逻辑继续讲下去,就完全不是什么都市夜谈、深夜故事了。完全就是老干部风格的走近科学,和可以在超正经的重点频道播出的破案实录了。 但毕竟是自己开口,让林枫参与互动的,直接质疑别人,容易打击旁听者的积极性啊。 钱欣然挠了挠脑袋瓜,决定不对林老大的推测做出任何评价,直接继续开讲! “你猜的不对。男学生拿了钥匙,终于进了大门,回到了出租屋内。刚想责怪女朋友的电话打不通,害他又白走一趟,回学校取钥匙。女朋友当时,刚从卫生间出来,正巧与刚进门的男学生打了个照面,看到他刚进来,居然一愣神。说‘你怎么……刚回来?’男学生在太阳底下走了半天的路,正一肚子气,就不怀好气地说‘是啊,刚进门。没带钥匙,给你手机打电话也不通,是不是死机了,破手机,关键时候……’女朋友突然打断道‘你刚回来,那刚才拍我厕所门的,一直轻声用土话喊着‘老太婆’的,是谁啊?’” 第110章 恶鬼餐厅 林枫依靠在台阶一侧的墙壁上,眼睛盯着煤油灯中,不断跳动着的弱小火苗,等着钱欣然继续讲。半天却没等到他的下一句话,瞥眼望去,却见钱欣然笑眯眯地看着他。 “恩?”林枫很疑惑。 “我讲完了啊,该你了,林老大。”钱欣然的皮相不差,但笑起来却总觉得贱兮兮的。他的红唇在灯光下尤其耀眼,托着腮一脸正直地望着别人的时候,看起来尤其不像个好人。 “这就没了?也没然后了?”林枫正听得津津有味,却被讲故事的突然告知,已经结束了。 “确实是没了。因为我刚才也说了,虽说是鬼故事,但都是我听到过的真人真事。后来嘛,那个小姑娘实在太害怕,死活不要在那里继续住了。男学生实在没办法,就去找房东协商,能不能提前退房,刚交的房租,看在他们是学生的份上,能不能退了。 房东是个挺大岁数的老太太,听他这么一说,很干脆的就把房租退还了一半。男学生喜出望外,觉得房东真是个大度的人。但后来,他在学校里跟熟识的人一说,才知道,那个房子,甚至包括那个院子,都是有名的鬼屋。 学校里,也有不知道的学生,曾住进去过,也怪事不断,基本上没住几天,就仓皇搬走了。但因为房租便宜,前一个人退租,房东退一半三个月的房租,后一个不知情的人,就会又住进去……长此以往,虽然租客都住不长,但来来往往的络绎不绝,房东也绝对不会亏。 哦,最后的最后,也是讲故事的人,后来才听说的。那个房子,本不是凶宅,是房东老太太本人,和她老伴,一直住着的。后来她老伴去世了,房子太大,不适合一个人住,她才搬了出去。这房子,才开始对外出租的。具体怎么变成鬼屋了,就不太清楚了。 恩,据当事人,也就是那个女学生的描述,事后回想起来,觉得那些花花绿绿的纸屑,很像是之前很流行的那种,颜色很鲜艳的冥币的碎屑。而那个敲他厕所门,嘴里喊‘老太婆’的人,透过模糊的厕所玻璃,看轮廓,好像是个干瘪的老头。 不过,人类的想象力是无极限的,谁知道那些细节,是不是当事人后期脑补的产物呢。好啦,说到这里,这个故事真的结束啦,换你了,林老大。”钱欣然眼巴巴地看着林枫,希冀的眼神几乎要把对方洞穿。 “额……好吧,我的这个故事,可能不算个完整的故事。因为它是我曾做过的,一个莫名其妙,支离破碎的梦。”林枫摸了摸鼻梁,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钱欣然第一次听林老大讲故事,还是自己最喜欢的鬼故事,马上伸手接过了煤油灯,又示意对方就着依靠着墙的姿势,直接座靠在台阶上。他自己也坐到林枫脚下的台阶上,手肘戳着膝盖,托着腮,一副好宝宝听故事的作态。 林枫无奈,只得快点收拾好心情,调整了语调和语速,娓娓道来。 在一个繁华的小镇,有一天,迎来了一位风尘仆仆的贵客。 这个贵客,是个打扮精心,衣着考究的女性。因为有厚厚的绒布斗篷包裹,看不出样貌和年纪,但看着随着她走动,从大厚裙子里露出的三分之一的,宝蓝色兔毛亮钻软底皮鞋,估摸着是个三十岁左右的有钱夫人。 这个女人是来投资的。她想租一个繁华地段的店面,做点小生意。 但繁华地段的店面,是可遇不可求的,尤其是这个小镇的规模并不大,临街的商铺,早就被名目众多的店家买下了,并无空余的位置租给她。 这位贵客,并不死心,让中介带着她,参观了几乎所有的街道,确实如他所说,并无空位。失望之余,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怏怏而去。 临走前,她突然发现,在临街的一个繁华地段的拐角处,有一家店铺,窗口空空,门可罗雀,显然没在营业。 她原本失落的心情,突然再次燃起了希望。 “先生,这个地方,好像没有在营业。如果是经营不善,或者店家另有打算,可以租给我么?”贵客紧紧盯着那个拐角处,空荡荡的店铺,问道。 “这里不成。你虽然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但我也不能为了赚钱,而干出砸自己招牌的事儿。这个地方原来是一家生意特别好的酒馆。因为当初的设计原因,并不仅有肉眼能看到的一层。这个酒馆一共有三层。一层在地上,两层在底下。一层一般接待喝啤酒和吃烧烤的客人,负一层接待喜欢安静,喝洋酒或者红酒的客人。负二层是的温度相对比较低,被用来贮存店主精心收藏的好酒,当做酒窖在使用。”中介介绍的很用心,很明显是这里的常客,跟老板的关系也不错。 贵客听得也出神,能有如此经营头脑的老板,把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馆,运作得风生水起,本事真不小。如有机会,真想得此人引荐,结交为知己,也能共同讨论一下彼此的经营之道。 “可惜,一场大火,不仅把这里的一切都烧光,还硬生生地把这里变成了恶名远扬的‘恶鬼餐厅’。而我那位老朋友,酒馆的老板,也不知是命丧于此,还是因此遭受打击,而从此音讯全无。真是可惜。”中介的叹气声,衬托着此时寂静无人的店铺门面,更显冷清。 “店铺烧了,重新修葺装修就好,为何就任凭如此好的资源,就此闲置浪费了?”贵客与中介并排站在门口。兴许是聊了这么久,彼此算是熟络了,也不再讲究,贵客退了手套,掖在兜里,两手一伸,摘下了把头和脸,捂的严严实实的绒布斗篷,露出了一张打扮得端庄得体,却不失女性温柔的,成熟女性的脸。 她的脸庞略施了脂粉,看上去肤白貌美,一看就是大家闺秀。也画了眉毛、涂了口脂,讲究中,透着一股随意。仿佛她这样的庄重的打扮,司空见惯。 中介只是呆了呆,就恢复了平静。继续回答贵客的问题。 “要是非营业时间,着了火,里面东西和酒,烧了就烧了。大不了倾家荡产,稍缓个几年,以店老板的经营手段,东山再起并不是什么难事。坏就坏在,火灾突发的时候,正是周末的傍晚,男女老少,最集中在店里吃饭喝酒聊天的时段。” “这么说,火灾发生的时候,有人没逃出去,葬身火海?”贵客皱紧了弯弯的月牙眉,低头抿唇问道。 “唉……”中介似是又想到了火灾发生时,那骇人的场景,连忙摇头道:“不是有人没逃出去……而是,没有人逃出去。算上客人、厨师、服务员和前台后厨等其他工作岗位,一共99个人……全部遇难……” “这怎么可能?!”贵客如削葱根的白嫩小手指,忍不住汇聚到一起,缩成一团,微微上移,堵住了自己微张的小口。 第111章 恶名远扬之地 “我一开始也觉得不太可能,一个巴掌大的小酒馆,就算有三层,突然燃起了火,大家都跑出来,又能耗费多少时间?怎么可能全部丧身火海?!”中介越说越激动,忍不住狠跺了一下脚。后又觉得自己的反应太激烈了,有点不好意思地瞥了一眼一直站在他身侧,用心聆听的贵客。 贵客倒没有什么其他动作,只是一直在低垂着睫毛,紧抿着下唇,好似在做着什么思索。 “后来查明原因了么?为什么所有人……都没有逃出来?”贵客抬起头,叹了口气,认真地问道。 “听说是店内开了冷气,为了防止热气进来冷气出去,就都关紧了门窗。着火的时候,不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受困的人并没有打开门窗,往外逃……”中介叹了口气,似乎是这个话题持续了太久,太过压抑,而不想继续,就概括着想结束这个话题:“您也看到了,这个地方虽然空着,但生意人,都讲究的是万事吉利,事事都有好兆头……这个地方,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适合再做生意……纵使您远道而来,不太在乎,但这个事情,整个镇子的人都知道,就算再开店,想必……也不会有人敢进门吧……” “那倒不一定。你没听说过么,有时候人心,可比厉鬼,可怕多了。”贵客好看的唇形,微微向一侧勾起,好看的面容,突然浮起了诡异的笑容。 中介稍稍皱起了眉头,疑惑道:“这么说……您还是打算,租这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其实,还有一件事我刚才没有说起……因为我怕您以为我在装神弄鬼……毕竟,中介可是个正经行业,我不想传出去什么别的坏名声。”中介惴惴不安道。 “但说无妨。”贵客话带笑意,顺手将一缕不听话乱跑出来的鬓发,塞回了耳畔。 “多说无益,不如咱们边看边说吧。”中介说着,就轻轻推开了他们面前的那扇青色的门。 店里的陈设简单,墙面地面和房顶,显然是刚刷过,处处都透着一股子今非昔比。 “这里,在大火过后,曾装修过?”贵客盯着那斑驳的玻璃窗,问道。 “是的,大火过后的房子,惨不忍睹。房东更是气得差点心脏病发作一命呜呼。但是最后遇难者遗体认领之后,并没有多余的……也就是之前我跟您提起过的,店老板不知是葬身火海,烧成了灰,还是当时根本就没在店里。因为这场火灾,根本就没有幸存者,也无从找人去确认老板行踪。总之,找不到店老板的人,店里也不能一直保持这样。房东没办法,只好自己出钱,简单装修了这里。但不管是卖,还是租,这里一直没有人来问津。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大概事情发生后的一年后吧,这家曾经的酒馆,虽然一直没有人,但却在每日深夜,传来了觥筹交错声。这里虽然是繁华的商业街,夜里却几乎是空无一人的鬼城。发现这件事的,是个隔壁街上,药店上班的小伙子。他的下班路线,刚好就路过那个拐角。 当时他还以为这家店,终于出租出去,重新开业了。心道新接手经营的老板,还真是好手段,这里还真的起死回生了。不仅成功租出去了,听里面这么热闹,一定生意很好。好奇心驱使,他特地慢悠悠地假装路过,伸着脖子去看那家酒馆。 夜幕里,硕果仅存的几个没有被附近熊孩子打破的路灯下,把那破败得酒馆衬托得格外阴森。明明从外面看,酒馆并没有在营业,甚至里面黑洞洞的,连一丝的灯光都没有。听声音,里面却热闹非凡。 ‘仿佛是有近百人在内,在彻夜狂欢’这个念头刚一闪过,小伙子就原地打了个寒战,一股凉意,顺着脊椎往上爬。他不敢再在原地停留,直接抖着双腿,磕磕绊绊地逃离了酒馆原址。从此,‘恶鬼餐厅’的名号,便在这里传开了。别说没有人胆大包天,敢租用这里做什么营生,就是夜深人静,走过路过的人,都躲得远远的。”中介见贵客有心租下这里,索性也不再有什么顾忌,直接开诚布公地,把他所知道的关于这里的一切,都一股脑地说给对方听。 中介秉承着诚信至上的原则,不管是道听途说,还是午夜传奇,反正他知道的消息,都告诉给对方了。不管贵客租不租,中介都没有任何的隐瞒,反正决定权在顾客的手里,他只是一名,中规中矩的中介而已。 “恶鬼餐厅?有意思,辛苦你再带我四处转转,没什么其他问题,我就租这里了。”贵客与中介,一前一后地在杂乱无章,四处摆放的桌椅间穿行,状似无意道。 “可是这里……”中介太过于惊讶,一不小心,碰倒了一个椅子。 “我知道,这里闹鬼嘛,这好办。恶鬼餐厅,里面的住着的,都是恶鬼。但我请来任职的职员,比他们更恶。以恶制恶,不怕里面的恶鬼,不老老实实地乖乖待着。”贵客像是想起了什么,习惯性地勾起半边唇角,半笑不笑的,让慌忙扶起椅子的中介,看着心里发毛。 “那边拐过去,就是去往地下一层的台阶。不过,因为曾被大火烧过,原来的木质结构,现在很不结实。如果要重新投入使用,估计要彻底重新制作,预估装修费,也不是比小数目……”中介擦了擦一脑门子的汗,耐心解释着这件落魄酒馆的内部现状。 “从这里,就可以下楼。然后到达负一层后,还有一个继续向下的楼梯,顺着那个继续走,就可以到达最下一层的酒窖。不过,因为酒是易燃品,发生事故的时候,全部烧掉了。现在是用来堆积装修剩余材料的仓库。” 贵客点了点头,迈步走向通往地下一层的楼梯。 第112章 秘密 王行云并不常看娱乐八卦杂志,但是跟他同组的,工位挨着工位的一位刚毕业的小姑娘,却特别热衷。基本上市面上能见到的,什么‘八卦头条’、‘娱乐圈资讯’,她跟集邮似的,一期不落,全部买回家。 遇到自己感兴趣的明星,或者狗血八卦连载,她还会小心翼翼地把新闻和图片,从杂志上剪下来,贴到一个单独准备的厚皮大笔记本里。 王行云每次见到她在草草吃过午饭的午休时间里,戴着大厚玻璃瓶底眼睛,拿着镊子和胶水,小心翼翼地粘贴报道的时候,都十分的错愕。 那样认真的眼神和专注的架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有什么血海深仇,正在隐姓埋名地暗中收集侦破案件的各种线索呢。 除了她喜欢的明星和演员,小姑娘还热别热衷收集一个女人的黑料。 那个女人之前的知名度,真的非常一般,但自从担任了一个全民新闻节目的主持人兼出镜记者后,就一直人气飙升,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透明,直升为连街头收破烂的老大爷都能说出名字、认出脸的全民女神。 每当周围有人津津乐道这个全民女神的时候,小姑娘总是会忍不住地当面‘啊呸’一声。信誓旦旦地跟那群人说,这货绝不是什么女神,就是一个不断整容,踩着无数男人躯体上位的不知羞耻的整容女。 上次她也是如此跟一个称朱岩颜为女神的男同事理论,结果两人越说越不对头,越说声音越大,要不是王行云意识到不对,赶紧叫来跟这姑娘关系不错的女同事来劝架,这一男一女,绝对要在办公室里打成一团。 因为身边有这么一位朱岩颜的死忠黑粉的存在,王行云想不那么了解朱岩颜,都有点困难。 经过这么一个糟心事,小姑娘诋毁朱岩颜的热情,更加强烈,甚至失控了。 她不再满足于从娱乐八卦杂志中获取关于朱岩颜的黑历史,转而扑向了鱼目混杂的本地八卦论坛。 王行云此次知道的,拓麻最为关心的,他怎么知道朱岩颜年轻时候,整容前长什么样子,都是小姑娘从论坛网友手里,千辛万苦弄到的。 至于小姑娘为什么这么恨朱岩颜,听不得别人说她半句好话。据另一位女同事说,好像是在朱岩颜成名之前,当她还是十八线明星知名度的时候,与一个还算火,颇有潜力的二三线小鲜肉交往过。 小鲜肉年轻帅气有前途,最重要的是,还真的替她的女朋友朱岩颜张罗资源。 但是,这中间也不知道曾发生了什么,朱岩颜与小鲜肉分手了,还闹得挺大。据说是朱岩颜攀上了小鲜肉经纪公司的老板,然后还被小鲜肉撞见了,于是两拨人大打出手,都破了相。 小鲜肉的行为,虽然可以被理解,但是好死不死,他打的,毕竟是他的老板。于是,在大好的年华,大好的市场和前景下,被雪藏也无处伸冤。 小姑娘从小就是小鲜肉的死忠粉。她从他还是培训生的时候,就开始默默关注他。看着他一路,磕磕绊绊地走来。看着他每一次,经过刻苦的训练,从几十人中脱颖而出,得到出道的机会;看着他,参加全国最热门,也是最残酷的淘汰制选秀,用自己的实力与人格魅力,征服一个个评委,赢得一名名粉丝,走出默默练舞、唱歌的小小方寸之地,缓慢地,一步一个脚印的,走进大众的视线。她与他,可以说是一路走来,共同成长的。 这种心情,就好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小心播种,用心呵护,终于发芽生长,在不就得将来,就能开花结果的心血之盼,突然被一个不知好歹的陌生人,给毫不吝惜地一脚踩死了。 她怎能不恨? 王行云一点都不想了解死忠粉的内心世界,但他尊重小姑娘的想法和选择。同时,在铁证如山的照片和大量未曝光的消息海洋中,王行云重新认识到了,这个全民女神对于外貌的执着。从朱岩颜比较年轻的时候开始,到名利双收的两年前,她的脸,真的是一年一大变。 听说能主动选择大整容项目的女性,都是狠角色。对自己都能这么狠心,对待别的事物,那就更不用说了。 朱岩颜不仅对自己狠,对待自己的脸,更狠。 看着照片里,那个依稀还带着点稚嫩的女孩子的脸,在时光的流逝与人工的干预下,逐渐变得轮廓更加深邃,五官越发精致,眉眼愈显风情,面上的表情,却越来越少。 “这么说,咱包厢里那个高段位的小婊砸,真的是全民女神朱岩颜年轻的时候?”拓麻掏着耳朵靠着墙,明显有点心不在焉。 王行云‘恩’了一声,见他半点都不惊讶,有点忍不住好奇道:“看你兴趣缺缺,一点娱乐精神都全无,有烦恼?” 拓麻少见地耷拉着脑袋,努力扯了扯嘴角,苦笑道:“王员外,还记得咱们进来的,是谁的梦么?” 王行云愣了下,显然是刚想到这个问题上:“是……朱岩颜的私人助理,陈美虞小姐……” “对,是朱岩颜的助理。作为助理,她的职责,是处理好朱岩颜本人安排和分配的一切任务,包括工作上的,和私人生活方面的。但是,私下窥探雇主的个人隐私,甚至是查到了十多年前,整容前的面貌和见不得光的谋生手段。你不觉得,这个助理,好奇心太过旺盛,管得有点太多了么?”拓麻打着哈欠,蔫蔫地说。 “那……她是因为什么?”王行云双目紧闭,皱眉思索。 “我现在没有证据,也不能确定,女神与私人助理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恩怨情仇。不过,经过你刚才说的,那个黑粉同事的事儿,我大概有思路了。”拓麻抬手揉了揉眼睛,说道。 “什么思路?恩……是愿意花钱买朱岩颜黑料的人,大有人在?”王行云顺着他的话头,继续说道。 “没错!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这个样子。有买方,才会有卖方。看来朱岩颜女神笼络人心的手段,实在是很差劲啊。一个小小的助理,都不能被她拿捏在掌心。反倒是让人家有机会,倒打一耙。”拓麻说完就眯上了眼睛,昏昏欲睡。 “拓麻,拓麻,你怎么了?”王行云见他难得的安静片刻,现在更是反常地闭上了那双古灵精怪,到处瞎转悠的大眼睛,这才察觉到,从刚才开始,他的精神状态,就有点不大对劲。 晃悠了半天,拓麻除了哼唧了一声,怎么也叫不醒。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行云把熟睡的瘦子,扛到了肩上,一脸的莫名其妙。 第113章 地下车库 “你醒来啦?”令人怀念的软糯的萝莉音,嘤嘤地在耳边回荡着。 拓麻浑身一阵酸麻,哎呦了一声,扶着脖子挣扎着从床上起身。 他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睡得这么熟,这么沉了。 熟悉的红成一团火的,戴着鬼面具,仅露出一个光洁白嫩下巴的小姑娘,托着腮,蹲在床前,看样子是在等待他醒来。 “我这是,睡着了?”拓麻胡撸了一把头发,整个人有点没反应过来,持续着发蔫的状态。 “你太疲惫了,又深入了大脑反应比较活跃的人类的梦,当然会受不了。你也不想想,你带着那一群人,都在梦里晃荡多久了?”红衣萝莉摊了摊手,一副‘都是你的错,我什么都不知道’的围观群众架势。 “这不都是为了帮大小姐你,找人么。反倒都成了我的不是。”拓麻哼道。 “我当然知道,这不是,我一醒来,就来帮忙了么。”红衣萝莉的整个脸,都被面具所覆盖,无论表现出的声音多么灵动活泼,却始终让人看不清她的真正表情。 拓麻在很久之前,也曾好奇过,这面具下的脸,究竟是什么样子。他也曾假装无意地问过梦貘,但她回答时的态度,却很微妙。仿佛是被家长突袭,翻书包查手机的中学生,扭捏中,还透漏着点小倔强。 最后,她捏着嗓子,用小绵羊般萌死人的声线解释道:“不是我不给你看,是……需要达成一定的条件,面具才会消失。这个不是我自己,能控制的。就跟你玩的那些卡片型手机游戏似的,要换外观,要么氪金,要么觉醒。懂?” 拓麻本来就是随口一问,就没指望红衣萝莉能一板一眼的好好回答他。却没想到,得到的回答,却出乎意料的真挚诚恳。 ‘这萌货真的是梦貘么?传说中会带来好运,靠吃掉人类的梦,而生存的梦幻神兽?’拓麻第一次对她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不对,我刚才明明跟王行云,在那什么仙乐之国KTV里在点姑娘……怎么突然,回到了……我自己的房间,王行云人呢?”拓麻一惊,猛然反应了过来。 “你还在梦里,只不过,这里是进入更深一层梦境的中转站。你可以理解为进入赛点前的中场休息。至于王员外……他的大脑结构可不是万能钥匙。事事以他的安全为优先的你,肯定不愿意让他也来瞎掺胡,以身犯险。难道不是么?”小萝莉此次睡醒归来,说话办事,都成熟了很多,连说话技巧,都攀升至专家级别。 拓麻无力反驳,只能‘哼’了一声表示默认。他抬眼环视了一下周边,竟然还真的是自己的房间,不仅细节处理的漂亮,连盖着棉被的感觉,和屁股底下,柔软床垫所带来的舒适感,都是那么的逼真。 逼真的简直可怕。 “你说,会不会有一天,我会迷失在这真假难辨的梦境世界里,分不出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拓麻低下头,盯着蹲在他床前矮一头的红衣萝莉,面带苦笑,边摸着她的脑袋,边喃喃道。 红衣萝莉翻了个白眼,晃了晃下巴,连带着她周身的铃铛一阵‘叮叮当当’:“你就算没事儿闲的,愿意在我的领域里闲逛,姑奶奶我还不愿意呢!你知不知道,这次算上你,一下子来了四个人,在我的空间领域里到处乱晃,耗费了我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精力和体力。套用现在的流行话术,我整个人都好像被,掏空了!” 看着嘶哑咧嘴愤慨不已的萝莉,拓麻倒是放心了许多。 嘛,是人都怕死,更怕一个不小心,把自己变成了只会睡觉,任人摆布的植物人。真那样,还不如死了呢。 拓麻经历的多,想得也稍微多一点。他总觉得,看似对他诚恳真挚,无所不言的梦貘,好像在瞒着他什么。这种感觉原来还不显,自从遇到人头草泥马男神,小萝莉央求他们帮忙找人的时候开始,一切都发生了剧烈的变化。被隐瞒的预感,也越来越强烈。 “休息的也差不多了,咱们该走了。”红衣萝莉扶着床沿,从地板上站起了身,催促道。 “得嘞,长痛不如短痛,老子就听你一回。向着赛点进发!”拓麻掀了被子,细腿一弯,就迈下了床。 “接下来,咱们要面对的场面,可能有点……不可描述。不过,我会适时帮你打上马赛克,避免你留下新的心灵创伤,成为一个真真正正的神经病患者。”小萝莉垫着脚尖,拧开了拓麻卧室的门,指着门外那黑洞洞,看不出任何东西的虚空,打趣道。 “唉……知道了,咱们快去快回。王员外,还在等我。”拓麻酸溜溜地说了一句,就走上前去,抓住了红衣萝莉递上前来,冰冰凉凉,毫无温度可言的小白手,向着门扉走去。 门的另一侧,灯光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清的,好似是汽车尾气和潮湿的墩布、纸壳,混合在一起发酵的味道。 拓麻对这种味道,倒不算陌生。常年不通风的地下车库和大型MALL的停车场,都这个味儿。不过,这个停车场里,会发生什么‘不可描述’需要打马赛克才能避免影响心理健康的事件么?难道是…… “嘿嘿。”拓麻拉着萝莉的一只小手,晃晃悠悠地溜达在车库里。脑子不由自主地开始乱猜乱想,到底梦貘说的场面,是不是少儿不宜的那种。 小萝莉听他哼哼唧唧了一路,终于忍不住打击道:“你想多了,我刚才说的不可描述的场面,还真不是你们男同胞喜欢的那一种。你难道就不好奇、不想知道,咱们一群人,心心念念,到处找、四处打听的人头草泥马男神白芷,是怎么死的么?” 要不是小萝莉的强硬要求,拓麻压根就对那个招花引蝶,四处卖弄风情,到处传播温柔的守财奴男公关白芷,一点兴趣都没有。他活着的时候没兴趣,更可况,目标人物早已不知道死哪去了。 “你既然知道,他已经死了,还纠结个屁。难不成你的能力神通广大,还能令死人复生?”拓麻惊讶道。 “死人复生做不到。不过,能令他以其他的形式,再次出现,倒值得一试。”萝莉幽幽道。 能让梦貘如此执着,甚至不惜要挟现任宿主,驱使一切资源,也要找寻的男人,拓麻突然好奇的要命。 “人头草泥马男神,到底是你的什么人?或者说,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拓麻晃悠了下还拉在手里的对方胖乎乎的小手,追问道。 “等你帮我找到他,再告诉你!”小萝莉调皮地往回抽了抽自己的手,嬉笑道。 “到了!咱们过去吧。”两人一前一后,一个拉着另一个,终于在黑漆漆的地下车库里,找到了一丝光源。 那是一辆低调不起眼的纯黑色别克商务车。除了挡风玻璃,其余的副驾和后边所有的车窗,都贴了黑色的膜,完全看不清里面都坐了谁,保密性做的相当好。 拓麻刚想说,这下没撤了吧。小萝莉却小手直接拉着拓麻,一晃神,两人直接并排坐在了车子的最后排。 拓麻又惊又喜,压低了嗓音,低下头,凑在小萝莉耳边唧唧歪歪道:“唉,你有这神通,要是放在外面,啧啧,绝对是狗仔队中的神来之手!天大的隐秘和绯闻,都逃不出你的监控。” 小萝莉不慌不忙地回道:“我对那些不满兴趣。要是真能外面逍遥,你就不怕我凭此绝技,天天去偷听你家墙角?到时候,万一我管不住我的嘴,可是会见人就乱说,到时候,你可就成名人了。” 第114章 往事 宽敞的车子里仅有两人,还有一位是熟人。 是哪位熟人? 拓麻捏了捏小萝莉白嫩嫩,略微有点婴儿肥的小手,满脸的不可置信。 “哇塞!你看你看,是完整人类形态,活生生的人头草泥马男神耶!”拓麻激动不已,活像是追了十多年,第一次亲眼见到爱豆的迷妹。 “没错,是白芷本人。现在的场景,大概是钱欣然与他,以及来接他的助理陈美虞,在电梯上擦肩而过后,前往底下停车场的时候。然后他们一起驾车去了见朱岩颜。随后,白芷就失去了踪迹。我可以负责任的说,这是男神最后一次出现在公众场合的那一天。”萝莉抽回了被拓麻握在掌心,百般蹂躏的小手,一本正经道。 “哦,这么说,你之前所说的少儿不宜,需打马赛克的场面,是男神被干掉的全程回放咯?”拓麻没有了萝莉的小手摊在掌心上玩,只跟她并排坐在车后座上干瞪眼,无聊之余,竟然打起了哈气。 小萝莉正在聚精会神地盯着前面明显缺乏互动的两人。他们两个,都坐在最前排。助理陈美虞来接白芷,并没有带用惯的司机,只自己坐到了司机的位置。上车后,摆弄了一会儿手机,回了两个电话和五条微信,就系好安全带,请示过白芷后,稳当当地驱车,直奔朱岩颜的私人豪宅。 陈美虞在开车,副驾驶上的白芷也一直没闲着。如钱欣然之前所说,这位冬日里的太阳一般,四处发光揽客的男公关,乃是这个行业百年难见的精英。他不仅业务娴熟,还特别能吃苦。别人借机偷闲,只象征性走个过场的‘粉红派对’,白芷真把它当做公司提供和买单的,冲击业绩的贵妇聊骚日。 在他能力范围内,他可是约了一批又一批的新客老客和潜在客户群体,来排队吃喝放松。自己分身乏术,接应不过来,就让跟自己熟识的新人帮忙陪客人喝酒聊天说俏皮话,然后他再跟新人抽成。小算盘打得极为顺手,真是玩的好一个算计。 同僚看他生意兴隆,却如此小心眼,连带新人,分客人都要明码标价要好处,多少有点不齿。白芷的外貌,在这一行真是得天独厚,无比吃香;性格也不差,从未见他跟别人有过什么争端,唯一的缺点,就是守财奴似的跟人民币太亲昵。但人各有志,看白芷这么拼命地赚钱,却在吃穿用度上,并不显贵,就有许多人猜测,他是不是自己或者家里,有什么难处。 秦荣虽然对白芷的私生活没兴趣,但抵不住一个两个好热闹的小子来他这里打听。虽然没什么特权,但他毕竟是这个小组挂名的负责人,就硬着头皮,去跟当事人当面打听他的家庭状况。结果一包烟都抽完了,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无奈,秦荣只好大手一挥,跟所有来问的人统一回话道:“人家不愿意用自己的私事博眼球,赢同情。他爱钱,是他自己的事儿。再说,干这一行的,谁不是冲着钱来的?难道还真是乐于奉献?”话已至此,好事的都知道,再问也是白问,就都收起了那一丢丢的好奇心和滔天的妒意,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但他们羡慕白芷业绩的同时,也挺为那那些女客不值的。整天对自己嘘寒问暖,情意绵绵的男人,实际眼里只放得下钱。对待女客,柔情是有,细致倒是欠缺。连约她们参加活动,都是一波波的。虽然有错开和分时段,但时间就那么多,怎么都会有不小心,互相遇到的情况。 想得开的夫人倒无所谓,你情我愿,各得所需而已。但怎么都会有小心眼,想不开的。想想也是,人家找男公关,就是因为现实情场失意,找个消遣轻松的避风港,本来就是图省心,花钱来消费柔情的。 心大如男神白芷,居然把这么多性情各异的女人,在同一天差不多的时段约在一起,一时间,活动现场好不热闹。 不少客人心生不满。她们跟白芷是一对一的消费者,又不是封建社会的平妻小妾。这样聚在一起,阴阳怪气,醋味横飞的,是什么道理。几个脾气大的太太,直接就在现场推搡起来了。吓得负责盯场子的秦荣,满脸汗,忙叫人去找始作俑者男神大人。 可天杀的男神,捅了篓子,却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了! 被一群人恨不得打着灯笼到处找的男神,此时,却气淡神闲地坐在朱岩颜助理的车里,在悠闲地闭着眼睛听音乐。 今天人多场子乱,他本没打算让朱岩颜过来捧场。 名人效应虽然好,但到底还是需要低调。毕竟,今非昔比。如今的朱岩颜,身份可比那些个见不得光的富豪精英小老板的老婆们,值钱多了。 这次如此着急的派助理来接自己过去,不太像她以往低调避人耳目的作风,不知所谓何事?不过,白芷大概心里有数。说来说去,不就是那么点事儿么。 白芷口中的‘那点事儿’却是朱岩颜穷其一生,都想极力掩盖的人生黑点。 正如拓麻和王行云之前在助理陈美虞的梦中所看到的,她的出身真的不是一般的不好。虽然穷不是她的错,但穷本身,就是一个可以埋藏一切可能性的劣根。 朱岩颜的原名叫朱红,出生于贫穷得连庄稼都种不出来的贫瘠之地。 她的家乡不仅环境恶劣,无法种植一般的农作物,更是沦为大城市的垃圾场,污染相当严重。 本地人原本就穷,再加上环境污染,患病的人骤然增多。吃都快吃不饱的家庭现状,哪里有闲钱去看病? 于是,这里形成了一个怪圈,越穷越病,越病越穷。稍微有点人脉和钱的人家,早在那些名目众多的工厂落址前,就举家搬走了。剩下的都是没文化更没话语权的普通居民。 朱红也很不幸,她生来就属于普通居民家族中的一员,但她赢就赢在了不甘心上。 开春的时候,从外面来了一个看着还算年轻的中年女人,人们都习惯唤她云姨。 她跟村子里有一户人家,是远房表亲的关系。这次来,是来帮自己的工作单位,招募年轻,样貌还过得去的姑娘,美名其曰,有钱一起赚,机会不便宜自己人,难道还要便宜外人。 村子虽然穷,但并不鼻塞。有姑娘的人家,警惕心都强着呢,更何况,这个云姨在大城市里,是干什么的,大家心里都有数。 家长们不愿意,但穷怕了的姑娘们却是愿意走出去看看的! 朱红是家里的二姑娘,平时不爱吭声,不显山不漏水的,但特别有主见,也敢冒险。 她躲过了家里人的视线,直接找到了云姨,表示她知晓云姨是干什么的,也知道她即将要去哪里工作。她愿意跟她走,就是求她看在村子里的都,都多少有血缘关系,攀得上亲戚的份儿上,能多帮她谋划下。她想要多一点的工资,也想云姨能在工作的城市,帮她找找能继续上学的门路。 云姨就算不看她的面子,也要看村子里辈分高的老人们的面子。 在跟朱红的家长,再三保证从事的真是正经的行业后,云姨带着朱红,和其他几个家里实在太穷,快活不下去的姑娘和小子们,长途跋涉的来到了她工作的地点——KTV仙乐之国。 第115章 尸油之味 贵客的体型并不算娇小,可以看出骨头架子挺大,但胜在身材匀称,没有多余的赘肉。第一眼看上去,就让人感觉很柔和,很舒服。 中介一开始也是这种感觉,心里还在嘀咕,这是谁家深闺里养着的大小姐或富太太呀,怎么就这么放心,让她大老远独身一人,跑来一个完全陌生的小镇,还说要自己租店面,做生意。 但经过这大半天与贵客,一来一往的聊天,他凭借职业的敏感性,觉得这位客人,可不一般。不说她毫不在乎租金价格的发言,单说她对待曾出过人命的大凶店面的态度,和仿佛聊天气一般,说解决恶鬼很容易的口气,都处处透露着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诡异。 中介引着贵客,往通往地下的楼梯上走。贵客行在前,中介跟在后。 贵客笑着点了点头,提了提裙子,露出半截宝蓝色兔毛亮钻的鞋子尖,扶着扶手,一步一步向下走。却一脚踩空,直直地向下落去。 事发突然,中介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来得及抓住了贵客宽大斗篷的一角。却没想到,斗篷的做工太过讲究,外侧面料注重保暖,用的貂皮;里侧面料注重亲肤,用的是蚕丝精纺。斗篷的一角抓在汗涔涔的手掌里,滑不溜秋的,根本就抓不住。随着主人的下落,那一角从中介紧握的掌心,飞快的流窜,逃走。 此时此刻,已经完全没有外力,能阻挡,这突如其来的事故。 中介吓得腿脚一软,跌坐在楼梯口的地上。他像是刚反应过来,摔倒后,又赶紧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大呼小叫地往大门口跑去。 “来人啊,来人啊,有人掉下楼梯了!”中介边叫喊着边夺门而出。 贵客就这样毫无预警地一角踩空,掉到了楼梯下。 下落的瞬间,风从地下往上吹来,刮起了她厚厚的天鹅绒裙摆,露出了那双颜色鲜艳的兔毛鞋子,和一侧捆着两根淡青色棍状物的大长腿。 下落的速度比预料中的要慢上许多,贵客的脸上,半点慌乱也无,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内。 地下一层在火灾之后,只是简单了清理下,连一层的待遇都没有。不仅墙没有刷,地板没有换,连烧焦的桌椅,都没有处理,更不要提重新铺设电路,恢复电源了。 但此刻的地下一层,靠近楼梯的那个黑漆漆的桌子附近,竟然是亮的。 借着唯一的微弱光源,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一个年轻男人的轮廓。这个男人,有着飘逸的中长发,和俊美宛如雕塑的立体五官。手指的形状很美,正眯着眼睛用惨白的手指拽着自己的刘海玩。 看到突然从楼梯处摔过来的陌生女人,懒洋洋了放开了自己的头发,睁开了慵懒的眼睛,张口道:“装什么装,你不是会飞么。” 摔下来的贵客,闻言抿了抿滋润度很高的嘴唇,整了整被风刮乱了的裙角。抬手从大腿根上,拿下了那两根淡青色的棍状物,拿在手里,轻轻巧巧的一拧。只听‘啪’的一声,两根棍状物被合成了一根。 贵客握住了长棍尾部,随手向旁边一挥,那本光秃秃的棍子,瞬间长出了长长的白发。 再仔细一看,也不是白发,握在贵客手中的,分明是一根拂尘。 贵客垫着脚尖,轻飘飘地落了地。她从一层楼梯处掉落,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但她竟然令自己,保持着掉下来的姿势,多浮空了二十多秒,就是为了等那个桌子旁的男人开口。 年轻男人一脸的嫌弃,‘啪’地一声踹倒了桌前的凳子,撇嘴道:“这就是你说要我镇场子的地方?环境和氛围倒是不错,就是这装修……这都是什么破玩意!” 贵客挥了挥手里的拂尘,陪笑道:“这不是刚选址么?你又不是大活人,管他装修布置好不好呢。” 年轻男人听她这么说,马上急了:“不是活人怎么了?能不能帮你干活,能不能帮你出力?你说你好好的大小姐不做,非要去当什么道姑,做什么捉鬼驭鬼的营生。咱们是青梅竹马,还有阴婚的关系,我随你打骂和差遣,也不会有什么怕反诬的担忧。但其他的野鬼恶鬼,谁能给你面子,随你指挥?” 贵客知他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最多只是跟她发发牢骚,也就笑了笑,没多说别的。地下的温度比地上低了许多,厉鬼倒是不觉得,但贵客肉体凡胎的,就突然觉得有点冷。 她胡撸了一把胳膊,就把斗篷裹得更紧了些。刚要开口跟年轻男人再说点什么,对方却突然盯着她的斗篷‘咦’了一声。 “怎么?”贵客疑惑道。 “这是什么味道?”年轻男人握住了贵客的一角斗篷,放到鼻子下,仔细地嗅到。 “是尸油?你什么时候身上沾染上这味道了?难道是在我睡着的时候,背着我,偷偷又学了其他乱七八糟的炼尸术,想给我戴绿帽子?”年轻男人皱着好看的美貌,盯着贵客圆圆的脸,问道。 “尸油味儿?不可能,我可是正经八百的职业道姑,炼尸也会跟协会申请,走正式流程,才不可能自己冒着风险弄呢。你确定是这玩意的味道,不是你脏东西吃多了?”贵客也拎起了斗篷的一角,放到鼻子下闻了闻。 “我怎么没闻到什么味道?”贵客纳闷道。 “你那是人鼻子,我这是鬼鼻子,能一样么?肯定错不了,你仔细想想,这一路上,有没有什么遭遇,沾上了尸油?”年轻男人帮贵客掸了掸斗篷上刚蹭上的灰,认真问道。 “难道是……刚才?”贵客蹬着明亮好看的杏眼,仔细回忆道。 是了,是刚才那个自称中介的男人。除了他刚才那一抓,今天之内,完全没有人近过她的身。 第116章 自称中介的男人 贵客站在地下一层的楼梯口,与光源附近,屁股仿佛黏在椅子上的懒洋洋年轻男人,大眼瞪小眼。 面容俊俏的年轻男人,最先绷不住脸皮,败下阵来。他百般无奈地在昏暗的桌前,边用修长的手指敲击着桌面,边翻了个白眼,咬唇道:“什么难道、刚才的。你要想我帮忙,就赶紧把有用的消息都吐出来,别等大爷我一字一句的问你。虽然爷是个死人,但道士面前,人鬼平等,更何况是大爷这种有本事的。你就赶紧的,别再扭扭捏捏,瞻前顾后的。错过了大好时机,说不准一会儿被动的,可是咱们。” 贵客显然也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太对劲,也不在自己脑子里瞎捉摸了,赶紧把今天一进这个陌生小镇,就咨询了送他来的车夫,找到了这个中介,带她四处找房看房,然后一路找到这里的事儿,从头到尾的简单说了一遍。 其中的有些个细节,她自己没太在意,不小心略过的,都是年轻男人问什么,她答什么。 如此下来,年轻男人也终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不由恼怒地抬起惨白惨白的手指尖,指着贵客的鼻子,‘你你你’了半天,终是舍不得说什么狠话,只能手掌落在那摇摇欲倒地桌子上,敲打几下解解气。 “大小姐,不是我说你,你再怎么说,都是正经八百的,受过正统教育的拿着资格证和营业执照,四处接任务的正经道士。被人这么摆了一道,传出去,可是要坏名声,砸招牌的!更可气的是,你自己倒现在,还未察觉……”年轻男人满脸地恨铁不成钢,亏得他是个死人,要是个活人,早就又被气死了。 “你也不动动脑子,这个小镇子,地处要道的咽喉。繁华归繁华,但只是各路人手,赶路办事的中转站而已。谁会在这里买房常住?再者,在这里开店虽然赚钱,但这里毕竟是个要塞,鱼目混杂,没点关系和门路,有命开店,也没命数钱。看似热闹的店铺,人来人往,日进斗金的,实际上,你又如何知道,卖肉的是真卖肉的,而不是卖命的?卖胭脂水粉的店,不是个贩卖情报的避风港?这里的关系太错综复杂,所以你选中这里,想在这里扎根开店,我也理解支持。不过,咱们能凡事动动脑子么?这是个什么地方,想必刚才你也知道了。这种地方,根本就没人卖房买房,转让店铺,又哪儿来的中介这个行业,带你到处看房?” 年轻男人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也不见喘气。仔细看来,他竟然连呼吸,都是没有的。也难怪,死人连气是没有的,哪里还会喘气。 贵客用手支着下巴磕,听他说了这老半天,才恍然大悟道:“奥,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我被带我来这里的那个身份不明,自称中介的男人,给骗了?他不仅骗人,身份还很可疑,因为他的手上,竟然有尸油的味道。” 年轻男人见这位脑子向来反应不快的发小、老婆兼老板,终于回过味儿来了,脸上绷紧的表情略有好转,但依旧担心道:“既然他不是这里的中介,却又知道的这么多……依我看,他多半是跟这个破败的餐厅,有什么紧密的关系。还有这里发生的事故,和闹鬼的传闻,不知是不是特意的安排,为了让周围人,对这里……” “敬而远之?”贵客瞥了一眼她掉落下来的楼梯,接话道。 “要是这么说,那这一层下面的最后一层里,一定是藏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年轻男人搓了搓冰凉惨白的手掌,跃跃欲试道。 “着什么急,依我看,中介很快就会回来的。”贵客打击道。 “恩?”年轻男人扭头疑惑道。 贵客又好气又好笑,直接走了几步,绕开桌子,踱步到了年轻男人的身前。她抬起温软的小手,推搡了一把年轻男人,把他黏在椅子上的屁股,硬生生地往边上推了一大半,自己扭身坐在了腾出来的半边椅子上,一把搂住了男人的半边肩膀,边笑着边往他同样惨白,白玉般精心雕琢,形状好看的耳朵里吹了口气,调侃道:“他有胆子把老娘骗过来,当然也有胆子回来,看看我摔得怎么样,死透了没有呀。” “切。不敢光明正大地捅刀,只敢玩阴的,尤其对象还是个明显战斗力和脑子,都不怎么好使的女人。不管他是谁,也就这么点出息了。真给咱们老爷们丢人现眼。”年轻男人又往边上挪了挪屁股,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臀占地面积较大的贵客,给挤下去。 “那你觉得,假中介什么时候会回来?时间还够不够咱们去下一层探险和觅宝?”贵客搂住男人的一边胳膊,微微放开一点点,攀在他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拍。 “怎么也要入夜吧。这小镇子地方不大,各路人的眼线倒不少。从你刚掉下去后,他叫嚷着去搬救兵,却一直没回来这情况来看,我就觉得,没准他自己现在,也受制于人,忙不过来,还顾不上处理你呢。”年轻男人琢磨道。 “好吧好吧,那择日不如撞日,咱们趁此机会,潜入下一层,把看到的宝贝,全部据为己有,你看怎么样?”贵客扭过半边脸,笑嘻嘻说道。 年轻男人被她的智商简直感动坏了,连白眼都懒得翻了,嘲道:“要是真这么容易探宝和据为己有,你当这里的人都是傻子?非要等你这个外来人口来占这个便宜?” 贵客像是平日里被年轻男人打击惯了,撇了撇嘴,哼道:“知道了知道了,就你智商高。但我智商低,也没把自己的命给弄丢了。你智商高怎么变成了活死人呀?” 年轻男人被戳到了痛处,顿时蔫了。 贵客看他可怜,也没继续追着继续损他,只得淡淡道:“以前都是你在我做过蠢事后开导我,说人要向前看。不为别的,往后看除了感伤,并没有什么卵用。毕竟日子要继续向前过下去的。昨天也终究变成了昨天,怎么怨恨也回不去了。我们能走到现在这一部,没有遭遇最坏的结局,我已感激不已。你就不要为了我一两句浑话,而悔不当初了。我屁股沉起不来了,你赶紧拉我一把,姑奶奶我好陪着你,去下一层耍耍。” 第117章 备受欢迎之物 通往地下二层的楼梯位置,是跟一层通往地下一层,相对应的,在贵客掉下来位置的正后方。 两人拿定了主意要去最下一层看看,就没再耽搁。年轻男人伸出惨白冰冷的手,拉了一把贵客,帮她从椅子上起来,又探过半边身子,帮她掸了掸因为之前一通折腾,噌到裙角的灰,就牵着她的小手,嘴里不忘吆喝着,路黑看着点脚底下,两人磕磕绊绊地顺着台阶,下到了这个餐厅的最底层。 地下二层的空间,理论上是跟上面两层一样的大小。但贵客向来很敏锐,一下楼梯,她就发现,这里不论格局,还是总面积,都跟上面有较大出入。 单从墙面的位置,就往四周错开了很多。这样看来,这个餐厅的侧剖形状,像是个埋在地底下的大肚子颁奖台。 之前假中介说,最下层是用来堆放杂物的,也确实不假。一下楼梯,他们就被从脚下一直蔓延到视线尽头的碎砖块和建材废料的海洋惊呆了。 要不是知道这地方肯定有问题,见到这种场景,他们铁定扭头就走。 贵客捂了捂鼻子,放置这些废料的地方,刺鼻的稀料和胶的味道太重,活人闻一会儿就会头晕恶心。这种地方,稍微讲究点的人,都不会久待,因为很容易致癌。 年轻男人虽然不怕,但他身边毕竟还站了一个受不得这种环境的人。于是他也不再耽搁,直接清了清嗓子,冲着空荡荡的垃圾海,喊道:“出来几个死人,来给爷说的说的,宝贝埋在哪堆垃圾地下了。” 话音刚落,原本除了进来的两人,并无他人的空间,从地下站起来三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贵客揉了揉眼睛,显然没看清这三个人影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年轻男人也不想耽误时间解释,直接问道:“你们是在这一层遇难的客人?对火灾发生的前后,还有什么印象么?” 那三个模糊的人影,显然还没搞清楚情况,还在晃悠悠的发呆。 年轻男人皱了皱好看的眉,口气不善道:“要是不想再死一回,就把知道的都老老实实吐出来。要真是有人故意纵火,搞什么歪门邪道,小爷我要是顺路,也能为你们报仇雪恨。” 贵客听着男人凶巴巴地说别人搞歪门邪道,差点笑喷。他自己的存在,就够歪门邪道的了,还好意思以正义者的身份,职责别人胡搞乱搞?不过,这显然是不是一个互相拆台的好时机,心里嘀咕几下就成了,完全没必要说出来惹人嫌。 三个人影又原地晃了晃,终于在其中一个,明显大另外两个一圈的颜色深一些人影的带领下,开始轻声细语地回答了提问者。 “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叫你们出来的时候,都是满脸的迷茫呢。行吧,其余的,估计你们也不清楚,回去吧。”年轻男人点了点头,随即挥了挥手。 三个模糊的黑影,来得快,去的也快。贵客不敢打搅他们的对话,只能瞪着两个大眼珠子,闭着嘴生看着。 人鬼殊途,不能直接跟他们讲话,这是道上的规矩。阴阳沟通之所以困难,都是因为顾忌颇多,要不也不会私底下这么流行冥文的学习和推广。贵客是因为有个现成的可移动翻译机,能随时随地跟孤魂野鬼对话,自己不跟风去上课学习,也完全不影响工作。 年轻男人问完了话,自己先沉默了下,然后跟贵客开了口,道:“这事儿比我一开始想象的,复杂严重多了,如果不是因为你已牵扯其中,我还真不想管了。” 贵客见他难得一见地不想凑这个热闹,自然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她略有不安地问道:“你从他们口中,得到了什么消息?” 年轻男人哼了一声,凑在她耳边压低了嗓音说道:“他们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吃饭吃到一半,特别想睡觉,就睡过去了。再醒来的时候,就是我叫他们出来。” 贵客也大吃了一惊,太过激动,连说话都开始带着结巴:“什,什么,吃饭睡着了?一点都没印象自己是怎么死的?然后刚才,才知道?” 年轻男人点了点头,斟酌道:“之前听了你的说法,说这里死了99个被烧死的客人,我还不太信,以为是胡编乱造,骗小孩的鬼故事。因为这餐馆里面虽然孤魂野鬼挺多,但怨气却不重,不太像是烧死的。直到刚才跟那三位,对过了话……” “这么说,这餐馆里的所有客人,可能是被人事先下了安眠药,然后才被放的火?可是,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贵客原本还算红润的小脸蛋,此刻因为紧张,隐隐发白。冷汗也从鬓角边缓缓淌下,脖子上一片湿滑。 “99位客人……这个数字也奇怪的很,总觉得,不是很吉利。唉,对了,你不是拿着职业资格认证,自称正经八百的道士么,你来说说,有什么邪乎的法术或者法阵,是需要这个数量的死人,来发动或者献祭的?”年轻男人满脸愁云地问道。 贵客冥思苦想了半天,也没想起什么有用的信息,只得摊手道:“你也说了,我是正经的道士。那我怎么会知道那些违禁的法术或者法阵的发动条件。不过……我倒是听我那些同窗好友提过,哦,他们是从小地方考上来的茅山道士,他们说,炼制尸油的最好材料,就是那些烧死的人。现在随着科技的发达和符咒功能的提升,炼制尸油的方式,都是用炼化符直接替代了传统用火熬制的土办法。但缺陷也很显著,就是纯度和效率虽然提升了,但效果却不如以前。你想想,需要用到尸油的地方,肯定都不是什么正途。当然是……怨念越大,越邪门歪道,才好。” 年轻男人转了转眼珠,突然想起了什么,急急地问道:“你听说过,把尸油抹在眉毛上,就能吸引异性青睐的说法么?” 贵客张了张嘴,好半天才答道:“你都是听谁说的啊,这么地不着调。那是国外以讹传讹的民间说法吧,我们要用事实说话,相信科学的力量,不要搞封建迷信。” “可是,这个小镇上的女人们,明里暗里,就很信这个嘛。虽然明面上没有售卖的,可是在黑市里,小小的一瓶子,只要出现,就能引起轰动。一滴的要价,据说就堪比一克黄金呢。”年轻男人正色道。 第118章 昂贵的消息 别克轿车平稳地行驶在去往朱岩颜私人别墅的路上。 这途中,白芷终于还是给足了秦荣的面子,电话给那些在派对上闹事的太太一个个地打了过去,一通甜言蜜语。那些女人不知得了他什么暗示,竟然一个个的,都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助理陈美虞看得真切,也忍不住趁着一个等红灯的机会,开口问道,那些个太太都刁蛮的要命,没有一个讲道理的,怎么就被男神一句话,直接给哄回去了? 白芷听出了助理话中的试探之意,倒也没藏着掖着,直接答道:“我与她们的关系,是供求方与需求方的透明关系。她们本来就知道,我的客人多了去了。再愚蠢的女人,也不会要求服务于她的男公关,专心如一吧?她们之所以闹腾,是怪我没把时间安排好,再加上约了她们过去,自己去跑了。我跟她们逐个真挚地道了歉,给了大家台阶下。同时,也解释了我这么做的用意。” 陈美虞简直被他义正言辞、颠倒黑白的发言逗笑了。嘿,明明就是你的不是,为了偷懒省事儿,把这么多客人都约在了一起,不打起来已经算是不错了,还有用意? 白芷完全不在乎陈美虞怎么想的,他只是客观的继续陈述自己的观点:“不管再怎么帅气温存的情人,看久了总会腻味的;不管再怎么投缘的听众,说多了总会没话题的。这是个认识新人,埋怨旧人的大好机会,理由也足够充分。我道了歉赔了罪,点名了几个新来的,年轻帅气,尤其会讨人喜欢的小弟,替我陪陪她们,太太们怎么还会不满意?” 陈美虞感叹一个小小男公关的缜密心思。也是,没点心计和手段,仅凭着出色的外貌,怎么能搞定喜怒无常的新晋全民女神,不缺钱更不乏追求者的朱岩颜? 挡风玻璃前,红艳艳的信号灯,转眼就路过了黄色,停在了绿色的位置。 陈美虞不敢耽搁,生怕一个脚慢,后面紧跟着他们车子后面,心急浮躁的汽车司机们,就会不停地按喇叭。 她最近很头疼。不仅仅是号称最难伺候的雇主,朱岩颜的坏脾气随着她的抑郁症一起,与日倍增。还有她自己的私事。 陈美虞是家里的独生女,本没有那么复杂的家庭关系。但她有一个从小对她关怀备至的亲姑姑。 小时候家里条件富裕,但是她父母工作一直很忙,加上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那个辈分的长辈,都年事已高,实在没有合适的血亲照顾她。请保姆虽然是个好办法,但是全家人又都不放心。 一片愁云惨淡中,陈美虞的亲姑姑,一排众议,把年幼的小丫头,接到了自己身边,跟她自己的孩子一起照顾。反正姑姑现在没上班,以后也没打算继续上,家庭主妇的工作她做得很顺手,娘家也有钱,不差这一星半点的微薄工资。 于是在陈美虞的印象中,她的童年,都是在她姑姑的身边度过的。姑姑对她非常好,比她自己的亲儿子都费心。不仅每个月,都给她添置最时髦的衣服,连吃饭,都是每天都变着花样让她吃饱吃好。 她跟姑姑的儿子虽然是一起长大的,但并不投缘。长大后能相见的场合很多,却除了日常的寒暄,并没有多少话题可聊。所以第一次听她姑姑哭着电话里说,她的表哥、姑姑的亲儿子,竟然背着家里,在外面借债赌博,她也仅仅是吃了一惊。 那次事情闹得挺大,最后还是家里所有有头有脸的家长一起出面,每家都出了四十多万,也托了人,才把表哥从债主家里给接回来。 但赌博这种东西,跟酗酒和吸毒一样,绝对不是一锤子买卖。有了上次的有惊无险,表哥更加有恃无恐。 债主的电话再次打给姑姑的时候,她正在摆弄一盆兰花。听对方说,这次所借的数目后,姑姑眼前一黑,打翻了花盆,直接头着地,脸朝下,晕死了过去。 陈美虞恨死了那个拖累她姑姑的人渣表哥,但却不能不管。她之前的积蓄,全部背着自己爹妈,偷偷拿去给姑姑看病了。可给姑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还债,仍然需要大量的现金。 在她顺风顺水的人生当中,从未对金钱,有着如此迫切的渴望。她的人脉有限,也不可能学那些个走投无路的人,四处借钱。她好面子,爱惜自己的羽毛,但也更爱一手把她拉扯大,那个记忆里总是柔软地笑着,弯弯的两道柳叶眉,像是暖暖不烫人的月亮,一把把她搂在怀里,嘴唇紧贴着她胖乎乎的小脸蛋,轻风细雨地说道:“虞虞,晚餐吃你最爱的菠萝饭,好不好?” 有一段时间内,陈美虞简直为了钱,伤透了脑筋。 她的老板朱岩颜看出来她有心事,就趁着一起吃午餐的时候,多问了一嘴。陈美虞苦笑了下,也没敢说实情,就说对她很好的姑姑病了,去了条件最好的医院,也找了最好的医生,就是恢复得不算快。 朱岩颜听了,咬着一节吸管,漫不经心道:“老人家是不是有心病?人家常说,心里有事儿,才更影响外在健康。对了,这几天,又有几家报纸,刊登抨击我的消息。还是老规矩,能压下来的继续压,不能压下来的,用钱堵。走公账,不要心疼那点小钱,名誉和口碑的价值,远高过这些看得到的。” 陈美虞忙点头答应了。 人怕出名猪怕壮,是有道理的。自从朱岩颜走后门,抄近路,凭借着主持新闻节目,而一举成名,挖她黑料的人,简直成倍激增,越来越多。 从深扒她整容前后对比照的,到议论她忘恩负义,把处处帮她介绍圈里人、找资源的前男友,曾经潜力十足的小鲜肉,一脚蹬开。还因为她私生活不检点,到处劈腿,害小鲜肉为她,跟自己老板拳脚相向,得罪了人,被狠心雪藏的。 虽然从一个女星的上位史来说,这些黑料即使被证明是真的,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朱岩颜心虚呀。她生怕那些个路子野,有消息和渠道的狗仔队,把她过往那些真正的黑料挖出来。真到那个时候,形象受损,口碑崩塌,她丢了现在的新闻早高峰主持人兼记者的工作不说,有了负面形象的她,就跟国家级项目彻底无缘了。 所以朱岩颜对于小道消息和八卦新闻,特别敏感。敏感到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要一一过问,排除的份儿上。 陈美虞在帮她处理这些杂物的时候,突然灵机一动。她的老板这么怕别人说一些损害她声誉的事儿,实在很反常,是不是她在极力隐藏着什么? 她的好奇心就像是一颗刚栽下去,就疯狂发芽抽枝条的种子。她不敢到处打听朱岩颜的过往,就以照顾姑姑为理由,请了10多天的年假,在医院陪了她姑姑两天后,就背起行囊,踏上了前往朱岩颜老家的行程。 在这次为期不长的旅途中,她也终于旁敲侧击的,从熟识朱红过往的亲朋好友中,知道了她极力隐瞒的,那一段不堪回首的历史。 陈美虞是有点同情朱岩颜没有选择权的过往的。但她更同情因为身负巨额债务,无法与唯一儿子见面的姑姑。 于是,尽心尽力的助理,戴着变声器,穿着宽大的黑色雨衣,在一栋废弃居民楼下的公共电话亭,拨打了那家以财大气粗,愿意花大价钱买明星黑料而出名的杂志社电话。 “喂,我找主编。我有昂贵的消息要售卖……” 第119章 内鬼 朱岩颜最近很烦躁。虽然她一天当中,有70%以上的情绪,都不是好情绪。仅有的好情绪和好心情,都不得不留给录制节目和承接各种各样的公开活动客串和娱乐采访。 最近的工作安排,有点怪。 先是早已说好,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档新美食娱乐节目,被无限延期了。导演用来推脱的理由简直好笑。什么叫投资方迫于压力,要安排新人做主持人的备选?姑且不论到底是什么来路的新人,敢来做她节目主持人的备选。导演颇具暗示的口气,就让她不得不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悄然抽芽开花,阻挡了她的前程。 她咬了咬涂满橘红色唇彩的饱满嘴唇,狠了狠心,拨打了一个线人的电话。 “你说的条件,我都应了。三天内,我要知道原因。”朱岩颜飞快地说完,气喘吁吁地挂了电话。 线人的口碑在圈内,有两个极端,所以不是到了穷途末路,一般艺人名人,真不愿意与他扯上关系。 线人的真实身份,是个迷。与他联络的唯一方式,就是一个恒古不变,未实名认证的移动手机号。 只接受来电问询,和短信问询,两种联络方式。古老得一直让人怀疑,他所使用的手机,是不是还是诺基亚那个类型的,只能支持这两种功能,胜在能持久待机。 线人的消息来源不明,但是极为准确。很多到死也不知得罪了谁,而中途翻船的明星,实在没辙的时候,都会去找线人置换消息。 消息准归准,就是特别不吉利。据说跟他做过交易的人,最后的结果,都不怎么样。也没听说哪位名人和明星,因为知道了真相,就逆流而上,咸鱼翻身成功的。 所以,为了不给自己找晦气,也没人愿意因为一点小事,就求助于他。 朱岩颜也不是个例外,但她害怕。她把她的成功,看得太重要了,甚至超过了自己的生命。说来也算可怜,小时候的经历,让她真的穷怕了。好不容易一步一个台阶,虽然不太光彩,但她走出了那个寸草不生、污染和疾病随处可见的贫瘠之地,步入了掌声与聚光灯之中。怎能因为一个闪失,而跌落高台?她是宁可死,也绝不要被打回原形。 朱岩颜自从挂了那个电话,就一直陷在无限的猜疑中。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原本板儿定的好几个重要工作,都变成了待定再议状态。如果仅仅是一个两个,那还可以说是巧合。但如今,所有的工作都变成了未知数。她原本繁忙的日程,突然变成了全真空。 而人这一生之中,突遭变故,向来是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 好在,从她未出名的时候,就一直跟在她身旁帮忙处理工作和生活琐事的私人助理,那个叫陈美虞,家境看起来不错的小姑娘,一直不离不弃地跟在她身旁,为她私底下周璇了好多不方便她本人出马的烂事。 这也算是,近期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吧。 线人的消息来得很及时,这几天的煎熬,让朱岩颜原本就不算年轻的面容,愈加苍老憔悴。 她闭上了双眼,紧握着听筒,生怕错过对方任何一个词汇。她听到线人用发音标准的低沉男音说:“有人调查了你,把关于你过往的那些黑料,卖给了一家实力丰厚的媒体。这黑料,是实打实,有着真凭实据和照片的爆料。一经公布,你绝对无法翻身的。好在,那家媒体有钱归有钱,脑子也没全丢了,就给压了下去,没对外曝。但也为了讨好那方面的人,给台里递了话过去。想必,你最近的处境,是很微妙的。不过,这都是你自己的事儿。与其担惊受怕,想那些你自己把控不了的事,还不如先清理清理周围。能知道这么详尽的人,恐怕是你身边的人吧?” 朱岩颜挂了电话,神情倒是比之前,冷静了许多。 呵,材料都放到人家桌上了,后怕无穷,也半点用处都没有。不如先擦擦眼睛,看清楚周围,是哪个不长眼的,竟敢干那些吃里扒外的勾当。 朱岩颜的脑子很好,不好也不会混到今天这个位置。 她很快锁定了几个知道得多,也把控着重要内部消息的工作室内部人员。一通查下来,除了发现了有人利用职务的便利,公款吃喝和私下收礼外,并没有更大的收获。 难道,会是更近的人? 朱岩颜把怀疑的目光,转向了刚递给她一杯温度适宜,入口芬芳柠檬茶的私人助理。 陈美虞正穿着当季最新款的名牌套装小西服裙,手腕上的亮钻手链,随着她的移动,一闪一闪的。鞋子也是杂志推荐款,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的限量货。她的年纪并不算大,却睿智沉稳。外人面前的表现不用说,绝对的气场八米三,让合作伙伴和前来采访的记者,都刮目相看。 她也听说过不少其他员工的私下议论,因为陈美虞出色的工作表现,和自身的性格外貌优势,有不少文化公司或私人工作室,向她伸出了橄榄枝,都被她礼貌而婉转地回绝了。 倒不是因为朱岩颜给了她多少别人给不来的高薪,而是她愿意让这个内敛的年轻人,在很多事物和项目中,独挑大梁。 有时候,信任比金钱更能打动人心,难道不是么? 朱岩颜想了又想,觉得要是这小妮子真想把她卖了,也不至于从她默默无名,大家还一起租民居做办公室,凑发办公开始,一直死心塌地的跟了她这么多年。 要想发大财,早就换炉灶了,何必等到现在?而且朱岩颜真倒下了,对她也没什么好处。杀鸡取卵的道理,是个有脑子的成年人,都懂。而且,又不是演电影,哪儿来那么多私人恩怨。会背叛,绝不会因为那些虚的东西。 有句话不是说得好么,这世界上,没什么绝对的忠心,要看用来交换的东西,值不值得背叛而已。 朱岩颜思前想后,没得出什么实质性的结论,正在心烦,突然私人手机响了起来。她的公事和私事,向来分得很开。她的工作手机,一直是给陈美虞拿着,安排行程、约见编导和导演,都是助理的分内工作。而这只私人手机的通讯录,都是她的私人关系网。 所以当白芷打过来电话,问询全民女神有没有时间来参加‘粉红派对’的时候,朱岩颜也没觉得什么不对。 直到白芷说:“我知道你最近在忙那个全新筹备的美食娱乐节目,前期准备工作挺多,听说导演还给你加了个小姑娘做长期嘉宾?没时间也别勉强自己过来,想我的时候,记得跟我多聊聊现状。” 有时候,人的猜疑就像是一颗种子,你也不知道它是在何时掉落土地的,但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已经成为了苍天大树。 “粉红派对当天,替我把白芷接过来。有些事,我想亲自问问他。”朱岩颜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对旁边的助理抬了抬下巴。冷峻的表情,仿佛跟刚才的那一通电话里,说话黏腻腻,恋恋不舍的人,不是她本人一样。 第120章 莹姐 男公关的用处是什么?有钱的女士们,为什么愿意为他们或夸张或拙劣的演技,掏钱买单?恐怕没有人,能比朱岩颜更头脑冷静地清楚这一点。 她已年过三十,虽经过多年整容和不计成本的保养,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但她早已错过了一个女人,胶原蛋白最丰厚,笑容最甜腻的时候。 或许是心境影响心情,被冠以全民女神封号的她,周围并不缺男人,但她依旧倍感寂寞。 不是通俗意义上的寂寞难耐,她只是压力很大,身边却没有一个适合吐露烦恼的知心人。她的事业正在攀升期,容不得她停下来片刻休整学习。长年累月的情绪累计,让她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对待任何人和任何事,也越发没有耐心。她自己也有所察觉,终于在助理的劝说和陪同下,去看了心理医生。 检查的结果有点意料外,朱岩颜患上的,是不算特别严重的抑郁症。 现代人普遍对抑郁症的可怕性,没什么概念。实际上,抑郁症的初期,一定要好好重视和配合治疗,要是不管不顾,随之发展,是非常严重的事情。用精神上的癌症来形容这种病症,最适合不过。 朱岩颜正视并且重视她的病症,并不仅仅是出于她对医生的信任和对抑郁症的了解。她有一个认识了很多年的闺蜜。 那个闺蜜,是从她在KTV工作的时候,就认识的唯一能称得上朋友的人。因为闺蜜比她大两岁,她习惯称她为莹姐。 莹姐的奋斗史,跟朱岩颜如出一辙。也可以说,朱岩颜作为后来者,多少也有参考她这位莹姐的上位轨迹。 莹姐从KTV仙乐之国出来后,去了另外一家高档的会所,在那里做茶室的服务员。她与朱岩颜最大的不同,就是天生的美貌,加上年轻有活力,很得来往贵客的欢心。 有一次,茶室里来了四五位明显喝高了的客人。兴致最高的一位,已经醉的意识都是朦胧的,却偏偏不安分坐下休息喝茶醒酒,偏偏拽住了一位新来的小姑娘,动手动脚的。小姑娘不懂事,就挣扎推脱了几下,竟然惹怒了那位话都说不清的醉汉。 拳头挥过来的时候,那个小姑娘还明显地不知道怎么回事。 莹姐平日里很会做人,当然也没有胆子敢招惹会所里身份难辨的客人们。但这次,她自己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竟直接冲上去,替那个小姑娘挨了客人一拳,还快速地打发了旁边另一个被吓傻了,开始哭哭啼啼的姑娘。 莹姐忍着被客人打到的右肩,陪着笑,心里却在碎碎念,也不知道经理犯了什么病,招来的新人一个比着一个的没脑子。不会看人下菜就算了,竟然动不动就端着架子,还哭哭啼啼的,简直烦死人。拜托,你们到这里,就是来服务的。来都来了,还装什么清高,不知道这里面的男人,身边绝不缺女人,出来就是为了散心,纯找乐子的。你扭扭捏捏的,反而会引起他们的不满和其他情绪。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你越热情,他们就越冷淡。反之,你越冷淡,他们就越有兴致。 莹姐轰走了两名不懂事的新人,也算是当了一回烂好人。但没清醒的客人们,可不乐意了。这下,不止刚才那个带头闹事的不乐意了,还有两三个也跟着起哄。 莹姐一个个地道了歉,这些个客人还是不依不饶的。无奈下,莹姐只能请来了当班的经理。经理必然不会向着得罪客人的服务员,把她当着客人的面,骂了个狗血喷头。不仅扣了当月所有的奖金,甚至扬言,让她今天结束营业后,直接收拾东西走人。 莹姐低着头,把经理不管是说给客人听的,还是真打算这么办的话,全部应了。她倔强的脸庞,在白炽灯的照射下,更显莹白;紧紧咬住下唇的嘴角,微微颤抖,更显倔强;漂亮的眼睛,被挡在低下头,从耳后俏皮地跑出来的碎发后,即使看不清,也知道她肯定是强忍着,不让满眼框的泪珠,滑下脸颊。 众多的醉汉中,其实混入了一个特别清醒的。此时此刻,在吵闹不休的茶室里,静悄悄地盯着低眉顺眼,不吭一声的女性。 后来的进展,也不算意料外。莹姐被那位客人看上了,真的辞去了服务员的工作,住进了豪宅,过上了挥金如土的生活,身份却不是阔太太。 这个会所的可怕之处,不仅仅是因为,来的都是有钱人。有钱且有权的,才占大多数。 莹姐的聪明之处,不仅在于她的外貌和有点狭义的脾气。她很能屈能伸,更能忍。但是忍着忍着,五年的时光,就飞逝而过了。 她的生活仍在继续,她的爱人兼金主,也依旧对她很好,除了名分和家庭,他几乎能给的,都给了。但莹姐依旧觉得,心里总别别扭扭的。 她长期的睡不好,吃不下。周围任何的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将她从睡眠中惊醒。等她终于意识到,她的精神可能生了病的时候,她已经被确诊为深度抑郁症了。 莹姐从不是一个脆弱和敏感的弱女子,但是得病后,她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她变得喜怒无常,还总忘事。 她的爱人是个颇有学历的高材生,也知道这都是病闹的,并不怪她。虽然自己也有家室,但每天尽量多抽出时间来陪她。医生开的药,也一次不落的督促她吃掉。但莹姐的抑郁症,反而更严重了。 朱岩颜就是在莹姐的这种情况下,与她见了最后一面。 莹姐拉着她的手,就跟她们还年轻的时候,一起下了班,手挎着手,一起去吃街角的混沌时候一样。 莹姐说:“我知道这都是病闹的,但我总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甚至自己的想法和行动。好像总有个神秘力量,在阻止我思考、阻碍我回忆,甚至指挥我的身体,让我做想不开的糊涂事情……” 朱岩颜紧握着莹姐消瘦得皮包骨的细胳膊,那上面伤痕累累。有几道深的疤痕,歪歪扭扭地盘旋在她的手腕上,丑陋而刺眼。 “我知道他有家室,有妻儿,但我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努力扮演一个乖巧懂事的好情人。”莹姐边说着,边从眼角淌出了一滴泪。 “我真的不怪他。如果没有他,我可能还不知在世界上的哪个角落,在刷盘子端茶倒水。我没什么不满意的,就是心有不甘而已。我的身份,我的地位,对于他的家庭和前途,毫无用途。纵使是百年真爱,又能带来什么实惠?我明明心里很清楚,却依旧放不下……憋着憋着,忍着忍着,就招来了这个病症。”莹姐似乎是无法控制住激昂的情绪,被握住的手腕,一直在抖啊抖的,几乎要脱离朱岩颜的手掌。 “要是我能早点发现自己的心结,然后找个知心人,聊一聊,发泄发泄,就好了。”莹姐遗憾地说道。 之后不久,朱岩颜再次得到莹姐的消息,却是被邀请参加她的葬礼。 在与那个,她口中所说的,控制她思维和身体,强迫她走上绝路的神秘力量做的无数次斗争中,她输了一次,就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听操办她葬礼的爱人说,她是吞服了大量安眠药,自杀的。 第121章 知心人 朱岩颜忌惮这个病,并且有着很大的心理阴影。所以当医生诊断她患上了抑郁症,需要合理规划自己的情绪出口的时候,她是特别的重视。 吃药和定期约心理医生复查,倒是简单,但给自己的情绪找个合适的出口,可愁坏了朱岩颜。 她的酒肉朋友不少,那些人吃吃喝喝,聚在一起花钱和胡说八道可以,不麻烦的正经事儿,也还算能管点用。但要是说推心置腹地聊聊自己的心事和烦恼,朱岩颜可以保证,这群人里,随便挑一个出来,说点什么,不用第二天早上,估计半个圈子的人就全知道了。 朱岩颜很心烦,又有点不甘心:世界这么大,自己条件也不差,怎么连个知心人都找不到? 偶然的一次七夕单身狗聚会,饭局中她跟一位据说活得很潇洒很滋润,容光焕发保养得体的太太挨着坐。 她试探性地跟这位太太搭上了话,从怎么保养脸部颈部和淋巴排毒,一直聊到了个人情感问题。 “朱小姐人红事业旺,压力也不小吧?”潇洒太太咽了一口玻璃杯中,色泽妖艳的红酒,柔柔地说。 “是啊。说来也惭愧,除了事业,其他的简直是一团糟。工作结束,连个能说句知心话的人都没有。”朱岩颜也装模作样地端起一杯酒,罂粟般的红唇,在玻璃杯上留下了一层油腻的唇印。 “呵,知心人嘛,好找,喏。”潇洒太太在随身的高档挎包里掏了掏,终于用做着精致美甲的长指甲,夹出了一张边角磨砺厉害,显然频繁使用的黑色VIP会员卡。 “有空不如一起去乐呵乐呵,没准一不小心,就能遇到可心的知心人呢?”潇洒太太中指和食指夹着那张黑得彻底的卡片,抿唇而笑。 “好。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朱岩颜咬了咬牙,借着酒劲儿,大着胆子,也学别人潇洒一会。 “哈哈哈,好呀好呀。没想到朱小姐是个这么痛快人,真是相见恨晚。”潇洒小姐喝得也有点高,脸颊两侧,红得似火,脸上笑开了花,眼睛都眯成了一条小缝。 两人都喝了酒,不能开车。 朱岩颜正打算打电话叫助理来开车,却被潇洒太太拦住了。她笑吟吟地说:“这大七夕的,小姑娘小伙子们都在甜甜蜜蜜的过节,别扫人家的兴嘛。我直接打电话给‘乐园’,他们服务可周到了,一会儿就能派车来接。咱们等等就好。” 朱岩颜想了想,也是。就踏踏实实地跟潇洒太太回了座位,继续吃喝闲聊。约莫过了二十分钟,潇洒太太的手机响了起来。 “来了来了,咱们快下楼。”潇洒太太挽着朱岩颜的胳膊,催促道。 “别着急,小心点脚下。”朱岩颜面上带着笑,心里却冷静得很,想着这间会所的反应,可真快。 司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硬汉,带着白手套,会下车殷勤地为两位女士打开车门,等客人坐好,再返回驾驶座位开车。 朱岩颜和潇洒太太并排坐着,面色如常谈笑风生,心里却不踏实得很。 车子在七夕最热闹的傍晚时分,汇入了车流,开向了本市最繁华的地段。 ‘乐园’巨大的招牌向来显眼,尤其是傍晚时分,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路灯尚未逐个亮起,那硕大的招牌却开始通电,一排排五光十色耀眼的小灯泡,有规律地跳来跳去,像是在黑漆漆的夜里,亮起了一盏盏指引迷途之人的明灯。 门口负责放行和指挥泊车的小哥,一看是自己家的车,半点犹豫没有,直接面带职业微笑地点头放行。 “咱们去‘百草园’。”潇洒太太突然出声,不过她的话没有主语,朱岩颜也没明白,她到底是跟自己说的,还是跟司机说的。 潇洒小姐好像也想到了,连忙扭过头,补上了一句:“到了那里,找个知心人的机会,就多多了。” 紧跟着潇洒小姐的轻盈的步伐,朱岩颜第一次走进了那栋白墙红顶的建筑,走进了那个富丽堂皇的大厅,打开了那扇精心雕着蔷薇花蕾图案的浮夸大门,遇到了那个笑声爽朗,面容俊秀,洁白的衬衫上,满满都是午后阳光味道的男人。 那个男人从聚光灯下慢慢朝她走来,领结早已被拽开,衬衫没有塞在休闲款牛仔裤中,很随意地解开了前三课纽扣,露出了一角白得晃眼的肌肤。嘴角含笑,掌心摊开,在干燥温暖的大手中,乖乖地躺着一朵指甲盖大小的野玫瑰花。 “初次见面,我叫白芷。见面礼比较寒酸,还请笑纳。”男人形状好看的嘴唇,微微翘起,好听的男低音,像立体音响般,冲破耳膜,直接到达了朱岩颜的心里。 朱岩颜认识那朵不起眼的小玫瑰。是日本三重县,一位育种家培育出的最新品种,号称世界最迷你的玫瑰,美名其曰‘粉红珍珠’。市场价格不菲,最重要的是,供不应求,属于有钱也不一定能见到的高档抢手货。 朱岩颜目不转睛地紧盯着男人色泽健康,微微闪着荧光的嘴唇,右手不由自主地伸了出去,从他摊开的掌心里,拾起了那朵格外娇小的玫瑰。 她的身份和地位在那里放着,讨好她的异性数量不见得很多,但质量向来不会太差。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花花公子,讨好小姑娘的手段,不计其数,甚至发挥起来,从不带重样的。但从未有一人,仅凭着一颦一笑,就彻底将她打动的。 而白芷,仅仅刚登场,就成功了。 朱岩颜双手合十放于胸前,里面握着的,是那朵娇艳绽放的粉红珍珠玫瑰。 她的心砰砰直跳,有个声音悄悄响起。朱岩颜听到自己的心说道: “恩,就是你了,知心人。” 第122章 玫瑰信封 拓麻跟红衣萝莉依旧并排坐在车最后一排的真皮后座上。 身旁有这么一个开挂神兽在场,就算他不想知道朱岩颜、白芷外加莹姐的往事,也无力反抗。 那道连接着多个知情人梦境的锁链,宛若信息流般,直奔他脑门,让无数个场景和印象深刻的画面,以放电影的形式,在拓麻的脑中一个接一个的回放,使得他头痛欲裂,活脱脱一个被硬逼迫着短时间内,消化大量线索和调取无数监控视频的苦逼侦探。 “我大概明白了,朱岩颜在莹姐因为抑郁症而自杀的阴影之下,生怕自己也步她的后尘,才在机缘巧合之下,经过潇洒太太的介绍,在‘乐园’中与白芷相识。而且依她对白芷的爱慕程度,很有可能……不,是一定会,为了减缓压力,排解情绪,对男神说了什么,原本是绝不能对外人说的隐秘。”拓麻翘着二郎腿,托着腮,腾出另一只手再不停地按着自己一侧的太阳穴。 “说就说了,按照白芷的性格,为了继续在这一行混下去,他肯定不会对外人透露一句的。但偏偏他这个人爱财,也并不遮遮掩掩的……朱岩颜的线人刚提醒了她,有人高价卖了她的黑料,她身边肯定有内鬼,他的电话就好巧不巧地打了过来。男神为了表示对她的关心,还特地说,知道她最近很忙,是为了那个美食娱乐节目……这不是在往朱岩颜的伤口上撒盐么?这就叫做,马屁拍在马腿上吧。”红衣萝莉半是感慨,半是幸灾乐祸,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担心男神多一点,还是看他热闹的成分,更多。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朱岩颜没有直接质问他,而是在粉红派对的当天,派助理来接他。哦,对了,你不说我都忘了这茬了。这个助理陈美虞也是个狠角色啊,不缺钱花,却急需一笔和家族毫无关系,来源不明的钱去赎姑姑烂赌成瘾,不争气的儿子。还不能让自己家里知道,还真是纠结。”拓麻瞥了一眼坐在驾驶员位置,正在专心致志开车,表情冷淡,妆容精致,衣着考究的年轻女孩的侧脸,轻轻叹了口气。 红衣萝莉戴着面具的脸晃了晃,算是认可了拓麻的发言。 随着前方路况的好转,车速逐渐提升了起来。 车上一行人,也各怀心思,一时间,竟难得地彻底安静下来。 朱岩颜的豪华别墅,是建在富人集中,人迹罕至,环境优美的郊外。轿车攀爬了几个坡,才开到了小区的入口。 保安亭有自动拦截和拍照车牌号的功能,再加上保安本人,也认车和认脸。陈美虞落下了半扇车窗,保安见是熟人,也不用驾驶员下车登记和与业主即时通话等繁琐步骤了,直接顺利放行。 车子一直开到了朱岩颜的独栋小楼的门口。陈美虞客客气气地请副驾驶上,昏昏欲睡的白芷先一步下车,自己等停好车,再去跟朱岩颜打个招呼。 白芷来这里多次,早就习惯了这个助理的办事风格。也没再多说,直接解了安全带,爽快地下车,掏出了别墅的门禁钥匙,半点不客气地先一步进去了。 陈美虞在车上望着白芷潇洒进门的背影,微不可查地苦笑了一下。 作为跟随在朱岩颜身边多年的助理,都不曾获得过,可随意进门的殊荣,也不怪工作室的人,都曾埋怨过,朱小姐亲疏不分。 她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驾车离开了独栋别墅,把车开往了业主们的专属露天停车地。 拓麻和萝莉,因为梦境主体的当前限制,只能跟着梦的主人,助理陈美虞一起行动。看她停车入位,看她熄了火,下了车,拿着手机和手包,拔了车钥匙,用电子锁锁好车,向着别墅群走去。 她走了不到十步,停下脚步,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摇了摇嘴唇,狠了狠心,原路返回,绕着车子徘徊了小半圈,终于掏出车钥匙,按下按钮,打开了后备箱。 后备箱里的东西不多,只有一个整齐叠好放置一边的车罩,一箱打开的伊云矿泉水,以及一个黑色的电脑包。 陈美虞伸长胳膊,从后备箱的最里侧,掏出了电脑包,从包的内侧暗袋里,拽出了一个浅棕色的牛皮纸袋。 她打开了袋子,拿出了一叠厚厚的A4纸。 拓麻仗着对方看不见自己,大着胆子直接伸着脖子,去看纸上写的小字。 “嚯,这姑娘的胆子真够大的,不仅敢私下调查朱岩颜,把她的黑料卖给杂志社。还敢打印一份,放在电脑包里,随身携带。我一开始,还真是小看了她。难为她长了一副这么老实巴交的正义脸,却私底下干出这么吃里扒外的缺德事儿。” 红衣萝莉听着拓麻的絮絮叨叨,除了有点烦,也没其他的情绪。她见陈美虞确认了文件夹里的东西,却没将文件放回牛皮纸袋,正在纳闷,就见陈美虞,又从电脑包暗袋的里侧,又掏出来一个新的纸袋。 这个纸袋是白色的,封口的位置,还别有情调的印着一朵火红的玫瑰花。 拓麻没见过这种设计的纸袋子,低头与小萝莉叽叽歪歪地议论个不停。 “没听说爆老板的黑料,还要换纸袋子的。难道这个袋子,有什么特别之处么?”拓麻瞅了瞅那个袋子,又低头看向矮他几个头的萝莉道。 “那个袋子是‘乐园’专用的。明白啦?”萝莉不耐烦地解释道。 “那这个助理换这个袋子干嘛使?”拓麻锲而不舍地追到问道。还没等来萝莉的回答,陈美虞就拿着封口画着娇嫩玫瑰的袋子,收好电脑包,关好后备箱,转身走了。 拓麻也没空再跟萝莉继续讨论那个纸袋子的用途,赶紧追着助理的脚后跟,一路小跑着,来到了刚才白芷下车的那栋别墅前。 陈美虞没别墅大门的门禁钥匙,只得按了门铃后,在门口前生站着等人开门。 不一会儿,大门应声而开了,从里面出来个背着挎包,穿着花衬衫,满头羊毛卷的中年大婶。陈美虞认识,这是朱小姐家里雇佣的做饭和收拾家务的马阿姨。 正要出门的马阿姨,与等人开门的陈美虞,刚好在门口打了个照面。陈美虞客套地跟马阿姨寒暄了几句,问阿姨这个时间出去,是不是要去买菜。 马阿姨心情不错,耐心解释道,是朱小姐今天家里来了贵客,不用我招呼了,就放我一天带薪假期。我这是放假回家,等朱小姐的通知,过几天再过来。 陈美虞亦满脸笑容地与马阿姨道别,关上大门,门口换了拖鞋,拿着自己的挎包和那个白信封,穿过复试loft结构,单独占用一整个一层的会客厅,沿着旋转式的楼梯,去往地处二层,朱小姐在家办公的专属办公室。 第123章 被甩锅的男神 陈美虞大多数的工作时间,都需要开车,所以一直习惯穿没有跟、不滑、鞋底平缓的鞋子。换了室内拖鞋后,脚步虽变得沉重,却更加落地无声。她行走在二楼走廊,通往朱小姐办公室的柔软地摊上,连唯一的拖鞋与地板的摩擦声,也被吸收殆尽。 她不慌不忙地停留在办公室前,厚重的门扉之后。将自己的私人物品:手机、手包,放置在门口附近,用来让来宾稍作休息用的浅灰色,极简风格的真皮座椅上。然后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对着走廊上贴满的,反光效果极好的金属装饰墙壁,确认了一下自己的妆容和表情,然后抚平因为持续被她紧握,表面微微出现褶皱的蔷薇封口信封。 眼尖如拓麻,他和小萝莉,是以完全旁观者的身份,一直跟在陈美虞身后上来的。面对这个让人摸不透行为轨迹的助理,拓麻从一开始绞尽脑汁的猜测,到现在彻底淡定地只看不多问状态,也是因为实在猜不透这个看起来脑子很好使的女人,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 “你发现了吧,那个信封的封口,有点问题。”红衣萝莉沉寂了很久,终于有点受不了这烦闷压抑的气氛,缓缓开口道。 “恩,我也发现了。那个玫瑰图案的信封口,有点古怪。一般来说,为了防止厚度较大、文件页数较多的文件,轻易掉出来,一般不都会在封口处,别上一个曲别针或者直接用订书钉固定住么?但陈美虞拿着的这个大信封的封口……连折叠的痕迹都没有,这样很容易掉出来耶。亏得她还是资深助理呢,一点都不专业。”拓麻说的很随意,也没有发现自己胡诌的发言,刚好才是问题的关键。 陈美虞并没有在朱岩颜办公室的门口停留太久。她很心细地站在门口,静静地听着屋子里面的动静。 里面轻微地传出一男一女,嗡嗡地对话声。厚重门扉的隔音效果很好,里面说话人的声音并不小,但趴在门口,却仅能听出里面有人说话,完全听不出到底在说些什么。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是两人一言不合,发生了什么激烈的争执。因为离得太近,拓麻能很清晰地感受到,陈美虞的心跳在以一个不正常的速度,砰砰砰地剧烈跳动着。那种幅度,简直像是非洲大草原中,忍住饥寒交迫,隐藏在灌木丛中,屏息以待的狮子。而此时此刻,终于窥得时机,准备发动致命一击前,心脏发出剧烈难控的鼓动声。 陈美虞猛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吐出。她活动了下略有些僵硬的表情,让面部表情保持在一个放松的自然状态之下,一手拿着大信封,保持着信封口在上的状态,另一只手,十分有技巧地敲了敲那扇黑黝黝的门。 “当当当。”不合时宜的敲门声突兀地在室内响起,正打断了朱岩颜跟白芷面红耳赤的争执声。 朱岩颜相当沉得住气,回身坐回了自己办公桌前的真皮沙发,低头理了理头发。再抬头时,已换上了一幅与往日一般,和蔼可亲却公事公办的面孔。 “请进。”朱岩颜柔美的嗓音极具穿透力,在门口处等待多时的助理陈美虞应声推门而入。 陈美虞落落大方地走了进去,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奔朱岩颜的办公桌。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冲朱岩颜的方向笑了笑,抬眼望向了坐在门口附近,会客沙发上,一言不发的白芷。 “白先生,不好意思打扰了,您把东西落在了副驾上。我怕您有用,就自作主张,帮您送过来了。”陈美虞说完,也不等白芷开口,就非常礼貌地把封口画着玫瑰的信封,直接放到了沙发前的茶几之上。又直起腰转过身,冲着朱岩颜的方向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就毕恭毕敬的原路返回,轻轻把门关上,捡起放置在门口座椅上的私人物品,轻手轻脚地下楼了。 她屏住喘息,安静又快速地走下楼,穿过客厅,到达大门口。换下拖鞋,穿上自己合脚跟脚的鞋子,她急不可耐地从大门闯了出去,站到了阳光充沛,空气流通的独栋别墅大门口。 午后的阳光依旧耀眼,陈美虞从屋里出来,站到了门口大口喘气。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就被冷汗浸透了,黏在身上,别扭的要命。 但最紧张,最害怕的时刻已经过了。现在反而是紧张过度后的疲惫期,四肢更显软弱无力。 陈美虞溜达着去往停车场。这次她没有开公司的车,而是从手包里掏出另一把车钥匙,用电子锁打开了自己的私家车。 坐进了自己熟悉的空间,她才彻底冷静下来。 她知道,今天自己贸然的行动很冒险,栽赃陷害的手段也并不高明。但信奉冒险主义的她,觉得今天是一个不可错失的大好机会。 陈美虞原本并不担心自己爆料的消息,被各大媒体蜂拥传阅转载。虽说干的是吃里扒外的事儿,但这些本来就是存在过的不争事实,摸着良心说话,她根本问心无愧,毫无畏惧。 但这件原本会轰动一时的大丑闻,竟然一点音讯都没有外泄,就这样硬生生地被压制下来了。陈美虞直到发现朱岩颜开始明里暗里调查公司的内鬼,才彻底慌了神。 她不畏惧世俗压力,却忌惮朱岩颜深不可测的人脉和不寒而栗的手段。以她往昔的那种,做事不管不顾,丝毫不念旧情的狠辣方式,她真的担心,事情暴露后,她会被人塞入车里,缠上重物,石沉大海。 坐以待毙向来不是陈美虞的做事风格。如今已走到了这一步,前面是深渊,后面是无底洞,不挣扎反抗,就注定死无葬身之地。 不如狠下心,赌一把运气。说不准,幸运之神能恰好降临在指尖,能借着这个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男人,甩锅成功,完美翻身呢? 当然,她也做好了甩锅失败后,最坏的打算。 陈美虞坐在自己的车上,慢悠悠地点燃了一根细细的女士香烟。薄荷的味道从半开的车窗中飘洒而去,但车内残留的烟味,依旧让并排坐于后座上的透明二人组中,鼻子不是很好的那位,连着打了四五个喷嚏。 “这小妞是打算,事情败露,就直接开车潜逃么?”拓麻接过了旁边萝莉百般嫌弃后,不情不愿递上来的一张面巾纸,使劲地搓了搓鼻涕。 “大概是吧,估计事前,护照机票什么的,早就弄好了。她家本来就不缺钱,出个国避避风头,有机会再改头换面回来,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难。要是朱岩颜的丑闻爆发,后台真的倒了,陈美虞横竖也不吃亏。就算朱岩颜运气上佳,丑闻一时半会儿泄漏不了,从那个玫瑰信封被送进那个屋子开始,这件事也不再是藏着窝着的秘密。比起不知道去哪儿找的前助理,优先处理那个男公关,才是她的优先选项吧?这么看来,这个小姑娘,还真是个人物啊。”红衣萝莉软糯的嗓音,伴随着拓麻使劲搓鼻子的背景音,竟意外很和谐有爱。 第124章 番外二:碧玉莲花(1) 最近拓麻的运气很背。如果只是一般意义上的偶尔倒霉,他一个半点娘气也无的大老爷们,顶多掏一掏耳朵,叹口气,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但最近他遭遇的,显然已经不是倒霉这么简单的形容词了。先是跟王行云一起逛商场,帮跟他一个单位的,关系还算不错的小姑娘,选一件差不多的生日礼物。 还未到达女性礼品所在的楼层,两人所乘坐的商场观光直梯,就毫无预兆的发生故障了。刺耳的警铃响个不停,红色的紧急制动按钮,也一闪一闪的,差点把挨着控制板最近的拓麻闪瞎。 好不容易商场来了人,把发生故障的电梯从外面打开,放出被关在里面的一行人。好巧不巧,在拓麻走出来的时候,原本好端端的电梯门,突然自动关上门了。 走在拓麻前面半步的王行云,眼疾手快地迅速转身,狠拉了一把,眼瞅着就要被电梯门夹住脑袋的拓麻。 拓麻被王行云手臂的力量一带,瞬间失去了平衡,一头栽到了王行云怀里。人倒是有惊无险,既没伤到要害,也没破相。可王行云紧急情况下,不管不顾的一拉,让常年家里蹲,完全不知适量运动为何物的拓麻,直接脚下一歪,在光滑的地面上一滑,啪唧一下崴了脚。 没办成正事儿,反而背着一个累赘返回停车场的王员外,别提有多郁闷了。然而更郁闷的还有脚腕子肿的跟刚出锅的猪蹄一样圆润光滑的拓麻。 最坑爹的,是昨天夜里,他刚耐不住唯一的女性友人,曾经的大客户,现在有钱有权有人脉,最不能得罪的,叶蓉大小姐的软磨硬泡,答应了本周末要陪她一起去参加一个屌爆天的公益长跑活动。 活动主办方为了吸睛,外加多为该公益项目筹款,竟然提出让所有参与者,不论男女老少,全部半裸。男性参与者直接光膀子上阵,用无毒的人体彩绘,巧妙地覆盖裸露的上半身,避免一群大老爷们全部光着膀子在街头挥洒汗水奔跑的画面太过辣眼睛,直接把投资人吓跑。 女性则上半身统一穿一件小巧的肉色运动内衣,当作绘制人体彩绘的打底衫。在避免了走光的同时,也能彰显主办方对于女性的尊重和邀请更多年轻女性参与到活动中的诚意。 有着黑道家族背景的在读大学生叶蓉,凭借出色的外貌,和近期不断飙升的智商和情商,并不缺乏追求者。她自从委托拓麻与王行云成功解梦后,不仅身体和精神状态,迅速调整至最佳状态,连对于以往万般嫌弃,生怕周围人发现的家族生意和势力,都显得格外热忱。 或许,经过上次的经历,她已经想通。出身这种东西,跟父母一样,并不能自主选择。既然已经拥有,并且从出生以来,一直享受着它所带来的种种好处,又怎么能一边利用它的好,一边嫌弃它的坏呢。 叶蓉是彻底想开了,连带着对之前怨念颇多,在治疗过程中,直接撕裂她的伤口,还在上面撒酱油的庸医拓麻,都看起来顺眼了许多。 再加上他们两个人,都属于除了正事儿,基本上完全不会出门的家里蹲类型。有一段时间内,社交软件上某爆款游戏的排名,在他们两个之间,发生了极其激烈的排名竞争。这两个货,谁都不服谁,于是展开了为期一周,不眠不休的拼死决斗。谁想到,本月最后一天的排名,却被一个平日里默默无闻,月末突然爆发的挂逼,占尽了风头。 两个生死仇敌,瞬间达成了无声的和解,直接招呼了各自的小弟和网友,杀上游戏开黑,把那个不守规矩的小同志,直接杀得一晚上就掉了四五十的排名。 杀过挂逼之后,叶蓉是气也消了,人也爽歪歪了,再看拓麻,那真是顺眼得无以复加。叶大小姐一高兴,当场拍了下大腿,直接给拓麻留了一条语音消息。 拓麻彻夜通宵,再加上睡眠质量向来不佳,直到第二天下午三点半才醒来,发现了那条消息。他也没多想,还以为又是叶大小姐,来对自己的战绩评头论足呢。他一边刷牙一边点开了语音自动播放。 “小伙砸昨天干得好。看到那个挂逼被打得,排名跌得连自己妈都不认识了,简直不能再爽。看在咱们也算知晓彼此最深秘密的人,性格又这么合得来,以后就是彼此的大兄弟了!以后再想要查什么消息源,直接找我就好。自己人,好说好说。” 拓麻刚要吐出去的漱口水,差点惊讶得直接咽下去。 前半句说的那些,他压根就不感兴趣的东西,直接就被他的脑子过滤效应了。但后半句,简直是让他莫名其妙加喜出望外。 大兄弟就大兄弟,自己人就自己人。只要办事的时候,大小姐能行个方便,让他们事半功倍,别说什么大兄弟了,叫他男闺蜜他都忍住倒胃的冲动,直接敢答应! 这次不知叶蓉小姐发了什么疯,非要拉着拓麻一起去参加那个半裸人体彩绘马拉松。为了日后求人办事方便,拓麻在鞋架子前的全身镜里,照了照自己白斩鸡似的身材,和长时间不见太阳光,而变得洁白无瑕的上半身,硬是咬牙答应了。 却在周五的下班后,陪王行云买礼物的时候,在商场的电梯前,崴了脚。 从医院拍过片子、上过药、缠上绷带,回到家后,已经过了晚上九点。 约好的马拉松比赛就在明天上午7点,现在才说自己崴了脚,参加不了,会不会太假太虚伪?拓麻纠结了几乎一晚上,还拐着脚请教了一下为人处事虽然也不怎么地,却比他这个职业家里蹲强多了的王行云。 王行云捏着客厅电视的遥控板,也托着下巴思前想后了老半天,也没主意。就大夜里的,拨打了他单位里,那个关系还算不错,号称绝不在第二天的日出到来前睡觉,熬夜女王的电话。 对方接电话的速度非常快,声音也非常清醒,果然还没准备入睡,没有愧对她传遍单位东南西北,各个方向的熬夜名声。 “你的意思是,早就约好了的活动,明天就要开始了,现在还没说不想去?”熬夜女王的声线特别尖,即便是好好说话,也会出现,她是在质问你罪行的错觉。 “可是,我这位朋友的脚,真的肿得无法行走了。”王行云撇了一样在旁边焦急等待,忍不住直咽唾沫的没出息室友,无比淡定的说。 “我们才不管他伤不伤,残没残呢。死没死啊?要是没死,答应老娘的事儿,天塌下来也要顶住压力,给我继续办!”熬夜女王像是想起了哪次满心期待,却被放鸽子的惨痛往事,声音越发高昂,情绪越发激动起来。 “我知道了。感谢你的友情援助。就这样。”王行云显然不想在大夜里,倾听她的往事诉说。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就立刻挂断了电话,丝毫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知道了吧?明天打算怎么办?”王行云了挂了电话,就看到拓麻抱着那只依旧肿胀,还不能正常活动的伤脚,在沙发角静坐发呆。 听到王行云在跟他说话,拓麻晃了晃神,沮丧道:“还能怎么办?为了日后的生意能畅通无阻,只能硬伤上了!” 第二天,清晨7点,叶蓉一身晨跑装备出现在约定地点时,差点被拐着一只脚,被王行云小心翼翼从副驾驶上搬运下车拓麻的造型笑死。 第125章 番外二:碧玉莲花(2) 只见拓麻一身明显大两号的运动装,一只脚好端端地穿着运动鞋,另一只脚被白晃晃的纱布,足足缠了有二十多圈。被包扎成一个白球的那只脚,因为太过庞大,无法塞进同一双鞋,就被塞进了一只深蓝色的大码男士拖鞋。 虽然看着严重,脚肿得也很厉害,但并没有伤到骨头,预计不出十天半个月,就会痊愈,所以平时出门机会甚少的拓麻,并没有为自己配备协助走路的拐杖。 就连现在这一身看起来还算敬业的运动服,还是临出门前,刚晨跑回来的王行云,实在看不过去拓麻穿着破洞牛仔裤和体恤衫,一瘸一拐就要抓起手机前来赴约的外行样子,临时借给了他一套自己的衣服,才勉强把拓麻弄成现在这个样子来见人的。 更为夸张的是,这个腿脚不利索的病号,竟然真的绞尽脑汁,打算这样把马拉松跑完。只见他自信心满满地,嚯地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一个半新不旧的滑板,放到地上,把那只活动不便的脚,轻轻往滑板上一放,感慨道:“天无绝人之路,今天,这就是爷的坐骑。” 叶蓉简直大开眼界。在她的惊叹声中,周围三两个聚在一起,凑成一个个小团体,一起等待活动开始的参赛群众,就都知道了有个奇葩的参赛者,竟然要踩着滑板参加比赛。 “你这样肯定不成的。”王行云背靠着他那辆骚包至极的胭脂色奥迪,瞥了一眼周围指指点点的围观群众,开口道。 “那怎么办?赛程有10公里呢。我脚好的时候,都不见得能跑下来。你这是逼迫我,从头到尾跳着跑完,还是从头到尾爬到终点?”拓麻苦着一张脸,视线一直停留在脚底踩着的滑板上,叹气道。 叶蓉隔了这么半天,已经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于是又好气又好笑道:“你都这样了,还跑个屁。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胁迫你了。得了得了,你一边看着就好。” 拓麻来都来了,断然没有因为叶大小姐一句话就放弃的道理。 但等到主办方的负责人陆续到场,参加马拉松的群众开始排队按照主办方的要求,由专业人员绘制无毒人体彩绘的时候,拓麻才发现,这场一开始并没有得到他足够重视的比赛,真的很重量级。 优胜者共10名,不仅能平分三十万人民币的现金奖励,更能获得前往埃及开罗大学参观的特定名额。 奖金的吸引力有限,毕竟这个时代,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叶蓉作为有钱人中的一员,这么积极地参加自己并不擅长的马拉松比赛,定有缘由。 看到奖励是大学的参观名额,拓麻就恍然大悟了,直叹怪不得。 原来叶蓉前一段时间,迷上了一款以古代埃及为背景的人物攻略型游戏。她所钟爱的人物,是个游戏前期,无法开始攻略的隐藏人物。 当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其他的小伙子们攻略完,终于达成所有成就,解锁隐藏人物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她一直心心念念的,所有事件的背后操盘手,竟然是个身患家族遗传绝症的年轻法老。 爱屋及乌,从隐藏人物的身份,直接蔓延到富饶的尼罗河畔,建造成迷的金字塔,嘴角饱含神秘笑意的狮身人面像,以及故事传说颇多的帝王谷。关于埃及所有的一切,都极大地激发了叶蓉的好奇心。 叶蓉家大业大,出趟国跟出趟门一样容易。因为目的地的特殊性,为了安全,她不得不选择跟团出游。这一趟下来,也确实收获不少。 光是寄回国的埃及特产纸莎草书,就足足有三箱,更不用说那些各式各样,观光点售卖的微型景观塑像了。其他的参观地点都好说,跟着旅游团就能搞定。唯独帝王谷,作为当地政府重点保护的文化遗迹,每天都要限定前来参观的人流。能不能排得上号,顺利进去,全靠领队的运气。 很不幸,在叶蓉跟团去的这几次埃及之行,领队的运气都不怎么样。所以只有帝王谷,迟迟没有进去。亦没有得到,能一睹前朝王族沉睡之地的机会。 叶蓉并不甘心,一直在通过自家老爹和其他各种渠道,找寻能再次前往埃及,且有更大的可能性,进入非开放区,一睹古埃及原貌的途径。这次马拉松比赛,就是她极为看好的最佳捷径。 “你想去开罗大学参观,自己去跑不就得了,干嘛非要叫上我?”拓麻拐着一只脚,无比纳闷道。 “因为一个人都不认识,穿成那个样子跑10公里,特别傻缺。”叶蓉撇嘴道。 “这是什么逻辑?难道两个认识的人,穿成那个样子,肩并肩地跑10公里,就不傻缺了么?”拓麻简直被她的逻辑感动哭了,连脚疼都忘在脑后了。 “叶小姐,你的目标,是那个前十的参观资格么?不是我特地打击你,这种比赛,外行人想进前二十,都是非常困难的。”王行云盯着人潮涌动的签到台,无比诚恳地提醒道。 “我也知道,这并不容易。不过,只能冒险试一试了。真没有更好的其他机会了。”叶蓉颇为无奈道。 王行云有点不太自然地抿了抿唇,继续道:“你要真这么想去开罗大学参观,不如……由我替代有腿伤的拓麻,前去比赛。若成绩真的挤进了前十,奖金归我们,参观名额你拿去,如何?” 叶蓉几乎想马上点头,却犹豫道:“这对你们,一点好处都没有。我爸常跟我说,欠别人人情,比欠别人钱,还要麻烦。” “那你约我来一起跑,就不怕欠人情?”拓麻忍不住插嘴道。 叶蓉当场翻了个白眼,哼道:“你就是来陪榜的,这算不得什么人情。而且你这个家里蹲,浪费在游戏上的时间多了去了,不差这一分半秒的。你跟王先生可不一样,人家跑一跑,就直接奔着冠军去的,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分母。啊,难道你还对自己有过幻想,能跑一跑就拿得到名次?醒醒吧少年,那种情景如果很不幸地真实发生,我100%确认是你在做梦。” 第126章 番外二:碧玉莲花(3) 拓麻简直被叶蓉这毫不见外的分母言论,给彻底打击到了,原本听王行云要替他跑,虽然面上有点过不去,但心里可是100个乐意和支持啊。 要知道,王行云自从戒烟后,已经彻底从一个稍微有点爱好的男人,变成了一个除了晨跑,对其他事物完全没有兴致的行尸走肉。 连自己这个死宅家里蹲,都有点看不过去他太过健康养生的老大爷似的生活方式和节奏了。 王行云工作日的一天,基本上是严格按照这个时间表执行的: 清晨6点起床,洗漱换衣服做伸展运动一共15分钟。6点20换鞋准时出门。跑一小时的部,7点20拎着买好的早点回来。到家后,先冲澡,7点半左右就能从浴室出来,边休息边吃早餐,然后换通勤装,7点50到8点准时出门。 王行云的单位不算远,但也不算太近。他9点上班,一般8点出门,即使遇到周一或周五的早高峰期,一个小时也能磨蹭到了。 业务并不繁忙的周期,他是准点5点半就从单位驱车回家的。在路上等红灯或堵车的间隙,他会打电话给拓麻,询问他想吃什么。 拓麻作为常年不去上班,靠一单吃一个月的坚定米虫一组,是从不会下厨做饭的。他家的厨房,在王行云住进来之前,就干净得没有一丝油烟的痕迹,仅有些长时间不用,落在上面薄薄一层的尘土。 王行云住进来之后,因为对于室内卫生的严格把控,厨房连那唯一的一层尘土,也消失不见了,整体厨房更是干净得可以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耀眼的白光。 两个不开火男人的晚餐日常,就变成了天天外食。一个反馈想吃什么,一个决定去哪里吃。然后吃饭的时候,一个只负责吃,另一个负责吃和结账。 吃过晚饭,王行云会在适当的休息后,就去洗澡。洗完澡,等头发也自然风干了,就会在客厅,抱着电纸书,坐在拓麻旁边或者附近,与唯一的室友,边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边看自己的书。 拓麻虽然一本正经,心无旁骛地抱着手机,操作着人物四处奔跑释放大招,心里却好奇的很。他特别想知道,从小到大,都被颜狗们奉为尊神的王员外,私底下,到底会看写什么样的书? 看他平常为了节省空间和方便携带,都不买实体书,只在电子书城定期充值,用来购买最新的电纸书。平时他的电纸书,都是随身携带,放在他出勤用的极简风格男士单肩背包里,没有机会让他偷窥下。 现在,在灯火通明的客厅里,王行云正安安静静地坐在他的旁边。 恩,这绝对是个好机会。 拓麻若无其事地去了个厕所。回来的时候,他很心机地一屁股坐在紧挨着王员外的旁边位置。还美名其曰,坐得近,更方便聊天。 王行云正在专心看书,听到动静,也仅仅抬头瞥了一眼嬉皮笑脸的拓麻,并没说什么或者有什么不乐意的表示。拓麻更加得寸进尺,趁着王行云看完了一页,正要翻页的瞬间,直接把脑袋伸过去,用后脑勺挡住了王员外的视线,自己突击般地去瞅他看的这一页书的内容。 不看还好,一看,真把拓麻给惊悚到了。 尼玛,王员外,看的书,竟然全TM是英文!还是没中文标注的那种。 他原本还异想天开地想抓到王员外一表正经地看小黄书的镜头呢,甚至连奚落他的说辞,都想好了。 这一突然袭击,竟然意料外的全无收获。 拓麻心中,失望是有,但更多的是怜悯。想想王员外从小时候开始,就不爱与周围人扎堆,能算得上朋友的人,数来数去,也就他自己。长大后,王员外虽然能正常的投入到工作中去,身边却依旧没什么朋友。 当然,拓麻也完全没资格说别人,他自己成天家里蹲,连班都嫌麻烦不去上,还不如起码有着正常工作社交关系网的王行云。但是,他就是觉得,没什么特别爱好,更没什么合得来朋友的王行云,除了常被自己拉去梦中做点特殊业务,出点蛮力,贡献点智商外外,生活真是无聊到透顶。 好不容易,阴错阳差地因为自己受伤,而能让王员外加入到,他所喜欢运动项目的比赛中,因为叶蓉大小姐的几句讽刺,和自己的一点小心思,就错过了。拓麻无论如何,也不能这么干。 拓麻这么一琢磨,也就想通了。不再纠结于自己的参与,是不是分母,或者王行云的参与,会不会抢了自己的风头之类的思考中。 他使劲儿地垫着一只脚,拍了拍王行云的肩膀,鼓励道:“王员外,我下个月的伙食费,可就靠你来赢回来了!” 叶蓉见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忍不住开口讽刺道:“人家都说,小白脸是靠出卖色相,赢取生存机会的,这本身也算自食其力,碍不到别人的事,没必要承受社会抨击。可是,你的色相虽然不差,但远不到能出卖的那个级别,凭什么要别人帮你赚伙食费,还要大周末的车接车送的来伺候你出行啊?” 拓麻挪了挪那只不方便行动的伤脚,自豪地边拍自己的胸脯,边一把搂住王行云的一边胳膊,冲着叶蓉挤眉弄眼道:“王员外愿意接我送我,愿意跟我住在一块儿,愿意请我吃饭,给我花钱。吃你家饭了?花你家钱了?睡你家爷们了?你管得着么?” 叶蓉被他一句话噎得只捯气儿,刚要开口怂回去,就被王行云一声低沉得,仿佛是从喉咙深处发出的笑声,给打断了。 王行云抬手胡撸了一把拓麻因疏于打理,而满脑袋迎风摇曳,四处乱飞的头发,责备道:“跟叶小姐多熟,人家也是个大姑娘。说话要客气点。” 拓麻挡开他的手,瘪了瘪嘴,不情不愿道:“知道了,知道了。是她先向我开炮的。” 叶蓉此刻倒是没什么心思继续跟拓麻斗嘴了。她最为女性,敏感的直觉,好像从刚才的对话中,嗅到了一丝JQ的味道。 她试探性地问道:“王先生……听拓麻刚才说的,你们是……住在一起?吃饭在一起,也……睡在一起?” “我们是住在一起,但是,是各住各的房间。叶小姐的问法,容易发生歧义。”王行云一本正经,中规中矩地回道。 第127章 特别番外:中元节火锅聚餐 中元节的当天,路上画小圈,烧纸的人民群众很多。 王行云家里是做烧香生意的,鬼节烧纸的多,拜神的就少。生意冷清,他爹妈担心 收入不抵房租,整日愁云满面的。看到该吃吃,该喝喝,不帮忙也不添乱的王行云 ,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要不以后没什么事,你就长期住在你朋友家,别回来了好么?”王妈说。 “恩?好吧”王行云一口答应了。 拓麻回笼觉刚醒来,就看到王行云坐在自家的客厅,在无聊的翻旧报纸。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要回家看看么?”拓麻纳闷。 “我妈说让我没事别回来”王行云回道。 “你干什么招人嫌的事了?”拓麻追问。 “我什么都没干。”王行云坦言。 “你回去什么都没干,那你回去干嘛去了?”拓麻被逗笑了。 “回去看看。”王行云翻了一页报纸,认真说道。 拓麻被这冰山脸的言论逗笑了。 “算了算了,回来了也好,吃什么?都这个时候了,叫外卖也晚了,要很久才能到了。” “那吃火锅吧,我下楼去附近超市买菜”王行云建议道。 “成吧,顺便买点调料和香菜” “好。” 拓麻见王行云下楼了,赶紧从厨房拿了电磁炉和玻璃锅,放入热水,插好电,等着买菜的回来。 “砰砰砰”有人敲门。 “王员外没带钥匙?”拓麻纳闷。 打开门,却是两位不速之客。 “你们两个小鬼,干嘛来了?又来蹭饭,告诉你们,没门!”拓麻一看到钱欣然和林枫,就心理来气。 寒暑假不用说,闲得无聊的两个熊孩子,肯定要跑来报道。现在竟然放学后的时间也不放过。 “我要告诉你们家长和班主任!”拓麻威胁道。 “又不是白吃你家米,你家菜。我这不是,带东西了么?”钱欣然边说着,边指挥林枫把沉甸甸的购物袋放置到客厅地上。 “什么玩意?价值少于200人民币,您两位就赶紧走人。”拓麻把势利眼发挥到了极致。 “人参鹿茸,燕窝虫草。”林枫插嘴道。 “什么玩意?你小子哪儿来的钱买这么贵重的东西...最近,有富太太买了你初夜了?”拓麻疑惑道。 “我呸,会不会聊天啊,是我爸下属送的!送的!才没什么富太太呢。你别乱说”钱欣然急道。 “好吧好吧。看在东西的份儿上,进来准备吃火锅。咱们王员外出去买菜了,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拓麻指挥着两个小崽子换鞋进屋,顺便洗手,准备吃饭。 十多分钟后,王行云提着两个沉甸甸的购物袋回来了。 林枫懂事的接过,去厨房清洗,削皮和切了。 客厅里剩下三个准备吃饭的大老爷。 “中元节吃火锅,这是什么习俗?”钱欣然问道 “爱吃不吃,不吃正好,赶紧开门出去。”拓麻开心地指着门。 “我吃。”钱欣然低头不语。 “中元节也是节,不如讲个鬼故事活跃下气氛?”林枫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建议道。 “知我者,林老大也!”刚蔫了的钱欣然又满血复活道。 “时间有限,吃饭前,咱们手心手背,委派一个人讲吧!”拓麻建议道。 “成成成!”其他人呼吁。 “我得切菜,你们讲,我听着吧。”林枫用围裙擦了下手,婉转地推脱道。 “成吧”其他人应了。 最后被拎出来讲鬼故事的,竟然是冰山面瘫脸,王员外。 “没想到竟然是我,好吧。我讲一个比较短的——水已经开了,该下菜了。”王行云说道。 “有一个女生宿舍,总莫名其妙的丢东西。有一天,她放在枕头底下的一把全新的不锈钢剪子,又不见了。问遍了所有室友,也没人看见。她只好去楼下问宿舍管理员。” “然后呢?宿舍管理员说,在我这里,但需要你用命换?”钱欣然打断道。 “不对,我觉得,是宿舍管理员也说不知道。然后在很多年后,别的地方,比如凶案现场,发现了这把剪子”拓麻夹了一颗花生米,吧唧着嘴说道。 “你觉得呢?”王行云朝着戳在厨房门口,边拨葱边听着他们胡言乱语的林枫。 “我觉得吧……可能,没发生什么,宿舍管理员也没看到那把剪刀。”林枫握着葱,不好意思地开口道。 “恩,林枫猜对了。管理员确实也没看到那把剪刀。”王行云继续道。 “然后呢?”拓麻心急,催促他赶紧继续讲。 “然后啊,这把剪子就从她的视线里消失了。直到有一天夜里,她睡着正香,突然听到学生宿舍里,有人在阳台弹古筝。声音高昂有序,十分悦耳,却因为实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听在耳朵里,让人觉得,特别的诡异和恐怖。”王行云分析道。 “是啊是啊,要是我大夜里听到有人在我家阳台弹古筝,我TM也觉得吓死人。”钱欣然拍着胸脯,肯定道。 “别插嘴,让王员外赶紧继续讲!来,林枫小朋友,葱递给我,咱们先放锅里煮煮,当做锅底”拓麻招呼道。 “然后啊,这个姑娘越听越害怕,却不敢起来去阳台看看,更不敢下床去喊其他人。古筝的演奏声,断断续续持续地持续了一整晚。姑娘一晚上没睡踏实,第二天一早,就跟其他几位室友说了这件事。其中两位睡眠质量很好,沾枕头就着的姑娘,都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听到。只有一位睡眠质量也不太好的姑娘,悄悄跟她说,昨天我也听到了。” “这个姑娘更加害怕了,第二天又去买了一把全新的剪刀,再次放到了枕头底下。奇怪的是,当天夜里12点后,熟悉的古筝弹奏声又再次响起。不堪其扰的姑娘,把手深入枕头里,紧紧握住那把杀伤力不俗的捡到后,古筝的声音,竟然突然停了。然后一整个晚上,相安无事。”王行云用公用筷子,搅拌了下火锅的汤底,又加入了少许大料和香菇,招呼着众人和厨房里忙乎的林枫过来放涮肉。 “故事还没完呢!”钱欣然虽然肚子饿,但更着急那个未完待续的故事。 “没有然后了。这是我单位的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闲来无事,给我讲的,她上大学时候的真实遭遇。不知道算不算鬼故事。我就拿出来讲了。”王行云率先夹起了一片土豆,放入了开锅的沸水中。 “切~真没意思!”钱欣然大呼不过瘾,硬是要王行云提供那位同事的联系方式,打算自己亲自去问故事的后续。 “吃完饭再说。”王行云拍了拍桌子,拓麻连忙狗腿地带头点头。 “好的吧。”钱欣然瘪了瘪嘴,起身接过林枫递过来切好的另一盘菜,侧身让出一个位置,让林老大也过来先吃饭。 一群人围着火锅,热腾腾的蒸汽,让初秋的季节,也暖意融融。 “恩。中元节,一群人坐在家里吃火锅,也不错耶。”拓麻用胳膊肘戳了戳专心低头吃菜的王行云,小声嘀咕着。 “恩。”王行云轻声回应道。 “你能回来吃饭,蛮好。”拓麻说完,就站起身,加入了与钱欣然单独展开的抢肉大战。 第128章 番外二:碧玉莲花(4) 叶蓉本想借着王行云的回答,再多问一两个问题。可时间紧迫,另一边人头攒动的签到处,一名工作人员拿着一个巨大的充电喇叭,里面循环播放着:“各位参赛者,没有签到的尽快前来签到;没有完成上半身无毒人体彩绘的选手,也尽快前来绘制。” 那大喇叭的音量很大,噪音污染度,堪比困扰大批量群众早晚心理健康的广场舞。 叶蓉、拓麻和王行云,都被吵得脑袋发昏,眼冒金星。一行人,不敢再耽搁,赶紧跑去登记和绘制人体彩绘。 参赛人员都采取实名制。当初拓麻的报名,是叶蓉帮忙提交上去的,现在受伤要换人参加,也要在比赛开始前,提前报备一下,避免真取得了名次,主办方因为参赛人员对不上,而出现兑奖异议。 拓麻和王行云,找到了报名负责人,简单说明了下受伤要换人参加活动的缘由。接待他们的负责人,是个白胖富态的眼镜大叔。他倒是挺好说话,让两人在签到表上,修改覆盖了一下原参加人的信息,就算完事了。 这边处理妥当了,王行云搀扶着拓麻,一起前往参赛选手被指定的,做人体彩绘的地点。 先一步前来的叶蓉,在手速很快的工作人员处理下,覆盖住上半身运动内衣和大片肌肤的彩绘,已基本完成,是一个样子很讨巧的Q版古代女神塑像。为了显得身上的彩绘,不那么突兀,叶大小姐的脸上,也被工作人员,用彩绘颜料随手涂抹了几下,整体的造型效果很时尚,再加上叶蓉原本身材比例就好,长相甜美,脸蛋漂亮。往人群中一站,把原本还看得过去的路人颜值选手,直接对比成歪瓜裂枣了。 工作人员要求换好运动装的王行云,脱掉上衣,开始绘制图案的时候,拓麻心里涌出无限的别扭感。在他的认知中,从小到大,无论是什么情况下与王员外相见,他都是衣着干净整齐,丝毫不显一丝凌乱。 即使是在精神状态无比放松的室内,王员外也从没像其他作风豪放的男同胞一样,会光着膀子或者直接穿着内裤到处溜达。 就因为王行云如此谨慎的作风,导致夏季在家习惯了光着膀子穿着睡裤到处瞎溜达的拓麻自惭形秽,加急地买了好几套四季睡衣,再也不敢用他白晃晃的肉,辣王员外眼睛了。 此刻,在如此机缘巧合之下,竟然如此有幸,能一窥王员外深藏不露的肌肤。拓麻半是紧张,半是激动,更恨时间和场合都不太对,白白便宜了其他围观的群众。 王行云自己倒没那么墨迹。他应工作人员的要求,干净利索地一把掀起T恤,一扭动肩膀,上衣就如一朵漂移不定的白云,被转瞬递到了拓麻的眼前。 拓麻当然明白王员外的用意。他的洁癖,也不是存在一天两天,一年两年了。拓麻很上道地从王行云随身携带的黑色手包里,掏出来一个干净的白色塑料袋。抬手把王员外刚脱下来的上衣,折叠整齐,小心翼翼地放到塑料袋里,把空气排净,然后仔细的系好。 王行云赞许地点了点头。他的冰山脸,即使在戴着口罩的工作人员,在他的胸前、后背,用软毛笔作画的时候,也丝毫没有改变。 反观他旁边的一位面部表情正常的小伙子,估计是痒痒肉比较多,作画的软毛笔,触碰他皮肤的感觉,实在太刺激,他几乎身上每被画一笔,都要强忍住笑,身上抖半天。弄得工作人员万分尴尬,只能画画停停地,影响了整个队伍的效率。 王行云的皮肤很白,却又不是拓麻常年不见阳光的那种病态的惨白。他的白,是颜色较淡,不容易沉淀黑色素,完全覆盖在一层健康肌肉上的,奶油小生面皮上的那种有光泽有弹性的莹白。 皮肤白的好处,就是好着色。工作人员的效率也很高,三下两下,就在王行云的前胸画了一个巨大的彩色圣甲虫图腾。后背也没糊弄,三两下用红色和绿色颜料,勾勒出一个在古代埃及,用来表示人类眼睛的象形图案。 这下别说一直紧盯着工作人员下笔的拓麻,连后面跟着排队的其他参赛人员,都坐不住了。 沉得住气的大龄妇女们,也就眼巴巴地盯着王行云宛若白玉的俊秀容颜,和肉眼隐约可见,被遮盖在运动裤和颜料之下的性感人鱼线;沉不住的小姑娘,早就跟一群鸭子般,嘎嘎嘎的叫开了。 一时间,被主办方临时搭建的小棚子里,手机相机的咔嚓声响个不停,闪光灯刺激得王行云,直皱眉。 早就不乐意的拓麻,拐着一只脚,拎着东西,大步上前,直接挡在王行云的身前,不客气地用他那略微高昂的沙哑嗓子,嚷嚷着:“禁止照相!刚才照了的,都自觉点赶紧删了。要不控告你们侵犯公民肖像权!那边的大婶,你拿张报纸挡着也没用,我都看见你狂拍不止的手机了。您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偷窥偷拍年轻小伙子,跟个没见识的小姑娘似的,没看见您傍边的老伴儿,脸色都变绿了么!” 王行云起初被围观拍照,面上不显,心情却糟糕的要命。被拓麻这听起来乱七八糟,调侃意味十足,驱散看热闹人群的段子一搅和,气也消了,心情也放晴了,整体感觉也不那么烦躁了。 他见拓麻还不依不饶地拖着一只脚,跟那些不老实删掉偷拍照片的小姑娘和大婶们,满嘴唾沫星子地理论,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搭上了他的肩膀。 “走吧,快到时间了。叶小姐也在起跑线那边等我们了。”王行云略低头,贴在拓麻耳畔说道。 他低沉且富有磁性的耳语,刺激得毫无准备的拓麻浑身一个激灵,忙错开两人太近的距离,连声说道:“知道了知道了,走走走。” 搭着王行云肩膀,拎着衣服袋,伤脚踩着滑板,拓麻就这样来到了起跑线,帮忙加油助威。 第129章 番外二:碧玉莲花(5) 很快,起跑线上的人越聚越多。为了安全考虑,负责维护秩序的主办方开始清场。 拓麻本身就腿脚不利索,更怕在比赛开始,人群蜂拥奔向预定路线所涵盖的街道时候,遭遇踩踏事件。所以他早早地就挪出规划比赛场地,跟一行前来助阵的亲友团,守在路边安全区,仰着脖子,在鼎沸的人群中,去寻找王员外那张帅得过分的脸。 恩,也顺便瞅一眼那个性格不咋地,说话办事更不咋地的叶蓉大小姐。 发令枪终于在预定的时间,准时响起了。 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显然有人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被发令枪巨大的爆破声吓了一跳。 排在起跑线最前面的几个人,身体灵活地错开了几个步伐沉重的门外汉选手,以一个恰到好处开始长跑的速度,开始了累计10公里的漫长征途。 拓麻的个头在男性同胞的平均线以上,但一落入人群,就丝毫没有半点能拔高远看的优势。他忍着脚痛,使劲蹦跶了几下,才勉强在埃及风情的人体绘画海洋中,找到了那个用红色颜料,精心描绘的人类眼睛图腾的熟悉背影。 王行云不愿与旁人挨得太近,故意放慢了脚步,与人群逐渐错开。他在街道的一个拐角前,突然毫无预兆的回望,恰好与东张西望,焦急在人群中寻觅的拓麻视线相对。 拓麻明显一愣,王行云倒神情自若。他嘴角微翘,伸起一只手臂,远远地朝着拓麻的方向招了招手,就转过头,照着比赛规定的路线,继续向前跑去。 马拉松运动是非常消耗精力和体力的,尤其是今天的这一场,一下就要连续跑10公里。 这个类型的长跑,一般年轻的门外汉和前来凑热闹的热心大龄市民,全程跑下来,至少需要1小时40分钟。而长期坚持跑步,或者长跑的爱好者,则需要不到一小时完成。 这次活动,本就是市里跟埃及旅游局,联合举办的畅游埃及的暑期宣传活动。刚才发令枪一响,抬脚就先人一步的长跑专业选手们,是主办方为了激励参与者斗志,而特地安排的领跑人。 既然是受雇佣而来,专门负责活跃气氛和压场子的职业运动员,自然不能跟业余跑步爱好者们一起争夺奖金和参观名额了。 拓麻在起跑线兼终点线旁,等着王行云和叶蓉大小姐长跑归来。无聊之余,也蹲坐在马路牙子上,听着旁边扎堆儿侃山聊天的三姑六婆,唧唧歪歪地爆出各种自己知道的活动内幕,好不欢喜。 一个小时的时间,转瞬即逝。 远远朝着几个簇拥而来的人头望去,竟然遥遥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因为上半身白得直反光,而格外引人注目的人。 虽然已持续奔跑了接近一个小时,那人的步伐却依旧轻盈有力。他跟其他朝着重点而来的其他年轻选手一样,都上半身赤裸。他的肌肤布满了汗珠,金色甲虫人体彩绘都无法阻挡他的汗如雨下。 那些一开始,仅有米粒大小的汗珠,逐步凝聚,最终汇聚成一颗颗容量饱满的大汗珠,随着王行云奔跑的频率,颠簸着,摇晃着,在肌肤之上留下一道道明晃晃的水痕,迎着完美肌肉的起伏,静静而落。 拓麻简直激动坏了。王员外接近终点,所排的名次,虽然不是前十,但前十五绝对有了。再加上之前周围闲聊天的妇女们所爆出的内幕,如果可信度较高,那现在跑在王行云前面的几位肌肉鼓鼓,皮肤黝黑,状态游刃有余,半点都不见疲态的选手们,肯定是本次活动的托——即主办方雇来热场子的专业选手无疑了。 这么一想,王员外赢得巨额奖金,外加答应让给叶蓉的参观名额,基本上跑不了了!他既为王行云倍感骄傲,又觉得郁闷:平白被一个小丫头占了自家员外的便宜。拓麻在心里数落半天不劳而获,现在说不准摊在哪条街道上休息的废柴事件发起人叶大小姐,但整体的情绪,还是兴奋和激动占比例最多。 他眼睁睁地看着王行云在最后的路口加速冲刺,与一个又一个力竭,而无法全力向着重点奔跑的参赛者擦肩而过,最终以第六名的成绩,57分19秒,完成了本次长达10公里的马拉松活动。 拓麻站在主办方设置的隔离带里,伸着没拿东西的一只胳膊到处乱挥,边吹口哨边随着人群一起欢呼。 眼看着浑身布满汗水,温度像个发热小火炉似的王行云,拨开人群,向着自己走来。拓麻的心脏难以自抑地砰砰砰跳个不停,脸蛋也难得地感觉有点烫人。 他见一向爱干净如命的王员外,全身上下都是汗,连忙低头在挎着的包里一阵乱掏,终于掏出了一包湿巾。他手抖着赶紧抽了四五张,慌慌张张地递给了王行云。 王行云一把接过。先拿出一张仔细擦了脸,又用掉一张仔细地擦了脖子。最后的几张,团在一起,仔细地擦了双手。身上的无毒彩绘,现在暂时擦不掉,需要回家用水冲一冲,就能清理干净。 趁着王行云擦汗的间隙,拓麻紧盯着他因大量出汗,连带着也起了一层水雾的那双标志性桃花眼,啧啧称奇了老半天。 嘈杂的背景音中,突然混入了一个音调很高,属于女性的尖嗓子。隔着远听不太清,知道叶蓉提着一袋子冰冻矿泉说,冲到了拓麻前五米远,他才意识到,叶蓉大小姐是在喊他过来拿水,给王员外喝。 拓麻知道王行云一般晨跑后,为了肠胃健康,向来只喝温水。就伸着脖子,隔着五米内的人群,也尖着嗓子吼了回去:“我家员外胃不好,运动后不喝凉水。有常温的么?速速拿来。” 叶蓉刚跑完自己不擅长的长跑,本来就气长气短地正在难受。好不容易顶着头晕和恶心,来给肯定获得优胜名额的替跑人,王行云送水,却遇到拓麻这个毫无眼力见儿的毛头小伙子,怎能不气? 她‘哼’了一声,直接把装水的袋子撂到了五米外的地上,用口型比划着:“爱喝不喝。”就潇洒地转身离去,汇入到了各奔东西,准备回家的茫茫人海中。 “嘿,这小妞儿,岁数不大,脾气倒不小。啊,水!”人群中放置任何物品都极其危险。眼看着有人没注意脚下,就要踩到叶蓉刚放下的装水袋子里。拓麻心中着急,生怕给王员外的水,被哪个不开眼的给踩了。 开玩笑,自家的王员外本身就有洁癖,能屈尊降驾喝一瓶平民的水,已经算是委屈他了。要是这水瓶子还被人踩了…… 拓麻心急地一个大跨步,就要窜入人群,去拯救被放在五米开外,人群中心的水袋子。却忘了自己有脚伤。好巧不巧,他那只伤脚,正好踩在了被他随手放在脚边的滑板上。 王行云正在喘着粗气擦汗,发现到拓麻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 只听‘啊呀,哐当’一声,本就负伤的倒霉催青年,直接被脚下滑板被累,带出半米远,冲向人群。在众人躲闪不及地尖叫声中,光荣摔下,后背着地。 好在他撞上了人群,无形中被阻挡了前进,弄这么大的动静,仅仅是扭伤了腰,不能肆意动弹,只能静卧,慢慢恢复。 这一结果,让当场就慌了神,并在主办方的协助下,火速把拓麻送入最近医院的王行云,大松了一口气。 于是,拓麻最近不是一般的运气差,得到了包括王行云,以及后来才知道拓麻受伤的叶蓉大小姐的一致认可。 第130章 番外二:碧玉莲花(6) 拓麻自己也承认,最近他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差劲。陪王员外逛个商场,还能被关在电梯里,然后被失控的门夹伤脚,还滑了一跤,扭伤了脚腕子。被叶蓉大小姐拉着去参加长跑,虽说有王行云后来替他跑了下来,但最后依旧没有躲过误踩滑板,然后冲入人群,结结实实摔了个大跟头,拉伤了腰,最后落得个只能躺在床上静养的结局。 瘫躺在床的拓麻,连最基本的下床、喝水、吃饭、上厕所都做不到。王行云不愿请护工,深度洁癖的他绝不准许陌生人侵入他的生活场所长达好几天。 不好意思总让王员外操心的拓麻,自己张罗了一句,说其实把一大桶水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再来一大袋子饼干零食,最后床角放一个尿盆。为了讲卫生,床上多放几包干湿纸巾,床头挂一个垃圾袋。有了这些布置,他完全可以独自卧床,好好的度过每一天。 王行云想象了一下这些东西被布置好后,他下班归来,进入拓麻卧室,所需要面对的场景,右眼皮猛地跳了五下,果断地拒绝了。然后当时就跟单位申请,把今年他还剩下的七天年假,从明天,即周一开始,一口气全部休完。 有了王员外在家,拓麻的日子苦不堪言。按照医嘱,要吃喝清淡,少盐少油不说,连影响韧带和骨骼恢复的碳酸饮料,都被明令禁止了。 拓麻感觉自己现在的生活,完全是三十年后退休闲赋在家,偶尔浇浇花,扶着床沿下地慢悠悠走几步,活动下筋骨的老大爷生活。 他也曾尝试过,在最初不能动弹的四天后,可以下床慢慢走动的时候,趁着王行云外出买菜,他做贼似的遛进厨房,打开冰箱一顿猛翻,愣是除了一排日期新鲜的酸奶和奶酪,连一瓶老干妈都没找到的失望而归。 原来客厅里,用来装全部零食的小柜子,不知什么时候,被王员外上了锁。 坚信天无绝人之路的拓麻,仍不想放弃。在他地毯式的搜索下,终于在沙发缝隙里,找到了一小袋子未拆封的即食豆干。 小小的锡纸袋子,承载了他太多对于零食的憧憬和向往。他快速地看了一眼正对着沙发的大门,静下心来,仔细倾听门口的动静。15秒后,见王行云依然没有买菜回来的倾向,于是欢呼着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顺手用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他着急吃那袋豆干,没空调换自己喜欢的频道,就任凭电视播放它原本停留的频道。 拓麻小心翼翼地用两只手,撕开了闪着银色金属光泽的锡纸袋。豆干特有的香味瞬间充斥了整个客厅。他陶醉般地冲着小包装袋深吸了一口气,刚要张嘴咬上一口,就被电视机突然发出的欢呼声打断了。 电视里正在播放某个知名品牌快餐,新一季的特价套餐活动广告。广告中的展示的场景,是一群朋友去餐厅柜台点餐。 发出欢呼的原因,是这个特价套餐适合3-5人一起食用。里面包含的食物种类很多,基本都是热门小食。这么诱人的组合套餐,竟然买一赠一!知道消息的一群好友,惊喜万分,边欢呼边在镜头前大吃特吃,把拓麻馋的,差点手一松,把此刻唯一陪伴他的美食——豆干,掉到沙发上。 咕嘟一声,拓麻咽了咽口水。盯着自己手掌上的豆干,默默发呆。 王行云提着一大兜子的菜出现在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拓麻盯着自己手中一个小巧包装袋,一脸黯然伤神地在发呆。 电视上刚才播放的广告,早已结束,现在播放的是一个热门IP题材的古装爱情剧。女主角正一脸决绝地对着站在另一侧,淹没在人群中的男主角,撕人裂肺地大喊着,我好心救你,你竟然恩将仇报的带着门派之人前来剿灭我教众。我绝不会放过你! 王行云隐藏在万年冰山似容颜的背后,是满脸黑人问号。 他知道拓麻从不看这类从第一集就能猜到最后一集结局的脑残剧,但除了这个,他实在没懂青年为何流露出这么伤感的表情。 “你怎么了?”王行云不愿猜心,索性直接问道。 “王员外……”拓麻一把扔下手中被攥热的豆干包装袋,一瘸一拐地扑上前来:“我想吃好吃的,快餐,垃圾食品,苍蝇馆子,街头小摊子都可以……我不想再吃清淡的粥和没味道的菜了……” 拓麻如诉如泣的大眼睛里,闪闪亮亮的,噙满了泪。王行云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顿时起了一层。原来是吃腻了清淡的菜啊,害得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王行云一思索,想来也是。拓麻虽然对食物不怎么挑剔,但平日里胡吃海塞的散漫惯了。加上通过日常的观察,王行云发现拓麻的口味有点重:喜食味道咸一点,油重一点的菜品。怪不得这几天的清淡饮食,让他彻底受不了了,要在门口堵着他,说要吃别的。 拓麻神情沮丧地瘫坐在沙发上,等待着王员外的正式答复。见他深情未变,嘴角微微勾了勾,顿时心花怒放,预估自己老僧般的苦日子终于到头了,要迎接新生活了。 王行云看他受伤的腿和腰并无大碍,已可以自己独立下床走动,就建议中午干脆外面吃,改善伙食的同时,顺便去周围的一个地方,陪他买点东西。 一听今天中午要外面开火,拓麻激动坏了。别说顺路陪王员外买东西,就是不顺路,只要中午能吃顿好的,天涯海角他都贴身相随。 王行云被他没出息的样子逗乐了,连忙假装咳嗽的转过了身。 一番收拾后,两人驱车去了家附近一家人气很旺的苏州菜馆解决了午餐。 吃饱了喝足了,谁都不服了。拓麻用行动再次证明了这句俚语的可靠性。 “去这附近哪里买东西呀?”拓麻右手扶腰,左手搭上了王行云的肩膀,问道。 “潘家园古玩市场。”王行云随手一指,拓麻就看到了马路对面,热闹非凡的市场大门。 “稀奇呀,你这么不喜欢凑热闹的人,竟然也回来这么拥挤的地方。”拓麻调侃道。 “我们不进人群集中的散户摆摊区域。去里面独成一栋的玉器珠宝店面。”王行云解释道。 “你这是打算斥巨资,买什么宝贝啊?”拓麻与王行云肩并肩,过马路的时候问道。 “买点有意思的小东西,给你。辟邪开运用。”王行云接话道。 第131章 番外二:碧玉莲花(7) 这下拓麻彻底没办法接话了。 来都来了,现在再开口说,这礼物听着就贵重,我不敢收,也太过煞风景。拓麻索性破罐子破摔道:“人家大款追姑娘,或者好人家聘闺女,才搞这么大阵势,买金买银买玉镯子的。怎么着,你是打算追我,还是打算聘我啊?” 王行云怕他脚伤刚好,走路不方便,还特地搀了他一只胳膊,放慢速度,跟他并排走。听他这么说,忍不住转头,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嗤道:“你要是上赶着把自己比喻成大姑娘小媳妇,我也没其他意见。但是男女有别,一会儿有本事你进一个女厕所让我瞅瞅,也算在假期里让我开开眼。” 两人一路叽叽喳喳,不一会儿就到了王行云说的店面。 老板是个脖子上、胳膊上,都挂满星月菩提和各类拓麻看不出名堂链子的浑圆胖子。见到王行云进门,也没太过热情的从柜台后面出来迎接,只象征性地说了一句欢迎光临,有喜欢的可以拿出来看看,就低头继续盘手里滴溜溜转的核桃了。 王行云扶着拓麻迈过了门口挺高的门当,进了店里,一句废话没有,直接说自己来取之前电话里订的东西。 老板噢了一声,赶忙从柜台里拿出了两个造型古朴的小木盒子。 王行云点了点头,示意老板打开现场验货。拓麻耐不住好奇,也挤了过去。与王行云肩并肩,肘挨肘的看那两个被老板轻手轻脚打开的小盒子。 靠近左边的盒子里,是一个静静躺在深紫色天鹅绒布里,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的菠菜绿玉雕小莲蓬。 拓麻对于玉没什么研究,也不敢贸然伸手去拿出来看看。就把目光转向了与放莲蓬的小盒子,并排放置的,另一个体积稍大一些的小盒子。 这个盒子跟之前那个,基本是同款,除了体积稍大一些,样式和材料都是一样的。只见绒布里,放了一个目测很长,被盘成一个圆形的手串。 手串是一颗颗看不出材料的珠子串成的,颜色有点发黄,不太像是玉,倒是有点像木头。伸过脑袋仔细去看,竟然还飘来一丝若有似无的木头味儿。 这是什么味道呢?有点像是松香,但细细回味,却发现不是。这味道淡淡的,有意境且并不令人讨厌,反正他的敏感的鼻子闻了没有其他反应。 老板看他对着小盒子闻了又闻,忍不住多嘴道:“这位客人,这手串是上好的星洲系沉香,从东帝汶运来的。香味醇厚,带甜不带凉,熟结沉水。您乍一闻,味道并不浓重,因为沉香的香气是慢慢释放出来。也有香味持久、永恒、慢热,这一类说法。您朋友特地提前选好,并预定。与旁边盒子里的,俄料老坑出来的碧玉小莲蓬,是要凑在一起,重新串成适合你手腕长度的手串的。” 拓麻被老板一连串的专业用语给砸蒙了,但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即将收下的礼物,是多么的烧钱与不凡。 “王员外……这不合适吧。咱们暂时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私密关系,你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拓麻心虚道。 老板蹲下肥胖的身躯,拿起放在脚边上的不锈钢水壶,专心倒水喝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王行云伸手把沉香手串拿出盒子,拿起拓麻手腕,就开始绕圈。见全部缠上后,最后一圈有点紧,就跟老板说道:“有点勒,串长一点或者干脆少一圈吧。莲蓬旁边,再配两小颗南红玛瑙吧,显得活泼点。” 老板忙从柜台里,取了一小盒颜色艳丽的小珠子,让王行云自己挑。 剩下的时间,就是老板自己修改手串长度,和重新串这串珠子了。 老板人看着胖,手头功夫可灵活的很。 拓麻瞪大了宛若黑漆的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老板从柜台下,拿了一块深色的小桌布,然后取了一个小铁盒,从里面掏出了小剪刀,各色成圈的线,以及打火机。东西准备齐全后,就开始小心翼翼地处理那串长度不合适的沉香手串。 拓麻没什么耐性,刚看了一会儿就嫌烦了。王行云只好跟老板打好招呼,自己先带着他周围溜溜,十分钟后回来。 出了大门,眼前就是一个面积极大,宛若大棚菜市场的那种集市。不同的是,摊位上摆放的都是各类手串、语气、珠宝和叫不出名字的小玩意。 中间区域,连着几排,都是有固定位置的摊位。从左到右依次是:木制品、玉器、珠宝、字画、服饰。两边区域,都是地摊,卖什么的都有,没什么具体的分类。 在这个大铁棚的后面,还有一个不太显眼的区域,主要卖一些旧书。旧书的再后面,就是卖体积较大,用来做建筑材料,或者庭院装饰品,类如公园门口的那种汉白玉石狮子,或者小石桥一类的大体积产品了。 拓麻对字画、服饰、旧书和汉白玉大石头之类的东西,没啥兴趣。于是王行云这个潘家园古玩市场地段的老司机,就开始带着他在大棚子里的中心区域,卖玉石和珠宝附近乱转悠。 但这个区域的玉器和珠宝,大多数摊位都是专门做女性生意的。摊位里摆出来的大多数展品,都是玉镯、玉坠子和玉戒指耳环散珠等商品。也有偶尔一两个不走寻常路,生意惨淡的店家,是卖玉质鼻烟壶、耳挖勺和玉佩的。 拓麻在这几家的摊位前,停留许久,边扒拉放置在外,不太贵重的展品,边跟王行云絮叨:“你说这要是古代多好,大老爷们出门在外,随着挂一个玉佩,带一个鼻烟壶,也不会被别人在背后议论是个讲究多多的娘炮儿。现在你要是出门,皮带扣上挂一个带着穗子,迎风摇曳的大玉佩,保准被惊为雷人。” 王行云为了躲避过道上,来来往往的路人,索性也跑到摊位前,与拓麻站在一起,看着他胡翻乱倒腾。 “怎么,你想投桃报李,也送我点什么,拿不定主意?”王行云很随意问道。 “唉唉唉,这个好适合你。老板老板,把那个放在柜台最里边,透明盘子上自转的小盘子上的东西,拿出来给我瞅瞅。”拓麻猴急地指挥着哈气连天,正挥着扇子看他在自己的摊位上,胡乱翻腾的精瘦老板,把他相中的东西拿出来。压根没注意王行云说了什么。 王行云没在意自己的话被忽略,也向着展示柜中,拓麻手指着的方向看去。 第132章 番外二:碧玉莲花(8) 那是一个浅紫色和淡绿色为基调,其中不均匀地混杂了白色、黄色、红色和粉色,雕工流畅,开孔与暗纹,处理得颇为精妙,被雕成一小片祥云形状,只有成年人大拇指指甲盖那么大的小把件。 “小伙子,好眼力,这是今年异军突起,莫名其妙就火了的盐源玛瑙。这是祥云锁,苏工,质量绝对有保障。”精瘦老头摇着扇子,摇头晃脑道。 “怎么卖?”拓麻把小祥云放在手掌心,翻来覆去地仔细看,越看越喜欢。 “150”老头痛快说道。 “一个?”拓麻瞪着大眼睛追问道。 “一克150”老头解释道。 “这……玩意,这么精贵?”拓麻不太懂,也不敢乱议价。他生怕惹老头不高兴,万一脾气上来了,连生意都不做,他可亏大发了。 拓麻无助地眼巴巴地瞅着王行云,此时无声胜有声。 王行云被他瞅的头皮直发麻,只得拾起了在他干燥温暖的掌心,乖巧地躺着的云型小把件,放在自己手掌心里边看,边用手机的强光打。 “质地均匀,水头足,是好货老板。能讲价么?”王行云语气淡淡地问道。 “货比货,比三家。年轻人,这是好货,我放在柜台最里边,就是怕别人看见想买,但我又舍不得卖。你要真心想要,就150一克拿走。我是看你们两个娃娃顺眼,才愿意拿出来给你瞅一瞅的。”瘦老头摇着扇子,眯着眼,慢条斯理道。 “不讲价,买买买!”拓麻扒着王行云的胳膊,探着脑袋跟瘦老头说道。 最终拓麻用手机付了款。拿着瘦老头帮他拴好绳子,做成一个拴着棕绳,呈钥匙坠状态的盐源玛瑙祥云锁,越看越满意。 “来,投桃报李,小的送给王员外的定情之物。价格低廉,无法跟员外的赏赐相比拟,但重在心意。你就是我心坎里飘呀飘的小云朵呀~~~”拓麻不正经地把钥匙链放到了王行云的手掌心,嘻嘻哈哈地跑前面去了。 王行云手心里握着那颗质地光滑,略带冰凉之意的‘定情信物’,抿唇低头笑了笑,就小心翼翼地把那过于小巧的钥匙坠,放到了贴身的裤兜里,追着在公众场合又跑又跳,扰人清静的青年离去。 再回到胖老板店里的时候,沉香碧玉莲蓬的手串,早已串好。 王行云从老板手里接过,抓起拓麻的手腕,把手串缠了上去。这次的松紧度很合适,不勒手,也不至于太松,造成手串随着手臂的剧烈摇摆,甩脱出去的情况。 老板见大客户终于满意了,吊着的心也稍稍放松了些许,端着茶杯,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这手串,除了价格死贵和能辟邪开运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寓意?啊,之前已经说过的,这是员外赏赐给我的定情信物不算。”拓麻戴着手串,颇有点不适应,边晃荡手腕,边歪着头问道。 拓麻了解王行云,正如王行云格外了解他一样。他直觉,这个手串,远没有表面上所能看到的那么简单。 比如,据他的了解,王行云是一个绝不会因为莫须有的‘好运气’或者‘坏运气’而兴师动众,花费大量时间、精力和金钱,而折腾的人。 莫不是,这个手串里,有什么特别的机关或者玄妙之处?拓麻抬起手腕,盯着那颗菠菜绿的碧玉莲蓬,胡想乱想到。 一直到两人驱车回到了家种客厅的柔软舒适的沙发上,拓麻还在盯着那个莲蓬发呆。 “别瞎看乱琢磨了。这个莲蓬里,真没什么机关或者特别之处。仅仅是材料和雕工,皆属上佳而已。如果你硬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的话……”王行云顿了顿,似乎是有点犹豫,接下来的话,到底该不该说出口。 拓麻靠在沙发上,揪住站在沙发扶手一步之外,王行云的过膝短裤边缘,使劲地摇晃:“接着说,接着说,别有所顾及。磨磨唧唧地不像个爷们。” 王行云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这手串,附带的特别之处是……沉香可助你入梦,莲蓬可助你辨别眼前的事物——是梦境,还是现实。你的工作性质,就是长期潜伏于形形色色人的梦境之中。 我虽常跟你一同梦中行动,但术业有专攻,我的自身能力有限,并不能有更多的帮衬。再加上,你自己在睡梦中,也会不由自主的流连于虚幻的梦境之地……我有点担心,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你,会在有朝一日,遇到麻烦,而分不清自己面对的世界,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 这只碧玉莲蓬,在工匠雕琢好之后,我特地委托了店里的岳道长,做过法事开过光。现在,如你所见,它是一支莲蓬;在梦境里,它的时间会发生扭转,变为一朵盛开的莲花。多多少少能协助你,明辨虚伪,找到回来的路。” 王行云平日里话少事儿多,但这些并不能证明,他是一个不善于言辞,沉默寡言的人。他只是不想,也懒得跟别人好好说话而已。 这次正是因为拓麻的一再追问,他想着,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一次性,全部把自己想表达的,都说清楚才好。于是,无比珍惜嗓子的他,竟然破例,一次性说了这么一大长串。不仅他自己被震惊了,连作为提问者的拓麻,也都惊诧不已。 再次看向自己手腕上的,这一串沉香为主料,菠菜绿碧玉莲蓬做佛头,双边陪衬南红玛瑙做点缀的金贵手串,以及难开金口的王员外,一口气说这么多令人动容的隐喻的时候。拓麻如果昧着良心说不感动,那绝对是no zuo no die,惺惺作态呢。 王行云自己也不好意思了。借口要去洗车,顺便去趟4S店给闷骚的座驾做保养,就匆匆出门了。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屋子,王行云走后,突然变得空旷和寂静下来。 拓麻有点不适应,就磨磨唧唧地打开了电视,拿着手机躺在沙发上玩游戏。 他再次抬起头,已经过了两个小时。王行云却依旧没有回来的倾向。 “没想到啊没想到,看起来脸皮比南极冰山还要厚的王员外,意外脸皮很薄啊。不过是多说了几句话而已,竟然不好意思到直接离家出走了。唉……可怜我孤苦伶仃。晚餐……只能叫外卖了么?” 拓麻自然自语了半天,终于腻味了一直玩手机。他跑去冰箱那边,打算找点吃的。一打开冰箱门才想起来,中午出门前,他已经在厨房和客厅的区域,找过一轮吃的了。收获除了那包卡在沙发缝隙的豆干,空无一物。 折腾了这么一轮,拓麻也累了。他拿着手机和移动充电宝,扭身穿过客厅,回到了自己房间的床上。 中午出门之前,他并没有叠被子。反正现在也有点困,拓麻倒是省得要重新把叠好的被子展开了。他脱了鞋和袜子,换了团成一坨,塞在床边的睡衣,腿一伸,屁股一落床,躺进了被窝里。 职业家里蹲一组的睡意,是无穷尽的。拓麻抱着手机躺着玩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梦里的世界,亦真亦假。他有些无聊地站在一个从未见过的全新场景中,微微叹了口气。身旁红衣红鞋红发带,带着骇人鬼面具的萝莉,似乎是刚睡醒,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周身的铃铛,叮铃铃地响个不停,吵得拓麻直皱眉头。 一抹幽幽地绿光,从拓麻手腕上绽开。红衣萝莉‘咦’了一声,好奇地攀着拓麻的手臂看去。 他纤细惨白的手腕上,端端正正地带着一个珠子发黄的手串。手串散发着淡淡幽香,甜而不腻。在两个红艳艳的小巧圆珠子的簇拥下,一支小巧玲珑的莲蓬,颤颤巍巍地探出了头,迎着小萝莉的目光,勇敢地晃了一晃。 然后浅浅绿光悠悠散去,由一团新的,白粉交接的光芒,从原来莲蓬所在的位置迸发而出。一朵欲语还休的淡粉色莲花,在二人异口同声地惊呼声中,袅袅盛开。 一时间,莲花特有的,若有似无的缕缕幽香,迎面扑来。那沁人心脾的味道,甚至一度掩盖了沉香的悠远回肠的古朴之味。 “这是……千瓣莲?竟然这么小!”红衣萝莉惊呼道。 “什么牵绊,万瓣的?我可没研究。别人送的礼物,说是在梦里能重新开花的莲蓬。我一开始,还保持着怀疑态度呢,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拓麻盯着手腕上悠然绽放的小小莲花,满脸的嘚瑟。 “哎呦喂,哪个不长眼的,敢背着王员外送你礼物?不要命了是吧。”红衣萝莉就使看不惯他那个二世祖的的一样儿,出口讽刺道。 “额……不要造谣生事好么!这本来就是王员外送的……”拓麻无奈道。 “王员外真是大手笔,有门路。这莲花的味道,大概已安抚了刚才明显拒绝我们入侵梦中的当事人。我们快快行动吧。”红衣萝莉催促道。 “好。”拓麻轻抚了一下手腕上花开正茂,花瓣柔软细腻的小小莲花,打起精神,跟着红衣萝莉的步伐,渐渐走远了。 “碧玉莲花,花开逐梦,花败还家。此物必定不凡!”软糯的声音从门的另一端远远传来,穿门而出。 回荡在空无一人,一眼望去,仅有无数分布有序的,门的走廊中。 第133章 靠谱的战友 当把玩在指尖的女士香烟,终于接近燃尽的时刻,陈美虞才晃过神来。她心神不宁地把香烟从车窗的缝隙中扔了出去,顺手抹了抹掉落在手背上的烟灰。正在这时,她工作专用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来点显示着朱岩颜的大名。 是接,还是不接?陈美虞有片刻的犹豫。 但是,持续放声高歌的手机,显然没有给她安静思考对策的时间。 陈美虞一个手抖,狠了狠心,接通放在耳边,用与平常毫无区别,严谨认真地语气说道:“朱小姐,不好意思,我正在开车,接得慢了一些。对,正在前往律师事务所的路上,与吴律师约好了,一同协商上次您委托给我代理跟进的,那个宏利食品包装未经许可,私自放置您头像的侵权事件。有急事,需要我回去?可是……我马上就要达到律师事务所了……好的,扥我处理完这边的事物,马上回去。” 陈美虞一边发动着车子,一边飞快地挂了电话。从之前的表现,可以看出,她开车的技术不错,又快又稳。但此刻,她显然是有点慌乱,连带着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微微发抖。 她驾车飞快地行驶在空旷的大道上,不一会儿,抵达市区,车流增多,车速放缓。可能在刚才的高速驾驶中,使她一定程度上,释放了一部分压力。在她到达‘吴式律师事务所’楼下时,她已恢复了冷静。 如果朱岩颜真的发现了什么,或者与白芷的交流中,知道了她才是幕后‘内鬼’,不可能答应让她先去办事,然后再回来。 以朱小姐急躁的性格,绝对咽不下这口恶气,早就在电话里,就直接骂开了。 陈美虞思前想后,觉得目前来讲,自己的处境还算安全。就踏实地开始工作,步入了律师事务所的大门。 当事人斗志昂扬地去工作了,留下两个车后座上,大眼瞪小眼的围观群众。 “大小姐,你不是说……有需要打码的少儿不宜情节的发生么?现在当事人开开心心地上楼工作去了。咱们怎么办?独立行动,返回别墅,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拓麻无力地瘫坐在座椅上,满脸疲惫。 “也只能这样了……虽说理论上,梦与梦之间,是彼此相连的。从一个人的视角,扩展到整个里世界,是没什么技术的问题的。但朱岩颜的梦……你们之前也去过,有较大的不稳定性,风险性高。像你这样的半吊子,多半是处理不来……唉,虽然叫他过来,会增大你的大脑承载力,但目前只能这样了。”红衣萝莉唠唠叨叨地嘀咕了半天,拓麻正在偷懒,头靠在后座柔软的脖枕上假寐,没注意她说了什么。 周遭的空气毫无预兆地一冷,原本平静的车内,突然荡起了一丝波纹,是空间发生扭曲前的征兆。 “有什么东西,进来了?”拓麻头皮发麻,反应迅速地抓起身旁萝莉的小手,就从狭窄的车中一穿而出。 空地上所观,空间的震荡更为显著。拓麻直对的,空无一物的虚空,凭空突然生出了一个漩涡。 漩涡越转越快,拓麻的眉头也越拧越仅,就在他刚要有所行动,来抵御这突入起来的侵入者的时候,从下了车,就开始蹲在地上拔草玩儿的红衣萝莉,终于开口道:“啊,终于来了,王员外。你的动作倒真是快呢!” 拓麻差点一个跟头栽倒了地上。 来的人,跟以往无数次中的任何一次一样,先从漩涡中伸出了修长而有力度的手。拓麻会意,连忙上前拉住王行云的略带暖意,却瘦得有些膈人的大手,稍稍用力,助他快速从漩涡中挣脱而入。 “您的默认队友,王行云已顺利入梦。因持续入梦时间较长,建议尽快返回。” 熟悉的系统音响彻大脑。拓麻按了按酸痛不已的太阳穴,与王行云四目相对。彼此默契十足,也合作已久。此刻,不需过多解释,就心照不宣地一同望向了蹲在地上,还在跟那根野草作对的红衣萝莉。 “我们直接去朱岩颜私人别墅里的办公室,妥否?”王行云显然事先得到了内幕消息,一开口就问到了接下来的行动要点上。 “可以倒是可以……就是不知道那个疯婆子,会干出什么事儿来。上次的教训,你们还记得吧?”萝莉依旧低头拔草,对话倒是丝毫没耽误。 “上次是因为,有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哥,好奇心太过旺盛,窥探了他不该涉足的领域,才发生了意外。这次有我看着,不至于重蹈覆辙。”王行云底气十足地道。 “唉,好吧。那边就是,省得你们自己过去了。”红衣萝莉抬起戴着鬼面的脑袋,冲着身旁的空地遥遥一指。 空地上,烟云缭绕之中,凭空出现一扇朱红色的大门。 门上并无其他装饰用的花纹,连走廊里常见到的,各色的门把手,也没有。 拓麻的精神极端困倦,连带着整个人都显得蔫蔫的。看到突然出现的门,一下子激动了,强打起精神,撑开迷蒙的双眼,道:“这门气派,就是……虽然是红色,却感觉不那么讨喜和吉利。感觉门背后的东西,肯定也不是那么的讨喜。” 说罢,他也没等其他两人反映,招呼都没打一个,直接走近了几步,伸手推开门,逛公园般,优哉游哉地进去了。 “!”反映慢一拍的王行云,生怕门里突生变故,连忙紧跟着拓麻的脚后跟,也慌慌张张地进去了。 门里一片腥红。 拓麻刚进去,还以为是自己眼睛出现了问题,看什么都觉得隔了一层红纱。 等王行云也进去了,两人一嘀咕,他看东西也是这个效果,才肯定,不是自己的问题,而是这个屋子,或者说,是这个梦境的问题。 看屋子的大概布局和摆设,拓麻很肯定,这里肯定就是陈美虞刚刚才来过的,那个朱岩颜私人别墅里,二楼的办公室。 第134章 领便当的男神 只是现在的场景太过混乱,眼睛上又蒙着一层阻碍视线的红纱,更是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王行云倒是比忙着揉眼睛和抵御头痛的拓麻淡定许多。他冷静地观察了一下现场的情况后,就揽着拓麻的肩膀,把他带到了方便旁观全局,紧挨着窗户的墙角。 退到了墙角的位置,拓麻才稍稍晃过了神。 满眼红的视角,虽然完全没有得到改善,但此时室内发生的情形,也已让拓麻清楚的明白,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 只见朦胧中,原本打扮精心,衣着考究的朱岩颜,满身满脸的狼狈不堪。她显然刚经历了一场意料外的恶战。 办公桌上,肉眼所见的所有东西,包括一尊价格昂贵的玉观音和限量版水杯,全被胡撸到了地板上。 地上零零散散地铺着一层打印着字和图的白纸,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不少张年代久远,图案模糊的照片混在其中。 但这些凌乱,在正在忙忙碌碌的朱岩颜眼中,完全不是优先整理收拾的重点。 她很忙,忙得连收拾自己狼狈的衣着和妆容的时间,都没有。 她蹲在地板上,正忙着用一块红得看不出本色的毛巾,在水桶中进进出出。 她优先擦拭清洗的东西,是一个缺了一角的巨大玻璃烟灰缸。烟灰缸的造型很新潮,是被放大过的,一片雪花的形状。只是原本干净透明的烟灰缸,此刻却占满了黏糊糊的红色。 拓麻捏了捏不太舒服的鼻子,肯定道:“好大的血腥味……她这是在干嘛?打发走了家政工,自己热衷于打扫?” 王行云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还绕什么圈子。哪个杀人犯会叫家政工来帮忙打扫凶案现场的?人家脑子很正常,且意识清醒。你再仔细瞧瞧,她是在用什么水清理现场?” 拓麻不敢走近看。朱岩颜这女人向来不爱按常理出牌,他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她,再发生什么意外。于是拓麻只稍稍探了个头,用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疑惑道:“有股说不出的刺激味道,像是稀料?” “是勾兑后的草酸。草酸本来就是还原剂,能将不溶于水的三价铁还原为能溶于水的二价铁。是清除已干涸了的血迹的最佳小帮手。”王行云抿了抿唇,言之凿凿道。 “哎呦喂,看不出来,养尊处优的王员外,竟然是家居洗涤界的扛把子!”拓麻啧啧道。转而又想到,他身为无药可救的洁癖重度青年,熟悉各种洗涤用品,也是理所应当的。就收起了敬畏之心,满脸的深刻同情。 朱岩颜的手头动作并不快,显然已不从事家事劳动许久。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用颤抖不止的双手,将缺角的雪花烟灰缸清洗干净。 “要不要打个赌,她接下来会清洗什么东西?”拓麻贱兮兮地开口,朝着与他肩并肩的王行云,努了努嘴。 “必然是那把出力最多的菜刀了。”王行云右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跳,语气平淡地答道。 果然,在水桶里清洗完毕,又用纸巾擦干了烟灰缸,并放回原处的朱岩颜,转身就捡起了静静躺在她脚边的一把不锈钢菜刀。 “溅满血迹且少了一个角的玻璃烟灰缸,到处散落的A4打印纸,以及明显使用过度,连刀刃都微微卷起的菜刀。再加上这宛若bad end即视感的满眼红纱的视觉效果……估计不用你出马,派个傻子来跟我搭档,都能推断还原出事件真相。”拓麻有点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调侃之意十足。 “看来,当初助理陈美虞,在玫瑰信封上,做的小手脚,真的派上用场了?不知是她的幸运,还是别人的不幸。”王行云盯着茶几附近,某张铺落在地面的A4打印纸,缝隙中露出的低下压着的,画着玫瑰图案的信封的一角,喃喃说道。 “陈美虞在装那一大打写着朱岩颜黑料纸的信封上,做了手脚?没有啊,当时是我亲眼看着她从后备箱的黑电脑包里,拿出了这一摞纸,然后换了个信封而已,没做别的手脚。”拓麻努力在晕沉沉的脑子中回忆着,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个浑身名牌的助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信封做手脚。 “我只是打了个比喻。她并没有特地在信封上做什么手脚,只是故意把信封的封口,保留原状,没有折下去,方便文件的滑落和意外掉出而已。”王行云淡淡解释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屋里,靠近茶几的地方,几乎到处都是掉落的纸呢。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朱岩颜为了方便清理溅在地面上的血迹,特地铺上的呢。”拓麻恍然大悟道。 “看现场的这个样子,大概是两人在争吵中,其中一人失手打落了那个放置在茶几边缘的信封。里面装的东西,瞬间如雪花般洒落的到处都是。白芷更是百口莫辩。怒急攻心之中,朱岩颜顺手拿起了手边的烟灰缸,用力一挥。事后,她可能也后悔了,但已无力扭转现状,只能硬着头皮,先处理了白芷的尸体,再返回这里,清理现场。”王行云说得轻松,但越握越紧地手关节,不堪重负地在此时发出的‘咯咯’声响,还是暴露了他此时的情绪。 “行了别勉强了,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咱们现在就离开这里吧。反正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要是大小姐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让她自己到现场来看。咱们走!”拓麻一把挥开了王行云互相紧握的双手,弯下腰看了看。除了两只手的指关节,互相被另一只握的有点发红外,并无大碍。他稍稍松了口气,大手一挥,从他们站立的窗边靠墙位置,凭空多出一道,与这个房间原本就存在的门,遥遥相对的另一扇,样貌普通,仅把手是一片火红的门。 二人不再多话,刚要转身开门出去,站立在距离他们的位置,不到5米直线距离,正忙着在桶中清洗菜刀的朱岩颜,突然动作顿了一下。她动作迅速的把鬓边一缕乱发,别到了耳后,脸上的表情,既冷峻,又疯狂,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极为诡诞的视觉效果。仿佛所有悬疑剧中,疑神疑鬼,神经兮兮的女主角。 “谁在那里?虽然我看不到,但我能感觉得到,你们就藏在这个屋子里面。快给我出来!”面目狰狞,宛若夜叉的女人,双手握着菜刀,神经兮兮地围着茶几到处走。 “我咧个草,这是什么情况?王员外,你可得给我做主啊,我一直乖乖地跟你在角落里站着,什么也没干啊!”拓麻一脸欲哭无泪,再加上朱岩颜诡异的脸,越靠越近,吓得他差点尖叫出声。 “嘘,别说话,放轻呼吸。慢慢地倒退着,从你背后的那扇门出去。要是太紧张或是害怕,就闭上眼。你本来就很累了,现在的心绪一不稳定,就容易被意志力强大的梦的主人察觉。”王行云压低了声线,在拓麻耳边悄声交代着。 第135章 四分五裂的男神 拓麻头痛的要命,当下听从了王行云的建议,闭上双眼,慢慢倒退着靠近红色把手的门,背着手耐心地摸索着门把手的位置,然后轻巧地打开了门,从门后静悄悄地推了出去,也不再纠结于不远处拿着菜刀步步逼来,面若夜叉的全民女神表情有多么特效和惊悚了。 他生怕王行云自作主张地留下来继续与那个假女神,真疯婆子对峙,在自己顺利退出门扉之前,用探出门的一只手,紧紧地揪住了王行云离他最近的一边袖子:“你也跟我一起撤退啊,可别跟大小姐联合起来混弄我。跟你说,我才是男主角。男主角你懂么?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有主角光环加持。跟我共同进退,保准干什么都有惊无险。王员外,你可不能撇下我单独行动哈。那疯婆子,连跟了她这么久,又帅又俊的男神都舍得一烟灰缸下去把头砸烂了。更可况没什么交情的你呢!” “知道了。不跟疯婆子硬碰硬。你在门那边等我,很快就过来。”王行云习惯性地抿了抿唇,轻轻拉起拓麻拽着他一边袖子的手,推回了门里。在拓麻还没反应过来前,一把带上了门。 被关在门后的拓麻,惊讶地最大大的张开,两只眼睛瞪得老圆:“我擦,什么情况?我这我这乌鸦嘴,王员外真抛下我自己行动了?!大小姐,大小姐?快点出来。到底怎么回事啊?” “叫什么叫,王行云都说了,他很快就回来。你头很疼吧?还不趁机消停会儿。”软糯的萝莉音,从门的另一侧嗡嗡传来,回声绕耳,余音绕梁。 拓麻这才发现,那扇有着朱红把手的门扉之后,竟然是熟悉无比,布满一扇扇紧闭门的走廊。 “先别管我头疼不疼的问题。你老实交代,你跟王行云说什么了,指使他留下来与那个疯婆子对峙?”拓麻一手紧紧按着太阳穴,一头撑着自己的身体,坐到了有着冰凉触感的地面上。 红衣萝莉摆了摆手,坠在袖子上的铃铛配合地发出‘叮铃铃’的响声,她倍感冤枉,道:“我哪敢指使王员外去做什么啊。怎么做,都是他自己的安排和决定。我只是给了一点建议,希望能通过这次行动,从朱岩颜的口中,套话出来——天知道这个疯女人,到底把我要找的人,藏到了哪里。” 拓麻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忍不住追问道:“什么?人头草泥马男神,早就死透了,你还要找他?你……不是有什么特殊爱好吧?先别急着否认,我先声明,即使你有,我也会平常心看待你。不就是个特殊爱好么,人生在世,谁没点情有独钟嘛。” 红衣萝莉嗤之以鼻道:“我先前只说我要找这个人,可没说只要活的,不要死的。王员外为人处世,可比你严谨多了。在请他过来这边前,我简单跟他说了下情况。是他自己主动要求,要尽快搞定的。看他这么积极主动的样子,啧啧,多半还是为了你,我怎么能狠心拒绝?” 拓麻被红衣萝莉托人办事,还一副‘是你们自己愿意’的神逻辑逗笑了。他挥了挥手,不打算继续跟她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但该问的事,还是要继续追问的。 他嫌坐在地板上,又膈又凉,就撑起身站起来,抬手间,空无一物的地板上,又出现了那个令人印象深刻的,浅蓝色海军条纹的懒人沙发。 拓麻美滋滋地脱了鞋,躺了上去,舒服地直叹气。他在肚子里快速地打了个草稿,悠悠然开口问道:“若王员外顺利地从朱岩颜口中,得知了人头草泥马男神被抛尸的地点,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红衣萝莉抬手摸了摸面具的鼻子,理所当然地道:“当然是前往那个地点,然后把他找出来啊——当然,还是要劳烦你们前去。别瞪我,我的实体并不方便行动。你要知道,如果我自己去,带来的麻烦,可比你们想象的,多多了。” “你总是这样,从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就如此,神神秘秘,躲躲闪闪的。指使我干这干那,却连个告知实情的诚意都没有。”拓麻略感无奈道。 “不是我刻意隐瞒,而是还不到时候。我保证,在一个合适的时机,我会把隐瞒的一切,都一一告诉你的。”红衣萝莉扭捏道。 在拓麻与萝莉絮絮叨叨,你来我往的对话中,时间过得飞快。 不多时,只听开门声一响,满身血污的王行云,从那扇甬道中最靠里的,拓麻刚出来不久的,有着朱红色把手的门中侧身而出。 “王行云!你受伤了?”拓麻吓得连声音都开始随着他的手腕一起抖,腿上也没闲着,颤颤巍巍,连鞋没顾上穿,光着脚丫踩着冰凉的地面,一路狂奔着冲到了王行云的面前。 “快把上衣脱了,我看看伤到哪里了?大小姐,我就说,不能让他单独行动……你是不知道他那个臭脾气,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再遇到个歇斯底里的疯婆子,全身而退都难,更何况从她嘴里套消息。”拓麻急吼吼去查看王行云的伤处,见他的衬衫纽扣,解起来太麻烦,索性两只膀子一使劲儿,衬衫上的白色小纽扣劈了啪啦地掉了一地。王行云被血迹浸湿的胸膛,展露出来。 拓麻对着那粘了一层血,而变为浅蔷薇色的王行云的肌肤,看了又看,就差上手去摸几把了,也没寻到能造成如此大量出血的伤痕。 “我什么时候说,是我受伤了?”王行云盯着那散落一地的纽扣,抖了抖嘴角,苦笑道。 “等下你们再互诉衷肠,先说重点。白芷的遗骸,朱岩颜到底藏到哪里了?”红衣萝莉急急地问道。 王行云摸了一把额头的汗,眼神幽暗地盯着萝莉的面具答道:“一共三个地方。头,躯干和四肢,是分开藏匿和销毁的。大概的区域我已经知道了,但其中的一个地方我并没有去过,并不熟悉,只能从长计议了。” 第136章 即兴发挥的鬼故事 “这么说,臭名昭著的恶鬼餐厅里所发生的,伤亡众多的失火案,多少跟镇子黑市里,千金难买的尸油有关系了?难道是店老板,为了炼尸油,故意在给客人吃的饭菜里下药,然后在没有人抵抗的情况下,故意纵火造成意外的事故?”钱欣然紧抱着肩膀,朝身旁提着油灯的林枫咂了咂嘴,问道。 “或许吧?毕竟是个没头没尾的梦。老实说,能根据那些梦里的零碎片段,编成现在这样一个,有出场人物,有缘由,有剧情,有让人继续听下去欲望的后续情节……我已经非常意外了。”林枫心力憔悴地叹道。 “啊?这个故事,是你自己根据梦,编的?”钱欣然惊诧道。 “还是现场即兴发挥。”林枫摆手道。 “在我为林老大您才华的多样性倾倒之前,能不能麻烦您继续发挥刚才的创作激情,把这个故事完完整整的讲完好么?还有还有,那位贵客,真的是个有营业执照的道姑么?还有在地下一层楼梯口,默默等她的那只手腕了得的厉鬼,或者说,活死人,跟那个道姑,是冥婚的关系?他这么牛逼,到底是怎么便当的?啊啊啊,想知道的太多,都不知道从哪里问起了。”钱欣然双手探入头皮,泄愤似的抓了好几把,薅掉了好几根柔软靓丽的秀发。 “好吧,别继续折腾你的头发了。我言简意赅的概述下主要人物的前尘往事,和恶鬼餐厅地下二层的后续情节。说完了咱们要继续往下走了,你不是很好奇,这楼梯的最下面,到底有什么么?”林枫安抚性地拍了拍钱欣然的肩膀,舔了舔因为说话过多,口干舌燥,起了一层白皮的嘴唇,思索了下,继续开口讲未完的故事。 贵客家境殷实,是个从小到大,从没吃过亏,尝过苦的大户小姐。而面容俊俏,对贵客死心塌地的年轻男人,是家里的二少爷,是老爷的养子。 在贵客尚未出生之前,夫人在一次外出中,路遇暴雨。在与丫鬟和车夫,在一个破败的道观门口,躲风避雨的时候,突然听到观里传来婴儿若有似无的哭声。 夫人带着一行人,打着灯笼,几乎找遍了观的整个角落,才终于在破败得早已看不清面容的一位天尊塑像的神案之下,找到了一个裹着厚棉被,饿得急了,正有气无力,哇哇大哭的男婴。 夫人赶紧蹲下身,从神案底下爬进去,抱起了男婴。四周空空如也,继续寻找了一晚上,也没有找到周围有其他人。夫人无奈,只得拿了随身的干粮,打发丫鬟和马夫,去附近人家要了热米汤,泡软干粮,一口口喂给了小婴儿吃。 小婴儿也算乖巧,吃饱了喝足,打了一个饱嗝后,就缩在夫人的怀里,踏踏实实地睡着了。夫人眼睁睁地看着,小小人儿软嘟嘟的睡颜,越看越喜欢。她年轻时,曾生下一子,却在孩子出生后不久,还未足月的时候,夭折了。她为此伤心欲绝,没养好月子,落下了病根,竟然就此不育了。虽然老爷待她极好,也从未抱怨过膝下无子,但她真的很想再有个孩子。 等天亮了雨停了,夫人打发了家仆去四下打听,是不是有哪户人家,丢了孩子。 在停留了几天,到处问询,却毫无音讯后,夫人当下拍了板,对在座的所有仆从说道:“既然是老天爷赐的缘分,以后这就是你们的二少爷。” 仆从们纷纷点头答应,回了大院,禀报了老爷后,这二少爷的名分,也就定下来了。 说来也巧,自从二少爷来了家里后,家族的营生突然如日中天。原本只是家道中落的小贵之家,一下子财源滚滚,摇身一变,成为了当地响当当的豪门贵地。 而夫人,也在全家喜气洋洋的气氛中,被大夫突然确诊为有喜了。 大小姐的诞生,也就是最初登场,神秘诡异的贵客,就是在这双喜临门的环境之中。一时间,万千宠爱于一身。不仅老爷和夫人,快把她宠上了天,连大她仅一岁多的二少爷,都把她当做了心头肉,恨不得要颗星星,都要找梯子摘给她。 二少爷从小爱慕大小姐,是个连门口扫地的粗使杂役都知道的事实。 夫人也跟老爷讨论过,虽说没有血缘关系,但毕竟有着兄妹的情分,传出去怕外人瞎嚼舌头跟。 老爷倒是比较看得开,他别了别鼻梁上放置的镜片,嘬了口茶,笑道:“别人也不跟你一道过日子,他们说什么,又有什么要紧的。两个娃娃自己愿意就好。我就这么一个掌上名族,便宜别家的臭小子,还不如就嫁在自己家里面呢。” 夫人一想,也是啊。这样一来,虽然自产自销,不太中听,但在女儿嫁人后,也能天天见到。比嫁给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别家小伙子强多了。再加上,自己的养子,是什么品性,当妈的最为清楚不过。 在家里两位主事人的默许下,家里的仆从和丫鬟们,俨然把自家小姐和二少爷,当成了未来的主人和主母用心伺候。 时间一晃而过,二少爷出落成了一个外表俊秀,内心却有点放荡不羁的行走的荷尔蒙。大小姐在全家人的如此溺爱之下,万幸没有营养过剩,被养歪或者喂成大胖子。她出落成一个样貌甜美,个头拔高,腰肢纤细柔软,胖瘦均匀,走路生风,性格讨喜的大小姐。 这位大小姐看起来中规中矩,与其他大户人家的女儿相比,相貌只属中上,性格也没什么叛逆或其他出彩之处。在家世相当的一群大小姐聚会中,尤其不显眼。 但私底下,她却有个看似离经叛道的爱好。她喜欢收集一些神神鬼鬼的书籍,和画着外人看不懂鬼画符般图案的纸张。 而她乐于常打交道的人群,也以附近道观中的道士、寺庙中的和尚、云游四海的闲人、甚至街头摆摊骗钱的算命的,都是她眼中的老熟人。 大小姐喜欢的东西,虽然奇怪,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老爷和夫人,即使知道了,也并未干涉。相反,还利用家族在当地的权势,帮她四处寻找有真本事的能人异士引荐。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老爷偶然的一次与友人的喝茶聊天中,能人异士还真让他遇见了。 那是一个掉在人群中,就找寻不到的普通老妇人。五十左右的年纪,岁月待她并不温柔。她的肤质粗糙,皱纹横生,但一双眼睛,倒是黑白分明,乍一望去,神采奕奕的,完全不像是这么大岁数的人了。 老爷之所以发现了她的特别之处,是因为在走廊的拐角之处,有个开小差的丫鬟,正提着一壶冒着白气,刚烧开的沸水,打算去茶室为座上宾泡茶。老妇人正端着一茶盘的小点心,与丫鬟迎面走来。 丫鬟力气小,热水壶又沉又烫手,壶的提手虽然没有壶身那么烫,但也温度不低。偏偏提着这么危险之物的当事人,却在走神。老妇人有意识地躲着她走,她却脚底拌蒜,硬生生地歪了下身子,滚烫的水壶冲着老妇人的身子就撞了过来。 丫鬟又慌又怕,壶在触碰到老妇人身子前,就直接脱手了。 说时迟那时快,老妇人的手,轻飘飘地摆弄了一下,那脱离轨道朝着她撞来的开水壶,竟然悬空停滞了两秒,然后老妇人的手,飞快地握住了开水壶顶部的提手,在半空中慢悠悠地转了个圈,举重若轻地把那壶开水,轻巧巧地落到了地上。 第137章 得名师 走廊拐角处一瞬间的惊险,也只有当事人才能感同身受。 老爷惊诧于老妇人的身手,也特地留了个心眼,没有到处声张。 他在走廊一旁背着手,假装欣赏庭院中的主人特地布置的枯山水,装模作样地连连点头不已。实际上,他却是守在身怀绝技的老妇人,进去送茶点的屋子门口,等待与她说话的机会。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半盏茶后,那个老妇人果然端着空茶盘,从屋里退出来了。等她关好了门,正要转身顺着走廊原路返回,老爷赶紧上前搭话。 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怀疑,他装作沉迷于院内景致,而忘了来路的访客。天知道他是厚着多大的脸皮,这么大岁数,还绞尽脑汁地在友人的院子,去搭讪一位岁数不小,满脸褶子的妇女。 好在搭讪的过程很顺利,老爷很成功地与老妇人搭上了话头,并为了引路,二人一前一后地出了走廊,往另一个院子,回见外客用的会客室走去。 眼见着两人穿过了内院的拱形门,来到了此刻人烟稀少的外院。 老爷见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连忙挫后半部,强行与老妇人并排而立,压低嗓子轻声道:“夫人,恕我唐突了。我刚才看到了,在走廊拐角处,您突然施展的身手。我并没有恶意,只是家有小女,爱好奇怪。不喜社交和一般女孩子热衷的东西。只爱把自己关在屋里,研究那些神鬼怪的东西,还天天对着鬼画符,写写画画的。 偶尔出去走走,也是跟附近的和尚道士凑在一处。我与夫人尊重她的喜好,却也担心,她年纪尚小,阅历不足,被那些外面不学无术的江湖骗子蒙骗了。破点财还好说,更怕耽误了她。刚才见您身怀如此绝技……不知您愿不愿意……跟我回府,教导一二?” 老爷这次为了宝贝女儿,简直是豁出去了。他又快又急地一通说完,眼巴巴地等待在他身旁敛了神情,一动不动,一直盯着自己鞋子的老妇人,给他一个或婉转或干脆的拒绝。 老妇人思索片刻,挪回了黏在鞋子上的视线,大大方方地与老爷平视了几秒,叹气般地道:“唉,躲了这么久,也差不离了。也罢也罢,我这就与您回去,教导小姐用心学道。只是,我家老爷多少也算个人物,不知您以什么理由,接我回府?” 老爷为掩尴尬,慌忙把眼镜摘下来,捏在手中,掏出手绢小心擦拭。然后才清清了嗓子,故作淡定地道:“我自有办法,请夫人放心。” 不出几日,某家有权有势的老爷,看上了另外一大户人家里的,负责端茶倒水的老妇人,还迫不及待地用尽手段,不出三天,就给接回自家院子里的八卦,就在圈子里传开了。 当时二少爷正与熟识的纨绔子弟,在当地一家洋人开的窑子里,正左拥右抱地跟金发碧眼的外国大妞,磕磕绊绊地用英文说着俏皮话。 一听自己堪比柳下惠的老爹,竟然成了热门八卦的男主角,真是又气又笑。 气是因为,自家老爹这石破天惊的行为,铁定令家里此时,闹翻了锅。母亲生气是肯定,估计蔫儿有主意的大小姐,指不定怎么折腾那位老妇人呢。 笑是因为,要说接来内院里一个年方十八,样貌俊美,惊为天人的小姑娘或小媳妇,也算情有可原。 都是男人,谁不喜欢年轻漂亮懂事儿的。可老爹却接回来一个快五十岁的老妇女。算起来,比夫人岁数都大。据坊间传闻,还满脸褶子,一脸的病态。 整个人都斯巴达的二少爷,当下也没心情跟洋妞儿调情顺便练口语了,匆匆跟同行之人告了别,急急地往家赶。 进了大门,却发现一片祥和,半点都没有闹翻了窝的征兆。 二少爷一脸懵逼,只得向主屋寻来。 主屋内,老爷和夫人,正坐在沙发上,边喝咖啡边闲聊天。 二少爷两只漂亮的凤眼瞪得老大,哆嗦着嘴唇道:“爸,妈……这是怎么回事?我听说您接回来一个老太太到内院。看此情景,是有人故意造谣,毁您清誉?” 老爷还没发话,与他并排肩并肩而坐的夫人直接笑喷了,捂着嘴笑嘻嘻地开口道:“你也听说啦,还为此特地赶回来帮我出气?哈哈哈,我跟你说,你爹为了你妹,这次真是下了血本了。为了不动声色地请那位老师回来,也算机关算尽,就是操作有误,惹得自己一身笑柄。” 夫人的话,信息量有点大,弄得二少爷脑子有点懵。但少一琢磨后,他就明白了。原来传闻倒是属实,他老爹确实是从别人家的院子,接回一个老太太。但目的,却跟传闻中的完全不同。那些个外面传得神乎其神的真爱虐恋,充其量只是为了接这个老妇人回来的障眼法罢了。 只不过,接个人回来而已,弄得这么乱七八糟外加轰动一时,他老爹也算是个难得一见的奇葩。 这边二少爷终于弄清楚了事实,那边大小姐跟传闻中与老爷生死爱慕的女主角,那位身怀绝技的老妇人,相处的也不错。 相处的不错只是谦虚地说法,实际上这两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从一见面,连口茶都没来得及喝,直接从午时聊到了傍晚。 她们的兴趣爱好相同,又都是不拘小节,只求明白,踏实求学的性格。等到傍晚,门外守了大半天的使唤丫头们,前来请大小姐和老师移步饭厅用餐时,这师徒两人,已经亲密得堪比结识了十多年的铁闺蜜了。 老妇人年纪不小,心可不老,跟十五岁的大小姐,分外有缘。不仅将自己毕生所学的茅山派系的道术,倾囊相授,甚至连多年以来,积攒的人脉和消息网,也交给大小姐随便使用。 大小姐无以为报,连连推脱不受。老妇人倒是看得很开,道:“我虽然不老,但也不年轻了。你入行虽晚,但靠着自己这些年来用心的研究和钻研,再加上我这几年的悉心教导,所学成的东西,并不比生来就吃道士这碗饭的神童们差多少。 这一行,不是一般职业,并不与常人为伍。若有机会,你应多多接触些同行,也能取长补短,交一两个知心好友,也不枉像现在这般,除了与我和家人亲近,其他人视若无物。人这种动物,总要合群才能更热闹。” 第138章 黑晶石 大小姐对于自己师傅关于‘要与人多接触,人多才热闹’的言论,不怎么认同。但她从小到大,确实没什么同龄人朋友,经过自己师傅这么一说,确实有点好奇,就跟其他被惯坏了的小姑娘一样,开始撒娇耍赖的要她介绍同行中的同龄人。 老妇人也正有此意,就顺水推舟的同意了。再加上她这位小徒弟,拜师不早,学成却早。正巧也快到了一年一度的道士从业资格证的考核时间,老妇人先是跟老爷和夫人那里,询问了意见。父母亲那边,勉强同意了之后,她就委托了一位交情匪浅的老友,帮忙报了名,带着老爷和夫人委派的一队保镖和使唤丫头们,风风光光的上路了。 目的地距离大小姐的家乡并不遥远。若路途遥远,变数颇多,她的父母亲也不会这么痛快的松口放她出来。 她们这一队人马,比起那些权利通天的大军阀家眷的出行架势,确实不算显眼的。但此行的目的,是前往道士营业执照考核和办理的官方地点。那是个不大不小的地方,民风淳朴,人民衣食无忧却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一天下午,突然迎来了一个热热闹闹的汽车车队。先下来的,还是一群身材魁梧,着装统一,各个眼戴墨镜,手拿枪支的汉子,想低调都特别困难。 老妇人老神在在的,心道显眼点也不错。这群势利得要命的臭道士们,没准看在自家徒弟出身不错的份儿上,真能给个什么优待呢。那她们这趟也省事儿了,能速快速回,老爷和夫人,相信也是无比乐意的。 继一群来势汹汹的壮汉先下车开路后,后拉开车门陆续下车的,是四名衣着华丽,妆容考究的年轻姑娘。 她们的容貌,并不算特别出众。但在这种村民普遍不流行护肤和化妆的地方,就顿时被惊为天人了。 一时间,不明真相却特别爱凑热闹的广大人民群众,开始不由自主地往这队人所在的区域聚拢。还口口相传,互相召唤。见过漂亮姑娘的人跑回家去,在大院子门口一吼,住在这里的所有住户,就都知道这里来了好几名肤若凝脂,口若樱桃的绝世美女。于是,从家里奔出,赶来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甚至造成了附近道路的大面积拥堵。 高高的灰色围墙外,站在院门口,正打着哈欠洒水扫地的小弟子,上个厕所回来的功夫,就发现自家门口堵满了人,顿时就震惊了。他倒是还算震惊,忙向围在周围看热闹人群中的一位熟人,打听到了消息。自己也感叹道,这位不知名的大小姐还没露面呢,看热闹的人就已经这么多了。要是一会儿本尊真的在自家门口下车,慢悠悠地在门口等待管事的核对名单,然后再放进去,那真是要发生严重踩踏事件了。 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小弟子,连忙跑进院子里去禀报管事的。 他进去后不多时,就出来一位身材精瘦,笑容堆了满脸,身穿旧式书生袍,留八字胡,习惯性搓着双手,眼睛滴溜溜在眼眶里,转个不停的小老头。 “贵客到访,有失远迎,还请小姐进来相谈。”小老头瘦长的脸,几乎笑成了一朵菊花,小心翼翼地跟四名中,领头的那位漂亮姑娘提议道。 “呦呵,我说是谁这么耐不住性子,出来得这么快呢,原来是你这只油耗子。”老妇人摇下了半扇车窗,露出了万分嫌弃的嘴脸。 “你你你,怎么回来了?”被称作油耗子的小老头晃动着手指,惊讶道。 “别耗在这里臭贫了,我的乖徒儿早累了。赶紧挥退闲杂人等,让我们进去,还要签到和准备考试。”老妇人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地跟瘦老头吆喝道。 小老头着急把小姐先迎进去,也没在大门口跟老妇人斗嘴。摸了摸嘴边的小胡子,招呼着身后的门生,把看热闹的人劝散,点头哈腰的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就见车门开了,下来了一位打扮随意,长发漆黑,亮如鸦羽;脸蛋雪白,莹润若羊脂;嘴唇微张,粉若蜜桃;秀眸惺忪,显然刚睡醒的小姑娘。 瘦老头的嘴角忍不住向上勾了勾,心道:“与刚才那几个纯靠胭脂脂粉打白了的小姑娘们不同,这位才是正经八百,用金山银山堆出来,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大小姐走了下来,并未直接进门,而是在车头前绕了个圈,到了侧面,亲手拉开了车门,把她的师傅,那位气势汹汹的老妇人,扶了下来,一同在簇拥中,并肩往门内走去。 众人绕开了矗立在大门口,刻着阴阳鱼八卦图的大理石屏风,视线骤然一片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铺着黑砖,地面打磨得异常光滑,四周空无一物的操练场。 众人由瘦老头领着,沿着场子最中间,砖石颜色稍微暗淡一些的路径,小心翼翼地穿过去。这途中,见多识广的大小姐才若有所悟道:“原来不是黑砖,竟然是黑晶石。” 领路的瘦老头略微得意地‘嘿嘿’了两声,倍感自豪道:“小姐好眼力。这个地方,一年一度最终考核用的场所。为了安全,地面全部是由黑玛瑙铺设打磨而成的。底下都镇着老祖宗亲手布的法阵呢。咱们走的这条小径,跟旁边的材料不太一样,是黑水晶的,属于新兴起的洋人的玩意。原来这条小径的材料是烟晶。但几年前的一场考试,出了意外,糟了损毁。这是近几年才重新铺好的。” 大小姐边走边四处乱看,视线突然被左手边的一块黑玛瑙砖石之下,蠢蠢欲动,宛若烟灰般游离的一片黑影吸引住了。 这黑漆漆的操练场,日头正足的晌午,轻轻一瞥,都毛孔大开,凉气渗人。更何况日头已偏西,凉风阵阵的傍晚。 大小姐顿感一阵恶寒,顺着脚腕就爬上了自己的肩膀。光洁白嫩的手背,平白起了一排鸡皮疙瘩。 宛若黑海般深邃的黑晶石之下,吸引大小姐视线的东西,见有人发现了它,动弹得更欢,竟挣脱了压在它身上的玛瑙砖,朝着地面游荡而来。 “有东西出来了!”大小姐捂住了樱唇,失声叫道。 第139章 泥鳅 在前面几步引路的瘦老头,闻言赶紧转过头,顺着小姐所指的地方一望,果然有黑不溜秋的东西,从黑玛瑙地砖中,跑了出来。它在砖下的形态,是轮廓模糊的影子状,但一到达地面,就迅速凝成了实体。众人定睛一看,躺在漆黑光滑的地砖之上,瞎折腾的东西,竟然是只颜色抹黑,滑不溜秋的泥鳅。 虽然从地底下,突然蹦出只泥鳅,挺鄙夷所思的,但毕竟是大家所熟悉的东西。泥鳅既不危险,也不会咬人。跟在大小姐身后的几位姑娘倒还好说,那几位因为这声尖叫,已经拔枪严厉以待的保镖们,都满脸鄙夷,觉得这位大小姐是在大惊小怪了。一只泥鳅而已,有什么好叫的。 瘦老头盯着那只还在地板上挣扎的泥鳅,眼色微暗,频频皱眉。这些外来客不清楚也就算了,但他可是对地上的东西熟悉得很。那才不是什么泥鳅呢,根本就是被夺了法力的恶鬼。汲取了黑晶石的微弱灵气,勉强化成的肉眼可见之形罢了。 知道归知道,但瘦老头似乎很是疑惑,不明白好端端的,这恶鬼怎么会逃脱阵法的禁锢,从地底下溜出来的。虽然不晓得原因,但跑出来的东西,到底还是要抓住送回去的。 瘦老头有些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伸入右手,拇指和食指掐起,放在口中,吹了一个响亮却音节单一的口哨。 不远处应声飞来一个白花花的条状物。待到那东西飞得近了,众人才看清,竟然是一个挂着藕粉色穗子的长剑。 瘦老头长臂一身,接住了飞剑,随手挽了个剑花,剑尖指着那蹦跶得正欢的泥鳅,对耐不住好奇,想靠近点瞧热闹的几名小姑娘喝道:“都别乱动,这才不是什么泥鳅,是黑晶池中镇着的,用来考验应试生能力的恶鬼。最善勾心魔,扰人心。千万不可触碰。” 众人听了,连忙别过脸,连多看那泥鳅一眼都不敢了。有胆小的姑娘,竟直接吓哭了,蹲坐在黑水晶过道上,瑟瑟发抖,最后还是老妇人觉得太丢人,直接让保镖们带着四名使唤丫头,先去操练场后面的女宾院落找地方休息,这才耳边清净了。 看老妇人与瘦老头熟稔的态度,大概也能猜出,她跟这个地方,也渊源颇深。此刻,见瘦老头,这个深藏不漏的剑修,这么不避旁人的唤来了本命飞剑,严肃应对那刚跑出来的恶鬼,也明白了事情蹊跷,恐生突变,连忙也手探入袖里,握住了自己的法宝——一根阳绿通透的翡翠玉如意。 老妇人把巴掌大的如意放置在掌心,轻轻一握。如意像内置了灯泡的小电灯一样,一闪一闪的。老妇人冲着如意轻轻一吹,那如意竟然自己动了动,扭动了几下,翻了个身,从掌心站起来一个绿油油的小娃娃。 “夫人,可是有吩咐?”绿娃娃五官清晰,面容讨喜,浑身肉肉的,活像一个染了菠菜色的人参娃娃。她大概是个迷你小姑娘,穿着浅红色肚兜,梳了一个冲天追翘辫子,上面绑着细细的鎏金发圈。光着脚丫,眼巴巴着望着在她眼中,俨然是个巨人的老妇人。 “去黑晶池下面看看。好端端的,恶鬼怎会跑上岸。”老妇人言简意赅地吩咐道。 绿娃娃人小声音却妙,听在耳朵里,跟唱歌似的。她脆脆地应了一声,就从老妇人手心中纵横一跃,直接落入黑玛瑙地砖之下,瞬息间不见了踪影。 瘦老头眼看着有外人在自己的地盘耍威风,当时脸就耷拉下来了。不过,有人帮忙处理急事,总是好过自己瞎着急。 自己心里嘀咕完了,瘦老头也就不再胡想乱想,专心举剑对付眼前活力四射的黑泥鳅。 那泥鳅虽然千辛万苦地从地底下挣脱了出来,但毕竟是为了给小娃娃们考试用的东西,根本不具备什么实质性的杀伤力。谨慎如瘦老头,也仅仅是亮出了武器,心里却完全没有戒备。 正当瘦老头在用剑指着那蹦跶正欢的泥鳅的时候,看似无规律乱跳的泥鳅,黑漆漆的胡须突然随风飘了飘,然后一个打挺,竟直接从地面跃了上来,直奔离着最近的大小姐门面而来。 亏得刚才老妇人嫌麻烦,把一同前来的四个使唤丫头和块头大光占地方的保镖们打发走了。要不现场指不定怎么混乱嘈杂呢。 大小姐虽然一开始,被从地砖之下,跑上来的黑影子吓到了。无论是怎么天纵奇才的精英,总是个岁数不大的小姑娘,被未知的东西吓到,也属正常。但经过刚才那个瘦老头的解释,她也明白了,这看起来黑漆漆,特殊材质的地砖之下,估计镇压了不少跟眼前这个差不多的‘恶鬼’。 既然这黑不溜秋的东西,不是别的,而是她最感兴趣的‘恶鬼’。大小姐半点畏惧的神态都瞬间没有了,还略微有点激动的舔了舔嘴唇,大大的杏眼闪耀着璀璨的光芒,在夕阳的余晖之下,竟似瞳孔中燃起了一把橙色的火。 在别人看来,那泥鳅是在瘦老头的愣神中,突然发难,朝着剩下的这三人中,看起来最好对付的大小姐飞扑而去。 老妇人反应倒是比瘦老头快了半秒,她慌忙说道:“哎呦,小祖宗,下手轻点,可别给弄死了。这池子里的恶鬼,可不好养啊!” 大小姐的手掌都已经摊开成掌了,刚要对着飞来的泥鳅横劈一下,想在半空中把它削成泥鳅丝。听到师傅这么吩咐,赶忙收掌卸力。另一只手伸出两根白莹莹的指头,轻轻一掐一提,那滑溜溜的泥鳅,竟然就被这么个小姑娘,捏住了头,线条流畅的身子,硬生生悬在了半空中。 “小姐好身手!看您这抓鬼擒魅的技巧如此纯熟,竟比那些自诩为天才的愣头小子们,强多了!”瘦老头收了剑,边说边感叹道。 “那可是想当然的。我家的乖徒儿,可是万里挑一,天才中的全才。以后自立门户,名声肯定比你们这些老骨头传得远。看什么看,我说的有错么?”老妇人撇着嘴哼道。 第140章 关不住的老鬼 瘦老头从他们一行人一进门,一共也没多少工夫,就挨了不少次老妇人的白眼和奚落。知道这老头脾气的门生,都觉得不可思议。 瘦老头是什么人?接触少的可能还真不知道。但他的臭脾气,那可是相当的有名。一发作起来,甚至比他鲜少外露的真本事,都轰动。 上次有个不开眼的臭小子,趁他没注意,把他挂在床头的本命飞剑,拔出来玩耍,气的老头儿差点那剑把惹事儿的小子捅个对穿。 连大管事儿的都被惊动了,气喘吁吁地追着他,他拿着剑,追着那个惹事儿的臭小子。三个人练成一串儿,绕着院子内墙,跑了一个又一个的圈。直到大管事儿的实在跑不动,真动了气,用蛮力镇住了二人,这件事才勉强算是就此打住。 事后,手欠惹事的门生,受了罚。行事过于冲动的瘦老头,也挨了说,哼哼唧唧地当众反省了自己的一时冲动。 虽然事情得到了妥善的了结,但瘦老头又臭又爆的脾气,也算在门里面出名了。此刻,他用来接待外客的八面玲珑和逆来顺受的好脾气,明眼人看得出,显然是装的。 瘦老头没直接回应老妇人的挑衅,视线依旧停留在捏着泥鳅的大小姐莹白细腻的手指头上。 大小姐虽捏住了滑溜溜泥鳅的头,但也是情急之下的条件反射,现在的情形有点僵持。理智上,她知道手里捏着的这个东西,只是看起来像泥鳅罢了,实际上,跟她平日里接触的鬼魅,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可情感上,她又实在接受不了,手里捏着的这个:滑不溜秋,黑了吧唧,又滑溜有黏腻的泥鳅。 正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她的好师傅,不慌不忙地递过来一个黑布小口袋。大小姐眼睛一亮,一手接过,另一只捏着那只泥鳅,直接把它置进了袋子。 长度不短的泥鳅,在接触到黑口袋的一瞬间,就化为了一点黑芒,随即被吸入了袋子。大小姐快速收拢了袋子口,用配套的黑绳子捆好。最后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瘦老头的眉毛挑了挑,刚想张口说,‘这可是我家池子里养的恶鬼,你们怎么招呼都不打,就装兜里带走了’,手边的黑玛瑙地砖却忽地一闪,扒着他脚边,哼哧哼哧地爬上来一个绿油油的浅红肚兜小娃娃。 小娃娃顺着他的腿,一路向上爬,惊得瘦老头想动却不敢,一直到小娃娃爬到了他的肩膀上,朝着对面的老妇人挥了挥小绿手。 “别胡闹,赶紧回来。池子底下看到了什么?”老妇人一直绷着的脸,终于被小娃娃的动作打破了,忍俊不禁道。 “嗯呐。”绿娃娃站在瘦老头的肩膀上,轻飘飘地一蹦跶,就流窜到半空中,中途经过了一下站在瘦老头与老妇人之间的大小姐的头顶,最后落到了老妇人张开的手心里。 老妇人稍稍弯了腰,把耳朵贴在手心处,听绿娃娃把着她的耳朵,轻柔腼腆地嘀嘀咕咕。片刻,老妇人点了点头,绿娃娃蹲下了身子,就着掌心一滚,又化为一开始的袖珍翡翠玉如意,被老妇人收回了袖子。 “我家小姑娘说,黑晶池子底下蠢蠢欲动的恶鬼,没有上千,也绝对超过九百了。禁锢的法阵如同虚设,早已残缺不全,镇不住那些玩意了。它们之所以还不敢全跑上来,是因为这院子里的臭道士太多,阳气太旺盛,它们既向往,又畏惧,才会犹豫不定。 而且……后院子柱子里封印的老鬼,也闹腾的厉害……恶鬼们受了很大的蛊惑,也越发不安分。那院子里关着的老鬼,既然不能往生,还留着它做什么用?还特地关了这么多年,真不知道你们这群道士,到底是为民除害的,还是捡破烂的,什么都往自家后院里藏,也不怕垃圾多了烧手。”老妇人越说越愤慨,大小姐赶忙过去拉了拉她的袖子,她才深吸了一口气,闭了嘴。 瘦老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性消息给轰懵了。摆脱禁锢的恶鬼数量,竟然已有这么多只?好在提前发现,要不等考生们越聚越多,真发生了什么意外,作为负责人,他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了。但池子里的恶鬼们,顶多算是小豆芽菜,兴不起什么大风浪。最麻烦的是后院石柱子里的那位……关也关不住,除也除不掉,送也送不走,相当地棘手……上一辈的人就拿它没有办法,只能胆战心惊地镇压着;到了这一辈,也依旧没什么进展,只能延续上一辈的土办法。 时间在累计,老鬼的法力在恢复,镇压着他的小辈们,却是一辈不如一辈,实力越来越鸡肋。 终于,连能力还算可以的一辈人,都老了。老鬼当然会有所行动。 瘦老头一筹莫展,老妇人的脸色,也不算好看。他们都深知,即使知道了法阵的失效与老鬼的谋算,也是有心无力。重新开阵不法并不难,但谁也不敢拍胸脯说,我行我上,且重施的阵法,威力远胜前人。 而后院的老鬼,就更是没辙。都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乃是一大快事。但前人挖坑,后人想不跳坑,只能一代一代慢慢填土。但这坑显然是个无底洞,还是会自我强化那种,后人真是没辙。连瘦老头这种正经人,都特别想仰天长啸一声‘臣妾做不到’。更何况其他人了。 最后瘦老头叹了口气,握着剑摆了摆手,意思是让老妇人带着她的好徒弟先走,他需要在此驻足,想想办法。先把容易搞定的麻烦,尝试性地搞一搞,再去顾及其他的。 老妇人也明白他的苦衷,并未多话,就带着大小姐快步沿着黑水晶铺设的小径,快步离开了。偌大的空场中,只留一个深情落寞的瘦老头,蔫蔫地挥剑施法。 宛若一口巨大黑洞的操练场之后,就是供来访者住宿的内院。 内院一眼望去,一片的青瓦白墙,与外面一般的民宿,并没有外观上的区别。只是每个房檐之下,都挂了一个造型古朴的铜铃。铜铃迎风而动,却并未发出任何响声。 大小姐好奇得紧,脚尖一点,轻飘飘地落在一扇窗上,蹬着窗棂,就要去摸那个无声的铜铃。被眼尖的老妇人连忙出言阻止。 “傻丫头,这铜铃可不能用手去碰。碰了就不管用了。”老妇人笑着说道。 大小姐满脸的疑惑,却并未从窗棂上下来。既然不能碰,那光看看也成。她眯着眼,屏住喘息,仔细地观察着奇怪的哑铜铃。 这铜铃从表面上看,除了造型吸睛,也没什么稀罕的。大小姐看了半响,有点失望,就换了个角度,打算从窗棂下下来,却突然发现,这铜铃的肚子里面,竟然空无一物。 铜铃会响,靠的就是铃内的两个比铃口略宽的铁制圆珠。但这铜铃的里面,竟然是空的。 大小姐满腹疑惑地从窗棱上跳下,向老妇人请教。老妇人眼睛眯了眯,额上的褶子,皱成了一团笑道:“这是鬼铃。迎风只动不响。有鬼气才会狂响不止。” 第141章 翻墙而来的二少爷 大小姐盯着窗棂上的铜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空白黄色符纸,咬破指尖,提一口气,放在掌中,以血为墨,飞快地绘制起符来。 不出片刻,红黄相称的一张写好的符咒,就完成了。大小姐踮起了脚尖,把那张符递给了静静在一旁等着她的老妇人。 老妇人接过,瞟了一眼跃然纸上的鬼画符,抿唇低低地笑了笑,毫不吝惜地称赞道:“只看一眼,就想到那铜铃遇鬼气而响的道理,不愧是万中无一的天才。不过,那铜铃里虽藏了画了一样东西的符咒,但它本身也不是俗物。你刚才靠近的时候,可能也发现了,这铜铃阴气遍布,无风亦可自动,乃是出土的陪葬古物,寻常的鬼魅,是不敢贸然靠近的。所以,这铃铛不响则已……” “一响就是遇到大麻烦了?”大小姐接过老妇人递回来的符,蹬着圆圆的眼睛,追问道。 “对。所以,真希望它能永远不响。”老妇人望着窗棱上的铜铃,喃喃自语道。 夜深无眠。 可能是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过程也略微曲折,大小姐跟随众人一起,吃过了丰盛的晚餐,早早洗漱完毕,躺上了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印象中,这好像是她第一次离开自己的家,迈出步伐,走出院子,出一趟远门。她想起了临出发前,反复叮咛嘱咐的老爷和夫人,以及当时正身在另一个城镇,闻风急急地狂奔而归,却因距离太远而没有赶回,气急败坏的二少爷。 她这位二哥,真是想出一出是一出。之前天天在屁股后面紧盯着她,看她用上好的朱砂,在一摞摞的黄纸上,一笔一顿的学习画符。看她门前杀鸡,接了一碗又一碗的血,反复淋在传闻中被鬼魅侵占的邪物上,然后一笔一画地记下不同种类的鸡血,效果的略微差异。看她神秘兮兮地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米口袋又腥又臭的尸泥,种桃花,种菊花,种莲花。开出的花朵,一朵比一朵妖艳。分明都是白色品种的花种子,开出的花竟然是绯红色的。 看着看着,他们就慢慢长大了。 都说女孩子的心事多,却不知道,青春期男孩子的心事,也不算少。 二少爷长大了。身高在短短的几年间,一阵猛窜,直接步入了成年人的高度范畴。面容也逐渐张开,摆脱了软嘟嘟的婴儿肥,变得棱角清晰了很多。柔和稍减,俊美却更甚。 他不再只围着大小姐的四周,一步一跟随地乱转,反而因为跟同龄人的接触,而市侩了许多。他知道了如何讨女生们的欢心,学会了如何收买人心,也学会了这个社会的生存法则,等价交换。他的世界越来越大了,步伐越来越稳健了,但与大小姐的距离,却愈走愈远了。 他也曾尝试过,去用常规的方式,来讨这位名义上妹妹的喜欢。他送过自己辛苦培育出的百合花,也赠过自己赚钱买来的红宝石。但他想讨好的这位,偏偏是位从小衣食无忧,物质极端丰富,名副其实的大小姐。这些东西,她早就拥有过更多更好的,怎么会为此而欣喜?再加上,她跟一般的女孩子,根本没有一丁点相似之处。与其送她宝石,还不如送她一具意外横死,怨气滔天的死尸(条件是他能真有本事避过老爷与夫人的耳目,把尸体运进院子)。 屡试屡败,屡败屡试,周而复始。时间长了,他万分沮丧。一次偶然的机会,他通过旁人的引荐,认识了一位有着长胡子和罕见紫色眼睛的外国人。从此,他就迷上学习洋文,还励志要突破语言大关,把自家的生意做到遥远的大洋彼岸去。 大小姐想着想着,就眼皮发沉,迷迷糊糊地正要睡着。原本紧闭的窗棱,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为了通风特地留了一道缝隙,嘎呀嘎呀地响个不停。 微凉的夜风,顺着越敞越大的窗户,鱼贯而入,把床榻前的纱幔,吹得老高。大小姐揉了揉迷茫的双眼,翻身下床,光着脚丫,趿着鞋子,踱步到床边去关窗。 窗外一片漆黑。风声中,隐隐有树叶被风刮着在地面上翻腾的摩擦声,也有稀稀疏疏,衣物与墙壁摩擦的声响。 恩,衣物? 大小姐一个激灵,瞬间清晰过来。她紧紧盯着那被风吹得大敞开的窗口,连眼睛都不敢眨。不多时,空无一物的窗台上,突然多了四只骨节分明,白中泛青的手指头。 大小姐毫不怯场,当机立断地窜上了窗台,朝着那四根白晃晃的手指,咬牙切齿,恶狠狠地踩了上去。 “卧槽!谁踩老子的手!”略微有点耳熟的男声,从那四根手指的主人嘴里传来。 大小姐越听越耳熟,忍不住挪开了脚,试探性地问了一声:“唉?二哥?” 那被踩过的手指头,脚一挪开,就赶紧拿下去了,换了另外一只手的四根手指头巴了上来。 等手指头们的主人——那位花名在外的二少爷,终于气喘吁吁地从窗台上爬进来的时候,大小姐已喝完了整整一杯现泡的柠檬柚子茶。 “哎呦,不是我说你小妹,就算你睡着了,人也特别机警,但能不能下次在下脚前,能先确认下,来的是敌是友,再下脚?得亏二哥哥我不是学钢琴的料,要不你这一脚下去,我的似锦前程,可就全没了。没准手还残废了,下半辈子,只能靠你养活了。”满脑袋树叶和一脸灰的二少爷,喋喋不休道。 “谁让您有事儿不走正门的,非要从窗爬进来。我没大喊大叫,让别人来活捉您这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肉虫子,已经很给面子了。您还要我跪地迎接,大呼万岁,才算给面子么?”大小姐放下茶杯,靠在椅背上,抱着双肩,翻着白眼看着她这位风尘仆仆,远道而来的脑残哥哥。 “我出趟门,可没你这么多量汽车加保镖的阵势。我可是坐着马车,紧赶慢赶,才刚刚追上了你们。夜里敲了半天大门,没人应,我才费了死劲,在几名家仆的帮助下,从那么高的院墙爬进来。转悠了无数圈,问了好几个人,才抹黑找到了这里。你不仅没欢迎我,还上来就踩我手指头,真是心狠!”二少爷摸了摸又红又肿的四只,眼睛里几乎滴出泪来。 大小姐最怕见他哭,连忙转移话题道:“你不是在凤城找了个口语老师学洋文么,来追我作甚?都说了,最多五天就回去。” 第142章 二少爷的心愿 二少爷自觉失态,赶忙用相比较衣服,还算干净的袖口,擦了擦眼睛和脸,清了清喉咙,义正言辞地道:“你好不容易出趟远门,我怎么也要跟着一起来看看。听咱们老爹说,这大院子里都是道士,安全的很。但道士,不都是男的么!你一个女孩子,跑到全是老爷们的地方来参加什么考试,我说什么都不放心,一定要跟来一起看看。啊,对了,看你安全无事,我一会儿再从原路返回,从院子里再翻出去。明天早上,再来正式登门造访。要不你师傅又该说我没规矩了。” 大小姐看他畏惧自家师傅的窘态,倍觉有趣。但人家千里昭昭的赶来,怎么都是为了自己,这么明目张胆地出声嘲笑,实在没道理,就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笑出声。 二少爷在大小姐的屋中,又闲聊了一会儿,坐下喝了口茶提神解乏。见她眼神发直,显然是困极了,就不再打搅,整理了下裤脚,撸起了袖子,准备从窗户上重新爬出去。 大小姐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道:“二少爷,你是来探亲的,又不是来偷人的,干嘛非要爬墙趴窗户啊?踏踏实实地从大门出去不好么?”边说边指了指距离窗户,并不算远的上了锁的房门。 二少爷一阵尴尬,只得把伸出去的脚,从窗棱上磨磨唧唧地收回来,爬下窗户后,再从大门准备出去。 大门被从里侧彻底打开,二少爷扶着门框,迈出了门槛。他站在门口处,回身冲着屋里没点灯,而仿佛陷在一片黑暗中的大小姐,微微地点了点头,形状较好的两片水色嘴唇微张,用口型比划着,‘明天就来接你’。 他转身的刹那,整个人,都好似淋浴在一片银色的月光之中。大小姐莫名心慌得厉害,朝着他的背影突然大声问道:“二哥,你到底为什么要学洋文?真的是为了赚更多的钱,并且把咱们家的生意,做到大洋的彼岸么?可是,咱们明明一点都不缺钱……” 二少爷倒是被她突如其来地喊声吓了一跳。脚底一滑,差点摔一个狗吃屎。 他勉强保持着平衡,转过半边头,露出了一个洒满了月光的俊秀侧脸。他笑嘻嘻地说道:“怎么可能是为钱,生带不来死带不走的。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问呢。其实嘛……我认识了一个奇妙的外国人,他说自己通晓西方魔法,但因为语言不通,没办法获得更多的有用消息。你不是从小都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么?大洋的彼岸,也有古老而神秘的魔法,有高贵的魔法师,也有卑鄙的吸血鬼……恩,还有永生的传说。有朝一日,等我学成归来,带你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 二少爷一口气说完,大小姐还没来得及有所回应,他自己却羞红了脸。他慌忙扭回身,但白润若上好羊脂玉的耳朵,依旧染上了红霜,将他的窘态暴露无遗。 大小姐万年不变的标准应酬式表情,终于彻底收敛起来,连带着整个人的线条,都柔和了下来。她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宛若蝶翼,刻意遮挡和掩饰了此刻眼中流露的真正情绪。她沉默了许久,终于抬头,目光灼灼地望着眼前这个,仿佛因为一句真心话,而彻底长大了的男孩。 “有朝一日,等你学成归来,带我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一言为定。我,拭目以待。”女子特有的温润声线,颇为冷静地陈述着句子,声线如往昔一般,未见音调起伏和变化。 但几乎是与她一同长大的二少爷,却听出了这次发声的与众不同之处。 他像是一个刚得到心上人承诺情窦初开的愣头小伙子,蹲在地上伏在自己膝盖上傻笑了老半天,才神采奕奕地扭头挥了挥手,大大方方地吼了一声‘等我明天来接你!’就欢呼雀跃地跑远了。 大小姐望着二少爷愈行愈远的身影,直到他已完全融入月色,变成了一个黑漆漆的小点,才抱着微凉的肩膀,心乱如麻地关门回房。 一夜无梦。 清早,她是被门口杂乱的脚步声和急促的砸门声吵醒的。她边应着门,边快速换衣收拾,等她打开大门的时候,门口堆满的人群差点直接栽倒进她的屋。 “怎么回事?”因为昨日睡的晚,今天又起得早,她的头疼的厉害,口气也透着点不耐烦。但等她揉了揉朦胧的睡眼,仔细去看这挤在门口的十几位仆从面容的时候,瞬间清醒了大半儿。 站在最前排的五个人,她有点脸生。但如果没记错,这几位,都是她二哥的人。 “二少爷怎么了?”大小姐蹬着杏眼,厉声问道。 “大小姐,我们也说不清楚怎么回事。大少爷昨晚翻墙进了院子,就没出来。我还以为与您汇合后,您找了客房,留他住下了。但今早敲开了主人家的门,却得到消息,二少爷根本没住下。问了一圈,仅有您的两位守院子的使唤丫头和保镖,说昨晚确实见过二少爷,但见过您之后,确实回去了……我们实在找不到二少爷,又恐生意外,只能大清早的吵醒您……请您原谅则个。”为首的年长仆从,满脸焦急,慌忙说道。 “二哥昨晚确实过来与我打过招呼,怕深夜前来,被我师傅说教,就翻墙回去了。说今早来从正门拜访,一起住下,等这里的事情办完,接我们一同回去。”大小姐心中焦急,简洁快速地说完,就打算带着人去寻她二哥。 “大小姐,时间尚早,您房前聚集了如此多的众人,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么?”瘦老头从院子的拐角走出来,颇为认真地问道。 早有在这个院子里盯梢的门生,从树荫里闪出,趴在瘦老头的耳边,嘀嘀咕咕地说明了前因后果。 瘦老头闻言眉头紧锁,伸出袖子里的五指,掐指一算,大叫‘不好’。遣人赶紧去请内院的大管家,和在旁院休息的老妇人。 随着他一声大喝,挂在房檐静若无物的铜铃,宛若点了火的炮仗一般,一个接着一个的嗡嗡嗡响个不停。 整个大院内都陷入了一片混乱。一时间人声嘈杂,铃声震耳欲聋,往日训练有素的门生,此刻的行动也完全乱了章法。 大小姐趁乱夺了一个门生的剑,捏了个剑诀,御剑行至半空,瞅准被淹没在人群中的瘦老头,一把拎了上来,急急道:“前辈恕晚辈失礼。事出突然,既然院里已有长辈坐镇处理急事,就辛苦闲下来的管家,带我先去找二哥。他是个什么都不会的普通人,这院子里机关重重,鬼魅横生,他又是个路痴,很容易乱闯出事的。” 第143章 死透了的二少爷 被突然拎上飞剑的瘦老头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噎死。他坐稳了后,一个劲儿的胡撸胸脯,又从兜里掏出一颗药丸生生咽了,这才喘过气儿来。 听闻这位大小姐着急找人,他倒是先没拒绝,只是撸了撸略带自然卷的八字胡,正色道:“院子里的面积不算小,但也不会走了一晚上,还没找到出去的路。若不是倒在哪里睡着了,就是触碰了什么机关被困住了。不过从昨晚到今早,没得到哪个机关被触碰的消息,多半是迷了路。等一会儿太阳出来了,天大亮后,兴许他自己就从哪个角落里走出来了。后院废屋那里,出了点岔子,跑出来了麻烦的东西。我必须现在赶过去,一起帮忙处理。大小姐,此去危险重重,你还是先下去,等你师傅赶来,协商过后,再决定是去是留吧。” 大小姐宛若黑葡萄的眼珠转了转,当机立断跟瘦老头一起过去瞧瞧。他这个二哥,看起来很不靠谱,实际上,却一肩扛起了家里所有的生意和日常开销。他虽然年纪轻轻,这几年在人精的堆里满打满混,人却不傻也不笨,怎么可能找不到回去的路。再加上跟在他身边的五名仆从,连带着自己带的那一队保镖,在早上叫醒她之前,肯定已把整个院子翻了个遍。实在找不到二少爷,才会跑来敲她的门。 想通之后,大小姐甜甜一笑,连带着眼睛都眯了起来。她轻声细语地开口道:“前辈既然决定去看看,那晚辈必然要一同前往。我来这里,本就是来证明自己的能力和胆识的,怎能临危脱逃?那还除什么妖,斩什么魔,当什么道士。” 瘦老头听她都说到了这份上,也不好意思再把人往地上赶。只得两人一起,低空飞越了大半个院子,越过一片草丛和几株桃树,翻越了一堵灰黑色的高墙,行至一处低矮破败的旧屋前。那里人迹罕至,周围空气却波动异常。两名背负重剑,身着统一的青年,正立于旧屋的主屋门前,默默值守。端的是闲人免进、勿扰的架势。 瘦老头跟大小姐下了飞剑,就要进屋查看情况,却被守门的两人拦下了。 大小姐的耐心早已耗尽,不等瘦老头开口,就从窄袖中掏出两节碧绿的小棍,放在掌心稍加组合,就变为一根笔直的长棍。 “丐帮的打狗棍?”瘦老头眨着眼睛猜测道。 “呸呸呸,您能不能看清楚了再发表言论?”大小姐气急,边疾走边挥舞起那仅有一岁小儿手臂长的翠色小棍。 小棍在挥舞中,瞬间长出长长的白发,好似在娱乐场所,high过头,突然甩散了长发的姑娘。瘦老头这才看清,原来是大小姐手中拿着的,还真不是丐帮的打狗棒,而是一根翠色杆的白色葫芦尘。 葫芦尘所到之处,就满眼白光。两位看门的小兄弟,还没反应过来敷在脸上的,是什么玩意,人就已被浮尘卷起老高,扔得老远,然后啪叽一声,并排栽倒了。 瘦老头听着就觉得屁股疼,当然也不会这么没眼力见的上前去与大小姐理论,怎么出手这么没轻没重。 一老一少急匆匆地踏着门槛,窜进了里屋。 里屋一片漆黑,仅有的点点微光,还是屋顶年久失修,外面初升的太阳光,透过砖瓦间的缝隙,跑进来的。 整个屋子空旷得透着诡异。屋里除了嵌入整个墙壁,仅露出一个大概轮廓的黑色石柱,并无其他家居或生活用品。 大小姐燃了一张符,捏在手里充当照明设备,紧跟着瘦老头的步伐,小心翼翼靠近了墙壁。等靠得很近了,才发现,她心心念念的二哥,竟然就靠坐在露出黑色石柱边缘的墙角,双眼紧闭,毫无声息。 “二哥!你怎么睡在这里?”大小姐又急又气,慌忙跑过去,就要拽住他的一只手,拉他起来。在触碰到二少爷的手时,发现又冰又凉,不似活人。她手腕一抖,差点松手,却咬紧牙关,再次握紧,扭头求助般地望向了身后的瘦老头。 瘦老头也是一惊,慌忙跑上前去,弯腰试了试靠在墙上青年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脖子,摇了摇头,轻声叹道:“许是昨夜爬墙出去的时候,天黑转向,误入了这里,触碰了石柱,被恶鬼入体。若二少爷真如大小姐所说,是个平凡的普通人……想必,是当时就毙命了。如今已无力回天,请小姐节哀。” 大小姐的面色惨白如纸,嘴唇被她的牙齿咬得太过用力,渗出了点点腥红的血液,让并不流通的屋内空气,充斥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铁锈味。 “他是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就死了的。他明明答应过我,要带我去看更广阔的世界的。他虽然缺点多多,也不是个成熟稳重的好男人,还容易害羞,又不懂得表达,更不会讨我欢心……但他一直在默默地努力,作为一个好儿子,好哥哥和好的夫婿……”大小姐越说声音越小,手里还紧紧地握着早已没有了气息和脉搏的男青年惨白的一只手。 充斥在屋内的铁锈味,越来越浓郁,引得不知该怎么安慰大小姐的瘦老头,一阵地咳嗽不止。 “前辈,他的人虽死了,魂却还在。刚刚我问过了他,怎么把自己的小命弄丢了。他说迷了路,终于找到了出院子的那堵墙,翻过去,却不是来时候的街道,而是一个破败的小院子。后来,他被那嵌在墙壁里的黑石柱所吸引,一步步地走到了这里。 然后……看到这里站了个有着雪白胡子,穿着跟你一样的老者,在用牙齿咬那个石柱。后来,他问了一声对方,在干什么?那老头转过脸,用闪着绿光的眼睛看了他一眼,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直到刚才我们进来这里。”二小姐的表述既清晰,又冷静。跟不久的刚才,有点崩溃了的喃喃自语情绪,完全不同。 她的脸色依旧惨白无血色,宛若樱桃的红唇,沾了血,更显娇艳。她的手,仍保持着轻拉二少爷的姿态。轻柔温存的态度,仿佛握在她掌心的手,不是个死人的,而是个有着温暖体温和柔软肌肤的最完美恋人的。 第144章 未完待续的故事 “等等,我觉得这次的信息量有点大,谜团不但没有解开,反而更多了。林老大,没想到你相貌堂堂,却也是情侣去死去死组织的核心信徒啊。这男女主角刚刚互通心意,还没来得及亲个嘴儿拉个手,隔天男主就TM死了?”钱欣然说话的口气极为夸张,嘴长得老大,似在为苦逼的主人公愤愤不平。 林枫抬了抬眼皮,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然后轻声道:“嘴儿虽然没亲,但手不是刚拉过了么?” “都死了才拉手?你这个原作者绝对是黑心后妈啊,也忒狠了吧!”钱欣然捂着胸口,一脸的于心不忍。 “其实我也有个特别大的疑问,看你听得认真,一直没好意思开口问。”林枫挠了挠后脑勺,略微尴尬道。 “林老大还会对什么事情产生疑问?我对能困惑你的问题本身,无比好奇。快说快说,满足我那放荡不羁的好奇心!”钱欣然的眼睛闪闪亮亮的,映衬着昏黄的煤油灯,显得撩人无比。 林枫顿觉面上一热,一股麻麻酥酥的感觉,顺着尾椎直攀上后背,弄得他全身都好似通了微电流,又麻又痒。好在他皮黑不显,人也正经惯了,不会引人怀疑。 “咱们本来轮流讲故事的目的,就是为了排解探寻这无底台阶过程中的无聊经过。我当初也是一时兴起,根据一个无头无尾仅有些片段的梦,编了一个哄人的故事。没想到越编越细致,也越讲越长……到头来,变成了我们两个大男人,坐在一个不知来路,亦不知归路的台阶上,彻夜讲故事。”林枫挠了挠后脑勺,颇为无奈苦笑道。 “这不是常有的事儿么?一对儿夫妻或者情侣,原本计划周末外出去吃一顿大餐,然后看个浪漫的爱情电影,度过愉快的周末。但在临出门前,机电盒子里突然开始播放两人第一次约会时,所看的经典大片。于是因为不舍得出门,就肩并肩的坐在沙发上,边吃零食,边看完了一整部电影。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错过了外出就餐与去影院看电影的最佳时机。但是,他们也确实达到了最初的预期,开心地度过了一个完美的周末啊!”钱欣然哼唧道。 林枫直觉钱欣然的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但思前想后,又觉得说得似乎挺有道理的,导致他都无从反驳,也就不再多言。 但现实还摆在两人的面前:是继续坐在这里停滞不前,还是继续提着油灯继续走,去看看,那蔓延至地底的最后一个台阶下面,究竟藏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我有种预感,或许真的花了很多时间后,走到了最底下,也可能什么都没有。或许会有一张告示牌:‘恭喜通关’、或‘达成千万台阶’成就之类的。如果那样,是不是还是停留在原地,给位置的神秘,保留最后一点点念想?”钱欣然托着下巴,盯着那不断窜动的灯火,困惑道。 “你这个说法,让我想起了一个隐秘的论坛,和奇妙的传闻。”林枫忽然想起了什么,接着钱欣然的话头道。 “这是听跟我一个拳馆,爱好翻墙浏览外国网站和论坛的学员说的。”林枫边回忆边组织语言道。 “他说,有一次,不下心进了一个论坛。那里面都是讨论世界未解之谜和遍布世界角落的奇怪科学研究的。其中有一个版块,说的是一项科学研究,是用现代的磁场反应技术,研究一个失落文明遗迹的。具体的地点,我记不太清了——那是个英文论坛。他的英文虽然很好,但我的却不怎么样,说的那些外国名,很拗口难记。接着说重点,那个遗迹中,在一片早看不出原来是干什么的建筑群里,有一个入口,研究人员进去后,发现里面别有洞天,是一个看不到尽头的,类似倒置在泥土中的超高建筑物。一层一层的台阶,凭借现在技术,能穿透很远距离的光源,也看不到尽头。他们尝试性地弄来高科技的探索机器人,就是常用来探索海底深渊和外太空的那种,却在到达200米的深度之后,就频遭不明信号的干扰,而不得不停止研究。”林枫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 钱欣然听着过瘾,但凉意,却也顺着四肢往上传。以他对林枫的了解,林老大没有必要为了吓唬自己或者烘托气氛,而编撰并不存在的事情。换句话说,他不说则已,一说,肯定就是真的。 真实存在于三次元世界的未解之谜,其中所描绘的情况,与现在他们所正遭遇的,何等的相似。不知是不是心理的作用,钱欣然在心中稍稍估算了一下,他们已经行走的距离,不多不少,也大概有……地下200米了吧? 那再往下,再往下……就有可能遇到什么更加可怕,或者更加有趣,亦或者,更加让人疯狂的现场?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浅粉色的小舌头,舔了一遍又一遍的嘴唇,却越舔嘴越干。 “但是,研究学者们,却并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他们招募了一组又一组的志愿者,背着沉重的反干扰设备和探索类仪器,亲自一步步走下通往底下的台阶,去探索200米之下的情形。很多组志愿者,还未兴致底下200米,就因为种种的身体或精神原因,放弃了。根据目前已经公开的采访录音,很多人都留有严重的后遗症,畏黑,惧怕一定频率内的声波。更有少数的志愿者,声称他们看到了或听到了非人类发出的声音。”林枫抬脚踢了踢手脚无措,略有点不安分的钱欣然的小腿。钱欣然只得乖乖地做好,眼巴巴地期待着林老大继续说下去。 “上传与论坛的附件,有据说是公布出来的当时的录音。有胆子大的网友,用专业拆分音频音轨的软件,拆开了那些录音,确实听到了嘈杂背景音之外的其他声音。据说,是一个不太容易确认的发音,像是在说‘我在这里’。这个奇特频率的音轨,持续存在于整段录音中,声音的大小和频率,始终没有因为背景音的变化,而受影响。简直像是……”林枫想了半天,没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困扰于心中的这个奇怪的感觉。 “简直像是,跟着探索人,一路前进的?”钱欣然插嘴道。 第145章 楼梯的意外来客 林枫没有承认钱欣然的猜测,但也没有否认。他保持着匀速的语调,继续陈述着他所知道的后续情节:“在前期的实验失败后,研究者并不死心。他们高薪招募了新的,体能方面更甚一筹的志愿者,来继续探索这处遗迹。终于有人到达了200米之下的楼梯。” 钱欣然心急如焚地想知道,新一批的志愿者,到底看到了什么。但林枫说了这么久的话,显然已经相当疲惫了,就强忍住了好奇心,并未催促。 林枫停顿了片刻,整理好了思绪,继续道:“200米之下的楼梯,与之前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所有参加过探索项目的志愿者,都提到了,在探索过程中,前方不远处,好像总在发出什么声音,吸引着人继续往前走。大多数女性探索者,都不约而同的说,听到了孩子的呼唤声;而男性探索者,则不太肯定,听到的声音具体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在众多的,两人一组的志愿者中,仅有一组人,到达了更深的地下。他们说,看到了极端不可思议的东西。” 钱欣然眼巴巴地盯着林枫上下开合的干裂嘴唇,于心不忍道:“林老大,虽然我特别想知道后续的发展,比如,志愿者们到底在更深的地下,看到了什么。但是……你为了响应我的无聊要求,已经说了很久的话了……你的嗓子和身体都会受不了的。咱们不要讲了,等你休息过来,我们再决定,是继续往下走,还是往回走吧。走不到底的台阶,很吸引人,但也不是最重要的。来来来,你歇会儿,换我说。” 林枫闻言停了下来,满脸兴味地看着钱欣然的姣好侧颜,沙哑着嗓子道:“换你要讲什么故事?” 钱欣然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其实我已经没有存货了。唯一知道的几个,还是别人讲给我听的……要不,我讲笑话给你听?” 从小到大,林枫见过各种样貌的钱欣然。有嬉皮笑脸的,有假装正经的,有懒洋洋的,有漠不关心的,有紧张兮兮的……就是没见过,这种略微有点讨好和关心,又不太好意思表现得太过熟稔和亲密的,小心翼翼,察言观色的态度。 像是在对待一本好不容易才寄到的,爱慕已久的作者,新出版的图书。想看,又舍不得,怕一不小心太快地就看完了,甚至比没看之前,更加落寞。从而陷入一个,不断期许,又不断失落的循环怪圈。 林枫在不久的刚才,在发现这个通往未知之地密道之前,刚给了钱欣然一个莫罗两可的回复。回复他那句,饱含着无数期许与遐想的“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 林枫真的没想好,所以希望钱欣然能给他一些独立思考的时间。 同时,他也给钱欣然本人一个机会。一个反悔当初决定的机会。一个收回这个饱含爱意与抉择问题的机会——或许在很多年后的某一天,钱欣然会因为躯体与心灵的双重成熟,而为当初的决定深深懊悔。毕竟,未来的坎坷和种种现实问题,是如今不可预料的。当初的仓惶与懵懂,或许需要代价,但林枫不愿这个代价,是辜负了两人的所有青春和最美年华。 林枫正在思前想后地琢磨和整理他跟钱欣然的感情线,半天不见他有动静的钱欣然,以为他太过劳累,已不想说话,就自顾自地讲起了笑话。 钱欣然的笑话,很冷。 林枫却盯着他闪闪发亮的眼睛,和张张合合速度极快,宛若叽叽喳喳小鸟似的小巧嘴唇,呆得更厉害了。 就在两人各怀心事,一个发愣,一个努力搞笑的时候,台阶一侧的墙壁里,突然传来了若有若无的敲击声。 “咚,咚,咚”声音从一开始的微弱和停顿,渐渐变为了清晰而颇有力度。 在墙壁终于不堪重负,碎石从开裂的缝隙中迸洒而出,灰尘肆意的瞬间,林枫条件反射板地一把拽起跟他距离两节台阶的钱欣然,有力的臂膀直接把人扛到肩膀上,疾走了几步远离了爆破的墙壁。 钱欣然即使被林枫扛上了肩膀,还是一脸的雾水,完全不知道在短短的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巨大的变故。 肆意的灰尘逐渐落定,露出了被破坏怡尽的伤痕累累的墙体。 林枫怕冒然前去查看,会发生危险,就紧紧地抱住钱欣然的两根细腿,又往更远地地方挪了挪,与被破开大洞的墙体,渐行渐远。 破开的大洞后,却挤进来一个圆滚滚的屁股,和纤细得盈盈一握的蜂腰。待这个意外来客的整个身子,都从洞口挤进来后,林枫和趴在他肩膀上的钱欣然才认出,是之前在地面上遇到过的,两人还曾颇为正经地讨论过的,性感的蚂蚁。 “隔着墙壁听了大半宿的故事,真是憋屈死我了。那位天才大小姐和作死二少爷的故事没讲完也就算了,科学家探索底下遗迹的讲述,也很有意思。但竟然也讲到最关键的地方,就停了!换那个尖尖嗓子的小白脸,讲无聊透顶的冷笑话。我忍了许久,终于受不了了,才破开我的房间墙壁,过来跟你们理论!”纤腰丰臀的蚂蚁,怒气冲冲地遥遥指着躲得远远的两人愤慨道。 “唉?你偷听别人的墙角,当事人没发现,不追究也就罢了。还好意思跑上门来理论我笑话讲的难听?这是什么道理,身材好脸小的妖艳贱货,也不能不讲理啊。”钱欣然挣扎着从林枫的熊抱中顺利落地,插着腰跟这名不速之客争执起来。 林枫疲惫不堪的大脑,被这两个喋喋不休的一人一蚁,吵得嗡嗡作响。终于忍不住一拳打在身旁的墙壁上。 “碰”的一声过后,墙壁毫无悬念地瘪进去一个坑。 钱欣然与蚂蚁,再顾不上彼此的口舌之争,慌忙望向了身后个头高挑,面色不善,气场压人的沉默男人。 “林老大……你生气了?”钱欣然压低了声音,小声地问道。 “肯定是被你气的!大夜里神经病跑下水道里来,还非要在这破地方将鬼故事和冷笑话。你的小伙伴,已经非常仁义了。要是我,早八百年就把你给扔下去了。”蚂蚁见缝插针,拼命给钱欣然补刀道。 “这个没有尽头的台阶,是下水道?”林枫抓住了重点,抬起沉甸甸的眼皮,认真问道。 “当然了。这里是这整个城市通用的下水道。现在不是雨季,所以没有什么雨水积累。雨水丰沛的季节,这些个现在外露的楼梯,都会被从各处渗透,积累而来的雨水所覆盖。至于楼梯的作用,你可以理解为需要维修或维护下水道的时候,方便工人顺着台阶而下,处理出现问题的局部设施吧。”翘臀蚂蚁动了动胡须,理所当然道。 第146章 突如其来的吻 “啊?!”钱欣然简直失望透顶。原以为被藏匿得这么严谨的地下密道,真的能通往什么未知世界或者玩一把终极探秘。忙乎了大半夜,竟然只是个深度哄人,台阶贼多的下水道! 顿时,就有种被那只老不正经的蓝猫房东戏耍了的颓败感。 “我的肉体和情感,都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下水道的深深恶意。备受欺骗的感觉,甚至比连日熬夜后还要眩晕……”钱欣然用夸张地语气,边说边用手背遮挡住了自己光洁细嫩的额头,浮夸的姿势让林枫都不忍直视。 “这些都不是重点。我来的目的,是要把剩下的故事,这两个,都要听完!”工蚁扬起了瘦瘦的小脸,插着蜂腰,扭动着翘臀,一副‘没商量,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老铁’的架势。 林枫刚要开口,就被钱欣然一个箭步挡在了身后。 他学着工蚁的姿态,也把漂亮的脸蛋扬得高高的。鼻子和嘴,翘得老高,直逼天际。他的睫毛原本就又密又长,腰身的比例没有工蚁那么夸张,但也绝对不粗,经得起大手掌糙老爷们的‘盈盈一握’。 不愧是有行业素养的小白脸和职业男公关。 如果拓麻在场,一定会如此尖牙利齿地如此评价道。 “林老大很疲惫了,所以不打算再继续讲什么故事了。当然,这件事本来就是我跟他之间,你来我往的互动。关你什么事?还是说……你根本就是来找茬的?”钱欣然的外貌虽然耀眼,但他的性格,真不算是很好说话那种。尤其是在这种,被人戏耍,白忙乎了大半夜,正有股恶气无处可撒的时刻。 双方正在僵持,被破开一个洞的旁边的墙壁之后,也传来了悉悉索索的说话声。 难道偷听自家林老大讲故事的,不仅一只小蚂蚁?也可能是……一大群,或者一大窝的蚂蚁? 钱欣然想着想着,鸡皮疙瘩就全部立起来了。 密集恐惧症的患者,真的伤不起。 墙壁之后的说话声,渐渐地近了又远了。 众人刚想松口气,继续彼此之间未谈妥的争端。那面刚才发出声音的前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勾勒出了一个中规中矩门的形状。 林枫抿紧了嘴唇,在那扇凭空出现在墙上的门打开之前,勾住了钱欣然的细腰,再次向后退了好几节台阶,远远地躲开了那扇未知的门。警惕的心,从未因为任何人毫无营养的斗嘴,而松懈半刻。 门轻轻巧巧地被一只白嫩嫩的小手推开了,探出了一个叮叮当当,头上发带缀满了铃铛,戴着鬼面具的小孩子的头。 “哈喽,定情之旅的招待,两位还算满意么?”红衣萝莉软糯的声音,突如其来地闯入了这个相对封闭的黑暗空间,惹得三位无辜的旁观者,顿觉门内散发出的强光,格外耀眼。 “定个屁情!连好兄弟都算不上呢!差评差评,强烈要求投诉主办方!”钱欣然仗着自己个子比林枫高些许,探出半个脑袋聒噪地道。 “那是你自己本身的问题。跟主办方提供的服务没有任何关系!好了,我来是为了接你们回来的。回忆一下,一行四人在学校储物间集体沉睡的时间,是不是太久了?也该醒醒回家,各找各妈了。”红衣萝莉微微错过半个身子,冲着两个人所在的方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说得也是啊,好像确实度过了蛮长的时间了。哈哈哈,林老大,你说我们回去后,会不会发现,自己已经老了好几岁?胡子茬都能织毛衣了。”钱欣然一只手臂搭在林枫的脖梗子之后,稀疏平常地调侃道。 “到底走不走?让女性久等可是很失礼的事情。”红衣萝莉催促道。 “知道了,这就来。”钱欣然撇了撇嘴,就着跟林枫勾肩搭背的姿势,突然毫无预兆地偏了偏头,‘啵啾’一声低头亲在了林枫蜂蜜色,宛如刀削般深邃立体的侧脸上。 红衣萝莉还以为自己瞎了眼,事后五秒内都不敢动弹,生怕自己一动,身上的铃铛会跟着叮铃铃的乱响,打破了此刻诡异的平静。 林枫虽然也无比惊讶,但一方老大可不是白当的。再加上他脸黑,下水道内的环境又黑又暗。之前被充当唯一光源的煤油灯,早不知什么时候燃尽了灯油,被两人抛在脑后了。所以此刻就算林枫心中早已掀起了万丈波涛,他的脸色依旧如常。连气息都丝毫未乱。 钱欣然抱着破罐子破摔的猎奇心态,想着反正这从头到尾都是个梦。便宜不占白不占,大不了,万一林老大真的恼怒而翻脸,他去跪求小萝莉,让林老大把这一段忘了就好;最坏的打算,就是林老大没有忘,梦醒时分翻旧账,那他只好来个死不承认,或者说自己被盗号了或鬼迷心窍了就好。反正这里只有他们两人——那个红衣服的小萝莉,怎么看都不属于人类的范畴,谁知道是个什么东西;而那只自打这边的门一开,小萝莉一露面,就早已缩回自己的洞穴,死活不敢出来的偷听狂工蚁,也不算人类的范畴。 所以说白了,当事人只有他和林枫两个人而已。恩,此情此景,很符合夜黑风高杀人夜,翻墙破窗吹迷烟,屏息夜闯小姐房的各种采花贼和色狼们所憧憬的最佳行事环境。 同时,钱欣然在赌。他在赌林枫对他的初始好感,以及经过这次鄙夷所思的梦境,两人在特殊环境中,所达成的无以伦比的信任感和彼此之间的归属感。 就像你即使对一个人,没有那种意思,但知道对方喜欢你,倾心于你。那么在某些特定的事件上,就有可能会留有一定的余地。 就跟突然发现自己的多年好友,不仅倾心爱慕着自己,他竟然还偷偷收集自己日常丢弃的生活垃圾或者偷拍私密照,甚至抱着脱掉没洗的臭袜子一脸陶醉,一个道理。 反感是肯定的,但是在心理上,总有那么一丝理解释然或洋洋得意——没有人会讨厌自己的仰慕者。更何况,他又没有做什么太伤天害理的事情。而曾经如此熟悉,如此理智,如此优秀的好友——他之所以如此疯狂,其中的原罪,还是当事人自己。恩,谁让自己太招人稀罕了。 钱欣然拿捏着这种人类通常都会有的心理,来试探和赌博林枫的反应和态度。 结果却大失所望。林枫只是有点意外,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他一脸无奈地望着钱欣然,那深不见底,丝毫不会反光的深黑色瞳孔中,有惊讶有埋怨,亦有包容,却不见一丝惊慌失措或者情绪动摇,更不用说什么柔情蜜意。 林老大果然是表里如一的铮铮铁汉子。能得到他的青睐或垂青,简直比登天还难。又或者,是他压根就不想跟自己有兄弟之外的进展吧。 钱欣然绝望地想。 红衣萝莉虽然依旧震惊,但毕竟时间不等人。她快速平息了情绪,让出门口,招呼着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吻,而气氛变得格外别扭的两人,快点进来。 钱欣然搭在林枫肩膀上的胳膊,早就放了下来。他既沮丧又后怕,连抬头看一看林枫的眼睛都不敢。 林枫倒没那么墨迹,转头瞥了一眼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高个子小白脸,抿了抿嘴唇,就先一步穿过了门扉,跟着红衣萝莉的脚步,离开了黑漆漆的下水道。 钱欣然等他们两个走得都不见了人影,才敢抬起头来,揉了揉鼻子,快步跟上了。 第147章 四人聚首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道里待久了,一旦步入光源充沛的地方,眼睛就忍不住眯起了流泪。 林枫的眼睛倒还好,仅是眯了眯,就适应了走廊里的亮度。 钱欣然相较之下,就显得比较夸张了。他本来就有点迎风流泪的毛病,平常在学校里,能少去露天的地方,就绝对不去。体育课只要是室外的,他宁可旷课装病,也不愿意出去。 为啥?因为一个一米八的,形似电线杆的汉子,立在风中,侧面45度角仰望天空(实际是仰望太阳)默默流泪的画面,太TM辣眼睛! 所以,当红衣萝莉一马当先,林枫紧跟其后,从有着粉红色门把手的大门中,信步出来的时候,在距离不远处的懒人沙发上低头轻声交流的王行云和拓麻,还没啥太大反应。 不一会,边吸鼻涕,边迎光默默流泪的钱欣然一登场,就被完全不嫌事儿多的拓麻给逮到了。 他心急得简直是从沙发上直接蹦下来的,光着脚,‘哒哒哒’地踩在光滑冰冷的地板上,王行云欲言又止,他却行动飞快,连一秒的时间都没给其他人留下。 “唉唉唉,你们刚才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三个人出来,一个幸灾乐祸,一个眼神呆滞表情怪异。而最后一个出来的,竟然哭哭啼啼?这脑补的空间太大了,我现在所有想说和脑海中所猜测的,全TM是不可描述和马赛克。快快快,钱欣然,遭遇了什么非人的虐待和可歌可泣的苦情故事,都给哥说说乐一乐?”拓麻饥渴的双眼,灼灼如炬。他那幸灾乐祸的态度和催促对方快说地熟稔感,无形中倒缓解了林枫与钱欣然前不久尴尬无比的气氛。 林枫摸了一把宛若雕塑般高挺的鼻梁,替钱欣然解围道:“我们做了很久的电梯,它不仅能上下移动,后来还跟火车一样,还能横向移动……” 钱欣然用校服袖子抹了一把鼻涕,接话道:“然后到达了一个像是废弃花园的野外。在那里的所见所闻,都有点像‘拇指姑娘’的视角。所有的生物,都跟我们一样大……恩,很有可能是我们缩小了。然后住进了一个树洞,遇到了一个油嘴滑舌的蓝猫房东,然后进入了一个深不可测的,视线内所及,满眼都是向下台阶的……下水道。” 这描述相当诚恳和朴实,却半点跟娱乐和八卦挂不上边。他不着急,拓麻却快急死了,忍不住‘嘁’了一声,打断道:“小白脸,你是不是忘了你到这里,到底是干嘛来了?该说的话到底说没说?挺高个子的大老爷们,怎么表个白还这么磨磨唧唧的。你又不是怀春的初中生,拿着情书不敢当面给的薄面皮儿小姑娘,至于这么害臊么!” 钱欣然脸上的红云还未消退,就遭遇了拓麻这种缺根筋似的大爆料,不仅脸、脖子和耳朵彻底红透了,连眼睛都急红了。 “你说的这话有歧义,容易引起误会,拓麻。”王行云的声音不急不缓地从蓝白条纹的懒人沙发上传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钱同学说的是,想通过更近距离的接触,和一段时间的独处,让他确认对林同学的真实心意。没提确认心意后,要不要让当事人知道。以及,当事人知道后,会怎么答复他。你这样冒然的揭穿他的心思,会很棘手的。” 这一段的话的潜台词,实际是:如果钱欣然已确认了心意,且让当事人知晓,目前正在等林枫的回复,那还好。要是他还没确认心思,或者还没跟当事人坦白,那拓麻你岂不是,罪过大了? 拓麻当然知道自己的唐突,可能罪过大了。但那又能怎么样呢?他毫无心理负担,又怎么会纠结于自己的‘罪过’大不大呢? 看这两人的热闹,显然比罪过不罪过的,重要多了。 王行云也知道拓麻奇葩的大脑回路。他刚才开口,与其是在‘谴责’他的‘罪过’,还不如说是,在转移全体注意力。 果然,最先炸毛的是几经打击和刺激,头脑过热,早已失去理智,脸色红如猪肝的钱欣然。 “你你你,保守客户隐私,是最基本的合作前提吧。你你你,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了!”钱欣然语无伦次地斥责拓麻的不守诚信。而备受谴责的当事人,却眼神迷离地掏耳朵,一副没兴趣继续听他说的架势。 最后看不下去两人持续不断争吵,出来主持公道的,竟然是林枫。 他极为不好意思地抬眼,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圈各人的反应后,有点认命地开口表示,不管他与钱欣然的私人感情进展到什么阶段了,那都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如果拓麻真的好奇心这么重的话,恩,等到有朝一日水到渠成,结婚办喜酒的时候,一定邀请他前来观礼——作为红娘出席。当然,份子钱一毛钱都不能少。 毫无预兆就散播爆炸性言论的林枫,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发表了怎样的豪言壮语。这一发言,成功地威慑到了走廊内的所有人。 一脸备受震撼的钱欣然,当场就蔫了,连带着挥向拓麻脸颊的拳头,都软绵绵地停在了半途中。反应倒是挺快,但被酸倒了一排牙的拓麻,生无可恋地被王行云架开了斗殴现场。原本几乎要扭打成一团的两人,就这样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一个满脑子浆糊,仿佛突然中了亿万奖金的矮穷矬,傻兮兮地‘嘿嘿嘿’个不停。 另一个满脸嫌弃,连带着看向那黑白二人组的眼神,都带着一丝丝的不确定性。 身心俱惫的拓麻,终于抑制不住脑内有点失控的剧烈疼痛,‘啊’地一声叫出了声。 “怎么,还很疼?”王行云好看的眉毛,不受控制地纠结在一起。他一只手臂保持着刚才劝架,扶着拓麻腰肢的姿势。问询地视线,却瞥向了一直默不作声,静静听他们吵闹的红衣萝莉。 见王行云用那双杀伤力十足,常常引得无数吃瓜群众倾心的桃花眼,凉凉地盯着自己,红衣萝莉不好意思再默不作声地蹲在角落装鸵鸟,只得站起身,故作淡定地说:“他的大脑负荷早已经超过极限了。疼痛是过度使用能力的副作用所致。你别瞪我,不是我故意耗时间,反正已经这样了,再多一分一秒,差距也不会太大。他这次的损耗很严重,但收获也不少。足够我消化很长一段时间了。在你们找到‘白芷’之前,我不会再打扰他的睡眠。不过,我的时间所剩不多了,希望你们的行动,能来得及。” 红衣萝莉此次发言的信息量太大,谜团也更多。拓麻强忍着头痛,刚想再多问她几个问题,原本实实在在站在众人面前的萝莉,身影竟然出现了一瞬间的异常。 仿佛突然遭遇干扰的5D投影,连软糯的娃娃音都也出现了一瞬间的刺啦刺耳声。 “我先送你们四人回去,有什么问题,之后再从长计议吧。有人要来了。”红衣萝莉留下了意义不明的最后发言,就消声灭迹了。 三人眼前一黑,再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正与其他二人,零零散散地躺在一个面积较大,但不算太柔软的墨绿色垫子上。头顶是高高的铁架子,四周一片杂物。 显然是很早之前,在钱欣然的指引下,三人一起前来的,位于学校某隐蔽处的体育用品仓库。 “恩?怎么是三个人,我家林老大呢?”钱欣然摸着酸痛的脖子,满脸疑惑地问道。 “在他该在的地方。恩……我记得他当时是正在网吧跟同校的玩游戏?虽然不知道咱们到底睡了多久,但醒来肯定还在当时睡着的地点——如果没人移动他的话。”拓麻瘫在垫子上没动,嘴巴倒是积极与钱欣然互动着。 第148章 被王员外横抱回家 此时距离他们刚入睡的时间,已并不算短。 钱欣然依稀记得,他们进来体育用品仓库的时间,大概是在当天的下午,第一节被他特地翘掉的体育课之后。而现在,虽然这个封闭式的仓库,没有可供观察外面情况的窗户(仅保留有物业预留的通风口),但凭借自己因睡姿不得当,而产生酸痛状况持续时间的预估,他睡了最起码,也有五个小时了。 但比起脖子,他现在最为关心的,显然另有其他。 钱欣然极为敷衍地跟依旧躺在垫子上的拓麻与旁边干坐着的王行云打了个招呼,就急匆匆地沿着满当当仓库唯一的小道,径直奔到了从内侧上锁的大门处。 “我有急事儿,先走一步。你们走的时候,记得带上门。拜拜了!”钱欣然在门口冲着因为遮挡物太多,而看不清的两个人影伸着脖子厚了一嗓子,就火烧火燎地走了。 “真是个急性子。还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类型。醒来后,竟然连一秒都等不了,就去找当事人确认心意……他就不怕这根本就是个欺骗大脑的骗局么?比如,跟他一起经历了种种事件的人,根本不是他心心念念的本尊?梦,可是最会欺骗人的。”拓麻保持着仰躺在垫子上的姿势,双眼迷离地盯着吊顶较高,照明用的白炽灯,距离较远的房顶,自言自语道。 “以他的性格,大概即使真发生那种状况,他也不会承认一切都是假的吧?他极有可能把对方的‘不记得’当做失忆处理。然后跟喂饭似的,一口一口,一句一句,添油加醋的再重新描述下他们的经历,然后死皮赖脸的强迫对方接受吧。”王行云以一个极为放松的姿势,坐在拓麻的旁边,随口说道。 “以他那种既脸皮薄,又执着的个性,还真没准能干出这种事来。说得我都想追过去看热闹了。”拓麻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忍不住拍了几下身下的垫子。 之后的一段时间内,两人皆不发一言,气氛颇有点万籁俱寂。 还是拓麻实在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王行云近在咫尺的屁股,试探道:“王员外,你在想什么呢?不回去么?” 王行云正抱着肩膀眯着眼,坐在垫子上小寐。见拓麻戳他,才睁开了那双自带朦胧效果的桃花眼。 他‘恩’了一声,慢腾腾地以手肘撑着上半身,晃悠悠地站起。可能是过久的固定姿势,造成了脚部抽筋或腿麻的状况,他站起身后,大半个身子竟然不稳地晃了晃。 拓麻见他神情恍惚,身子不稳地戳在一旁,很想站起来,攀着他的肩膀,趁机调笑他一番。奈何从众人一起醒来的时候开始,除了眼珠子和勉强能自由活动的手指,其他部位,无论他怎么努力地想动一动,都没有反映。 大概,博大精深的汉语中,所描绘的‘身残志坚’的状态,也跟他自己目前所面对的情况,所差无几吧。 拓麻思维发散的胡乱想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好对策。只好讷讷地开口,跟王行云坦白道:“王员外……我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打算先听哪个?” 王行云的右眼,自从拓麻开口,就开始‘蹬蹬蹬’地跳个不停。依据民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的朴素说法,估计拓麻打算说的两个消息,都不是他喜闻乐见的什么好消息。 既然已经预估到没好消息,先听哪个倒显得无所谓了。 于是王行云抬了抬眼皮,叹气道:“先听坏的。” 拓麻转了转眼珠,哼唧道:“坏消息就是,我动不了了,极有可能瘫痪了,需要你养我下半辈子了。” 王行云用一副看白痴的表情盯着瘫在垫子上的那一坨人形走肉,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一句‘早看出来了。好消息呢’ 拓麻咧开嘴,露出了四颗白得直闪光的贝齿,得意道:“好消息是我的手指还能动,扣个鼻子,挖个耳屎什么的,不需要你帮忙。还有我的脸部,表情和动作活动很自如,估计不影响咱们以后面部相关的亲热——比如亲个脸蛋,亲个嘴儿,偶尔来个法式深吻啊,什么的。” 王行云此时此刻,唯一的遗憾,竟然是这货的嘴竟然还TM能动! 要是拓麻的嘴跟身体一样,不能动弹,那该多完美。 心里想归想,但拓麻现在整个人基本不能动,也是个棘手的现实。王行云再次叹了口气,活动了下酸痛的颈椎跟手腕脚腕,朝着垫子上躺得端端正正的残障人士拓麻步步逼来。 拓麻戏精上身的还想捏着嗓子,在王行云抱他起来的瞬间,扭捏地喊几声‘非礼啊,强抢民女啊’一类的三俗剧台词。但看着王行云明显心不在焉,连反应速度都跟着慢半拍。他原本清明有神的桃花眼,直直地盯着拓麻上衣的一颗纽扣。那直勾勾的眼神,分明是在走神加发愣。 有什么事情,能让被誉为千年冰山万年硬的王行云耿耿于怀,纠结到走神发愣的地步,拓麻绞尽了脑汁,还真想不到。 除非,是在他单独行动的那个时刻,即他受梦貘所托,独自留在那个梦境中,凶杀案的现场,与疯魔的全民女神朱岩颜对峙。这途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拓麻知道,如果某一件事王行云不想说,那无论采用什么方式旁敲侧击,他依旧守口如瓶,坚决不会吐露半句。 除了暴力手段,还能有什么办法,能让一个嘴严的正人君子,改变初衷,突然松口呢? 拓麻动用了能驱使的所有脑细胞,终于想到了一个烂俗的招儿,俗称美人计。 那么问题来了,美人在哪里,用什么计谋,准备套出什么样的有用信息? 拓麻在心底‘嘿嘿’了一声,胸中早已有了答案。他用尽全力,终于在王行云把他打横地放在腿上,搂在怀里的时候,出其不意地吭哧一口,用牙齿咬住了一块王行云锁骨上的肉。满脸奸计得逞的小人样儿,口齿不清地威胁道:“告诉里,你的肉在额嘴里,要是不想额咬里,给里胸前宗草尾,就老实索索,里油什么计划,打算到拉里去找四体,似不似打算把额抛下,自理出风口。” 王行云正调动全身的力气,小心仔细地把拓麻从垫子上轻轻抱起,却在刚把人搂到怀里后,就被枕着他胸口的那颗毛耸耸的脑袋,咬了一口。 这货跟个小狗似的,咬住他锁骨下方一寸的肉,任凭他怎么好言相劝,愣是不松口。不松口也罢了,您好好叼着肉,安安静静当一只小狗就得了。他偏偏嘴上还不闲着,咬着一口肉,还非要开口说话。 口水顺着闭合不严的嘴角,蹭了王行云一胸口。连带着解开了两颗纽扣的衬衫,都被浸湿了一角。 王行云琢磨了半天,才听出来拓麻口齿不清地嘀咕了半天,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他说的是:“告诉你,你的肉在我嘴里,要是不想我咬你,给你胸前种草莓,就老实说说,你有什么计划,打算到哪里找尸体。是不是打算把我抛下,自己出风头。” 王行云万年的冰山脸,差点被这个脑回路太惊心动魄的好搭档给轰炸得破功。 他抿了抿嘴唇,把横抱在怀里轻飘飘的青年,往上颠了颠。帮他姿势别扭的头,换了个更为舒服的位置,枕在了他的胳膊肘处,方便他咬人和睡觉,两不耽误。 确认了这个姿势走路,能坚持到校外停车的位置后,王行云快步穿过了层层叠叠堆积的杂物,用一只脚勾开了大门,出来后又用脚带上。就公主抱着一个坚持不懈咬住他胸前一块肉的青年,稳如泰山地穿过学校走廊,朝着学校大门走去。 第149章 沉睡不醒的拓麻 拓麻是在王行云横抱着他,走出天色早已昏暗的校园,穿过树影林立的居民区,到达恍如昨日停车地点的途中,双手勾着王行云的脖子,嘴里叼着他胸口锁骨下一寸的肉,哼哼唧唧,在不知不觉中,睡着的。 王行云抱紧里怀里的人,费力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车钥匙,解除了电子锁,把熟睡的拓麻,从横向公主抱的姿势,慢腾腾地挪腾成头靠着他肩膀,身子与施力人平行的,标准扛麻袋的姿势,轻手轻脚地托着拓麻的头,把熟睡的他,放置在了柔软的真皮座椅后座上。 摆放好熟睡者的姿势,避免他的长腿被车门夹到,王行云呼出了一口浊气,掏出了一张白若月光的纸手帕,擦了擦额角的汗,转身坐到了驾驶员的位置,准备在夜色茫茫中,载着这个熟睡的青年,跟自己一脑子的混乱线索,回他们的家,好好彻底休息一番。 到家的时候,天已黑透了。 王行云抱着熟睡不醒的拓麻站在楼前,望着家家户户陆续点亮的灯光,略微出神。 夜风带来了点点凉意,从他的发梢间侧身而过。他赶紧抱紧了怀里的人,在万家灯火暖暖的灯影之下,走进了楼梯口。 进屋,换鞋。 王行云用脚带上大门后,顾不得让自己酸痛难忍的手臂尽快得到休息。他径直抱着昏睡不醒的拓麻,穿过了客厅,来到了首先路过的怀中人的房间门口。 门口像往常任何一次中的一次一样,永远懒洋洋地大敞开着。就像房间的主人,一直以来对待他这个突如其来的房客一样。 表面上是王行云在不断包容着到处闯祸的拓麻;实际上,这个从来不按照常理出牌的欢脱青年,也在用他独有的方式,来包容王行云。 “又不是在玩什么互帮互助的过家家游戏,搞什么礼尚往来。” 王行云盯着怀中青年的脸,语气不善地叨念着,表情却愈加柔软。 那场景,宛若春天的第一缕呼吸,迎面而来。吹绿了青青柳枝,暖化了冰冻千年的溪流小河。连羞涩的桃花仙子,都忍不住打开墨绿色的扇子,把粉嘟嘟的裙摆露出一角,探出脸庞看热闹。 但拓麻依旧睡得正熟,连呼吸声都清浅了许多。 王行云抱着他站在房门前,停留了片刻,并未进屋,继续向前走去。 走廊的最尽头,房门紧闭着的,却并未上锁的房间,无疑是王行云的。 他用胳膊肘打开了虚掩着门,终于把抱在怀里一路的人,轻轻放在了整洁如新的床单上。 他仔细地帮占领了他私人空间的人,脱掉了踩在脚上松松垮垮的板鞋,更换了睡衣,盖好了被子,然后拿着自己的手机,走回了紧靠大门的客厅,开始对照着手机联系簿,一个个的梳理,评估,拨打电话。 其严谨拨打电话的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靠电话吃饭的保险推销销售。 他拨打的第一个电话,是关系还算近的同姓直系表弟。 他们联系的不算太勤,但贵在彼此有事儿,都不会客气的向对方寻求帮助。 王行云的人脉不算多,但也不少。在不算久的半年前,刚替对方搞定了举办婚礼用的酒店,现在他有困难去求对方,也不算死皮赖脸。 他的这个表弟,没有多大的本事,但却是一个全科医生。负责深夜蹲守医院,负责接待急诊的那种。 全科医生,诊疗病人,或许在某一些方面,比较鸡肋,比如在专科医生横霸天下,一统江湖的时候,全科医生的重要程度明显拼不过产科、妇科、男科、儿科和心脑血管科目。 但是,专科医生接不了不明原因的急诊和多发病啊。 比如,因为不明原因而陷入深度睡眠,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拓麻。 在王行云的表弟答应明日早上尽快过来,帮忙查看病人情况后,他挂掉了第一通电话,开始继续拨打其他的电话。 半个小时后,他挂断了最后一通电话,终于疲惫地跌坐在客厅的转角沙发上,扭开了一瓶矿泉水,一口气喝掉了大半,然后头靠在沙发背上,陷入沉思。 根据朱岩颜的噩梦,男神白芷的藏尸地点,一共有三个地方,分别位于这座城市中轴线,完全不同的三个延伸点上。 分别是:动物园、博物馆、艺术街。 动物园和艺术街倒还好,毕竟属于公众场所,在固定的开放时间内进进出出,都不会引起什么太大的动静。 最为棘手的博物馆。 位于市中心中轴线上的第一博物馆,幅员辽阔,航拍都要看老半天,更可况真正的进去里面,凭借双脚一步步地走来走去,去寻找一具并不知道具体藏匿位置尸体的一部分? 就算知道了尸体的具体位置,也不见得能顺利进入,并遮人耳目的带出来。 要知道,第一博物馆的开放地区,仅仅占整个面积的五分之一。未开放地区的绿化面积很是夸张,光是在年久失修的层层建筑群中,寻找大门,及时手握钥匙的工作人员,都苦恼万分,更何况一个不熟悉的外来参观者了。 王行云思前想后,找遍了能搭上关系的博物馆派系亲友,也没问出个什么名堂。 他颓败地理了理额前的碎发,陷在沙发里,久久不能回身。 等到情绪稍微恢复了些许,他拿起茶几上放置的刚刚打开的半瓶矿泉水,步入了厨房。从抽屉里放置餐具的小盒子里,抽出一把不锈钢小勺,放在净化水的小水龙头上,冲刷干净后,拿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拓麻还躺在王行云的床上沉睡。表情和位置,跟他刚才离开房间的时候,一模一样。他当真跟梦中的红衣萝莉说的一样,陷入了持续时间较长的沉睡。 睡眠深的程度,竟然导致连最起码的翻身、换姿势或者表情略微变化,都没有。这让习惯了他吵吵闹闹,片刻都不停歇的王行云,十分的不适应。 王行云搬了把凳子,坐在床前,用刚才从厨房里拿出来的小勺,喂拓麻一点点地喝瓶装的矿泉水。 在专业的全科医生到来查看之前,他不敢贸然的喂拓麻其他的食物。唯有水,属于比较安全的范围内。 王行云喂水的手臂,停留在半空中,微波粼粼的桃花眼,盯着拓麻干裂的嘴唇,有点发呆。 第150章 喂水 在王行云紧锣密鼓地忙着找全科医生、疏通关系、查看地图和资料,为寻找那分散埋藏于完全不同的三个地点的男神遗体的时候,拓麻正在为过度使用能力,而付出健康的代价。 梦貘所幻化而成的红衣萝莉,虽然在最后的叮嘱中说过,经过这一次的梦中之旅,拓麻可以放心的休息很久,而不受梦境的干扰。但她口中的干扰,明显是由她引起的‘外力’,并未考虑到拓麻本身也会做梦,也是活生生的造梦源头。 距离上一次,拓麻自己会做梦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他几乎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最后一次做梦,是在几岁的什么时候了。甚至连曾经做过什么样的梦,都完全想不起来了。 他和梦貘相识于少年的时期,甚至比跟王行云认识的时间,还要久远。 久远到有时候,他已经想不起来,这一切到底是不是一场冗长而无限延长,没有终点的南柯一梦。 他与那个外貌始终没有任何变化或成长的红衣小女孩,一起走过了太多的梦中世界。 或恐怖的,或甜蜜的,或鄙夷所思的。 他牵着她小小的手,一路走来。他的身高在随着时间的延续,不断地增长,样貌也随着年龄,而不断从青涩走向成熟。 他的嗓音,从最开始稚嫩的童音,变为现在的沙哑略高的男中音。 红衣萝莉还曾为此嘲笑过他,即使变声后,嗓音还是雌雄莫辨,不去参加女装秀综艺节目,当真是糟蹋了人才。 他也在很久的以前,追问过红衣萝莉的身份。但除了‘梦貘’外,她丝毫不肯透露更多的消息,更不用提摘下那个从始至终,一直覆盖于几乎整张脸的鬼面具。 她有很多谜团。机缘巧合之下的偶遇,扑朔迷离的身份,从不离脸的鬼面具,以及,需要不断侵入他人的梦境,来获取‘粮食’和‘能量’的设定。 现在更是增加了一个,去找寻一个莫名其妙的男公关。尤其是及时知道他已经死了,也要找到。 拓麻很确定,在他漫长的成长的道路上,自称梦貘的小萝莉,与那个从花花世界中讨生活的男公关,真是一点的交集都没有。 那么,他们又是在什么时候,发生了交集,关系亲密到,生死不论,也要找到对方呢? 拓麻觉得自己很累,也确实在熟睡,但是大脑内的活动,却丝毫不停歇。疑问太多,越想心越乱,头愈疼。 更可怕的是,明明自己还有意识,有感知,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在睡觉,大脑在思考,却无论怎样,都醒不过来。 这种尴尬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他隐约感知到,王行云把他抱上了车,一路颠簸,车停好后,又一路抱着他上楼,进屋。一直到他抱着自己径直放到了他的床上,为他蹲下脱鞋脱袜子,弯着腰帮他脱裤子换睡衣。 拓麻的身体动不了,人却早已炸毛了。 无法想象,他这样一个卑贱的人类(大误)竟然让王员外蹲下高贵的膝盖,为他拖鞋换衣!他羞愤惭愧的几乎想跪地痛哭了有木有! 这还不算,在肉体的不听使唤与精神的高度疲惫之下,他体内对于水份的消耗量,是相当惊人的。 口渴,特别强烈的想喝水,是拓麻朦胧意识中,所迫切挣扎着向往的。 就跟憋尿熟睡,挣扎着想起身解决,却迟迟醒不来。那迫切的希望,甚至连做梦都会梦到,自己终于醒来,奔向厕所,然后畅快地解放。实际上,真实世界中,憋尿人依然在痛苦地熟睡,然后继续无比渴望着自己能醒来去上厕所,一个道理。 拓麻仿佛置身于四季炎热干旱的沙漠。他挣扎于刺眼灼热的阳光与四周滚烫的沙子中,光着脚,四处奔波,却踩到哪里都烫脚心脚背。 走遍哪里都没有水。 最后,他力竭地倒在一处沙丘之上,放弃版地边喘息边休息。 滚烫炽热的太阳,把周围的所有,都变为了华丽丽的金黄色。金色的沙丘,金色的仙人掌,金色的植物遗骸,金色的空气,金色的远方。 拓麻有点累,也有点醉了。 但更多的感知,是自己即使意识在逐渐消散,也依旧口渴。 直到朦胧中,有一只坚强有力却微微颤抖的手臂,从一个凉凉的金属,喂了挣扎于生死线中的自己,一口冰凉甘甜的水。 一口,又一口。耐心,细致又饱含弄弄暖意的手臂,不间断地喂水给沙漠中迷失自我的青年喂水。 拓麻想挣扎着说些什么,嘴唇却只能颤抖着微微开合。 原本已顺利送入口中的水,在他控制不住地闭合与抖动中,顺着唇角,沿着脖子,小溪般缓缓而下,聚积在惨白若白瓷茶具的锁骨之上。 拓麻慌乱地想挽留那些得之不易的水源,却在无意识地挣扎中,被水抢到了喉咙。 生理性的盐水,不受控制地从鼻腔和紧闭的双眼中,汹涌而出。 惊慌失措地王行云,连忙抱起了被水呛到的青年,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帮助他把呛到气管里的水,咳嗽出来。 挣扎了被无限拉长的两分钟之后,拓麻再次陷入了沉寂的睡眠。 他的嘴唇不再干燥,但出的冷汗,却在不断增多。 梦中的沙漠,依旧幅员辽阔,一眼望不到边。 王行云重新把熟睡的青年放回了床铺之上。他用刚刚准备好的热毛巾,擦拭了青年的脸部、双手和被刚才的水,润湿了的脖颈和惨白的胸膛。 青年很瘦,这是他之前就知道的。 不过,没有一个长期饱受失眠折磨的人,会很健康和胖。他虽然知道,但却没想到,拓麻居然会这么消瘦。 在王行云的印象中,拓麻几乎是一个待机时间及长,仅用他上班时间睡觉休息的私人海滩——他几乎随时随刻,总是在浪啊,浪啊的。不论是在现实,还是在两人一起进入的梦境。 但现在,他突然安静了下来。就好像长期办理VIP至尊会员的私人海滩,突然被宣布,要被填海造田了——一样的山崩地裂,患得患失,打击异常。 他却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在深夜中,点亮一盏明灯,搬一个椅子,坐在上面,守着他的床头,盯着他的睡脸,直到深夜褪去,黎明到来。那个下夜班的医生,能早点打车过来,帮他看一看青年的状况,然后再决定,要不要把他送去最好的医院,彻底检查和治疗。 王行云以为时间过得很快,但新接了一盆温水,帮拓麻擦遍了全身,更换了新的内衣裤后,再次看表,才发现,仅仅过了25分钟。 拓麻还在沉睡,神情依旧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刚刚被滋润过的嘴唇,再次变得干燥。 就在拓麻深陷睡眠的恍惚中,猜测自己是渴死在这茫茫的沙漠中,还是呛死在病床之上的时候,一个比刚刚冰冷的金属,更冰凉,更柔软,更滑腻的物体,轻轻靠近了他干燥得开始起皮的下唇。吐息间,送入了一口带着湿湿暖意的清水。 王行云一手扶着拓麻的脑袋,一手握着仅剩三分之一瓶的矿泉水,仰头再灌了一口,屏住喘息,用舌尖顶开了拓麻紧闭的牙齿,慢慢地将口中含着的水,慢慢送入他口中。 第151章 擦身换衣 拓麻觉得自己肯定是快死了,才会产生如此玄幻的错觉。 那个万年无欲无求的冰山脸王行云,那个因为从来对男性和女性,都敬而远之,而被怀疑是不是哗冷淡或有难言之隐的王员外,竟然在,用嘴喂水??? 这一定是梦。 还是万中无一,脑洞大开,突破人类想象力的噩梦。 拓麻如此地安慰自己。 可是王行云的舌尖,是如此的灵巧和柔软。与牙齿略微摩擦而产生的奇妙滑腻和电流感,让拓麻不仅全身,连大脑都觉得麻嗖嗖的。 他觉得心脏都紧张的直哆嗦,更顾不上其他连锁的身体反应。 他无法控制,自己全部的血液,都开始从胀痛的大脑,自上而下的开始往其他地方流去。 他的头很晕,脖子很痛,肩膀很酸,肚子很饿,四肢冰凉且坚硬,小腹和丹田的位置,却意外暖暖的。 他的意识虽然已在王行云喂水的刺激下慢慢苏醒,身体也有了更多的感知,起码知冷知热知渴知饿了。但大脑显然还在疲惫期,并没有全部获得对于身体的把控权。 换句话说,及时大脑已全部掌控对于身体的控制权,很多人类本能的生理反应,大脑还是无法控制的。 比如,一个人饿的时候,发自内心对于食物的向往,会不由自主的让口腔分泌唾液,来随时应对即将到来的食物。 比如,一个人倾心于另一个人的时候,看到他,就会止不住内心波涛汹涌般的渴望。他会对于肌肤的接触或者亲密的态度,有一个无法自制的向往。 比如,紧紧是特殊紧急情况之下的喂水行为,拓麻会因为反应过度,刺激了大脑,激活了还在深度休眠状态下的身体细胞,而突然发生全身抽筋的糟糕状态。 王行云没想到,仅仅是喂口水而已,本该静静睡在床上的拓麻,会突然从小腿开始,一直蔓延至全身,开始不受控制地边剧烈抽筋,边狂出冷汗。 他从未照顾过病人,这些临时的伺候拓麻的办法,还是他刚刚趁着在客厅打电话的空隙,用手机查询的。 现在,原本安静如死兔子的拓麻,因为他喂的一口水,而突然抽筋。 王行云慌乱中,把那个无意识抽搐中,把自己缩成一小团的青年,抱入怀里,让他头靠在自己的胸口,纤细而有力的胳膊,穿过他的后背,把他整个人都搂在胳膊中。用一边胳膊搂住他,防止身体滑落,用另一只空闲着的手掌心,来来回回地沿着他后背脊椎的轮廓,慢慢地揉捏按摩,以缓解他抽筋而引起的疼痛。 不知是不是沉稳有力的拥抱和力度适中的按压,有了效果,原本抽痛成一团的拓麻,慢慢地在王行云的怀里,放松了身体,以一个舒展的姿势,重新陷入了深度睡眠。 因为刚才的意外情况,原本已经被王行云细心擦拭过的身体和更换的内衣裤以及睡衣,又再次被冷汗打湿,黏腻腻地粘在了拓麻白得直反光的肌肤之上。 病态的美感,刺激得王行云眼睛一酸,慌忙别过了头。他细心地为拓麻盖上了薄被,拿着放置在地板上的水盆和毛巾,再次返回浴室,去接一盆新的温水,为大汗淋漓的拓麻重新擦身换衣。 温热的水流,穿透过王行云笔直修长的指尖,落入架在水池的宝蓝色洗脸盆中,溅起了零星的几片水花。 王行云低垂着睫毛,执着地把手指放在宛若白龙的水流之上。擦拭病人身体水的温度十分讲究。既不能太烫,又不能凉。太烫,容易刺激病人体内的血液循环,让原本就濒临脱水状态的他,流更多的汗,失去体内更多的水。太凉,对于目前无论是躯干,还是四肢,都很冰凉的病人来说,无疑也是不利的。 只有温度苛刻的水,才能既舒适,又对身体有益。 王行云边试温度,边随时操控变更水龙头的冷热,不多时,终于接满了一盆水。他用洗衣液清洗了一遍毛巾,再次试了试水温,就端着水盆,握着毛巾,从浴室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开始料理占领他床铺的湿漉漉的拓麻。 他轻车熟路,由上及下地解开了对方睡衣上的五颗纽扣,开始用毛巾蘸温水,用额头一直慢慢延续到胸口。 他像一个苛刻对待一切的严谨学者,绝对不放过自己研究领域的任何一处边边角角。他甚至仔细擦拭了拓麻紧闭的眼皮,以及小巧可爱,细看,耳廓上布满了一层软软绒毛的整个耳朵。 毛巾投了一次又一次,王行云也把拓麻又从头到脚地彻底擦拭了一个遍。 擦干净了身体,接下来就是再次更换睡衣的步骤了。 王行云进出了拓麻的房间几次,也没在堪比盗窃现场,杂物遍地的区域,找到干净成套的睡衣。内衣裤他倒是找出来一打,毕竟上学的时候,住过拓麻家几次,之前他洗澡忘了拿衣服,他也帮忙找过。 但这次,却无论怎么在往常他放置睡衣的衣柜里翻腾,依旧没找到。 好在,家里一共就住了两个人,性别还无别和谐地保持了一致。找不到他的睡衣,大不了就穿自己一套吧。 于是王行云从拓麻柜子装满花花绿绿nei裤的一个格子里,选了一条看起来最为正常朴素的天蓝色条纹的四角nei裤后,就‘啪’地一声关上了衣柜门,快步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为了避免睡死过去的当事人着凉,在换衣服的途中,王行云特地关紧了门窗,为拓麻裹紧了薄被,才开始从睡衣开始,抱着他变换角度地把湿掉的衣服脱下来,再把干净的衣服换上去。 睡衣换好了,剩下的就是睡裤和nei裤了。 王行云面若雕塑,无比冷静客观的把手探入了拓麻被薄被包裹严密的半身,深吸口气,打算就这样在被子里一鼓作气地把两条裤子一起脱下来。 这过程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也比较顺利。 在王行云从被子里掏出拓麻的睡裤和nei裤的时候,放置在写字台,早已被调制成静音状态的手机,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 王行云皱了皱眉头,把拓麻刚脱下来的衣裤放置在椅子上。抬手把薄被弄好,避免漏风。又起身去柜子里又拿出了一个更厚的被子,搭在了拓麻的腿上,才不慌不忙地接通了执着地响个不停的电话。 “行云表哥,你不在家么?我都在你昨晚新发给我的地址门口,狂敲了10多分钟的门了,愣是没人出来开门。给你打手机也没人接,你到底在干嘛?不会是……嘿嘿嘿,我打扰到你了吧?不过,不是你昨天夜里说,让我下了夜班就直接过来了,你有重要的朋友需要我看一下。”电话里男人的声音很开朗,丝毫没有刚下了夜班后的疲惫感。 “知道了,我在家,这就去给你开门。可能关了屋里的门,没听到。等着,别敲门了,影响邻居休息,现在才7点。”王行云冷静地挂了电话,又看了一眼熟睡中的拓麻,就转身走出房间,出去开门了。 第152章 误会 蹲在大门口的,是一个轮廓与王行云,有着三分相似的炸毛眼镜男。 他裹着深咖啡色的厚外衣,边哈气边颠屁股,显然在门外等待的时间已不算短。 见到紧闭着的大门,终于敞开了一条缝,他呼啦一下站起,鼻子差点与外开的大门来个亲密的接触。 王行云并未多言,指挥着来客在客厅脱掉外套,换过拖鞋,在卫生间洗过手后,就带他来到了拓麻所在的自己卧室前。 进门前,为了方便表弟了解病情,王行云简介地说明道:“他劳累过度,从昨晚到今早,一直昏睡不醒。其间流汗太多,为了避免脱水,我帮他喂过水。但没有进食。大约一个小时前,有过抽搐的状况,持续时间大约是2分半。现在已安静下来。辛苦帮忙查看,什么原因引起的昏迷症状,是否需要立刻送医院诊治。” 炸毛眼镜男眼睛不自然地眯了眯。要不是亲眼所见,他还真以为自己冷情的表哥,被人穿了呢。 首先,没想到,真有人类能有本事,被他称为‘重要的朋友’。其次,向来嫌麻烦地他,居然会照顾病人,还找他来先行诊治。最后……连同自己父母同住,都无法忍受的重度洁癖患者,竟然会选择跟一个人类同居? 表弟抬手挪了挪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在推开房门前,他深吸了一口。心道,今儿个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天仙下凡,能把生冷不吃的王行云表哥,改造的如此彻底。 房门被缓缓地推开,屋内的布置一览无余。 极简风格的布置,房间里竟然没有一件被放置在外的零碎小物。这果然是王行云的房间。 还没来得及感叹,作为医生的直觉,就不由自主地把视线停留在静卧在床的人。 脸色惨白,身形消瘦,裹着两层被子的青年,正在安然熟睡。 就目前的状况来看,并没有外伤,仅是脸色不好。有可能是营养不良,也可能是长期熬夜造成的后遗症。 表弟搓了搓鼻子,心道:现在的年轻人啊,太不讲究。他们宁可花大价钱去冲点卡,彻夜玩游戏,也不愿意给自己吃点好的,好好善待自己的身体。要知道,游戏里的级别再怎么高,也生带不来死带不走的,还不如多花点资源,好好养护自己的肉体。现实不是二次元游戏,身体垮了,人挂了,可是不能点击几下鼠标,就能分分钟满状态复活的。 死了,可是什么都没有了。 这是来自一个看尽人间生离死别的苦逼急诊全科医生,内心深处的终极呐喊。 他内心戏十足地感叹了老半天,这才坐在了病人床头的椅子上,挽起袖子,抬手去摸双眼紧闭的拓麻的额头。 “等等,你的手不干净,先别摸他。”王行云出声阻止道。继而变魔术似地从窗台前的写字台抽屉里,掏出了一瓶全新的干洗手消毒液。 表弟翻了个白眼,也没再解释自己进门后,刚在他的监督下,洗过了手。 跟一个洁癖争论一个地方是否干净,是毫无意义的。就跟你非要跟占领公共区域,整晚上公放音乐,跳广场舞的大妈,说‘小区是我家,安静为大家’一样,屁都说不通。 表弟在王行云的授意下,从瓶子里挤出了一大坨透明消毒液,把即将触碰病人的十根手指,从里到外洗了个彻底。 洗完后,王行云审查满意了,他才敢呼出一口气,颤颤巍巍地去摸病人的额头。 拓麻的额头上,仅有一些刚出的冷汗,温度并不高。 不发烧,就好办多了。起码不是什么要命的炎症。 这里不是医院,不能通过验血后的数值,查看红血球和白血球的指标状况。任命的表弟,只能依靠古老的办法,采用触诊和观察的办法,确定病人的病症所在。 他在王行云探照灯似的注目礼下,先摸了摸拓麻的耳后,并未发现肿块或者异常后,就顺着手所在的位置,滑下来,继续检查脖子附近的淋巴。 并未感触到淋巴有结节,说明脖子并无外伤或者癌变征兆。 表弟喉咙里‘恩’了一声,就收回了手。手背一翻,竟是想掀开两层的被子,去看拓麻的肚子。 电荒火石间,王行云突然想起,在起身开门前,他好像正在帮拓麻换睡裤。然后,非礼勿视的在被子里,帮他把睡裤和nei裤一起脱了下来,放置到了椅子上。 王行云草草一瞥,果然在表弟现在坐着的有靠背的椅子上,看到了露出一角的睡裤。 如果没记错,当时他急着去开门,并没来得及帮拓麻把干净的裤子换上。 恩,那么,由此推理,现在的拓麻……应该屁股和两腿间,都是光溜溜的。 王行云慌忙去拦表弟掀被子的手。 但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表弟毕竟是医生,见多识广。医院里急诊的病人,很少有衣冠整洁到场的,基本都是穿着睡衣,趿着拖鞋。更甚者,直接是女的披头散发,男的光着膀子慌张前来的。 但是,没穿裤子的患者,还真是少见。 比如,眼前他所看到的这位虽不算小巧,但胜在白嫩可爱的患者。 王行云铁青着脸迅速把被子盖上了。冷场了片刻,才招呼道:“刚下夜班就被叫来加班,肯定没吃早饭吧?冰箱里有鸡蛋、冻牛排和生薯条。你自己去厨房弄熟,先吃点垫垫肚子。我先帮他……换好衣服。” 表弟赶忙捣蒜般的狂点头,然后不用王行云招呼,就自觉地出了房门,带上了门,奔向了靠近厨房门口放置的冰箱。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两个人。 一人眉头深锁,一人沉眠于榻。 王行云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有点烦躁,就抬手去摸上衣口袋。摸完了才想起来,他在夏天的时候,就已经戒烟了。 因为躺在床上的这小子,总在他抽烟时躲得远远的,想来并不喜欢烟味。再加上,他总噘着嘴,一脸义正言辞地说,吸烟是慢性自杀。人生这么短暂,世界这么和平,好玩的东西这么多,你怎么舍得自己杀死自己! 虽然话不中听,但拓麻还是比较担忧他的身体状况。尤其是,这个肺癌发病率年年激增的,冬季和初春,总被浓重雾霾笼罩彻底的城市。 所以,他轻描淡写地就戒烟了。 轻松淡然的态度,仿佛他说的不是戒烟,戒掉这个跟随他超过了7年的日常习惯,而是例如今天要去哪里吃饭,吃什么一样的随意小事。 王行云收回了四散的思绪,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套干净的睡衣。睡衣并不是深蓝色的,是王行云日常换洗穿过的。颜色很素净,仅有波浪似的暗纹,当做单调纯色中的点缀和装饰。 他深吸了一口气,稍稍掀开了被子的一角,握住拓麻略带冰冷的手掌,抱住他的背,高效而有序的帮他换睡衣。 表弟一个人在厨房瞎忙乎。他摊了两个鸡蛋,煎了两份牛排,炸了一盘子的薯条,顺便从成箱的牛奶中,拎出来了两个纸包装的,倒在玻璃杯里,在微波炉中转了一圈。 等新鲜出炉的早餐,都被热腾腾地端出来的时候,王行云的卧室,依旧没有动静。 表弟好奇心满满地东张西望了一圈,终于耐不住彻夜值班的饥饿,抬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温度适宜的牛奶。 他本想等王行云出来,一边联络下感情,一边共享早餐的。 病人的那一份,他并没准备。无论他是不是因为健康的原因,而沉睡不醒的,都不适宜吃如此油腻和高卡路里的早餐。 白粥和咸菜,显然更适合他。 等表弟独自都在客厅里吃完了早餐,王行云才步履蹒跚地从里屋出来。 “你觉得他怎么样?”王行云并没有胃口,仅仅抿了一口玻璃杯中凉透了的牛奶。 “啊?挺……好的。虽然还在睡觉,但看得出是个活泼开朗的好孩子。恩……跟你的性格挺配的。能住在一起,也说明了你们的关系,经得起内因和外因的考验。表哥,恭喜你!没想到我才结婚不久,你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总之……我真的替你高兴。”表弟跟发表获奖感言似的,特地放下了杯子,坐正了身体,收起笑脸,一板一眼地望着王行云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 王行云挑了挑眉毛,‘恩’了一声没接话。然后等气氛稍稍和缓了,他才开口道:“我是在问,他的身体健康状况,怎么样。” 第153章 拓麻的苏醒 原来是在问病人的身体状况,不是在问类似‘我新交的女朋友’或‘你未来的嫂子’人怎么样,这种回答难度史上最高的,最容易给自己挖坑的坑爹问题啊。 炸毛眼镜男表弟,心中有一丢丢的遗憾,要知道,能跟王行云有共同的话题,是一件多么可遇不可求的机缘。从前他连想都不敢想,他们会像一般表兄弟一样,坐在客厅的沙发里,边吃早餐,边聊自己各自的伴侣。 虽然这仅仅是个误会,但表弟自从进入这个家以来,就挥之不去的紧张和错愕感,确实因为刚才的对话,消失灭迹了。 “就目前的状况来看,他仅仅是睡的比较熟而已——要是你不放心,我们也可以采取一些手段,让他强行从睡梦中醒来。不过,他看起来真的很困的样子。表哥,咱们都是自己人,也没必要说话有所保留。我刚来的时候,你对于他昏迷不醒的原因,比较含糊,仅是说,他是疲劳过度。现在,为了方便诊治,我恳请你不要再有所保留,能否详细地说明一下,他具体的昏睡原因?如果不涉及到个人隐私,比较方便透露的话。”表弟难得一板正经地端起医生的架势,两只跟王行云相似度较高,水润润的眼睛挡在厚厚的玻璃片下面,一眼望去,竟有点隔水望月的朦胧美感。 王行云叹了口气,不太自然地开口道:“确实是疲劳过度,包括心理的,和身体的。我说了他很多次,但是他就是当做耳边风,完全不理会我的规劝……他在床上……” 表弟的嘴角,不自觉地勾成了一弯散发着荧荧八卦之光的上弦月。 “他在床上,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玩了三个昼夜的手机游戏。”王行云凉凉地说完整句。 ‘哐当’一声,表弟的胳膊肘不小心碰掉了吃干净了的餐盘。要不是亲眼所见,掉到地上的东西确实是刚才摆放在茶几上的餐盘,光听声音,还以为表弟的下巴掉地上了呢。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不好意思说,也没直接带他去医院呢。恩,要是没什么其他的状况,再等等。在他熟睡的时候,多补充水份就好。然后明天的时候,他再不醒,就给我打电话,我来联系医院,送他进行个更彻底的检查。这下你放心了吧?”表弟看不惯王行云那种心中有事,郁郁寡欢的劲头,连忙出口安慰道。 “好,明天他再不醒,就辛苦你帮我安排入院检查的事宜了。多……谢了。”王行云低着头,眼睛盯着面前白晃晃,装着纯牛奶的玻璃杯,哑着嗓子说道。 表弟可不敢当王行云的一声谢,他‘唉唉唉,都是自家人,客气啥的’摆着手,站起了身,就去洗手间清洗了双手和嘴巴,从挂在门口衣架上的厚夹克里,掏出了一个散发着冷光的听诊器。 “你帮他换好了衣服了吧?建议我听听他的心脏跳动频率,以及触诊一下腹部及其他脏器么?”表弟握着听诊器,向王行云请示道。 “没问题。不过,在触碰他之前,你还是需要……” “我知道我知道,用干洗消毒液清理一下我沾满罪恶与细菌的双手。”表弟热情饱满地积极配合道。 “还有你的听诊器,也需要彻底消毒下。”王行云边说,边递过来一整包酒精消毒棉球。 我咧个操。 这大概是表弟在王行云家之行,最深刻的感叹。 检查的结果,意料中的没什么问题。 既然专业的医生都这么说了,王行云只好送走了风尘仆仆而来的表弟,并在他的叮嘱下,决定再观察一天再说。 偌大的空间,转瞬又只剩下了两人。 王行云从不觉得他跟拓麻所住的两室一厅单元楼房的面积很大。大多数时候,他都觉得又乱,又拥挤不堪的。但房间里少了拓麻的叽叽喳喳和絮絮叨叨后,骤然安静下来的空间,竟是这么的,空旷和无聊。 果然,习惯真是一种通过细节渗透生活甚至人格的可怕生化武器。 王行云受不了客厅所遗留下的煎肉和炸薯条的油腻味。 从昨夜到家后,他跟拓麻一样,仅喝了少许的水,食物什么的,真是一丁点也吃不下,甚至是连闻到那个油腻的味道都直反胃。 “哈哈哈,王员外,一般这种反应,医学上称之为妊娠期反应。换一句通俗易懂的话,就是,你有了!恩,这么说,第一的犯罪嫌疑人肯定是我了。毕竟咱们天天在一个房子里一起吃饭睡觉拉屎的。说是别人的,也没人信啊~我肯定会对你负责到底的,别怕!” 王行云觉得,可能是自己许久未进食,再加上一宿没睡,才会产生如此荒谬的幻听。 是真的幻听。 因为对自己刚才反胃的思考中,他不自主地想到,如果拓麻醒着,一定会如此开口调侃自己,是在孕吐。 他总是这样。 从来都是用开玩笑似的轻浮口气,边调侃自己,边占嘴头上的便宜。一来二去,会让人的神经彻底麻痹——也让人摸不透他的真实想法。 是真的在逗你玩,还是在暗示彼此之间的关系。 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王行云苦笑了下,挽了挽袖子,把客厅的碗筷收拾好后,拿到了厨房的水池子。 他在刷碗前,先用电水壶做了一壶开水,方便过会儿继续为拓麻补充水份使用。然后就打开了常年不使用厨房,连洗涤灵的封口包装都还没拆开的瓶子,走着神,刷着碗。 客厅里传来了‘哒哒哒’的脚步声。 不像是室内拖鞋与光滑的大理石地板,摩擦时发出的声响,倒像是湿漉漉的脚丫,直接踩到地面时,所发出的悦耳声音。 这个声音并不陌生。 盛夏的时候,每次拓麻冲完澡,总会头上还滴着水,就套上睡衣,跟个刚放出马厩的小马驹似得,哒哒哒地光着脚,就直接跑到客厅猛灌水和吹空调。美名其曰,浴室里实在太闷太热,他实在不想多待一分一秒。 他总是如此的无拘无束,直来直去,脑袋嘴巴和身体,仿佛被万恶的造物主,连成了一根直线,连个把门守卫的都没有,想到什么就会直接说出来;想到什么就会直接这么做。 真是让人既羡慕,又嫉妒。 偏偏,还学习和模仿不来。 如此的另类,和独有。 王行云并没有理会今天出现次数如此之多的幻听。他保持着自己的步调,把做开的水灌入不锈钢暖壶,然后继续在厨房哗哗啦啦的水流之下,洗筷子刷碗。 哒哒哒地脚步声,在客厅徘徊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般,挪到了厨房门口。 王行云背对着厨房大门,开着水龙头,正在走着神刷碗。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留在王行云形状较好的翘臀和目测一米八的大长腿之后。 颤颤巍巍,带着暖暖湿意的双手,探索般地触到了王行云敏感的后腰,竖着耳朵,仔细从吵闹的水流中,辨别当事人的第一反应。 王行云的肩膀,微不可查地抖了抖,并未回头。 那双放恣的手,仿佛受到了莫大的鼓励,竟然从腰部分别向着左右的方向,各拐了个弯,尽情放肆地用双臂环住了充斥在视线前的细腰。 “王员外,我醒了……谢谢你的照顾……”熟悉的偏中性嗓音,贴在王行云的一片耳朵前,甜甜地诉说着,激起了王行云全身的鸡皮疙瘩。 “放手,滚!”王行云的意识站立在云端中,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着说道。 明明是训斥的话语,却一点气场全无,甚至还带着那么点惊慌失措的抖音。 “我不放,我不滚。你都对我这样那样了,想抵赖?告诉你,没门。”身后的声音继续贴着红透了的耳朵,用逼良为娼的蛊惑语气,气定神闲地说道。 第154章 秋后算账 “这么说,在我走后,嫂子……不是,你室友,中途醒了一次,梦游撒夜障似的,抱住你的肩膀,说了几句感谢你照顾一类的话,然后保持着站立的姿势,继续睡着了?”表弟揉了揉刚睡醒,挂满了眼屎的眼角,打着哈欠跟王行云通电话。 “对,站着睡着了。当时我在刷碗,都刷完了,见他还没动静,转身才发现的。就抱他回卧室,继续塞进被窝睡了。我有遵从你的建议,每隔一段时间,为他补充一些水份。”王行云侧卧在沙发上,强撑着困倦的双眼,好让自己不至于讲着电话就睡着。 “既然中途醒来过一次,也没什么其他反应,应该就没事儿了。睡饱了后,他自然会醒来,你也别太大惊小怪。常熬夜,不好好休息的死宅们,就是长期缺觉的体质。累过头,睡几天,醒来,还是一个好汉。不过……别嫌我多嘴啊,表哥。不会从你室友昏睡过去之后,这两天里,你一直就没合眼吧?听你的声音,很没精神的样子。”表弟担忧道。 “我没事。你忙你的吧。有其他问题,我再联系你。”王行云挂了电话,人却因为缺觉以及思虑过重,眼眶深深地陷了下去。 真是糟糕。 都怪拓麻那个不知轻重的臭小子。 王行云躺在沙发上,盯着客厅的天花板愣神。胡思乱想着,竟然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四周已一片漆黑。王行云按亮了放置在茶几上的手机,一看之下,竟然已经接近傍晚。 拓麻还在自己的床上,睡得正香。 他的气色明显比早上好了许多,连熟睡中的表情,都安详和谐了许多。他的姿势略有变化,可能是在沉睡中,翻过几次身。他的一支腿,大咧咧地钻出了被窝,呈现两只脚把被子夹在正中间的状态。 与空气亲密接触的,暴露在外的一只脚,又白又瘦。仅凭一面之缘,几乎看不出来,这是属于成年男性的一只脚。 王行云皱了皱眉,走上前去,把那只不守规矩的脚丫,又塞回了被子。 傍晚的小区,到处都是衣着鲜艳,打扮入时的大姑娘和小伙子。他们经过了一整天的辛勤忙绿,终于在天黑的时候,才挨到下班。下班后的时光,总是短暂而珍贵的,他们三两成群的聚集在麻辣烫、铁板烧、撸串烧烤的脏摊儿前,想既便宜又享受地解决完一顿晚饭。几张小破桌椅,几瓶病啤酒和北冰洋,就能消遣一整个寂寞的夜晚。 从王行云的房间,写字台之后的断桥铝窗户下,刚好就能一眼望尽,傍晚之后生机勃勃地小区全景。 室内的空气并不流通,更何况,装了两个肺活量不算少的老爷们。 王行云回想了一下,还是清晨七八点关上的窗户。现在拓麻的情况看起来不错,应该可以开窗通风了。 他从拓麻床头前的座椅上,起身去开窗户。 室外特有的,带着深秋凉意的新鲜空气,扑面而来,让困顿的王行云精神一振,连这短短一天之内发生的诸多烦心事,仿佛都被风吹淡了许多。 风带来了丝丝凉爽,也刮进室内了一些属于楼下烤羊肉串的袅袅云烟。 “恩……好香,谁家在烤羊肉串?王员外……我饿了。”缠绵于床榻的睡公主,不知什么时候,揉着眼睛,推开了堆砌在身上的两层被子,坐了起来。 人家都是睡觉醒来,习惯性的饿了喊妈。拓麻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困了累了饿了,不由自主地会喊王行云。 王行云微微转过身,背光的角度使拓麻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一觉之间,原本冷如冰山的王员外,好像在他不知道的时光里,悄然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变化,让他整个人,在夕阳的余晖之中,闪闪发亮。连带着他向来与四周格格不入的轮廓,都柔和了许多。配合着似乎是窗外飘来的袅袅炊烟,拓麻觉得,他那来自月球的谪仙似的王员外,突然沾染上了俗世的烟火之味,变得触手可及起来。 他向来身随心动,想什么就是什么。竟直接光着脚下了床,受到了下凡仙子的蛊惑般,拉起了王行云平放于身侧的手,颇为虔诚着蹲下亲了一口,手背。 王行云的眉毛跳了又跳,完全猜不透这个刚睡醒的混小子,又哪根神经搭错位置了。 “我好饿,你吃过晚饭了么?”混小子见好就收,亲了一口员外冰清玉洁的手背,就不再逾越,规规矩矩地回床边上坐好,眼巴巴地吸着口水,闻着羊肉串的香味儿,两眼放光地盯着王行云的脸。 饿死鬼转世般的眼神,既直白又期许,王行云简直快招架不住。 “穿衣服,咱们去外面吃饭。”王行云一声令下,拓麻欢呼着跑回自己的房间换衣服,准备享受一顿久违的大餐。 穿戴一新的两人,出现在楼下的时候,天已完全黑透。 路边摊的经营者,为了看得清四周及招揽更多的客人,点亮了密密麻麻,穿成一个‘串’字形的橘黄色照明灯。 拓麻乐颠乐颠地跑在最前面,东张西望地不知道吃什么才好。 王行云对于吃穿用度,并不过分讲究牌子,但他特别在意卫生。所以拓麻仅仅是为了沾染一下四周的热闹,而在楼下的小摊子前跑了一圈,并未打算在此用餐。 今天的王行云,却有点反常。 他两只眼睛,紧紧地追随着拓麻的身影,来来去去。并在他转完了所有摊位后,态度平和地问,要不要在小摊子上用餐。 他和蔼的口气,毫不嫌弃的态度,以及万事好商量的口吻,让拓麻浑身发毛。而王行云的眼神,却愈发温存,仿佛在无声地安慰一头马上被屠宰的猪。 “王员外,咱们……有话好好说。你这样,我好害怕。”拓麻颤颤巍巍地跑回了王行云的身旁,抖着唇,心里七上八下地说道。 “天凉了,马上要过冬了。”王行云并未看他,眼神直视着前方,越过排队买烤串的人群,一片安详。 “你要杀我,过年么?我我我,很瘦的,完全没肉!”拓麻被他的口气吓得一哆嗦,为自己刚才莽撞的行为,后悔万分。 “咱们之间的账,太多太难算,我怕核算的过程中,影响了眼前的要紧事儿。所以问问你的意思,先找人,还是先算账?”王行云虽目视着前方,话却是100%说给身旁抖个不停的拓麻说的。 “都成都成!全听员外您的!”拓麻满脸地讨好,要不是环境所限,他真的会喊出‘跪求吩咐了’。 最后,为了王行云的肠胃健康,两人还是去了常去的一家酒楼用的餐。 这家店的装潢并不算新,但胜在饭菜的味道好,环境干净整洁,服务员的热情高,吃着还算舒心。 第155章 锁定地点 王行云点了店里季节性供应的烤羊腿、有机蔬菜和一碗白米粥。 拓麻向来不结账也不管点菜,王行云点什么,他就开开心心地吃什么。这无关乎谁占谁的便宜,而是另一种层面上的信任:极品吃货连点菜的权利都交给你了,这种行为,堪比战火硝烟中,把后背交给队友的觉悟。 拓麻信任王行云的口味,一如他相信,王员外绝不会只顾着自己大吃大喝。 每次菜一端上桌,拓麻总会在其中发现,自己喜欢的菜色,绝对占大多数。 菜终于端上来的时候,拓麻已经因为太饿,而喝掉了五六杯的白开水。 王行云指挥着服务员,将菜按照一定的位置摆放好。等服务员走了,拓麻才发现,那碗白粥和有机大拌菜,被放到了自己的面前。而散发着‘别废话,尽情来吃我’暖暖热气和孜然特有芬芳的烤羊腿,却被放在了遥远的彼岸——王行云的手边上。 拓麻吞了吞已流淌至嘴边的哈喇子,试探性地问道:“王员外,这……是不是摆放位置错了?这是,你点的白粥吧?” 王行云眼睛都没抬起,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用刚洗过的手,去拆解羊腿上的烤的焦黄的肉。淡淡道:“医生说,你刚醒,不宜吃太油腻的。把菜和粥先吃了,羊腿肉我拆下来一些比较嫩的,弄成小块,给你拌在粥里喝。” 原来是在给自己拆肉,不是吃独食啊。 拓麻感叹着自己的小心眼,视线停留在摆放在鼻息间的白粥前。 粥的色泽宛若白雪,里面的米粒颗颗饱满,在精心地熬制下,散发出特有的饭香。纵使乍一看平凡无奇,真正的吃到嘴里,口齿之间,暖意满满,直达那因为饥饿和病痛,惨遭折磨的正在隐隐抽痛的胃部。 王行云的存在,对于拓麻来说,就好似这一碗白粥。 一顿饭的时间,在两人心照不宣地安静氛围之下,很快结束了。 回到了家中客厅,两人坐在各自熟悉的位置,开始对着王行云在拓麻昏睡期间,准备的手写资料,开展深入讨论。 梦貘红衣萝莉的委托,像颗随时会引爆的定时炸弹,时时刻刻地督促着两人,在这个熟悉的城市角落,有三个公共场所,还藏匿着老熟人——人头草泥马男神的尸体。 这个认知,更促使两人想早点完成任务,不再为这个跟他们毫无瓜葛的人,东奔西跑。 两人一直从晚饭后的傍晚,商量到了第二天的凌晨两点。眼下最为棘手的问题,还是第一博物馆的进出问题。 在一片唉声叹气和哈气连天中,拓麻突然想起了自己那长年神龙不见尾的亲爹亲妈。 他们虽然不热衷交际,但博物馆派系的熟人,多少还是有几个的。 在拓麻模糊的印象里,第一博物馆就有个从小到大,都被他老爹挂在嘴边上的熟人。好像是负责博物馆内的文物,国内外展览和宣传的外宣部科长,一位个子不高,但性格很好,特别自来熟的姓黄的叔叔。 拓麻很少跟父亲那辈的叔叔伯伯打交道,但需要的时候,他也绝不会因为彼此不熟悉或给别人添麻烦,而不好意思直接联系。他丝毫没有思想包袱,也毫不顾现在已经深夜两点半,直接给自己不知道在哪里做项目的老爹打了电话,要来了黄叔叔的工作地点座机和私人手机号。 要不是王行云实在看不过去,阻止了他现在就要打电话过去的冲动,今夜,黄叔叔的宝贵睡眠,可能会被一个突如其来地午夜电话吓醒——如果他有睡觉不关机的习惯的话。 既然找到了博物馆的熟人,那进入观众止步区,也不再是大难题。 王行云松了口气,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催促熬夜熬得滴了当啷的拓麻,赶紧去洗澡刷牙然后进被窝睡觉。 拓麻答应了一声,就拖着脚步晃悠着去了。 王行云拿着手中攥了一晚上的钢笔,对着纸上写好的密密麻麻文字,做重点标注。 位于市中心,服装批发聚集地的动物园;地处偏远之地,新兴互联网公司的办公圣地,步行艺术街;以及城市中轴线的中心之地,古建筑群密集,遍地中外游客的第一博物馆。 从找东西的难易程度来排列的话,应该是:艺术街、动物园和第一博物馆。 但是,鉴于所找寻东西的特殊性,王行云再次握着钢笔,陷入了沉思。 那可不是一般的‘东西’,是一旦露面,被其他任何人看到,都会引起全城轰动的‘碎块状尸体’。 一想到不仅要去找出这东西,还要带回来,王行云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拓麻洗澡的速度不算慢。在王行云纠结怎么把找到的‘东西’带回来的时候,热气腾腾地拓麻,已经光着脚丫,边擦头,边从浴室里走出来了。 “都什么季节了,还光脚?快把鞋穿上。”王行云皱眉催促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刚才有一瞬间的恍惚,还以为我妈回来了呢。”拓麻嬉皮笑脸地趿拉上一双拖鞋,一屁股坐在了王行云的身旁。 “赶紧睡觉去,都快三点了。明天需要早点起床,我开车带出去。”王行云放下了钢笔,用手指划拉了一下刚才做的笔记。 “怎么,周末双人约会?去哪里?”拓麻放下了擦头的手,把半干的毛巾搭到了脖子上,伸手就要去拿王行云做的笔记。 “嗯,就咱们两人,去动物园,找被全民女神碎尸后的遗体。浪不浪漫?适不适合约会?”王行云边说边遮挡了一下拓麻伸过来的手,用下巴指了指卧室的方向,示意他赶紧滚去睡,别瞎折腾了。 拓麻转了转眼珠,觉得要真是能毫无芥蒂地尽情享受这样的约会,不说是朵硕大的奇葩,那也绝对是心理发育不太健全的。虽然在他看来,只要约会对象是王员外,那去干嘛,都是乐趣无穷的。嗯,不过明天的约会项目,口味还是有点重。 他跟王行云难得正经地协商了大半个晚上,真的有点困顿了。也就没继续跟王行云斗嘴,乖乖地滚去睡了。 然后,他径直走进了王行云的卧室,躺进了他所熟悉的温暖被窝,一夜好梦。 第156章 动物园 这个城市的四季,很是鲜明。有漫天飞满柳絮,直扑双眼和鼻孔的春天;有满眼绿化带和齐屁小短裙、大长腿的夏天;亦有人头攒动,挤满山道,只为看一眼红叶满山的秋天。 一转眼,就是深秋,天气变化得太突然,仿佛昨日还流连于盛夏特有的活泼街景中,今天一阵风刮过,就突然入冬了。 拓麻是被活生生冻醒的。 昨天他恶作剧似的钻入了王行云的被窝,打算等他进来睡觉的时候,学着少女漫画中的经典拍床单镜头,好好逗逗王行云。结果,不知是被窝太过柔软,还是周身笼罩着王行云的气息,精神压力太过大,竟然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一夜无梦,睡眠质量尤其的高。看来,平日里在自己的房间睡不好,绝对是因为风水的原因。要不,仅仅是换了个地方睡觉而已,怎会区别如此之大? 但现在最紧急,需要处理的问题,显然不是在哪里睡得香。而是…… 拓麻不仅在第一时间屏住了喘息,连空闲着的双手,都用来捂住自己的鼻子和嘴,生怕发出一丁点动静,吵醒了睡在他身边的人。 裹着全部被子的王行云,正以一个无比和谐安宁的侧躺姿势,安安静静地睡在拓麻的身侧。 王行云和拓麻房间的床,虽然都是自己一个人睡,单论型号,都是比较宽敞的双人床。也不是特地选择的方便家里再住进什么人,而是睡着真的很宽敞舒服。 拓麻选择双人床的理由很懒散。宽大的双人床,能容纳更多的杂物。如果不是王行云坚持要每天至少吃一顿有营养的正餐,拓麻很有可能一天都赖在床上,除了上厕所,其他都要在床上解决。 而王行云的床,理论上将并不算双人床,仅属于一个人睡宽敞,两个人睡有点挤的定制尺寸大床而已。 而此刻,拓麻的心脏跳动似鼓,声音大得除了自己的心跳,他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 睡了王员外的床,顶多以死谢罪;但睡了王员外的人……他有点不太敢想,等价交换所需要付出的代价究竟是什么。 总之,太可怕了实在不敢想了。 拓麻捂着鼻子正转身想下床,却被不知从哪个方向探出的大手,握住了脚腕。 “啊啊啊啊!” 清晨九点半,拓麻的呐喊声充当了这个美好周末早晨的人工闹钟。其穿透性极强的沙哑嗓音,成功叫醒了一个楼层的居民。 从此之后,每当拓麻出门时与本层的邻居偶遇,都会受到对方略带同情和暧昧的注目。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汽车平稳地行使于高架桥之上。导航显示,在一个下桥转弯处右拐后,再保持匀速行驶五分钟后,就能到达被誉为熊孩子海洋的动物园。 动物园的被划分为两个完全独立,分别管理和经营的展区:传统意义上的动物园,以及海底世界——海洋馆。 拓麻从队伍的最外围,历经了二十五分钟的排队等待,才买到了包含两个展区的全区域通票。他抹了额头上的一把汗,捏着纸质门票,才找到了为躲避拥挤人群,而跑到角落里等待的王行云。 拓麻远远地举着门票冲他所在的方向晃了晃。王行云的视力很不错,即使两人间隔了好几个吵闹的旅游团队伍,也一眼就看到了他。 验了票,随着波浪般汹涌湍急的人群,两人终于在到达门口的四十分钟后,进入了园内。 园内最周欢迎的展区,无疑是狮虎山、猴山、企鹅馆和大熊猫馆。 而相对人少冷门的,就属小朋友和家长,都不怎么感兴趣的夜行馆了。 夜行馆内的动物,就跟馆的名字一样,都是畏惧强光和高温的夜行冷血动物。 拓麻小时候,也跟随家人来过几次位于市内的动物园。但因为小孩的精力有限,在他常规性地看完企鹅、熊猫、猴子、狮子和鸵鸟后,就开始犯困了。在终于坚持参观完味道很重很难闻的大象馆之后,他彻底累得在推车里就睡着了。至于他睡着后,家里人又推着满载着他和家人走累了脱下来的一堆外套后,又去了哪里,他是一概不知。 所以在他的印象中,根本不知道动物园内,还有个占地面积不小的夜行动物馆。 夜行馆所处的地理位置也很偏僻。明明周末的动物园里,哪里都是人山人海的,偏偏这里又冷又安静。 馆内因为动物畏光的原因,每日早8点至下午5点用红光照明,用来模拟夜间环境,使夜行性动物夜间的活动情况呈现在广大参观者面前。管内温度不高,湿度却很大,加上馆内动物的特殊属性,不方便开窗通风,所以一进门,就迎面扑来一股子发霉的潮味儿。 拓麻的鼻子很敏感,刚进门没三十秒,就开始一个接连一个地打喷嚏。 王行云似乎是有备而来,直接塞到他掌心一打柔软的面巾纸。 拓麻慌忙用纸捂住了鼻子,喷嚏这才逐渐停歇了下来。 展厅仅有一层,主要展出的,是粗尾婴猴、大懒猴、小懒猴、巴西夜猴、帚尾袋貂、蜜熊、刺猬、蜜袋鼯等小型夜行杂食动物。 两人在黑暗里转了一圈,除了围观了各类眼神飘忽,东张西望,嘀嘀咕咕的小动物外,一无所获。 王行云在夜行动物馆的外围——附属展区,银狐、蓝狐、沙狐、草狐、耳廓狐、貉、猪獾等小动物的展舍前,闭目苦思。 “不对,虽然光线和温度很像,但不是这个展馆。”王行云迷惑道。 “怎么,你在根据梦中的见闻,找寻环境相似的展馆?你确认是在这个动物园内么?要是知道,市内的动物园,虽然只有这么一个,可放眼全国,布置相似,格局相同的动物园,可是数不胜数。”拓麻叼着一根烤肠吃剩下的长签子,边逗围栏里的一只大耳朵小骚狐狸,边跟王行云讨论。 第157章 两栖爬行动物馆 王行云站在清晨的阳光中,动物园内的树木众多,枝丫上残留的枯叶,迎着略带寒意的秋风,呼啦啦地唱着歌,在王行云冷峻的侧脸和柔顺的发丝之上,留下点点光的斑驳。他用手指,轻轻敲打着太阳穴,以帮助自己能更具体地回忆出那个被鲜红色染满视线的疯狂的噩梦。 “那个展馆的光线很昏暗,空气的湿度很大,整个空荡荡的展厅,充斥着发霉和泥土的味道。恩……好像有好几层,其中的一层高度很大,横跨了两层的高度……里面的一个巨大圆形的玻璃展厅给我的印象很深刻,因为那个场景的构图,很像是电影《蜘蛛侠1》里,男主角第一次遭遇毒蜘蛛时的场景。”王行云努力回忆,并尽力描述出梦中的场景。 “是不是,一个上下两层,有地下室的建筑?里面展出的大多数是冷血动物,像是蛇啊,乌龟啊,蜥蜴或者鳄鱼一类的?然后你说的那个地方,我有印象。那个圆形的,大约10多米高,横跨两层的玻璃展厅,里面都是潮了吧唧,满眼都是绿色的热带植物。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两栖爬行动物馆的招牌展厅,蟒蛇展。说起来,它的内部环境确实跟夜行动物馆有点相似之处——都人少,又黑又潮的。”拓麻叼着竹签子,在围栏边晃晃悠悠地说道。 “两栖爬行动物馆?”王行云疑道。 “嗯,在我小学的时候,春游跟学校来的那一次,曾参观过那个展馆。因为我超级讨厌冷血动物,尤其是蛇、蜥蜴和鳄鱼一类的,所以印象很深。尤其是那个横跨两层的展馆,里面的蛇,呲溜溜爬过来追着动物园投喂的老鼠到处跑的尽头,简直是童年的噩梦。吓得我回家后,好几天没睡好。不过,那个场馆在西区的最中间,喏,看门票背后的地图。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在东区——刚进门的位置。那边就是大熊猫馆。有国宝的映衬,也难怪这边的夜行动物馆,人缘这么冷清。”拓麻遥遥指着树丛中,凸起的一栋看起来颇新的场馆,哼唧道。 “那我们走吧。把你嘴里叼着的东西赶紧扔了,也不怕摔个跟头,扎嘴里去。”王行云从拓麻手中接过门票,对着背面的地图匆匆一瞥,招呼拓麻赶紧跟上。 按照一般官方的推荐行进路线,进了正门,先去看大熊猫,出来后,经过夜行动物馆,途径熊孩子们的购物天堂——商业服务区,穿过临湖景区步道,就能到达熊山和相距不远的狮虎山。参观完这两个大项目之后,能从连接两区的游船码头,到达北区。那里分布着被拓麻评价为最重口味的展厅——大象馆和犀牛河马展馆。而单独拎出来独立运营的海洋馆,也建在北区。因北区在设计上,距离动物园的北门很近,所以大多数想带熊孩子单独去海洋馆的家长,都不从从动物园的正门进出,直接从北门买票进来,就能如期躲避常年人满为患的动物园区域,买票进入海洋馆。 而王行云和拓麻本次的目的地,确是地处最远区域的动物园西区。常规路线中,参观完东区和北区后,如果还有剩余时间,才会跋山涉水徒步走到这边参观的最后区域。 这个区域的动物,不是很热门的那种。最受欢迎的长颈鹿和金丝猴馆,建设在与东区接壤的最边缘地区,方便游客参观。而其他的展馆,以不疼不痒的冷门居多,比如——地处西区最靠里,最不好找的两栖爬行动物馆。 “其实也不算特别偏僻,荒芜人烟吧?毕竟,旁边挨着大名鼎鼎的企鹅馆呢。”拓麻对着地图思索道。 “企鹅馆需要单独买票,而且网络上的风评并不好。嗯,我来找找网上最火的评论啊。”拓麻边说边去掏裤兜里的手机。 王行云却比他动作快了一步,掏出了自己的,浏览着网页,遇到有意义的,就配合着拓麻的星星眼,念出了声:“门票不贵,但绝对不值。老子走了这么远的路,不是为了掏钱看一群只会拉屎和朝着一个方向集体发呆的傻逼企鹅的。” 拓麻吹了个流里流气的口哨,表示赞许。要知道,他也是当初掏钱进去参观过的冤大头观众之一。企鹅卡的屎,是又稀又粘腻的,配合着隔着玻璃罩,也能依稀听得清的‘噗嚓’一声清脆巨响,拓麻从此不再对这种,在电视机前又萌又呆的生物有任何好感。 所以,虽然没见过企鹅的人挺多,但跨越多区,好不容易走到动物园尽头的游客,单独掏钱去看企鹅馆的人,却少之又少。 毕竟,冤大头们的智商,也会与时俱进,与日俱增的。 到达两栖动物馆前,王行云先带着拓麻又去买了两根烤肠,因为这货叫嚷着肚子好饿走不动路了。 满意地吃着烤肠,满嘴流油的拓麻,又指挥着王行云扫荡了几乎半个小卖部,又买了乱七八糟的一堆膨化食品,饮用水,熊猫和海豚的绒毛纪念品,甚至只有小朋友才会吵着买的大轱辘手拉滚轴车,以及一个华丽丽,印着芭比娃娃头像的巨大帆布购物袋。 “就这些?”王行云半点情绪都没有,颇为正经地询问,那个瞬间化身为购物狂的小伙砸。 “差不多了,把公主头像的购物袋,装满一半就成了。空着的另一半儿,一会儿还要留着装别的纪念品。”拓麻满意地盯着装满零碎物品的口袋,冲着帮忙装东西的小卖部收银员点了点头。 于是两个,不算虎背熊腰,起码凭借着王行云的身高充场面,勉强算是人高马大的大老爷们,一个毫无表情,自带恒温空调,只自顾自地拿着一个随身男士手包;另一个稍微矮一些,眼睛贼大,表情特别欠揍,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画着粉红色公主头像的帆布编织环保购物袋,自带巴拉巴拉小魔仙主题曲BGM的伟岸男士,神情飒爽,端着让人一见就生无可恋的满状态架势,风尘仆仆地走进了灯光暗淡,游客稀少的两栖动物展馆。 一进大门,还是那熟悉的温度湿度和充满整个鼻腔的发霉家居的刺激味道。拓麻早有准备,一进门就戴上了刚才从小卖部扫荡来的3M防霾口罩,把他那一脸的嘚瑟全部遮挡在口罩内了,只留下一双滴溜溜乱转的漆黑大眼睛,在暗淡的室内,散发着幽幽的微光,简直比玻璃展柜里关着的冷血动物的眼睛,还渗人。 一个不知是迷了路,还是跟大人走散了的头系火红蕾丝蝴蝶结的小姑娘,看到了来势汹汹的两人,尤其是拓麻那闪着莹莹绿光的大眼睛,脚下一崴,‘啪叽’一声一屁股跌坐在了冰凉的水泥地砖上,‘嘤嘤嘤’地大哭起来。 拓麻知道王员外最怕听到看到别人哭,尤其是小孩子这种,毫不计较卡路里和水分的耗损,撕心裂肺,只为了情绪地宣泄而尽情放声大哭的。 这种持续时间较长,一听就让人血压直线飙升的魔音,却并未持续很久。因为生怕王员外心惊肉跳的拓麻,一看小姑娘开始哭,就把摔了个狗啃泥的她,一把从水泥地上抱上了自己的膝盖,并把肩上挎着的巨大帆布袋子,拿下来,在里面一通翻腾,终于拎出来一个造型憨厚可爱,圆滚滚地好似一个雪球的大熊猫毛绒玩具。 “美少女,快拿着,先别哭了。你一哭,旁边叔叔的血压就会一路飙升,很快就会出现头痛欲裂的症状。他的头只要一开始疼,就需要特别长的时间才能恢复。这些玩具和零食都是那位叔叔给我买的,他要是病了,我就要成为没人管吃管喝的野孩子了。多可怜,就跟你现在似的。”拓麻一脸地悲痛欲绝,把握着大熊猫玩具的小姑娘,说得一愣一愣地,完全忘了刚才正哭得带劲儿这回事儿。 第158章 对不上号的地点 “她的父母或者其他监护人呢?”王行云特别不擅长应对小孩,尤其是这种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他尽可能地躲着抱着小鬼的拓麻远一些,皱着眉问道。 “可能是走散了吧,这一层的展区,除了咱们三个,并没有看到其他的人影。有可能在二层,也可能在地下一层。反正这栋建筑,一共就这么大,应该没有那么粗心的家长,丢了孩子也不回来找吧?”拓麻抱着小姑娘蹲了一会儿,腰就受不了了,连忙站起身,生怕腿麻了一会儿站不起来了。他用一只手掌,竖直地扶着小姑娘的脖子和脑袋,避免熊孩子摔下去;另一只手箍紧她的腰肢,胳膊肘兜住屁股,颇为专业地把小姑娘抱在了胸前。 “看不出来,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死宅,竟然还是个隐藏属性的职业奶爸。你很喜欢小孩么?”王行云面色如常地问道。 “不算特别喜欢吧?就是过节的时候,我那个常年不露脸的父母,特别热衷家族聚会,非要拉着我去走亲戚串门子,然后被迫帮我的表姐们照顾小孩子——你知道的,我的表姐们都喜欢喝酒和搓麻,人多兴致一上来,就把孩子都丢给我了,她们一玩就停不下来,非把现金都输光才罢休。有时候,我真是被熊孩子们烦死了,真想给警察叔叔打电话报警,有人聚众赌博赢钱。”拓麻满眼的沧桑,似乎是因为王行云的提问,而回忆起了那些不堪的岁月。 “所以,哄孩子带孩子,你就是每年的逢年过节,被熊孩子们练出来了?也不错。你知道,现在能带孩子的保姆,薪资可是水涨船高,不会做饭和收拾家务都没事。只凭能带孩子这一点,锦衣玉食不是梦。”王行云有点幸灾乐祸地看着拓麻一手死命抱住不断挣脱扭动的小姑娘,生怕她掉地上;另一只手去拽她使劲揪住拓麻一搓头发猛拔的小肉手。 “疼疼疼!王员外,求助!求场外援助!我的头发,哎哎哎,小姑娘,你快松手,我还年轻,不想秃顶。”拓麻的眼泪都快夺眶而出了,慌忙央求王行云赶紧上来帮忙。 王行云眉头紧锁地看了看撒泼打滚猛揪头发的小女孩,又瞅了瞅一脸扭曲,想把小姑娘扔地上又怕她摔着的苦情派拓麻,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又一步。 拓麻眼瞅着救兵不仅不上来帮忙,反而越退越远了,更是彻底风中缭乱了,连说话都带上了哭腔,他用那略带沙哑的中性嗓音,倾尽全力地喊道:“啊啊啊!我不成了王员外,要死了要死了,快过来帮我!别想跑,你这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王行云挑了挑浓密好看的剑眉,凉凉道:“你喊得这么浪,容易引起不明真相的一般群众误会。我需要特别声明一下,这孩子既不是你生的,也不是我生的,咱们没有照顾她的义务,你还是赶紧把她交给工作人员吧。孩子多的公共场合,都有广播找人的服务的,不要耽误太久,让她的监护人着急担心。还有,我没想跑,也没使用过你,‘始乱终弃’这个锅,我不背。” “成成成,你讨厌小孩,不用你抱孩子。你帮我把我的头发先解救出来,我带她去找工作人员!”拓麻真被熊孩子揪疼了,在眼眶里逛荡半天的泪珠,终于在小姑娘的又一轮发力下,凄凄惨惨地流淌了下来,润湿了半边惨白消瘦的脸庞。 王行云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往小姑娘的手心里,塞进了一块正方形的硬糖,以此来替换被她紧紧攥在手心,因为剧烈挣扎,而被汗浸湿了的一撮头发。 小姑娘很识相,赶紧松手握住了糖,却也没马上打开放嘴里吃,而是瞪着大大的眼睛,有点好奇地观察这个明显比抱着她的人,更高一头,压迫力十足,往边上一站。宛若一座又黑又冷大山的男人。 王行云并不打算跟这位走失儿童有更多的接触和牵扯。他大手一挥,打发拓麻把她交给工作人员,并约定两人一会儿会头的地点,为地下一层,那个标志性横跨两层的巨大圆形玻璃——蟒蛇展柜前。 拓麻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抱着熊孩子凄凄惨惨地走了,留下了王行云一人,以及那个粉红芭比公主头像的巨大半满亚麻购物袋。 王行云拾起了口袋,颠了颠重量,就横跨到肩膀上,摸了摸胸口,镇定了片刻,就步伐坚定地朝着闪着绿光的安全门通道的方向,走去。 依照朱岩颜梦境中的点滴线索,王行云经过筛选,把第一个藏尸的地点,锁定为这个人迹罕至展馆的内部。但梦境毕竟是梦境,无论怎么真实和身临其境,也是当事人视角的二次加工,与实际中真实的地点,样貌有略微的差距。 比如这个场馆的布局,就有很多细节对不上。王行云在拓麻昏睡的一段时间里,查了很多网上的资料,对比后的结果显示,梦境中展馆内的装修,是属于十年前的。 碎尸竟然藏在十年前的展馆中,真是鄙夷所思。 所在的环境不一样,场景中的布局不一样,寻找一个不知丢弃在哪里的,以一个什么状态存在的尸体,无疑更是难上加难。 王行云清晰地记得,朱颜岩独自抱着鼓鼓囊囊地黑色双肩背包,来到了一个仅有微光的甬道中。那个甬道很黑,两侧都是涂着墨绿色墙漆的水泥墙,光源是从甬道尽头,拉着厚黑遮光窗帘的缝隙中,挤进来的。与微光一同涌进狭小空间的,还有一缕带着树叶气息的微风,给充斥着发霉味道甬道,带来了一点点生机。 甬道内是个小型展区,竖着许许多多展牌。上面用适合小朋友阅读地遣词,介绍着世界上最危险的一系列生物。包括生存在中东沙漠地区,被称为世界第一毒蝎的以色列金蝎;人为的,不经意间产生的杂交种,性情凶暴,成群出动的杀人蜂;以及一滴毒液,就足以结束20多人姓名的鸡心螺。 展区的尽头,放置了一扇矮小的,方便小朋友开关的隐藏展牌。 它的造型很像是一扇门,通体是棕黑色的,上面还很人性化的留了一个同色的门把手。造型很像是一扇门的展牌前,指导性地贴上一个醒目的红底白字的横幅,上曰:“世界上最丑陋,最危险,最残忍的生物,在门后。” 精神状态无比混乱和紧张的朱颜岩,被好奇心所驱使,忍不住握紧了黑色双肩背包的背包带,跨前一步,一把拉开了那扇矮矮小小的门。 然后忍不住惊呼一声,倒退了一步。 小门的后面,放置了一块完整的镜子。 第159章 铁门之后 确实是世界上最丑陋,最危险,也最残忍的生物。 作为旁观者的王行云忍不住思索道。 但心理素质过硬的朱小姐,关注点却不在那面镜子上。因为镜子的反光,她清楚地看到了,甬道左侧,被误以为是两面涂满绿漆的冰冷墙面上,隐藏着一道暗门。 这道门似乎是许久不曾使用,几乎与墙壁同化为甬道的背景。 门的材质似乎是铁,上面布满了大小不一,呈点状的橙黄色锈斑。它上面挂了一把锁,是最老式的那种铁质大黑锁,按照现在的安全标准,是最好打开的,与他笨重的体型极为不符,是安全性最差的。 朱颜岩鬼使神差地走上了前,左顾右盼,发现周围没有其他游人和工作人员后,就掏出了一张纸巾,垫着自己的手,去查看门上的那把黑锁。 幸运地是,那把锁仅仅挂在门上,并未按上。这一重大发现,无疑是给她接下来的行动,提供了更大的信心。她隔着纸巾,去推那扇看起来,很久不曾有人光顾过得铁门。 铁门在力的作用下,发出了‘噶扎噶扎’的酸牙摩擦,听在耳中,无比刺耳和难受。 门果然许久不曾打开,光听声音,像是从里面就彻底锈住了。 朱颜岩却并未死心。她极有技巧地变化着角度,轻轻一点点地施力,并把脸稍稍靠近了铁门,却并未贴上,用耳朵仔细地辨别发出摩擦声响的位置,并根据这个,继续调整施力地方向。 不得不说,能一步一个脚印,凭借自己常年累积而来的所有砝码,稳站于金字塔顶端,摇摇欲坠,却从没有下滑一步的女人,确实有着异于常人的执着、技巧、耐心和运气。 在她锲而不舍地尝试下,那扇被锈住了的铁门,竟然真的一点点地被打开了。虽然门轴的地方,锈的太厉害,而无法整扇门都被打开。目前已打开的地方,虽然仅是一条黑漆漆的看不出里面情况的小缝,但也足够一个保养得体,常年保持苗条身段的娇小女性,猫着腰,一步一缩身的进去了。 朱颜岩弯下身子试了试,发现她自己进去完全没问题,但背着那个黑色的双肩背包,就会毫无悬念地卡在门缝里。斟酌之下,她果断地把双肩背包退下来,放置到地上。拉开拉锁,从里面掏出来一个沉甸甸,一移动,还会发生碰撞响声的米色纯亚麻编织袋。 编织袋的体积并不小,足有半袋米的规格。提在手里,也不轻,起码以朱颜岩的体力,一路从车上背到这里,如果没有双肩背包,她肯定做不到。 她把编织袋抱在了怀里,试探性地小步挪着脚,一步一调整角度,终于勉勉强强,带着袋子挪进了那个窄窄的门缝。 门后很黑,黑得完全伸手不见五指。好在手机还在上衣兜里,朱颜岩费劲地把袋子放到了脚边,抬手去摸索口袋里的手机。 智能手机很人性化地提供了照明的设备,在手机灯光的加持下,这个狭窄空间的内景一览无余。 这是个因常年未使用,也不曾开窗通风,空气中布满了呛人灰尘和家居腐烂味道的杂物间。可能在多年前,曾充当过员工休息室,紧靠墙壁的一侧,堆积了并排两个铁质的小格储物柜。 墙角的沙发早已被弃用,包裹外围的布料已开始腐朽,露出了里面发黄膨胀的海绵芯儿。 地上有很多纸屑和灰尘。灰尘累积的时间太久,已成为了团状,滚雪球似的随着门扉的开启,随着从门缝中溜进来的小风,越滚越多。 朱颜岩用袖子挡住了口鼻,艰难地在这个与她的身份极为不符的小仓库内,寻找合适放置亚麻编织袋的地点。 能不被发现袋子的下落,是可预估内的最好的结果。谨慎如她,也巧妙地准备了如果袋子被人无意中发现的后招。 袋子内的东西,随着她吃力地走动,在怀中越颠越重。终于,她在贴着墙角放置的铁柜中,发现了一个柜门的锁和钥匙,都保存完整的储存柜。 她蹲在地上,搬弄着锁和柜门,确认可以正常使用后,就把那个沉重的米色袋子,塞到了柜门里,然后把遮挡柜门关闭的前排铁柜,费力地挪了挪。 随着清脆的“咔嚓”落锁声,朱颜岩终于如心所愿地锁好了柜门,拿走了钥匙,再从原路返回到那扇铁门前,小心谨慎地关好了大门,没有留下任何的气息,仿佛她从未来过这里。 王行云独自站在与梦境似曾相识的走廊前。这里是一层通往地下展厅的必经之路。 他估算了下时间,十五分钟,足够拓麻抱着那个张牙舞爪的小姑娘,找到工作人员,再返回约定的地点了。 甬道里光线依旧昏暗,却比浑浑噩噩的梦中,视觉和感官上,舒服清透了许多。 微风徐来,吹开了用来隔绝阳光,营造气氛的厚窗帘的一角,让眼前的一切,镀上了一层柔柔的金光。 一个逆光而来,看不清面容,仅剩一轮光的轮廓的人,以一个熟悉的换步频率,逐步向光源的另一端走来。 王行云顿觉刺眼,条件反射地抬起了右手,挡住了阻碍视线的阳光。 尚未看清来人,熟悉的语调,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开闸放话了:“说好了在横跨两层的蟒蛇展前碰头的,我等了半天,除了在深绿色树丛中不断蠕动的蛇身和晃动个不停的树叶,半个人影都没看到。幸亏我脑子活,没傻站着跟蛇一起继续等你。你知道我最受不了那些滑溜溜、黏腻腻的冷血动物了。现在想一想都鸡皮疙瘩起满身呢。怎么样,找到了么?” 王行云刚才被气氛所累,所萌生出的仅有的一点压迫和窒息感,瞬间就被着雌雄莫辨的沙哑嗓,鸭子似的嘎嘎嘎地给打散了。 他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对着窗帘后的阳光,深吸了新鲜的空气,道:“没找到。梦境中确实显示,这边的墙壁上,有个跟墙壁同色的暗门,里面有个不足五平方米的小屋子,我们要找的东西,就锁在屋子里的铁柜里。但这里的布置,却好像跟梦里看到了,隔了不止10年的光阴。不知道是朱颜岩当时疯魔了记错了,还是梦中的情境,都是本人根据记忆中的碎片,再次加工杜撰的。” “这个嘛~根据专职吃梦这口饭的老司机——我,来推测,梦中的情境,只可以用来参考,不要完全相信。人的大脑,可是会骗人的。它不仅会对不存在的东西或者事件,进行一个带有个人主观色彩的杜撰;更甚者,从未见过的人,听说过的事,也会跑进梦里,做梦跟看电影一样刺激有趣呢。不过,对于很多细节,包括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都能交代清楚,有理有据的梦境,基本上,都是真实的事件回放。即使有一些主观情绪地再次加工,也不会与真实情况差距太大。换句话说,”拓麻笑得不怀好意,大大的黑眼珠子,倒映着王行云霜冻似的侧脸,“那个‘东西’,就藏在这堵墙的后面。” 第160章 满载而归 王行云视线停留在铁门消失无踪的墙壁之上,许久才挪到了拓麻嘚瑟的脸上。 他有点不太确认地问道:“你最近,是不是又迷上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推理侦探剧?怎么连说话的口气,和标志性,嬉皮笑脸的表情,都变得……莫名其妙起来。” 拓麻装模作样地摆着POSE,一手撑在墙上,一手托着下巴,配上假惺惺的专注感,强烈的违和感扑面而来,让王行云都忍不住为他拙劣的演技尴尬转身扶额。 但拓麻的脸皮向来厚度逆天,他半点都不觉得难为情,反而越演越上瘾。 他眉头微皱,抬起灵巧的手指,朝着墙面飘逸而去。指尖快速而有力地在墙壁上轻轻敲击,冒牌侦探布满柔光的眼睛,被又长又软的睫毛所覆盖,看不清他此刻眼底的真实表情。 他在墙面上敲击了二十多下后,突然收回了向前继续移动的手指,反复地在一个敲击后回音明显易于其他位置的墙面。 “大概就是这里了,原来是门的位置。依据我的猜测,朱小姐在神不知鬼不觉的藏匿完‘东西’之后,运用了什么特殊的途径或者手段,把这面墙重新加固并粉刷了。废弃的杂物室,里面本身放置的都是不用的垃圾,也没人会在意,这面墙重新粉刷过后,是不是少了一扇早已打不开的铁门。我的好搭档,你怎么认为?”拓麻刻意压低了嗓子,一字一顿地询问王行云的看法。 王行云像是早已摸透了拓麻定期犯病的套路,对于他突然热衷的侦探游戏,完全、彻底地免疫了。他忽略了他最后疑问句的特殊称谓,只着重思考问题本身——铁门或许还在,但已被封入了新建的墙壁之后。无论有什么样的理由,在公共场合破坏公物,都不是一个明智的处理办法。 王行云陷入了沉思。在他看来,能避人耳目,不发出任何刺耳的声音,静悄悄地进入墙壁之后的狭小空间——就像朱颜岩做到的那样,是最快捷保险的办法。但门已被封入墙壁,如果想要避人耳目,只能想办法在闭馆之后溜进来了。 一想到事情变得如此麻烦,不仅要干破开墙壁的体力活儿,还要大夜里的跑到这个白天来都让人不太舒服的两栖爬行动物馆,王行云所剩无几的好心情,是彻底地消耗光了。 而热衷于侦探游戏的拓麻,却依旧在兴头上。他用指尖敲打了半天墙壁,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用肉体凡胎去跟水泥墙硬碰硬,是真傻真疼。他后知后觉地揉了半天酸痛的手指,想到有光源的地方看看,手指头是不是肿了破了。拨拉开厚重的窗帘之后,发现窗户外,恰好是进馆前看到的,一层的建筑物与石头路径相邻的绿化带,种满了各类灌木丛和绿植的人工林荫小道。 拓麻的眼珠转了转,回身敲了敲陷入沉思,一筹莫展的王行云,嘴角翘了翘,两只手掌一起搭在窗棱上,一脚蹬在窗下的墙壁上,双臂和脚底一同发力,整个人悬空而上,竟就这样攀上了窗沿。 他整个身体几乎探出了窗外,摇摇晃晃地,似乎在寻觅方便落脚的地方。 王行云陷入深入思考,片刻后再回神的几分钟内,一抬眼,就发现那个闲不住的闯祸精,竟然不知什么时候,从窗口流窜到了展馆外围的树丛里,还有重大发现似的踮着脚尖,从窗外趴着窗台,瞪着两个大灯泡似的眼睛,闪呀闪呀地眨个不停。那个表情,分明是在说‘号外号外,我有重大发现,快来问我呀问我呀。’ 王行云倍感无力地深深吸了口气,颓然道:“你有什么重大发现?” 拓麻用那只不知摸了什么东西,黑成煤球色的手,摸了摸鼻子,自豪地挺起了胸脯,傲然道:“你不是发愁怎么进那个被墙壁封死门的小杂物间么?我找到入口了。喏,这边有半扇完全封闭式,不能开合的窗户。就是布满了灰尘,整个都成了黑灰色。要不是因缘巧合,才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发现呢。从这里进去,可比破墙找门,容易多了吧?” 这倒是个意外的重大发现。 王行云参考拓麻的那只留在白墙上,明晃晃的鞋印指示,也蹬着墙面从窗户上翻了出去。 落脚的地方到处都是枯黄的野草和刚刚开始叶子发黄的灌木丛。随着他的落地,还激起了一团到处飞舞,四处乱撞的蚊子群。他还没站稳脚,就发现脚下的地面尤其柔软,仔细一看,大概是用来浇花的花洒水管有破裂,草丛中灌满了看不清颜色的水流,与四周的泥土混合在一起,再不经意地踩上几脚,真是和稀泥了。 这种环境,一般人都不太受得了,更不用提王行云这种洁癖患者。 但此行的首要目的是找到那个‘东西’。满脚和泥,总比夜里再回来这鬼地方,砸墙找门强多了。 拓麻的本意是让王行云帮他在窗户前把把风,他自己脱掉外套,挡住玻璃,再从泥地里找块大石头,把那块黑了吧唧的破玻璃窗给无声地砸了。却没想到,王行云竟然跟着他爬出了窗户,站在又湿又滑又软的泥地里。 他无比心疼地瞅了瞅王员外毫不动摇的千年冰山脸,为他那双纯全新的白色高帮篮球鞋,默默地在心里点了一根蜡烛。 在王行云的技术指导下,安静地砸窗而入的过程,无比顺利。 在拓麻的坚持下,王行云最终还是站在窗外,帮他拿着外套。而常年家里蹲一组,宅男的爆发力虽不成气候,但钻窗爬墙一类,偷鸡摸狗的功力,拓麻的身手还真是又干净又利索。 在他爬进那半扇刚刚被砸烂的破窗户之后,不出五分钟,就根据王行云的描述,找到了那个倚墙并排而立的储物柜。 比较棘手的是,那个最下排的铁皮格子柜,还真跟梦境中一样,被上了锁。无论拓麻怎么变换角度地摇晃,都打不开。 他颇为无奈的甩了甩酸痛的手指,摸索着裤兜侧面的裤腿明线,从里面抠了抠,抽出来一根纤细的铁丝。 他眯着眼对着窗口,把铁丝折成了想要的形状,随后对准了锁眼,边捅边抽出来调整铁丝的折痕。 不到一分钟,只听锁眼内传出轻微的弹簧声,铁皮柜门终于开了。里面静静放置了一个米黄色编制袋。 “人头草泥马男神,历经千辛万苦,我终于找到你了。”拓麻抱着沉甸甸的口袋,神色如常地走向了半扇漏风的窗口。 第161章 晕血 按照一般的两人一伙,从窗入室偷摸带走某样东西的逻辑,东西到手后,在屋里的,无论拿到了什么,为了自身的安全着想,应该先把比较沉重,容易拖后腿的东西,从窗口中递出去,另一个人接手,放置在一旁后,再帮忙屋里的人,尽快从入口原路出来。大功告成后,两人再趁着夜黑风高,在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静悄悄的跑路。 这个完美的设想,有一个巨大的前提,就是合伙的这两人中,没人有重度洁癖。 王行云倒没要求在这个紧要的当口,有什么特殊的要求,但拓麻知道王员外的习性。真要是让他摸到了自己怀里的这个亚麻布口袋,他回家还不得把自己手上的一整层皮洗下来? 想想浴室的组合柜里,码放整齐的一排排84消毒液和成桶的洗洁剂,他就觉得自己都替王行云倍感皮疼。 为了给备受污染煎熬的大自然环境,出一点点微薄之力,拓麻当下就决定,这一大袋子‘东西’,为了家里的水电费,也决不能让王行云近身。 如果情况允许,为了家里不被王行云的彻底打扫,以至于用消毒液烧穿了底,他压根就不会把千辛万苦才找到的‘东西’带回自己的家。 拓麻抱着沉甸甸的亚麻编织袋,半托半举着,磨蹭到了脏、破、烂的窗口前。王行云伸着手,正打算接过他托举过头顶的大袋子,却被他晃悠悠地避过,用不停晃悠的脑袋,示意王行云靠点边,给他腾点地方,把沉甸甸的大袋子,直接通过窗口,从屋里丢出去。 虽然对男神的躯体有点抱歉,但是,为了王员外的双手,不被消毒液泡出褶子来,还是优先牺牲下其他人,优先考虑自己人的实际利益吧。 王行云有点意外拓麻直接把沉甸甸的袋子,扔出窗口的选择。袋子在拓麻的一掷之下,呈现出一个弧形的抛物线,不偏不倚的落在了窗外王行云的脚边。 拓麻嘚瑟地挑了挑眉毛,用唇形表示着自己的牛逼之处。然后再次拒绝了王行云伸过来的双手,自己吭哧吭哧地爬上了灰扑扑,布满霉斑的墙,扒住了漏风的窗,费力地从狗洞般大小的窗口,爬了出来。 出来后,拓麻坦然地接过了王行云皱眉递来的湿纸巾,把自己一头一脸的灰,粗粗地抹了一把。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右手背竟然被碎玻璃碴子,刮了一个大口子,随着手掌的施力,正积极活跃地往外淌着刺目的鲜血。 拓麻浑身颤抖,仿佛全身都被那刺眼的红色,烫到了一般,从手臂开始,抖个不停。 他哆嗦着嘴唇,眼皮无力,瞳孔没有焦点地无意识挣扎道:“王员外……我……他妈晕血……” 王行云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身体摇摇欲坠的青年,一鼓作气地把他扛在了肩上。空出来的两只手,一手扶着像麻袋一样被扛在肩上青年露出的半截后腰,另一只手举重若轻地提起那个米色的编织袋,越过灌木丛,走到了展馆的外围小径之上。 “王员外,咱们的东西……还在刚才甬道的地上。咱们先从大门……进去场馆里面,把那个粉红公主的大购物袋拿回来,再走。”拓麻趴在王行云温热的后背上,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地说道。 王行云本想不理会这个脑子有洞的家伙。在小卖部不要钱似的胡选乱买也就罢了,好不容易才摆脱把早看不顺眼的粉红购物袋丢了,这货竟然在这个要紧的关头,不好好想想怎么把手里的这个‘东西’避人耳目的安全带出去,却还心心念念的想着自己买的纪念品。 又不是小学生,更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干嘛对粉色公主头像的袋子,这么执着。 但拓麻的思路和行为的怪异,也不是存在一天两天了。而且,他正常的时候,比较少。 假如有一天,拓麻特别正经地找王行云来商量一件特别正常的事儿——比如,购买什么类型的保底型理财产品,而不是他又要借用王行云的海淘账户,买什么号称杀死过吸血鬼的脏兮兮沾满不明液体的十字架,王行云肯定会觉得,这太不正常了,难道他被魂穿了或者要变天了? 于是王行云并没有犹豫很久,就爽快答应先带拓麻去展馆里的卫生间清洗流血的手臂,先保证他瘫在背上的身体,不要再继续抖了。再顺便把占满了灰尘的脸和手臂清洗干净。都收拾好了,两人再一起,原路返回甬道,去拿那个让拓麻念念难忘的粉红公主购物袋。 背着一个跟自己身高相差并不太多的成年男子走走停停,身体力行,并不是件轻松的事儿。王行云却脚下生风,步伐稳定,与独自行走,并未看出有多大差距。 拓麻被扛在王兴云背上,脑袋靠在对方宽阔坚实的肩膀上,一阵胃酸。早上本来就出来的急,没好好吃顿丰盛的早点。 中午也仅仅是在动物园内,吃了好几根烤香肠应付呱呱乱叫的肚子。现在距离中午,也过了几个小时了,再加上刚才又是攀墙,又是爬窗的,体能消耗更多,还大半天没喝到水。更是因为晕血,被王行云扛到肩上,走了好半天,自己的肚子,正卡在王员外肩膀上的硬骨头上,一路颠簸,再不放他下来,他真的要吐酸水了。 好在,重新进入展馆后,没走几步,就看到了洗手间的指示牌。王行云紧走了几步,把拓麻放置到了洗手间外,洗手台的光滑的瓷砖之上。 他面无表情地帮拓麻撸起了受伤那只手的袖子,扭开水龙头,先用自己的指尖试了试水温。觉得大概可以后,才把早已扭过头,不敢看自己流血部位,别别扭扭拓麻的手背,放到了水流之下。一顿猛冲后,熟练地掏出干净的纸巾帮他擦干,用两只修长的手指,变魔术般,从手包里夹出一长串联排的创口贴,撕下来一个,小心拆开,贴到了拓麻长条状的伤口上。 拓麻见王行云处理完了伤口,这才敢把头转回来。 说来也是倒霉,拓麻小时候,在国外遭遇恐怖组织袭击地铁之前,无论是打针还是摔跤擦伤,他都淡定非常,并不晕血。但在历经改变他一生的劫持人质,肆意在车厢内向人群扫射的恐怖事件后,他彻底的变了。变得不仅畏惧封闭的空间,从不乘坐地铁、电梯等现代设施外,还对血腥味和血液的颜色,特别敏感焦虑。最直接的反应,就是晕血。 王行云提着跟半袋子大米差不多体积的米色亚麻袋子,站在门口等拓麻收拾。 拓麻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稍稍冷静了一下后,用冷水先洗了一把脸。头发他倒是想顺道一起洗了,省的现在这样,占满了汗水和灰尘,王员外没开口嫌弃他,他也自惭形秽的,不好意思再上他的车。但时已经入秋,早晚的温度很低,再加上秋风瑟瑟的,拓麻生怕弄巧成拙,洗了头发,却没条件弄干了再走,就只能先洗了脸和胳膊,再用湿乎乎的手,把沾在裤子和T恤上明显的灰尘,胡撸掉。其他的清洁,等回到家里暖融融的浴室,再继续。 拓麻并没有让门口的王行云等太久。 等他收拾好了自己,甩着手臂出来的时候,距离他进去,也仅仅过了五分钟不到。 王行云依旧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动了动嘴角,让拓麻动作稍微快一点,他有点担心,袋子仍在那里太久,会被偶然路过的游客捡走。 重新回到那个阴暗甬道的时候,被拓麻拉开的遮光窗帘,还贴在墙上,被从外侧涌进的风,吹得哗哗响。 洁白墙面上,两个交叠的脚印,清晰可见。而拓麻心心念念的粉红公主大号购物袋,也静悄悄地紧贴着墙角而放,没有丝毫的被移动迹象。 “王员外,把你手里拎一路的‘东西’放在这个口袋里。”拓麻边张罗,边把拎到手里的粉红公主袋子,对着地上一阵猛倒。 原本袋子里的东西,在拓麻蛮横的对待下,散了一地。 他心情愉悦地把袋子往前挪了挪,自主地兜住了王行云拎在手里的‘东西’。王行云顺势撒手,拓麻再把散了满地的动物园纪念品,搓堆儿地往袋子里扔,用那些花里胡哨的纪念品,严严实实地盖住了米色亚麻编织袋本身。 “这样就放心大胆地往大门口走吧。遇到工作人员,或者周围巡视的安保人员,也能大大方方地配合对方的突击检查啦。”拓麻满脸的得意,‘快夸我快夸我’的期许,简直像是写在了脸上。 “不错,你考虑的很周全。这里属于本市的交通枢纽,例行检查和突击抽查,很常见。有这些东西做掩护,两个大男人,背着一个大袋子,就不会那么地显眼。”王行云茹拓马所愿的,先夸了夸他。 “但是,你不觉得,比起背着半袋米逛动物园的两个大男人,挎着粉红公主购物袋的两个大男人,更令人鄙夷所思么?”王行云忍不住,多言了一嘴。 第162章 又遇黑影 挎着一大袋子与性别和年龄极为不符的纪念品,两人兜兜转转地,终于从动物园的最内侧区域,绕回了大门所在的最外侧区域。 等到达停车位的时候,拓麻挎着购物袋的半个肩膀,都被重物坠得几乎没有知觉,全麻了。 购物袋的最低端,装着连亲自取回的两名当事人,都不敢冒然打开查看的了不得的物品。 这物品的属性,也着实微妙:说它贵重吧,也确实蛮贵重的,人命关天,能不贵重么!说它不贵重吧,也确实没用且不值钱。要不是梦貘郑重其事的委托,谁TM会千辛万苦,排除万难地把这玩意取回来,还带在身边。多想点什么,这一天的饭都省了。 两人颇有默契的,选择把粉红色公主的购物袋,放进了车的后备箱。 拓麻习惯性地坐入副驾,系好安全带后,等了半天,却不见王行云开车。他肚子更饿了,眼巴巴地转过头,想婉转地催促下王员外,先找个地方把他喂饱,再去考虑其他天大的事儿。 一扭头,却看见王行云双眼直愣愣地盯着车子挡风玻璃后,右前方的一块水泥空地发愣。他不像是拓麻,虽然出来办正事,却一路吃吃喝喝,嘴巴几乎没怎么停下来过。 从清晨到傍晚,他几乎是滴水未进。拓麻中途中,也尝试性地给他递了水和柔软的,适合入口的小面包,但都被他拒绝了。 他不是不想吃或者吃不下,而是特别害怕在拓麻的面前失态。 谁也不想在熟悉、信赖自己的伙伴面前丢脸,尤其是现在与他的感情,处在比较微妙状态的拓麻,他更不想冒险。 他素来有洁癖,对于平常人觉得尚能容忍的异味,他是片刻都不能容忍。 更何况,一个早已死去多时,被残忍分尸,被藏匿于不同地点的男公关白芷的碎尸? 他不仅吃不下东西,甚至连水都不敢喝一口,生怕当着拓麻的面,一个没忍住,失态地吐出来。 此刻,一天没吃没喝的王行云,嘴唇干燥发白起皮,脸色也白中透着一股黄气,显然积劳过度。但拓麻却清楚的知道,王行云虽然有严重的洁癖,却并不娇气,身体素质也因为常年坚持晨跑,体质并不差,不会因为一天没吃饭喝水,就变得这么病怏怏的。 看他盲目中一闪而过的震惊和畏惧的表情,拓麻就大概明白了,他的‘鬼眼’大约是看到了什么。 拓麻本想开口说点什么,转移王行云的注意力,却又怕突然出声,吓到他。他眼珠转了转,打算改为伸手探过去,握住他放置在手刹上,愈攥愈紧的冰凉拳头。却在行动前,突然想起,他刚才还用手扒过脏兮兮的玻璃,握过满是土的窗棱,还用手掌和手臂,托抱着那个沉甸甸,装着块状尸体的袋子…… 他犹豫了。 可眼下的状况,却没时间让他下车找个干净的卫生间,用略带香味的彩色洗手液,好好把手洗干净了再碰王行云。 拓麻咬了咬牙,一闭眼一狠心,两只手臂,树懒般地攀住了王行云单薄的右胳膊。 恩,还挺暖和。 拓麻不由自主地把左脸蛋也在王行云的右肩膀上蹭了蹭,满意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你是不是,又看到那些黑影了?动物园的停车场,会发生什么意外事故么?”拓麻见王行云并没有出声反对,索性将自己的半个人,都倚靠了过去,势必要把自己挂在王行云的胳膊上,做一枚毫无观赏价值的肘部挂件。 王行云终于闭上酸麻的双眼,口中微微地叹了口气。再次睁眼的时候,情绪已然恢复平常。 “这次的比较奇怪,不是密密麻麻,颜色很深,像是黑煤球一样的一大群。而是……单独一个,像个影子,很暗淡,很柔弱。似乎随时都会消失不见。”王行云活动了下被拓麻抱个满怀的右侧手臂,抬起了自由的左手,用食指的指腹,按压了几下额头和太阳穴。 “我记得你好像说过,发生的事故越重大,事前围绕在事发前现场的影子,就越多?这个场面,怎么越想越有种熟悉感……啊!我知道了,你看,像不像是,我朝热爱围观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如果发生的是没什么看头的小事故,一会儿当事人就能自己解决完,也就没什么围上来看热闹的路人;但要是发生的是大事故,或者事故不大,但当事人打地很带劲儿那种,也会围过来特别多的人。有时候,负责调解的交警,都被看热闹围城的人墙挡在外面,怎么也挤不过去呢。只不过,你看的东西外表,不太像是人类,而是换成了一群影子。”拓麻腾出了一根手指,边说边瞎比划。 “好像,很有道理。不过,作为看热闹的‘人群’,他们出现的时间,也从发生事故后,被提前至发生时间前了。我也曾在新闻报道事故发生后,前往过现场,不知是不是去的比较晚,反正,并没有在事故发生后,见到过‘它们’的身影。所以,与其说是,事后来看热闹的,不如说是,提前知道有热闹可看,而特地聚拢过来的。”王行云顺着拓麻的叙述,继续说了下去。 “那以你所见,这些提前得到消息,看热闹的黑炭人,是来干什么的?”说到了有违科学常理的事物,拓麻有点寒意上涌,缩了缩脖子,盯着王行云那双不分季节,随时水光粼粼的桃花眼,等待他的独到见解。 王行云用两根纤细修长的手指,一下下地在方向盘上有节奏的敲击着。那声音宛若鼓点,一下下地起伏,又会在一个重音之下,突然暂停,弄得拓麻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的乱跳个不停。 “我猜不到。”王行云在敲打的间隙,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把苦等半天,又被手指的敲击声,搅和得心神不宁的拓麻,气得够呛。 王行云扭头,见拓麻双手依旧攀着他的半边肩膀,两个本来就没什么肉的腮帮子,气鼓鼓地上下起伏着,好似一只随时都会‘呱呱呱’抗议叫出声的青蛙。 他突然觉得,横扫一天的阴霾心情,莫名其妙地就放晴了。嘴里忍不住逗趣道:“要不,趁那个车头前的黑影落了单,我出去堵住他,问问情况?” 第163章 脏街 拓麻好奇归好奇,但事关王行云的安全,他可不敢冒然点头答应,让王行云真的跑出车外,去堵截那落了单的黑影子。 他的肚子很及时地又开始咕噜噜叫个不停,仿佛在埋怨,办完了正事,还不尽快慰劳它的两个不正经青年。 王行云背对拓麻一侧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勾了勾,顺手拉好扣紧了安全带。 周末的四五点钟,街道上车流不算太多,但步行的人流却不算少。 等红绿灯的路上,王行云征询拓麻的意见,问他晚上想吃什么大餐。拓麻饿的着急,本想说,你靠路边随便停一停,街边上卖臭烘烘毛鸡蛋的脏摊儿,我吃着都如顶级美味。但他琢磨了一下王行云的意思以及措辞,想起来他刚说了‘大餐’这个词。 王行云从不是一个吝啬的人,从他每日包办拓麻伙食的质量,就能看出一二。但他今天竟然说,要吃大餐。 对于大餐的理解,每个人都不太相同。 比较计较用金钱来衡量一顿饭质量和价值的人,可能觉得,大餐就是特别贵。金盘子金碗,施华洛世奇水晶,镶满喝水杯子外壁,连上菜服务员的裤腰带,都是阿玛尼的。一顿饭动辄成千上万,都不算开怀大吃了。 穷人的想象力是很悠闲的,尤其是长期与外界隔绝,很少外出和独自用餐的。 拓麻想破了脑袋,也没嘀咕出今晚到底选在哪里吃饭,才算是有见识的‘大餐’。 他有些颓败地揉了揉经过了一整天的摧残,发型全无,还占满了汗水和灰尘的脑袋,长长地叹了口气,蔫蔫道:“我这个常年的家里蹲,真不知道有啥美食能入王员外的眼,被称作‘大餐’要不……三次元的交际花,人家人爱的王大员外,你来选吧。正好带刚进城的村姑我,去外面的世界长长见识。” “好啊。那条路可能比较堵,还饿的话,你膝盖前面的储物箱里,有纯净水和每日坚果。垫垫肚子还是足够的。咱们走着。”王行云在前方拐弯处掉了个头,胭脂色的奥迪映衬着落日的余辉,朝着这个城市夜晚最繁华的白金地段,飞驰而去。 夜晚三里屯的热闹程度,比白日更甚。它因坐落于高大建筑物四周小径上,成串状排列的,被本地居民誉为‘脏街’的酒吧一条街而成名;也亦因时代的变迁,服务行业经营理念的变更,而逐渐落寞。 “脏街”的繁华不再。深夜偶入酒吧一条街的窄路,也不再会与打扮得精致且夸张,穿得风格迥异的酒吧女郎擦肩而过。 王行云还清晰地记得,高中毕业典礼结束后的那个微风徐来的夏夜,他被好热闹的拓麻强拉着,参加班长组织的KTV告别之夜。 震耳不绝的音响,觥筹交错氛围,还有闪个不停,让人睁不开眼的花花绿绿的灯光,都让王行云忍无可忍。 他对周围人若有似无的,或暧昧难辨,或恶意十足,遮遮掩掩飘来的瞩目和窃窃私语毫无兴趣,也不顾上来劝酒缓和气氛,三年也没说上几句话的班长,坦坦荡荡地开门而出。 在他越走越快,最后几乎开始小跑起来,终于搭上出KTV电梯的时候,打着酒嗝,衣着整齐,但脸颊通红的拓麻,用手指扒开了正在关门的电梯,不顾自己的封闭空间恐惧症,硬生生地挤进了王行云的电梯。 “别走,要走一起走!”眼睛都快睁不开的醉汉,大着舌头念叨着。双手倒是比脑子快了一步,死死地扒住了王行云的皮夹克外套。 “我说过,我不喜欢吵闹的环境和不太熟悉的人。你为什么还非要拉我来这种聚会?”王行云平复了情绪,面无表情地叙述道。 “因为这是最后的机会,与其他人能混个脸熟嘛。王员外,你以后是要步入社会的精英,与那些不感兴趣人,打交道,很有可能是日常。再加上,这个班级,虽然没什么大势力和背景的人,但基本都是本地生源。世界这么小,说不准一扭头,就再遇到。多刷一下脸,混个大概,我个人觉得,对你,有好处,没坏处。”拓麻的脸,因为酒精的催化,红得更厉害了。他大着舌头说完了一大串话,却始终低着头,不敢去看王行云的眼睛。 王行云知道他的好意,更了解他的心虚和挣扎。 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欣然接受,别人以为的‘对你好’。 拓麻清楚地知晓,强迫别人接受好意的难堪,但却依然强迫王行云这么做了。他很惭愧,很心虚,却初心不改。 就跟王行云当初强迫他,与那些玩得开,关系好,却荒废了学业的高年级学生断绝往来的情况,尤其相似。 “对不起……实在与其他人相处不来,也没什么不好。恩,我们可以一起换专业,学我家老头老太太擅长领域的学术研究和文物修复和鉴定。咱们有熟人,只要踏实研究和考察就好,不用跟别人打交道。”拓麻终于抬起了他那双比例失调,黑白分明,又大又亮的眼睛,表情故作放松地伸手揪了揪王行云敞怀皮夹克的柔软一角。 “还是算了,比起跟一群老头子一起风水日晒的在土坑里工作,我还是喜欢待在风和日丽的格子间里,做一个平凡的白领一族。朝九晚五,周末绝不加班。”王行云耸了耸肩膀,抿唇回道。 “但来都来了,我接下来也没有其他安排。除了特别吵的地方,可以陪你逛一逛。”王行云抬手按下了一层的按钮,面无表情地对上拓麻的懵逼脸,被他又呆又傻的表情,逗得勾唇微微一笑。 “卧槽,我看到了王员外的迷之微笑!这是要撞大运,还是要归天的节奏,太TM惊悚了!啊啊啊,我想起来了,我要你陪我去看电影!正好想看许久了,现在快下档期了,希望今晚还有排期~~~”拓麻勾着王行云的肩膀,带得没喝酒的那位都被带着,走路摇摇晃晃的。 幸运的是,片子的热度还好,IMAX的电影院,还有排期。 不幸的是,拓麻被精心剪辑的片花所欺骗,这个号称梦幻与谍战完美结合的大制作,名演员的影片,竟是个票房不差,但片子坑爹的口碑扑街之作。 拓麻本来就喝多了,再加上片子的剧情实在太过辣眼睛,看了大概三分之二,两人就弃座离场了。 拓麻神经质地站在优衣库的大门前,嗷嗷嗷地叫了老半天,声泪俱下地扒着王行云的一条胳膊,说自己也是被骗了,还连累了王员外,陪他看这么恶心人的电影,简直是罪大恶极。 围在四周或看热闹,或等人的年轻小姑娘越聚越多,在拓麻差点跪下跟他道歉的前一秒,王行云终于耐力耗尽,抓着拓麻的一只胳膊,就窜入了高大建筑物旁边的昏暗小径。 在扭过头的一瞬间,他依稀能到了围观群众中,竟然有人激动地开始鼓掌和欢呼。 现在的神经病,跑到外面来的,还真多。 王行云忍不住内心吐槽道。 殊不知这世界上,有一种生物,名叫腐女。她们无孔不入,随处可见,且……能隐藏得很深。 第164章 燕尾蝶 在昏暗的小径中走了几步,王行云才发现,他拽着拓麻,好像闯入了不得了的地方。对于向来对灯红酒绿,完全没概念的普通高中生来说,被本地居民一语双关地喻为‘脏街’的地方,提供的服务确实不仅仅限于喝酒这么单调无聊的项目。 右手边,正数第二的酒吧内,灯光似乎比没路灯的小径,更为昏暗。拓麻耐不住好奇心的作祟,从愣神的王行云身后,探出了半个脑袋,透过酒吧为了招揽客人,特地设计的全透明,橱窗展示柜似的墙面,使劲地往里看。 昏暗的酒吧内,突然点燃了一束光,照亮了不足一平方米的舞台。 一只古铜肤色的长腿,无比突兀地出现在透明橱窗的视野内,映衬着紧随追光灯而来的,五颜六色的灯光效果,围绕着固定一点,开始缓慢而有节奏的舒展肢体。 追光灯突然灭了,然后又换了一个角度,继续聚集到舞台中央,舞者所在的位置。这次灯光打到的地方,不再是韧性十足的长腿,而是纤细、柔软,而不失力度和爆发力的,属于成熟女性的腰肢。 拓麻的脑袋越伸越靠近玻璃橱窗。在门口抽烟,顺便聊天揽客,打扮时髦妖艳的酒水女郎的嗤笑下,他原本就红得发烫的脸颊,更是热得快熟了。 “这是钢管舞。我们穿着校服,不方便进去。走吧。”王行云拉了拉拓麻的袖子,略微尴尬地催促道。 “灯红酒绿的生活……真棒啊……”拓麻大张着嘴,盯着前方不远处,一个穿着小护士情趣超短裙,梳着双马尾,蹲在地上低着头,看不清面容的姑娘背影,喃喃地说。 王行云的额头上的青筋跳了又跳,终于忍不住,给了他脑袋一巴掌,虽然下手不重,也确实吓了拓麻一大跳。 “小小年纪,别学那些油腻大叔的口气说话,好好看路!从这条小径,穿过去右转,就是使馆区。从使馆区,走到头,就是交通便捷的大马路。咱们在那里,方便打车。Village这边,人群太过密集,打到车得天亮了。走吧。”王行云拎起拓麻的衣领,丝毫不理会他想要疾走几步,去看看那个蹲在地上的小护士,是不是在捂着脸哭泣,顺便递上一张面巾纸,来个漫画中才有浪漫邂逅的决心,愣是拽着他,以接近竞走的速度,快速出了纸醉金迷的脏街,来到了环境幽静典雅,跟刚才恍如隔世的使馆街。 安静怡人的环境,让刚才拖着拓麻疾走了老半天的王行云,身体和心态,都放松了不少。 使馆街的尽头,就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城市主干道。站在幽静的路边,抬眼望去,就能看到小街的尽头,一片灯火辉煌,像聚集了众多繁星的光之街道。 到了主干道上,就可以打车,各自回家了。可能是残余酒精的突然作祟,拓麻又开始舍不得跟王行云分开回家,各找各妈了。 “回我家太远了,我跟你回去凑发一晚上吧。说起来,我还没在你家住宿过呢。作为一名高中生,跟同学彻夜密谈,撸串到死,才是完美校园生活的最佳落幕吧?走着走着!”拓麻树袋熊似的用双臂攀上了王行云的一边肩膀,任凭他怎么甩,都甩不掉。 王行云本想说,明明是你家比较近吧?而且,咱们不是考上了同一所大学的同一个专业么?怎么说得好像过了今晚,就老死不相往来似的?不过,他低头瞟了一眼哈气连天,眼睛困得早眯成一道缝,偶尔还打个酒嗝,酒味儿浓厚得要熏死人的拓麻,决定这货肯定早就喝醉了,只是表现的不太明显而已。 他叹了口气,又尝试性地甩了甩自己沉重的右手,再次失败后,用另一只自由的手,扒拉了下昏昏欲睡的拓麻,一锤定音:“这里距离你家比较近,而且我记得,你是自己住,不用担心吵到家长睡觉。走吧,是熬夜絮叨,还是喝酒撸串,我都奉陪到底。不过,说好了,我可不吃路边摊。啊,有空车,出租车!”王行云连拉带拽地把迷糊糊的拓麻弄上了车,在司机百般嫌弃的白眼下,向着拓麻家的方向,飞驰而去。 王行云这辈子,从未在其他人家过过夜。但不巧的是,拓麻当夜真的醉的厉害,被王行云扔到了床上就死猪似的睡过去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卧室和客厅里,干干净净,安安静静,气氛诡异的吓人。 后来拓麻接了个电话,他出差半年的老爹终于回来了,让他打车去机场接机,他就彻底忘了这茬。 而王行云,收拾完这个难伺候的醉鬼后,实在忍不了猪窝似的,脏乱差俱全的住宿环境,在收拾了大半夜卫生后,实在受不了拓麻看上去,几个世纪每更换的床单,在给他盖好被子后,摔门而去。 对于重度洁癖患者,还是睡自己的床单,最安心。 (王行云的回忆结束) 进入了三里屯的区域范围内,就开始毫无悬念的堵车。不过,街道内异域风情的餐厅很多,形形色色的路人也很有区域代表性,以打扮入时的年轻男女居多。边堵车,边看人看景,也并不无聊。 “都到了你还算熟悉的地段,还是想不起来,吃什么是么?”王行云紧握着方向盘,根据前方路况,及时拉近或缩短与前车保持的距离。 “咱们大学毕业后,我就成为职业家里蹲。除了你带我出来吃饭,很少有机会见光的。别提知道哪里有什么好地方吃饭了。我连基本生存技能都丧失了,被彻底培养成被王包养的男人了。员外您就别墨迹了,快选个地方救救我的胃吧。它饿了太久,已经快自我毁灭了。”拓麻饿得在吃净了一小包干果后,开始自暴自弃地猛灌矿泉水。 “就快到了。前面路口左转,一开进去就是。”王行云安慰道。 恰好刚说完,路口处的信号灯就变绿了,王行云紧跟着前车的屁股,顺畅地拐了一个漂亮的大弯,由宽敞拥堵的大路,转而进入了仅容两车擦着反光镜而过的小路。 路虽窄,但里面隐藏着的各色菜馆,却并不少。从传统中餐、西餐,到日餐韩餐,东南亚风味的私房菜馆,尤其多且热闹。不少小门脸的餐馆门口,塞罐头似的,密密麻麻,歪七扭八地停了好多私家车,把原本就窄小的路,硬是堵上了一半。 王行云冷漠归冷漠,但从不是一个肆意妄为,不遵守大众规则的人。他环视了一圈,没找到停车的位置,就把拓麻放在了一家大门紧闭,从窗口勉强可以看出,入口处的一侧吧台上,堆满了多肉植物花盆的小餐馆。让饿肚子的他,先进去选坐的地方,顺便点菜先吃几口。他去附近的停车场,碰碰运气,把车子停好后,再回来。 拓麻虽然心里没谱,但到底还是相信王行云选的地方。他晕晕乎乎地下了王行云的车,看着他绝尘而去。原本骚气四溢的胭脂色奥迪,渐渐开出了小路,一拐弯,就汇入了车流,再也看不到一丁点的影子。 他挺直了腰板,溜达到了这家不知名的餐馆门口,才勉强看到了隐藏在层层绿植之后的店名。 “燕尾蝶?这有点漫,但更浪的店名,是怎么回事。恩,难道这是间白天做饭,晚上喝酒的多功能娱乐场所?”拓麻心里嘀咕着,脚下也没慢,痛快地推开了叮叮当当,一推开,头顶上就一阵铃儿响的大门。 “萨瓦迪卡,泰式料理燕尾蝶,欢迎您的到来。”一个头发高高盘起,穿得一身金灿灿,有着强烈黄金圣斗士铠甲即视感,金黄色上衣,金黄色裙子,金黄色头饰,涂着金黄色眼影的服务员,呼地迎了上去,面带朴素微笑地问拓麻,客人您有几位。 “两,两位。”拓麻刚才积压的紧张感,全在遇到这位服务员后,彻底爆发了。 他千猜万猜,也没想到,王行云带他来的,尽然是传统正宗的泰式料理。 第165章 岁月静好 王行云历经了千辛万苦,才到达附近一处不算近的停车场。当他徒步走回来,再次到达燕尾蝶大门口的时候,拓麻点好的菜,已被金灿灿的服务员,端上了桌。 虽说是大餐,但两个男人的胃,再饿,容量也是有限的。沉迷于外卖的拓麻,深深明白这一点,于是仅点了不多不少,三道菜,两杯水。 主食是米饭,点冬阴功赠送的,不限量续碗。用藏银的小碗,热腾腾地端上来,放置在拓麻的鼻子底下。不用特地深吸气,就能闻到甜甜的谷物,被精心烹饪后,所散发出的浓厚香中荡漾着微甜的味道。 这种味道,让拓麻突然感悟到了,何为岁月静好。 大概就是,在游走于理智与克制的边缘,遭遇过那些甜蜜的、诡异的、疯狂的、落寞的、平凡的,各式各样,源于不同类型,不同经历,不同精神状态的人们的梦境后,真正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点滴平凡。 可以握着温温的奶茶,不顾及任何人的把脸贴在冰凉的桌面上,边闻着米香,边闭上眼,彻底放松地等着上其他的菜,或等着一个迟迟到来的人。 他向来看不上眼那种,只有文青和zuo女才会心心念念的,诸如“愿琴瑟在御,岁月静好。几分厚重,些许惆怅。”类型的酸诗和酸句。却没想到,能有一天,自己也加入了这群无病呻吟,惺惺作态,他最瞧不上人群的大队伍。 拓麻越想越矛盾,可是感悟这种东西,可不是你铁了心不承认,就会从心里自己离开的乖巧萌物。它会跟任何好的,或坏的念头一样,一发芽,就疯狂扎根生长,直到有一天,庸俗得仿佛是从猪窝的泥水里孕育而生的拓麻,都觉得自己的慧根都被这家店的氛围所感染,彻底迷恋上了这种,暖暖,缓缓,似水绵长的感觉。 拓麻由衷地感叹道,不亏是王行云,随随便便选个吃大餐的餐厅,都自带佛光笼罩,普度众生buff。并感觉,如果他的本尊,再不出现打破这种奇妙氛围,他真的要睡着了。 王行云在禅意浓浓,用纯手工编织的一个个覆满竹帘的单间里,找了个遍,才发现懒洋洋的拓麻,正坐在散客区的大厅里,一边脸贴着桌子,抿着快睡着的眼睛,正试图用长长的吸管协助,以半躺着的姿态,去喝桌上杯子里的水。 这货虽然懒,但懒得却很别具一格。 王行云思索了下,大概能理解他又想喝水,又不想直起身子,好好端起杯子,一口口喝的心态。但吸管真的不够长,水即使顺利地从高处吸出来,流入地处的嘴巴里,也特别容易呛到。 不知是王行云出现的太突然,还是拓麻这个喝水姿势,真的这么地不科学。王行云在拉起拓麻身旁的椅子,往下坐的途中,拓麻的鼻子就因呛了水,咳嗽地无比激烈。眼泪口水和鼻涕,很自然地以脸部为中心,混为了一团,连出来看情况的服务员都不忍直视。 “你真是片刻都不闲着。连喝个水,都能整出花样来。走吧,洗手间在那边,去洗洗脸。”王行云帮他顺了顺背,从桌上抽了几张柔软的面巾纸,递给了咳嗽不断,满脸憋得通红的拓麻。在他稍稍缓了缓后,扶着他去了洗手间。 洗手池设置在男女卫生间的正中间,其风格也是融合了泰式理念与中国本土的禅意。镜子是椭圆形的,用黄铜镶嵌外围,上面点缀了许多颜色各异的碎石头,颇有点低调华丽的寓意。 水池很小巧,从远处看,是个小巧玲珑的粉红荷花造型。下水槽也被精妙地设计成一朵小莲蓬,水流在水槽中,呈旋涡状,滚滚追逐着莲蓬而去,颇有点‘流水默默晴夜听潺潺’的意境。 但被搀扶而来,满脸鼻涕眼泪的男人,显然不会懂这些设计者的巧思冥想。 他只是单纯的,因为被水呛到,而来擤鼻涕洗脸的糙汉子。 即使从外表看不出来,但这两个人,随便拎出任何一个,都跟‘情调’完全不搭。 王行云外表俊逸,也有点云淡风轻,仙风道骨的气质,但受拓麻所累,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刚把装载着碎尸包裹后备箱的车辆停好,连手都还没来得及洗的面瘫冰山脸,都跟‘诗情画意’和‘禅意无边’不搭调。尤其是此刻,他还半掺半扶着一个吸吸溜溜的鼻涕虫。 连终于上完了菜,可以回到吧台背后稍作休息的金灿灿服务员,都盯着那两个人的背影叹了口气。原以为是冰山面瘫系多金·黯然销魂美青年,原来却是别人的好基友。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自产自销好个轮回啊。 洗手池那边,拓麻终于在王行云的搀扶下,在糊了满脸鼻涕眼泪,完全看不清路的情况下,终于摸索到了在他看来,设计得太抠太小的洗手池。 王行云实在不想看拓麻洗脸,但他特别想排队洗下手,就电线杆子似的,立在了一旁。好在距离晚饭的时间还算早,餐厅里往来的客人并不多,要不他站的位置,肯定碍事。 再次回到餐桌,菜已上了半天。好在冬阴功汤的小锅下面有火持续加温,而黄咖喱蔬菜、红咖喱虾,都是后上的菜,入口温度合适,并未冷。 折腾了许久,才吃到今天第一口热乎饭的两人,不再多话,餐桌上只剩下两人不急不缓,颇有修养的小声咀嚼和盛汤夹菜的声音。 饿久了的人,虽然自以为会很能吃,但实际上,真正吃下去的,并不多。 所以拓麻吃完了一小碗冬阴功汤泡米饭后,再喝了几口柠檬水,就觉得撑得要命。反观一整天,从没叫喊过一声饿的王行云,却吃了不少。 金灿灿的服务员,在帮他添过两次米饭后,就颇为人性化地端过来一个跟银色小饭碗同款的藏银小饭盆。 王行云大概也意识到了,今天晚上吃的有点多,盛了好几碗饭了,即使还是一直绷着脸,但敏感的拓麻,还是发觉了他的不好意思。 “王员外,某些常识性的生活方面,你意外的面皮很薄呢。多吃两碗不限量米饭,没什么好难为情的。你知道,在我年轻饭量大的时候,又一次跟同学去吃自助,那场面,啧啧啧。”拓麻吃饱了喝足了,自我感觉又谁都不服了,开始翘起二郎腿,叼着牙签,嬉皮笑脸地开始以王行云为攻击对象,释放终极‘嘴炮儿’技能。 王行云略带疑惑地抬起了低头扒饭的头,听着拓麻的话开始思索,突然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你刚才说的,是不是去日式料理店吃不限量生鱼片的那次?你吃的太多,把店长都吃出来,跑到柜台问情况,最后急性肠胃炎发作,在店里又吐又拉,然后被服务员拨打了999,被急救车拉走的那次?” 拓麻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终极境界。 如果不会聊天也是种技能,那么他深信,王行云绝对是全点满了。 第166章 侥幸躲过 这一顿迟来的大餐,虽然两人聊得不怎么开心,但吃的却很舒心。 饭后,王行云习惯性地饮了一杯温开水。拓麻却叼着牙签,倍感无趣地盯着陆续变得热闹的餐厅大堂,心里还在为刚才不怎么愉快,吃自助餐的话题,念念不忘。总想着在能在什么场合,找回自己的面子。 王行云的温水,不紧不慢地缓缓入口。明明只是餐厅免费提供的温开水,但却在他消瘦骨感,又毫不显羸弱,隐含爆发力指尖的映衬下,折射着暖色的灯光,神圣异常。 拓麻托着腮,偏着头看他。 要是不考虑王员外那生人莫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老头子似的生活轨迹,以及无人能忍的重度洁癖,光看脸和身体,他绝对有本钱成为一个立在哪里都备受瞩目的高级花瓶。 如果自己是富婆,也会特别认真的考虑,长期保养他。 也不管拓麻的想法龌龊又庸俗,人类对于美的向往和追求,是通过千百年来的传承,隐藏于基因里的。 即使当今社会,对于个人能力和人格魅力的追捧,早已超越了颜狗党的呼声。但谁都不能否认,同等能力和人格之下,更受欢迎的,总是‘美’的那一方。 所以,也不难理解,要承受着巨大的疼痛和外界压力,一次又一次,并乐此不疲的整容狂人,大众偶像,全民女神,朱颜岩的心灵历程了。 因为,外貌真的决定了大多数人对待自己的第一印象。 拓麻扪心自问,如果时间倒转,回到他与王行云第一次相遇的情境。握住自己噩梦中挣扎双手的,不是一个面容俊秀,剑眉如峰,有着一双好看桃花眼的美少年,而是一个满脸青春痘,既油腻,又斗鸡眼的胖子,他大概会直接抽出被对方握住的手,择路而逃把。 拓麻想着正出神,冷不丁,有人在座位下,伸出脚,踢了踢他的凳子。他这才晃过神,纳闷地看着坐在他对面,面色毫无波澜的王行云。 “怎么了?”拓麻脑子没转过弯来,愣了吧唧地问王行云。 “有明星进店里了。后面还跟着狗仔队。为了避免一会儿人太多,咱们尽快走吧。你吃饱了么?”王行云拈起了一张洁白的餐巾纸,挡在嘴角悄声说道。 “哪儿呢,哪儿呢?”拓麻兴奋地满脸冒红光,脑袋更像个拨浪鼓,东瞧瞧,西望望的,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他们这一桌的异常。 “……”王行云看他的眼光,慈祥怜悯得像在看一个智障。而坐在邻桌的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手握黑超的尖脸小年轻,终于一个没憋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周围人不由自主地寻声忘了过去,随后原本安静的餐厅,突然热闹了起来。 “我是不是眼花了?那个人好像是人气男子组合,FIX的主唱,欧密罗啊。” “不可能吧,当红炸子鸡怎么可能跑这种小地方来吃饭?” “什么小地方,这里的老板可不是一般人啊,背景很深的。” “早就听说燕尾蝶因为菜好吃,环境棒,老能偶遇明星。没想到今天真碰上了!是那个欧密罗耶,现在综艺节目上,不请他都没人看。” 人群的议论声,从一开始不确信的遮遮掩掩,倒后来有个胆子大脸皮厚的女生,真走过去围着那个桌子,来来回回绕着不下五六个圈,才激动的红着脸跑回了自己的座位。 “啊啊啊!真的是他耶,走近看,本人素颜跟节目上差不多。又白又美的,嗷嗷嗷啊,我要拍照发群里!” 一石激起千层浪。 好在王行云在第一时间就拖拽着,对着热闹念念不舍的拓麻,跑到吧台快速地结了账。然后推门,两人赶紧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唉,咱们跑什么,又没做坏事。那可是新歌榜横霸榜单超过三个星期的超人气组合的队长,欧密罗哎。我不信,你没听过他们组合的歌。”拓麻双手插在裤兜里,跟在王行云的身后,踩着马路牙子,絮絮叨叨。 “追星那是小姑娘们的专利,你这种老年人,就不要凑热闹了。别忘了,咱们停在繁华MALL停车场的后车厢里,还装着比欧密罗到访某餐厅,更劲爆的东西。”王行云扭头瞅了一眼满脸无趣的拓麻,难得好脾气地解释道。 “我就知道!啊啊啊,那个死萝莉,非要强人所难,让咱们去找这么惊悚和棘手的东西,还要凑齐了给她。你说怎么给她?我抱着那坨被切成一块块的‘东西’安然入睡么?我宁可抱着我老爹的汗脚睡觉,也不要抱着那种东西!”拓麻抱着头蹲在地上,不顾旁人地嗷嗷嗷嘶吼着,像个刚从斜对角酒吧一条街流窜出来的醉汉。 “先找到再说吧。把这么一言难尽的东西,这么谨慎地藏在城市的各个地方,这种临危不乱的心理素质,才是最令人忌惮的。全民女神朱颜岩,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女人。”王行云停下脚步,去拽蹲在地上装蘑菇的拓麻。 “明天是双休日的最后一天,后天周一你该正常上班了。咱们要是行动的快一点,来得及去两个地方取回那东西么?”拓麻不情愿地被王行云从地上拽起身,哼哼唧唧道。 “别抱太顺利找到东西的设想。就跟你之前的猜测差不多,梦里看到的场景,与现实还是有一定差距的。”王行云拉着拓麻的一只胳膊,督促他快点走,停车场距离这里,还需要穿过两条街,走着过去,并不太近。 “好吧好吧,听凭您的指挥。明天的行程,员外你安排好了么?先说好,不管是去艺术步行街,还是第一博物馆,行程的远近和任务的难度,都不重要,但一定要早饭和午饭,定时定点。可不能像今天这样,三顿合一。要么就饿死,要么就撑死。我岁数大了肠胃不好,折腾不起啊~~~”拓麻拖长了尾音,略带撒娇语气地扭捏道。 作为一个身高一米七好几,不娇柔,只造作的老爷们。撒娇真的是一项高难度,极富技巧的高端技能。 一个搞不好,就会特别让人腻味和反感。 但不论拓麻的撒娇技巧,有没有那么炉火纯青,王员外还是很吃他这套的。 王行云颇为正式地点头,并答应了拓麻要求吃够三顿饭的需求,并拿起手机,边走边搜索明天目的地附近的人气餐厅。 拓麻吃饱了就开始犯困,从出了燕尾蝶餐厅的门,到走到停车场的路上,一共打了不下十个哈欠。王行云预估了下剩下的距离,跟拓麻商量着,要是他不愿意走了,就在原地等等。他先过去开车,然后返回来再接他。 拓麻想了想,反正也不差几步远了,还是一起走过去吧。这里虽然是繁华地段,但到底还是酒吧街,鱼目混杂的什么人都有。无论是王行云,还是他自己,两人行动总比单独一个,安全系数高多了。 他们不曾想到,就是拓麻的这么一多嘀咕,坚持两人一起走,还真躲过了一劫。 一周后,王行云上班时,误点了一个电脑上一个新闻客户端弹出来的弹窗。上面是一条本地的社会新闻。新闻说,一周前,在酒吧一条街附近灯光较暗的停车场内,连续发生了十多起,蒙面歹徒袭击落单的路人,抢劫伤人的恶劣事件。经过一周的调查,原来是附近中学的多名熊孩子。他们有组织,有纪律,还反侦查性还蛮高,知道互相换衣服掩人耳目。 虽然当事人丢失的财物并不多,但熊孩子歹徒下手很重。多名受害人被打闷棍和挨了刀子,虽然破案的效率很高,但受伤倒霉的还是自己。 而侥幸躲过一劫,与人生中可能要挨的第二次刀子,完美错开的拓麻,在熊孩子歹徒行动的时候,已坐着王行云特地打开暖风的车,舒舒服服的回家了。 第167章 798艺术街 周日的行程,是王行云到家后,对照着艺术步行街的地图,按照早、中、晚餐的规划,围绕着‘吃’的主题,精心规划好的。 艺术步行街,只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统称,实际上,该地区因画廊和艺术工作室相对密集,在国际上的知名度很高。它的原址为原国营798厂等电子工业的老厂区所在地,新的建筑区,很多都保留了老工厂的部分建筑主体,并以此为基础,再次进行加工和创作,形成了有着浓重本土文化——旧工业区的新艺术区。 说艺术步行街,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但如果说798艺术区,大多数常驻于这个城市的年轻人,都耳熟能详,飞快地反应过来,说的就是后起之秀,坐落于酒仙桥附近的798新兴地标。 798附近的交通,即使在上班族消声灭迹,瘫痪在床狂补眠的周末,也依旧拥堵。王行云瞅了大半个晚上的攻略,每一位帖子的主人,都强烈要求游客采取地铁+共享单车的接力路线,才是躲避可怕交通的最佳办法。 但他们的目的却从本质上,与一般游客不同。他们要找回的‘东西’,是非常不适于曝光于公共交通之上的。尤其是布满了监控与电子眼的地铁。 当然,最重要的问题是,他们两个中,一个是封闭空间恐惧症,对地铁有着强烈应激反应的地铁恐怖袭击受害人。坐电梯还算勉强可以,但地铁真的不会考虑。另一位是个洁癖晚期患者,连跟熟人握手都做不到的人,怎么可能会骑流动性很强,人人都摸过碰过骑过的共享单车? 于是,周日的清晨,依旧是那辆艳光四射的胭脂色奥迪,在八点半的主干道上,飞驰而行,想通过早出门,来避免与慕名而来的各国游客,提早相遇并拥堵在去艺术街的路上。 大多数私人画廊与艺术馆的营业时间,都是在9点之后。周末的游客,多少也有点赖床的想法,密集出行的时间,也大多集中在10点之后。所以王行云和拓麻的一路上,很顺利,并未遭遇可怕的交通拥堵。 这个城市深秋的清晨,温度很低。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真有种从温室走到了北极的体表错觉。拓麻接连打了两三个喷嚏,赶紧从车后座上,披上了王行云备用的厚外套,扣好了扣子,握紧了领口,跺着脚缓了缓,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反观王行云,倒没这么着急下车。他的皮夹克就搭在了椅背上,随手一拎,再伸上袖子,金属的锁链一拉,熄掉车子的火,拔下钥匙,揣好手包,再不慌不忙地走下车。与拓麻冻鸡似的下来,又上来,毫无计划性地忙个不停,形成了非常强烈的智商对比。 好在他们早已习惯了彼此的尿性,谁都不嫌弃谁,所以气氛倒也格外的休闲与随意。 早餐是在一个颇有情调的西餐厅里解决的。食物不算有特色,但贵在环境布置的既神秘,又震撼。整个餐厅的侧墙,都是透明玻璃做的夹层。里面放满了蒲公英既视感的高大银树,足有一个成年人的高度。玻璃内全部被打上了深紫色的光。光源也不是固定的,像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变化亮度,把银树的银子,拉得细长。 早上的游客并不多,如果到了中午,相信这种突破性大胆而创新的设计,一定会吸引大量游人来拍照围观,把整家店都堵得水泄不通。 拓麻比起吃平淡的早餐,显然这面墙本身,比牛奶咖啡橙汁和烤面包更新引人。 但他的热情,只持续了不到五分钟。随着被煎得滋滋作响,油光四溢,香味蹿鼻的德国有骨烤香肠的登场,什么源于火树银花不夜天的大胆创新设计,都被统统抛在了脑后。唯有香肠的口感与吃饱后残露在唇齿间的油,才是最令人印象深刻,难以忘怀的。 可能是在王行云搬进来之前,拓麻吃过太多的垃圾食品和黑心外卖,才会物极必反的,对于食物,有着由衷的尊重和狂热之情。 早餐过后,由王行云带路,两人在偌大的艺术街区,晃晃悠悠地到处乱逛。 798艺术步行街的占地面积并不算太大,攻略上的建议游玩时间,都不超过3个小时。但未在地图上标注过得无名小路实在太多,游览区也缺乏指引性较强的官方地图,所以除了常年泡在这里工作的店员,或者家住在附近,没事儿饭后就来闲逛遛弯的住户,真没有几名地道游客,来一两次就能把路逛明白的。 这样的大环境,也给来找东西的两人,凭空增加了很多难度。 王行云对着手机地图一筹莫展,拓麻倒是心眼活,沿着街角的小店,边吃喝边一路打听。他们像是一般的游客一样,拿着塑料棍气球,握着抹茶冰淇淋,路过有趣的小店,就进去逛一圈,不管花花绿绿奇奇怪怪的,究竟卖的是什么。 “你在梦里跟踪她,看到她抱着一个土黄色的帆布书包,翻过了栅栏,绕过了一个留着活水,像是用工业废料改装成的人工喷泉艺术品,然后推开了一个废旧厂房的矮铁门,放在了空旷无人的,砖房里?”拓麻梳理着王行云的描述,并无意中重复着。 “有没有什么标志性的建筑,路牌或者雕塑?你说的那个工业废料做成的喷水池,我都沿着一整条街,问了七八家常年住在这里的店长了,他们都说没印象。”拓麻滋溜地舔了一口握在掌心里的草莓甜筒。这已经是他为了打探消息,吃掉的第四根冷饮了。嘴倒是享受的很,就是肚子,从刚才开始,一直咕噜噜地转个不停,还有点若有似无的疼痛。 嗯,我这也是另一种为了艺术而牺牲自我的形势。 他边吃边自我安慰着,并决定,一会儿要再需要打听消息,他绝不再选冻死人的冰棍冰水和冰淇淋,还是热茶适合这个寒冷的季节。 第168章 闻香识人 王行云跟着手机地图,带着拓麻,把艺术街的主要干道都走了一个遍,也没找到一个熟悉的场景和有印象的路标,越走越茫然。 拓麻眼看着他越来越急躁,突然飞扑上前,拽着他的袖子,指着大道拐角处,窄胡同般,仅容两人勉强并排通过的小道,无比兴奋地说道:“那边好像有活动!” 王行云紧皱的眉,稍稍送了送,无奈道:“你从哪里看出这里面有活动了?明明还没进去。” 拓麻贱兮兮地用手掌擦了擦刚吃过油炸甜甜圈,沾满了糖渣的油嘴,故作高深地晃了晃脑袋,指了指刚才与他擦身而过的两个叽叽喳喳的女孩背景,信誓旦旦道:“我听到的。这条窄胡同里面,不到十米远,有一家古法手作妆品店,大概是叫花什么集。现在有类似猜谜送试用品的活动。古人言,有便宜不占是混蛋。我们要尊敬古人的智慧,用你的智慧与我的人格魅力,去赢取属于我们的——试用装。” 王行云一直都知道,拓麻脸皮的厚度,远超常人。却从没想过,厚度还这么具有延展性,还带随着年龄不断增长的。现在的厚度,目测比城墙拐弯处还要厚上几倍。 他本想阻止拓麻前去瞎凑热闹的。一个大老爷们,还是特别正常,特别直那种,除了每天正常的洗脸、剃须和抹油,王行云从未见过他对于护肤有什么特别的追求。 既然对护肤和化妆,没什么需求,那干嘛还要去小姑娘扎堆,人又多又挤的活动现场,去凑热闹?他们又不是来闲逛的。 明明是特地来找东西,还一直没什么进展,反而陷入了纠结的负面情绪中、 “纠结的负面情绪?”王行云琢磨了下刚才自己因为内心吐槽拓麻的好热闹,而脱口而出的词汇。 确实是因为找不到,所以更加执着的,想着能尽快找到。对着手机地图,他们两个几乎已经把旅游攻略上提到过的所有主要线路走遍了。拓麻也帮忙,一个街区一个街区的商店和画廊打听,可梦中能得到的有效线索太少。除了那个造型独特的喷水池和落寞地伫立于繁华街角,显得与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的低矮厂房内的砖房,其他的场景太过模糊和癫狂,王行云回想了无数次,那个充满了破碎呼吸与心跳噪音,追逐、躲藏与逃窜,相并存的疯狂追踪过程。除了心灵上无尽煎熬,却毫无所获。 或许,不用这么绝望地逼迫自己和其他人,去寻找一个或许存在,或许并不存在,在现实与梦境的夹缝中,静静被藏匿,让与之相关的所有人,都心惊胆战、患得患失的‘物品’。 以一个放松的心态,抱着找得到就找,找不到就算了。最坏的结果,就是空手而归。却也不是全然无收获。 就当做周末牵着一只好吃懒做的小狗出来散心。阳光很好,早餐也吃的不错。艺术街露天摆放的创作雕塑很多,颜色大多鲜艳,造型也非常独特富有新意,让旁观者的心态,在不知不觉中,都跟着创作者,变得更加年轻和鲜活。 虽然拓麻的食量不怎么大,刚才也胡乱吃喝了不少零七八碎的东西,等会儿还要去预定好午餐的意大利餐厅吃牛排,希望他这会儿能多运动下消耗消耗,一会儿还能正常进食。 王行云布满阴霾的心情,很快在自我的思考与梳理中,被扫平。 他瘫着脸,被拓麻拖拽着一只胳膊,在艺术街的主道上拐外,一头扎进了窄小拥挤的无名小路。 这条街上相对于客流量较大的主道,行人要少上很多。 那家正在举行活动的古法手作妆品店,也并未有王行云当初设想的那般人山人海。 店铺的名称叫作花间集,是学习制作古法手艺艺术品的基地,同时也当做售卖成品的官方总店。 看店的姑娘自称叫苏苏,老板外出不在。为了吸引来往的客人,她决定举办一个赠送试用品,香膏小样儿的互动活动,叫‘闻香识人’。 当然,这也是店员苏苏姑娘的一点小心思——店里的香膏,即古法手作的固体香水,在熟客的口碑中,非常圆满。有不少外地的顾客,怕邮寄易碎,更是驱车千里,不计时间和空间的成本,只为来取那让她魂断梦牵的一味淡香的。 但在这里,位于798艺术核心区的总店,却是鲜少有人问津。 这无疑是让因为爱香成痴,而成为店中一员的她,特别恼火和心有不甘。于是,趁着老板不在,她决定利用总店滞销,而只能在仓库角落里蒙尘的香膏们,做一次具有突破性的创新尝试。那就是拓麻拉着王行云,急急来凑热闹,占便宜的‘闻香识人’活动。 苏苏是个不笑起来,看起来特别温文尔雅,有着墨色波波头和齐头帘的好脾气姑娘。但她若是遇到不喜欢的客人,会在客人看不到的角度,高高翻起白眼,‘哼’的音效,会无声自响于恰好看到的旁观者的心间。 她看到店里突然被风刮来一般,急急地跑进来两个颜值巅峰的帅哥,恰好缓解了店里活动女性参与者太多,而倍感无趣的氛围。 她简明扼要地说明了一下规则。其实很简单,让参与者两人一组,熟人组队更加。先逐个将店里展出的大约二十多种古法手作香膏,全部闻一个遍。然后一起组队的人,禁止交流,两人中的其中一人,先到中堂里的大桌子前,坐下喝茶等待。然后留在堂前的另一个人,要在二十种香膏内,选出,自己的拍档,最有可能选出的三味香膏。 猜中一个的,就可以获赠任一香味的小样儿一罐,大概3g。猜中两个的,可获赠一套小样儿,即三罐。全部猜中的,可获得正装香膏一罐,大概12g,味道任选。 王行云本来就对赠品或奖品没兴趣,但他多少有点好奇,自己与拓麻的默契程度,就在店员苏苏的怂恿下,点头同意参加了。 二十多种香膏,都选用相差无几的陶瓷小罐,装载其中。能分别出它们名字的,除了特有的味道,就是贴在罐底的,用毛笔细心写上去的文字标注了。 王行云和拓麻,很自然地成为了一组,跟随其他为数不多的其他参与者,排着队,轮流在前堂的架子上,逐个闻香。 从香味朴实甜美的‘桂花’、‘玫瑰’、‘茉莉’,到蕴含着中华瑰宝情调的‘思无邪’、‘广陵散’、‘二苏旧局’、‘凤求凰’,再到饱含着制作者神话情节的‘山鬼’、‘隐者’、‘公子无双’。 二十多款香膏一一闻下来,拓麻敏感的鼻子,早已接近崩溃。他站的位置靠近门口,理论上很吃香。可以借着风的流动,让自己的鼻子,很快从上一种味道中脱离,不至于多种味道全部混合在一起,影响判断。但好巧不巧,接近试闻尾声的时候,从店门口路过了一个探头探脑,不知所以然的顾客,手里拿着一袋散发着标致味道的辣条。他的出现,导致整个店铺,除了刺鼻的添加剂味儿,已别无他想。 固体香水的味道,都以清新淡雅为主,味道很轻。喜欢用的人,也追求的是这种清淡的味道,多后味十足的畅想。 如今,却被一包辣条终结了全场。 但是,活动却还是要继续下去的。 拓麻吸着鼻涕,被笑得无比畅怀的店员苏苏,引领着,穿过了一道门,进到了店里精心布置的,有着条状长桌子椅子的中堂。 洛神茶已泡好,拓麻与其他的参与者,一同等候。她们之中,绝大多数都是女孩,也有零星的一个男孩。看他那忐忑不安的样子,多半是陪女朋友来逛街,然后被拉着参加了这个作为试探心意或默契,好机会的‘闻香识人’活动。心里没谱,所以如坐针毡。 第169章 他选的味道 店员苏苏安置好了中堂内的活动参与者,坐下聊天喝茶,就拿着小本子,去记录前堂正在三两个凑在一起,闻香选香的另一波人。 与或对着二十多款香膏,左顾右盼,干着急的人;或是兴趣缺缺,觉得除了味道特别的几款,其他的闻起来都差不多的纯香料门外汉之外。面无表情,极力躲避着人群,只选没人围着的香膏摆放位置,用手绢垫着手指,轻轻拿起小罐子的高个子男人,就显得很另类。他并不伸手去触碰香膏本身,仅仅把它放在距离鼻子2.5厘米远的距离,浅浅地嗅一下后,立刻将香膏放回原处,简直像怕被烫了手一样的迅速。然后用纤长的手指托着下巴,浓密的睫毛微垂,使人无法从他的眼神中,获取新的感知或消息。 可能是他的记忆力或嗅觉十分特殊,仅凭一群人流水线似的第一次闻香,就能记得大多数香膏的味道和名字。第二次自由度较高的闻香过程,他并不像大多数的参与者那样,把二十多款香膏,重新闻一个遍,再把类型或香调相似的,拿在左右手里,边闻边对比,顺便再伸着脑袋,去看看其他人怎么选。 他的注意力,只集中在某两个区域内的香膏里。 店员苏苏不由得一阵感叹。观察力这种东西,绝对是跟智商和情商直接挂钩的。这位高个子的帅哥预估的不错,为了店员自己和顾客挑选更加方便,她在香膏的拜访位置上,的确下了点小功夫。 根据香膏的味道,大致分为了两大类和三小类:单一香型,和混合香型,是两大类。其中单一香型,就包括活动开始之前,店员苏苏大致介绍的那样,有玫瑰、桂花、茉莉和一款综合了多种花香的‘素简’香膏。 混合香型,是店里的主打古法手作香膏。制作的工艺相对简单,精油比例5%,固体油脂或蜂蜡,加热融合好,倒入精油,然后灌出来就完成了。但古法香膏的难点和特点,就在拒绝使用现代科学的产物,人工香精,而专注研发和制作独家配方,即取材于大自然的,有着不同主题和味道的精油。而精油调香的手段,极为讲究和复杂,所以只能手作,不能量产,更显珍贵,成为近期颇为流行的一种古香古色的传统艺术。 混合香型中,又根据香膏的味道属性,被分为了三小类。分别为,香甜型、冷香型以及特殊型。香甜型,顾名思义,就是闻起来,暖暖洋洋,甜味儿占主要嗅觉因素,适合喜欢甜蜜香型的软妹子、萌妹子使用的香膏;冷香型,以醒脑、冷艳、清凉,为第一嗅觉印象,其香味导向,是以大卫杜夫的女士香水‘冷水’为标杆的,适合比较成熟的女性用户群。而最后一类的其他,味道比较小众。比如‘檀香’香膏,就是檀香味,适合信佛的用户;比如刚出炉的新品‘凤求凰’,就是略有点刺鼻的,说不出什么感觉的猎奇味道。有一位轻度鼻炎患者的活动参与者,就闻过后打了十多个喷嚏,信誓旦旦地说,这绝对是樟脑味儿。 那位高个子,鹤立鸡群即视感的男青年,就十分有效的利用了这种分类摆放香膏的规则。他首先排除了作为男性,首先不会选择的单一香型和混合香型中的香甜型。把大多数的精力,用于分辨所剩种类不多的冷香型以及特殊型。 冷香型中,虽然名字好听的蛮多,但凭借名字和味道,就猜测另一个人是否喜欢的难度,依旧很高。 王行云为了节约时间,仅找寻了人少的位置,选了几款名字不是那么武侠、江湖、少女感和玛丽苏的香膏。一一品去,凭借自己对拓麻味道喜好的猜测,选定了两款。 名唤‘廊桥遗梦’和‘南有嘉木’的冷香型香膏。它们的香味分别属于浓香型和淡香型的。 其中廊桥遗梦的特点,是香味特别宛转悠扬,有种神秘、绝望、刺激和无限畅想的味道瞎想。王行云思索半天,拓麻或许不会涂抹出门,但他极有可能喜欢这种有点嗅觉爆炸的特别味道。 南有嘉木的味道,与前一个相比,完全是两个极端。它的名字据店员苏苏介绍,是源于‘南方有嘉木,北方有相思。嘉木风可摧,相思不可断’的情诗。表达的是一个热恋中的女子,对于即将启程去南方的情人,依依不舍的情谊。且楠木本身,就是少数拥有香味的树木之一。它的味道清新而淡雅,散发出特有的淡淡幽香,且时常介于若有似无之间,让人觉得清透又调皮。 但对于王行云这种不仅面瘫,心也瘫的人,压根就对情诗、楠木什么的,毫无感触。只是这款香膏的味道,闻起来,真的让人舒服得讨厌不起来。有种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溜入床头,照在脸上,痒痒的,暖暖的错觉。 就跟拓麻这整个人,给他的感觉一样。算不得讨喜,还特别欢脱和自我放逐,惹事不断。但却偏偏,怎么也让人,讨厌不起来。 挑选香膏的时间,已所剩无几。除了几个选择恐慌症重度患者的活动参加者,其他人,已陆续选好了自己搭档可能会喜欢的香膏,确认不再更改后,店员苏苏一一记录下来,并妥善收好。等所有人都算完后,两拨人要互换位置,完成活动的最后‘猜香’环节。 时间已很紧迫,王行云却只选好了两个。他本想随便再选一个,赶紧结束这熬人的过程。眼睛在众多的香膏中粗粗一扫,突然发现了一个瓶身巨大,摆放在不起眼角落,被误认为是背景花瓶的香膏罐子。 “这也是店里的商品么?”王行云疑惑地看向店员苏苏。 “哦,那个不算是,但也算是。你可以打开试试。是用来试香时,为了避免味道混合,而放在哪里的,用来‘中和嗅觉’的特殊道具。不过,不建议你选这个哦。你的搭档,不会品味这么奇葩的。”店员苏苏咧嘴坦然一笑,露出了两颗白晃晃的小虎牙。 “恩。那第三个,就选这个了。反正也是随便选。”王行云决定道。 第170章 廊桥遗梦 店员苏苏小心翼翼地瞄了瞄王行云的表情,觉得这个毫无表情的冰之美男,不像是在说笑。就收起了戏谑的表情,颇为正经地在本子上记录上了他最后一款香膏份额的选择。 现磨黑咖啡粉末。 还是味道特别苦,特别醒脑刺鼻那款。 店员苏苏在王行云看不到的角度,无声地翻了个白眼。心道:还真有人注意到这个青花瓶似的大罐子。幸亏我按照店主专业经营的理念,放入了黑咖啡粉。本来是打算,放进去点洗涤灵或84消毒液,方便打扫和清理容易被踩脏的地面呢。 王行云选了那个大罐子后,好多人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那背景似的巨大罐子里,也装了东西。好奇害死猫,没什么特别之处的黑咖啡粉末,也宝贝似的被传阅了一个遍。闻是都闻过了,却没哪个脑子秀逗地打算用这个,替代刚才已选好的味道。 参加活动两波人的位置很快对换了过来。 店员苏苏重新沏了茶,给新坐下来的人换了杯子,倒上了茶。 拓麻不太好意思跟那群叽叽喳喳,凑成一团的姑娘们扎堆儿,就打算让她们先闻先选,自己在店里,随便逛逛别的。 除了主打的香膏,店里其他种类的手作护肤品和艺术品,也并不少。 拓麻在一小排倒置着手里镜的背后,发现了一个摆满了各类外形口红的五层小架子。每一层,都放了六七只口红。 “苏苏姐,这上面放着的,都是咱俩自制的口红么?我能打开试试颜色么?”拓麻围着那个小巧的架子来来回回绕了好几个圈,终于在动手前,先跟店员打个招呼。 “哦,那个呀,新产品,不含铅香料和色素的口红和润唇膏。第一层是唇膏,其他的都是不同色号的口红。纯天然的,吃掉都没问题哦。”店员苏苏满脸自豪,一脸陶醉地哼道。 “你嘴上涂的现在这个经典砖红色。也是这个架子上的?”拓麻随手从架子上拿下来一个,小心地拔下盖子,旋转出娇柔鲜艳的口红本尊,好奇的想涂在手背上试试色。 “哎呀,大老爷们试什么口红色。我看你是跟里面坐着的另一位大帅哥一起来的。两只单身狗结伴来逛街,肯定没女朋友。没女朋友看什么口红,快一边呆着去,我要挨个试试。”一位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蹦出来,浓妆艳抹的老阿姨,一肘把挡在架子前,碍事的拓麻吧啦到一边,自顾自地开始了大规模试色行动。 “哎哎哎,无添加的多色口红耶!”原本聚在香膏展示区域的姑娘们,都转移了目标,抛弃了原战场,朝着口红展架所在的小角落涌来。 拓麻耸了耸肩,爽快地后腿了一大步,让开了位置,错身绕开了小角落,绕了小半圈,回到了仅剩余一名男性参与者的香膏区域,打算速战速决,好回到有椅子的中堂,跟王员外挤一挤坐下,继续喝茶。 他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轻易动脑子。因为嫌累。再加上,还有王员外肝胆相照呢。大环境所致,所以他习惯了做两人中的,那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没头脑,让习惯性面部表情瘫痪的王行云,来做尖端组合的那个不高兴。 多和谐,多完美。 但是此刻,他想赶紧摆脱这个有点无聊的活动,躲开那些莫名其妙的人,回到那个泡着热茶,满室茶香和袅袅热气,既暖和,又热闹的世界中心去。然后假装若无其事的拍拍王员外的肩膀,贱兮兮地说:“咳,我就知道,千万人中,就你最了解我的味道。” 在王行云的猜测中,他会选择哪种味道的香膏呢?三个全部猜中的几率,并不高,即使是朝夕相处的室友、同事或情侣。 拓麻大大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又转,做了一个颇为大胆的尝试。他盖好那些被揭掉瓶盖,方便试香的小罐子盖子,把所有的香膏全部倒置。贴着毛笔字所写,香膏名字的小字条朝上,盖子朝底。 采取考试时,最快速保险不用动太多脑子的排除法。 拓麻猜的没错,王行云的确不会选择名字特别不符合他审美的香膏。所以各种花朵的,和名称比较女性化,诗情画意的,都首先被筛选出去了。 不幸优先出局的,除了花香的,还有包括名字很婉约派的‘明月光’、‘深秋雨巷’、‘相思断肠’等,按照拓麻的原话,就是光听名字,就倍感玛丽苏既视感滚滚而来的类型。最后,摆放在他面前的,仅剩下‘莫道无情’、‘凤求凰’、‘南有嘉木’、‘廊桥遗梦’和‘二苏旧局’。 原本,他想把‘廊桥遗梦’也直接筛出去。因为有个电影恰好同名,拓麻还看过。整个故事他记得不太清了,但剧情他印象颇为深刻。 也不怪他印象深,这个电影中所描绘的场景,确实很容易让人记住。拓麻是好几年前看过的这个影片,至今某些片段和描述,还历历在目。故事的男主人公结婚了,假期带着孩子出去旅行四五天,期间一个老司机进入了他们一起生活圆满的房子,和他的爱人满床撒欢。搁谁遇到,这突如其来的绿帽,都会遭遇灭顶的精神打击。 但拓麻又觉得,可能自己想太深了。王行云虽然特别热衷看国内外的经典电影,但也不会因为这个重名的关系,选择或者留下,这款香膏。不如先留着,一会儿再试试味道,再做决定。 并排摆放在面前的香膏,仅剩五种。 店员苏苏,看他把五种香膏并排放在一起,大有一口气内,全部混在一起闻完的倾向,急急地友情的提醒道:“别着急,一种一种来。要是比较着急,等不得上一种味道淡去就要闻下一种。不如用那边的大瓶子——对,里面也装了东西,不是背景摆设。来中和一下味道,刺激和恢复一下嗅觉,再继续下一个。” 拓麻这才发现,原来还有一个这么大的瓶子,藏得这么深。要是店员不说,以他的眼力,绝对直接略过了。 按照香膏摆放的顺序,他从‘莫道无情’开始。太甜,略过。‘凤求凰’,味道好刺激,有种穿好几天球鞋没洗的袜子,和清洁剂的混合醒脑味道,算了。‘廊桥遗梦’有点迷乱和神秘的味道,偏偏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香。仿佛是知晓一切,却不忍心将一切残忍的真想揭开。只能一面笑脸相迎,一面冷漠隐忍,拼命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却还是一点点以一个慢到不让任何人察觉的速度,将心冰洞,变成一个冷静冷血又特别清醒的人。 虽然经历不一样,但所获得的感受,却惊人的相似。‘廊桥遗梦’给拓麻的感觉,很复杂和亲密。对梦的种种描述,没有人比拓麻的感触更深刻。而设计这款香膏的人,却很恰如其分地用味道,描述了那种紧张、刺激、沉迷、眩晕、迷茫、冷静和冷漠的综合感。 拓麻拿着它,有点愣愣出神。 恩,我真的……很喜欢这个味道。属于我的,不知疲惫,沉迷其中的,世界的味道。 但是,是梦总需要醒来。所以,在店员苏苏的惊讶中,拓麻把‘廊桥遗梦’和那个巨大的,装载着醒脑利器,黑咖啡粉的瓶子,一起指给了她,并点头示意,已确定选择的,就是这两个。 还差一个而已,拓麻显得耐心耗尽,不想再用脑了,只凭直觉。 ‘二苏旧局’是一款中规中矩的,用沉香和檀香为主料,琥珀、茉莉花、蜂蜜、乳香为辅料制作的,古风古味的,借用宋代大文豪,苏轼、苏洵兄弟之名(二苏不仅是画家、诗人,还是一代玩香高手。他们都有自制香品的记载),致敬而命名的。 香味虽好,但对于喜欢新鲜事物的拓麻来说,过于老气横秋,毫无新意与动力。故而,他并没有继续试最后一款‘南有嘉木’的味道,就把‘二苏旧局’淘汰了。随意把仅剩的小罐子,放到了店员苏苏的手里,示意我已经选完了,这边就没我的事儿了,拜拜了您。就一溜烟地跑进了中堂,去跟舒舒服服独坐于桌的一角,丝毫不理会周围人的搭讪,自顾自的喝茶和思考,面瘫脸王行云挤作了一团。 第171章 峰回路转 王行云有点意外拓麻,这个饱受鼻炎的困扰,动不动就喷嚏连天的苦逼孩子,以这么快的速度和效率,不仅选好了,还是第一个完成,回到中堂休息的人。 拓麻满脸的坏笑,努了努嘴,指了指堂前放置口红架子的,被原本是参加试香活动的女性,挤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小角落,满脸的得意忘形。 “你是故意把碍事的人,引到另一边,为了给试香区域清场?”王行云低头抿了一口杯中色泽娇艳,花香四溢,承载玻璃杯中,宛若美酒的洛神茶,抬了抬眼皮,压低了声线,悄声问道。 “我才没那么大的能耐,未卜先知呢。我是瞎溜达偶然间发现的,就问店员的声音,故意稍微大了一点点。谁能想到,那群年龄层跨度还蛮大的阿姨和小姐们,都对那玩意,这么热衷呢。就当做,意外而来的幸运好啦。哈哈哈哈!”拓麻左顾右盼,也没找到空着的杯子去茶壶里倒茶喝。勉强挤着坐下了后,瞥了一眼王行云握着的杯子,没吭声。 等王行云放下了杯子,刚想开口说什么的时候,拓麻瞅准了时机,一爪子趴住了杯子沿,贼兮兮地端起来,不打招呼就喝了一口。 王行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招呼完了其他活动参与者,刚拿着本子进来,就撞上这一幕的店员苏苏,眼睛几乎眯成了一道弯弯的缝,笑得好似爱丽斯梦游仙境故事中的,那只大脸猫。 “嘿嘿嘿嘿,小哥儿,关系好,用一个杯子喝水也没什么,尤其是你们这种默契度简直屌爆天的组合。但是,你刚才的行为分明就是强人所难,恶意占用他人的杯子。啧啧啧~”店员苏苏边咂嘴边摇晃了一下高高竖起的食指,表示了强烈的不赞同。 “切,王员外才不会嫌弃我。我们吃住都在一起,用一个杯子怎么了。”拓麻就受不了她这种小人得志的嘚瑟样儿,端着冒着袅袅热茶香气的杯子,又故意地喝了一大口,咕咚一声咽了,哼道。 店员苏苏的嘴角,简直都要翘到了天上去。即使拿手背挡着,也能听到忍不住笑,而发出的‘嗤嗤’声。 拓麻见看热闹的人似乎越来越多,而王行云又是个特别腻味人挤人场合的,就赶紧跟苏苏讨饶,让小姑奶奶赶紧把这越拖越久的活动继续下去,完事儿了他们好赶紧走人。 店员苏苏挡着他的面儿,翻了个白眼,才翻开小本子,清了清嗓子,招呼着参加活动的人赶紧聚过来听,要公布‘闻香识人’的结果了。 结果确实非常意外。 一共是八组参与者,两人一组,共十六人参加。全部猜中的仅一组;猜中两款香膏的,没有人;猜中一款香膏的,共两组。 一共就二十多款香膏,理论上,全猜中和猜中两款的,肯定会特别少。但没想到,少到仅有一组。猜中一款的,预料中,应该数量蛮多,起码给费了半天力气的参与者,派发个纪念奖。却仅有两组。 除了拓麻和王行云的组合,以及碰巧猜中一款的两组,其他剩余的五组,共十个人,都分外尴尬。 店员苏苏连忙话锋一转,说本次活动的设计环节,不太科学,毕竟大家都是对于香道文化,没什么了解的新鲜人。一下子试,这么多类型的香膏,猜不中也很正常。作为主办方,她有失职的地方,就将功补过的更改一下奖励的政策,参与者,都可没人获赠一份香味任选的香膏小样儿。猜中一组的四名客人,每人获赠小瓶香膏一个。全部猜中,最佳默契的男男组合,还是获得一份正装香膏,味道需要两人一同协商,选一款。 王行云跟拓麻,本就是抱着凑热闹的心思来围观,没想到能光荣获奖。他们两个,谁都没有喷洒男士香水的习惯,更可况娘气十足的香膏,就委婉地跟苏苏说,这个他们不太需要,还是让给其他有需要的客人吧。 店员苏苏却柳叶眉一挑,说不选也得选。你们赢都赢了,却不拿走,被人看到,还以为她做虚假宣传活动,会影响口碑的。再加上,这么多人都伸着脖子听着你们说,让给别人呢。现场这么多人呢,你要让给哪个人?这么一来二去,容易发生矛盾,引起不必要的争端。你们用不到也没关系,摆放在书房或者书柜里,也是一种雅趣。 王行云抬眼瞧了瞧拓麻的反应,见他咬着嘴唇在自己犯嘀咕,就‘恩’了一声算是答应,拍了拍拓麻的肩膀,让他赶紧选完了就出来吧。他们还有其他的事儿,要接着办。 拓麻一愣神的功夫,王行云已先一步出了店铺的大门,去门口外等着了。他盯着笑得花枝招展,第一印象中的温婉和成熟,早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的店员苏苏,硬着头皮,在她的示意下,望向了此刻窝在她手掌心的两个瓷质小罐子。 “这是你喜欢的‘廊桥遗梦’;这是他喜欢的‘南有嘉木’。当然,你们谁都没有表现出来,这是我通过观察,偶然发觉到的。也因为种种巧合:或心有灵犀,或瞎猫碰上死耗子,你们恰好选中了一样的。恩,缘分这种东西,我向来是深信不疑的。不论你们需要共同面对的未来是什么,我都希望,巧合和好运,一直伴随着你们。喏,快点选一个吧。”苏苏把掌心上的两个罐子,往拓麻眼前推了推,催促道。 “那……就这个吧。”拓麻搓了搓鼻子,有点不太好意思地接过了,那个贴在顶部,充当封条,用毛笔精心描绘出‘南有嘉木’字样的罐子。 “恩,就猜到你会选那个面瘫脸帅哥喜欢的。虽然脾气不怎么样,但真是个好孩子呀。”苏苏勾着唇角,笑嘻嘻地调侃着,目送着拓麻的背影,准备继续招揽还在店里四处看看的其他客人。 “对了,我最后还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已快走出店门的拓麻,突然回头道。 苏苏扭身,疑惑道:“什么问题?” “如果,我想找一个空旷无人,不容易被路人或游人,发现的地方,做什么胆大妄为,不被世俗社会所接受的事儿——比如,藏个东西,或强吻、壁咚、做其他出格的事儿,对刚才先出门的那个高个子帅哥……注意点形象,你的口水快流下来了……我只是打一个方便你理解和回答我问题的比喻。这个艺术街,有什么适合的地方么?”拓麻神情放松,似很随意地问道。 苏苏抿了抿被笑得起了褶皱的嘴唇,思索着开了口:“你说的地方,798艺术街其实还蛮多的。但是,既适合藏东西,又适合强吻,还让被害人求救无门,挣扎无果的地方,我知道的,仅有一个。就是七星南街,道路旁的废弃工厂的旧址。好像是,一个又矮又破的砖房。地图上完全没显示,只有常年生活在这里人,才能知道。祝你好运。” 第172章 烂尾楼停车场 七星南街在苏苏的手绘地图的指引下,并不难找。但距离花间集,即现在王行云和拓麻所在的位置,也并不太近。需要横穿整整两条主要干道,再抄一些荒无人烟,满地石块和塑料垃圾的无名小路,才能到达。 拓麻这种神经很粗的糙汉倒无所谓,反正他自己的房间被糟蹋的,也快跟垃圾场差不太多了。反倒是比较有原则的王行云,虽然没当时表现出什么强烈反抗的情绪,但眼尖的拓麻,还是看出了他一闪而逝的瞬间微妙表情。 最后,在拓麻的强烈建议下,他们还是决定不抄小路,选比较绕远,但不用那么纠结地穿越于脏乱差垃圾堆小路间的宽敞大道。 手机地图显示的最佳路线,是从小径先出来,回到刚才他们所在的主要干道,顺着原路往回走,一直退到刚到艺术街时,王行云泊车的,用烂尾楼改造的天然镂空停车场。然后,从烂尾楼,半开放式的一层横穿而过,会遇到一面近期在网络上大火,由人气艺术家绘制的一整面墙的嘻哈风街头喷绘。墙的后面是新围好,当做露天活动场所的一块地。绕过被圈好的范围,从一堵矮砖墙翻过去后,就能到达七星南街。 寻找七星南街的过程并不周折,只是拓麻紧跟着王行云的后背,从烂尾楼改造的镂空停车场一层穿过去的时候,总觉得穿堂风贴肉而过,凉飕飕的,吹得毛孔都闭合了。在楼内背光位置的甬道深处,隐隐传来若有似无,幅度和频率,都略耳熟的,叮铃铃的铃响。铃响似远及近,像移动的海浪,滚滚而来。声音也从一开始的轻风细雨,变为声势浩大,铺天盖地,颇有规模和阵势的铃声的海洋。 拓麻一开始,仅把微弱的铃声,当做了风吹过烂尾楼暴露于外的钢筋和水泥缝隙的声音,并未放在心上。 随着声音越来越清晰,并似乎从远处,不断地向着他和王行云所在的位置快速移动,他才突然醒悟般,彻底慌神了。 “王员外,你听到了么?有什么东西,好像从那边过来了……声音还特别大,噪音特别多……像是摞在一起,栓满了银铃的云塔。”拓麻快行几步,从紧跟着他的脚步,变为了与他并排而行。 “王员外?”拓麻忙着整理自己乱糟糟的思绪,并没有把视线放在身旁王行云的脸上。见问过一遍后,对方并没有反应,这才发觉不太对劲。从进了这个阴冷的车库后,王行云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有什么细节,似乎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让原本正常无比的真实世界,发生了一点点微妙的偏差。 比如,只会在梦中出现的铃声,以及,仅会在梦中才会感知到的,超越身体极限的战栗和冰冷。 以及,对他毫无回应的,彻底渐行渐远,不会回头的王行云。 “我明白了。”拓麻停止了追逐的脚步,停靠在一个外面的光,勉强能穿透破败的墙壁,照耀到他浓密发顶的空地。他望着已逐渐偏离视线范围,变得越来越小,最终变为混入黑暗中的,一个无关紧要色块的王行云背影,听到自己凉凉地说道。 “你已经回来了,大小姐?或者说,根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生物——梦貘?”拓麻尖锐的嗓音穿透了滚滚而来的铃声。穿透力极强的音波,好似打破了某种禁锢,带来了整个建筑物的剧烈摇摆,让站在其中的拓麻脑中一片眩晕。 “你的反应,还真是,预料中的无趣啊。”软糯的萝莉音替代了刺耳的铃声,从漆黑的甬道中缓缓而出。 “醒醒,拓麻,快醒醒!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倒下去了?”低沉的男音回荡在耳畔,久久不散。喷洒于鬓边,一呼一吸间带来的点点暖意,渐渐让意识一片混乱的拓麻,稍稍睁开了眼。 “恩?王员外,你刚才不是走了么?我跟你说话,你都不搭理。害得我一个人,站在一片废墟中,100%的要牺牲自我,拯救人类,倒霉催救世主的姿态。”拓麻用力揉了揉发酸的眼角,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后背却意外地温暖一片,。待他再仔细辨别,才发现,他与冰冷的水泥地之间,还隔了一层,还带着余温的王行云的皮夹克外套。 王行云单漆跪地,一手托着拓麻枕在他膝盖上,被汗浸透的脑袋;另一只手为保持两人身体的平衡,勉强用一只手掌,撑在地面之上。 “我这是……怎么了,王员外?”额头、两鬓和头皮上,湿漉漉的感觉,并不好受。拓麻在王行云的搀扶下,勉强抖着腿站起了身,并抱着肩膀,哆哆嗦嗦地披上了对方递过来,还带着体表余温的皮夹克外套,一步一缓地走出了阴森森地刮着无尽小风的停车场。 “本来我走在前面,你跟在后面。但走着走着,一向聒噪地你,却在半道上没声儿了。我倍感意外,就边走边问你话,却发现没人响应。扭过头,才发现,你倒在了不远处的空地上,不省人事。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不敢轻易挪动你的位置,但这被临时当做停车场使用的烂尾楼内,又冷又暗,实在不适合长时间停留。我只能先把你挪到了有阳光照进来的位置,先看看情况,尝试着叫醒你,再随机应变。”王行云的脸,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长长的睫毛根部上,坠了一滴汗珠。要不是距离太近,大概并排一起走,也不会发现。 “你刚刚,有听到什么声音么?”拓麻盯着王行云睫毛上的那滴汗珠,呆呆地问道。 “声音?除了呜呜的风声,没有听到其他的声音。怎么,你听到了什么声音?”王行云疑惑道。 “我听到了……好多铃铛聚集在一起,使劲摇晃发出的,特比吵闹,震耳欲聋的声音……然后,我听到了那个很久没出现过的,那家伙的说话声。她说我,预料中的,特别无趣。恩,我想……刚才的一瞬间,我可能是突然被她召唤,然后睡过去了。”拓麻敲了敲脑袋,搭着王行云的肩膀,又走了许久,终于看到了那堵喷满了鬼画符和各种彩色图案的,嘻哈风街头喷绘的围墙。 第173章 七星南街 街头喷绘的艺术围墙,高度大约有两米五至三米,长度受弯度影响,无法准确地通过目测来推断,不过,至少也有十多米。这面墙的面积,少说也有三十多平方米,全部由一个当代艺术家,短时间内完成并展出,确实需要花费不少时间前期规划、准备和喷绘完成。随着口碑的累积和在社会上引发热议,原本只算是大胆尝试的围墙,变成了炙手可热势绝伦的香饽饽。不仅每天前来围观拍照的群众人数不少,更多很多有影响力的名人,慕名而来拍照和上传照片,形成了一个良性的循环,让由此而成名的喷绘艺术家,创作的激情更加满满。并准备借着势头,把围墙的面积继续扩建,在原有作品的基础上,继续延长喷绘作品的广度。 王行云和拓麻,要翻越而过的矮墙,就是街头喷绘艺术品,继续砌墙延伸,还未完成的产物。 街头元素所衍生而成的喷绘艺术,近距离地观看和欣赏,的确震撼力十足。虽然王行云向来喜静,不太喜欢颜色繁多,线条粗狂,笔法随意而不讲究整体轮廓感,太过意识流的作品。但他站在这立体感强烈,很有20世界欧洲第一个现代主义流派,被通俗称为野兽派的浓烈风格。其中简练的线条和夸张的色彩,以及协调了街头喷绘中,夸张的字母和文字表现力,完美的将多元化艺术,融合在一起。让喜欢时尚与街头风元素的年轻人倍感惊艳,让钟情于老牌艺术的圈内人,也更容易接受。 拓麻倒是没有王行云那些略显学术派的鉴赏能力。他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个构图讲究,立意新奇的艺术墙,很震撼又不失活泼,算是近现代比较能拿得出手的佳作罢了。 按理说,这个知名度较高的墙壁,周末节假日,人流量应该比较集中。但或许是近期天气渐冷的原因,已经时至中午,周围却空旷异常,除了王行云和拓麻两人,并无他人前来参观。 这一情况的出现,也和今日天气的变化多端有关。原本阳光明媚的周末上午,在两人从停车场出来后,突然由晴转阴,乌云密布,还刮起了凉凉的小风,有点要变天,下雨的征兆。这一突然的状况,让很多计划多待一段时间的游客,提前准备了离去。熙熙攘攘的街道和商业区,也人群渐散,清冷宁静了许多。 王行云仔细查看了下手机地图上的路径规划,确认无误后,选了个位置比较低矮的在建墙面,准备轻轻巧巧地翻越而过。 拓麻没有王行云的那两下子身手,望着那不算太高,却也对他来说,翻越而过不那么容易的墙面,发愁。 王行云显然早有准备。他从裤兜里翻出一双稍厚的白手套,从容地戴上。在矮墙的附近寻觅了一圈,从施工的现场,扒拉出了四五块还未铺建成墙面的干净砖头,放置在那面矮墙底部垫好,做成了一个虽简陋,但确实有用的翻墙利器。 他挑了挑好看的剑眉,常年无休,波光万丈的桃花眼,也随着眉毛的起伏弧度,朝着拓麻的方向,晃了晃。 拓麻看到难攀的墙下,竟然铺垫了一节可以踩着上去的台阶,顿时蔫哒哒的精神状态,秒回常规。三步并作两步地一跃而上,一脚踩着累高的砖头,一脚一攀,横跨过矮墙的顶部,双手再扶住墙头,支撑着身体,把踩住砖头的脚,也挪过去,最后再用力一跃,完美双脚落地于墙面另一侧的地面。 王行云在此过程中,并不催促拓麻慢吞吞的行动。等他彻底翻过去,并躲开矮墙背面的范围后,他才拍了拍因为搬砖,而沾到砖灰的双手,调整了下手套的贴合度,单手一撑墙面,轻轻巧巧就翻墙而过。 拓麻酸溜溜地看着王行云那双长腿,暗自诽谤对方的长腿,也就翻墙好使,没其他大用。可不是,个子太高,稍微矮一点的车顶,坐里面都憋屈,更别提买衣服都浪费料子。 他满脸的恶趣味,两只大眼睛,从王行云的裤脚,一直往上,把他的整条腿,从上到下,来来回回地扫射了好几遍。 王行云忙着在看手机地图,也没太在意他溜溜达达的视线和不怀好意的脸,直到他终于配合着苏苏的手绘地图,到达了一个被地图标注为‘未知街道’,却在远远的道路尽头,看到一个字迹清晰,标识明显的路标大牌子,上书‘七星南街’,才松口气般地停了下来。 他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全程都在无脑跟随状态,光顾着窥视和诽谤王行云那两双大长腿的拓麻,却没有及时的停下来。这就直接导致了,他脆弱的鼻梁,跟王行云没穿外套,略显单薄的后背,有了一次亲密的碰撞和接触。 “哎呦喂!王员外,你好好走着,停下来干嘛。撞死我了。”拓麻捂着被撞得生疼的鼻子,两只眼雾气蒙蒙的,险些滴下泪来。 王行云被撞到的后背,也不好受。但他的注意力,显然被集中在了新发现的路标上。 找到了七星南街,也就意味着,那个藏匿着男神尸体一部分的废旧工厂旧址,近在咫尺。 拓麻也显然意会到了王行云未开口说出的潜台词。 果然,在两个人重新调整状态,集中精力,小心翼翼地边观察,边核对早已被汗水捏湿了的手绘地图的十五分钟后,终于在一条‘之’字型的道路拐角,发现了那个明显与周边建筑格格不入,大铁门紧闭,整个环境好像蒙了一层灰,许久不曾有人出入的废弃工厂旧址。 工厂的四周,稀稀疏疏地种植了矮小的灌木和泛黄凹凸不平的草皮,显然在不算太久远的曾经,艺术街的规划方,想方设法地想美化一下这充斥着破败之气的周边环境。但却因为某种原因,中途放弃,随之自然发展了。 绿化的失败,必然会让曾有过一段时间好转的水土流失状况,再次恶化,造成沙子和土,随风摇曳,让落寞的废弃之地,更加蒙尘;让这块无人问津的土地,更加没有重出大众视线之日。 这本是一件让老派国家工厂旧址,就此淡出人群,不再被人提起,它曾有过的辉煌历史,无比失落和令人惋惜的事情。但对于别有用心之人来说,却是个藏匿终极秘密,既方便取回,又不怕被人发现的,最适合埋葬已逝爱情和罪恶遗骸的世外桃源。 王行云和拓麻,小心翼翼地围绕着工厂旧址外墙,走了整整一圈,才在一个偏僻外墙的拐角,发现了那个造型奇特,被王行云一直比喻成‘喷水池’的工业蓄水池。 令人费解的是,明明工厂早已荒废几十年,断水断电都不知持续了多久。这个水池中的水,竟然还是冰冷和清澈见底的干净水。仔细侧耳聆听,工厂黑灯瞎火的院落之内,仿佛也有汩汩流水之声不绝于耳。 难道,这里还有人? 第174章 废弃工厂 拓麻趴在外形酷似喷水池的圆形蓄水池金属边缘,盯着里面似乎是刚刚才被蓄满的水,疑惑不解。 “会不会是,某次下雨过后,残存下来的雨水?看起来干净而已,这里的光线很暗,背光看不出水质的真实情况的。”拓麻猜测道,并试探性地伸手至池边,用手掌捞了半捧水,凑到唇边打算尝尝。 凑到唇边的手掌,却在中途被另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掌,拦截在了一旁。 “是谁教给你测试来历不明水源的方法,是递到唇边尝一尝?即使这水真的是干净和新鲜的,这也是工业用水。能不能饮用还是其次,是否勾兑了有毒物质,都说不定,你还敢凑到嘴边尝尝?”王行云隔着手套,握住了拓麻碰过水那只手的手腕,拎到面前,闭着眼睛仔细嗅了嗅。 除了一股浓烈的铁锈味儿,并无其他多余的味道。 王行云松了口气,放开了拓麻的手腕,顺便摘掉了已粘上了不少砖灰和铁锈污渍的白手套,从手包里抽出一张纸手帕,递给拓麻擦沾了水的湿手。 “哈哈哈,王员外,你是不是最近看多了悬疑小说和电影,总觉得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投毒陷害啊。啊!大概是那种感觉,‘总有刁民想害朕’?”拓麻笑嘻嘻地接过纸巾,随意团在手里抹了几把,擦干了手掌,毫不在意地把用过的废纸踹进了裤兜里。 微风徐来,拂过拓麻沾过水的掌心,或许是心里错觉,他莫名觉得有点痒。 “是不是大生意要上门了?手痒不是通俗说法的有钱要上门么。王员外,咱们没准要发横财了。”拓麻拉紧了外套的领口,突然觉得有点热。这才想起自己身上披了两件王行云的外套。一套是刚下车时,从车后座顺手拿出来穿上的;另一件是现在披在最外层的皮夹克,原本是王行云穿在身上的外套。在地下停车库的时候,因为自己突然地昏倒,被垫在了身下,当做临时被褥。后来他醒来后,也就一直披着,完全忘记了要还给王行云这回事儿了。 拓麻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借用一件外套,对于洁癖患者的当事人来说,已经很勉强了,更可况是接连着两件。皮夹克因为曾被铺在地上,多少都占了些许灰尘。拓麻自己觉得没什么,可是设身处地想了想王行云的感官,还是缩了缩手。 衣服还是要还给王行云一件的。皮夹克脏了不要紧,不是还有穿在里面的另外一件干净的外套么。拓麻边脱衣服,边感叹着自己心细如麻和惊人的智慧。 他把先脱掉的皮夹克,搭在了肩膀上,然后继续解开里面那件外套的扣子。 皮夹克方便穿脱,是不锈钢拉链一拉到底的设计,脱下来的时间,总共花费不足五秒。但穿在里面的那件藏绿色的呢子外套,却并不好穿脱。 拓麻很勉强地紧跟着王行云的脚步,边走边解扣子。等他终于解开了,与略紧的扣眼纠缠在一起,死活不肯分开的最后一颗纽扣的时候,后背已出了不少的汗。脱下毛呢的外套,仅穿着一个日系浅绿色格子衫,一边肩膀上还搭着黑色皮夹克外套的后背,在废弃工厂的厂房内,却并不觉得冷。 一直担心王行云穿得单薄,被风吹感冒的拓麻,因为对室内温度的感知,而稍稍松了口气。 他重新披上了皮夹克,因为炎热,并未拉上拉链,大咧咧地敞着口,还颇为自在地解开了一颗衬衫上的纽扣,露出了一小截莹白的肌肤,随着走路的颠簸,偶尔能看到他消瘦的锁骨。 拓麻把刚脱下的,还带着他后背余温的呢子外套,搭在了一只手臂上,大松一口气地去抬头去喊理应在他前方不超过五步远的王行云。 他叫的声音不算大,但也足够响彻整片空旷的厂房,却迟迟不见有人回答。 “王员外!王行云!你两条大长腿可真没白长啊,走的也忒快了。快出了声,让双方部队今早会师。这黑灯瞎火的……”拓麻有点轻微的夜盲症,在比较很暗的环境中,视线特别不好。刚才在不知不觉间,跟随着王行云的脚步,进了空旷的砖制厂房,原本光源还算充足的视野,一下子变得昏暗。虽然室内因为隔绝了冷风,而变得温暖湿润,但人类对于看不见的恐惧,从来都是远超寒冷和干燥的外在环境的。 拓麻的胆子从来都不小。他对于未知的事物,有一种迷之冲动。即使内心有所畏惧,但依然无比向往。 就像电影、电视剧那些明知有所作为,会遭遇更多的离奇和鄙夷所思之事,却勇往直前的大多数男主角一样,比起可能会发生的非自然现场带来的恐惧,他更畏惧,因为对未知的担忧,而放弃尝试之后,带来的难熬平庸和后续的懊悔。 所以,当他在黑暗无光的环境中,喊了半天王行云,却没人应答的时候,他的内心并未有什么波澜。 比无人应答,满眼漆黑,还要糟糕得多的情况,他已经不知在另一个环境中,历经过多少回了。比起办事细心,准备周全,面冷心热的小伙伴王行云,梦貘小姐从来都不算是一个好搭档。 她满足他的好奇心,也提前告知他违规操作的后果,却从来不会给他更多的解释和建议,更不会与他共同承担好奇所导致的后果。 即使是另一种形势的纵容,他与她的距离,也始终隔着那不明为何物的鬼面,与真假难辨的各种诉求。 但王行云却不同。 拓麻站在黑暗中,感受着紧贴着后背的皮夹克所带来的暖意。消瘦的脸,在一片混沌中,不知不觉中,挂上了苦涩的笑意。 其实这件事,从始至终,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无论是从那个堆满了鸟类尸体,充斥着整个空间肠子和福尔马林味儿的远郊仓库,作为开端的,人头草泥马男神的杀人分尸事件;还是莫名其妙黑道小姐的精神状况大调研。王行云本就没有义务参与。 套用那句最流行的毒鸡汤语录:别人帮你是情分,不帮你是本分。 一向冷清寡言的王行云,到底是什么时候,从一个老实本分的隔壁老王,变成有情有份的王员外的呢? 拓麻站在黑暗中,深深地叹了口气,莫名的开始焦躁不安。 可惜我不会吸烟,要不,这环境,这氛围,这顿悟,多适合来一根解解乏。 拓麻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着,暖意洋洋的后背,却突然感觉有稀稀疏疏的风划过。 他头皮一紧,思索着刚感叹这个有年代的砖制厂房,密不透风呢,就突然后背来风了。这架势,不是门开了,就是后背有人。但外面还是大白天,他刚跟着王行云的脚步,进来的时候,记得很清楚是带上了门了。如果刚才有人开门进出,带进来了风,那肯定也会有光,不可能是凭空起风。 他脑子转得飞快,身体的行动却赶不上脑子。凭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后而来,直奔着他的后背和肩膀而去。 拓麻顿了顿,也没多想。脚都没动一下,就直接原地蹲下了。 第175章 书生脸艺术家 比起拓麻坚韧的心理承受能力,和出乎意料的直接行动。静悄悄的在黑暗中走来,打算拍一拍意外来客肩膀,问问情况的人,反而被突然在眼前消失的人,吓了一大跳。 他的呼吸粗重且急促,显然被吓得不轻。 拓麻蹲下后,勉强打开了手机上的通用手电照明功能,这才将这个黑了咕咚的砖房内景,看了个大概。 砖房不算高,目测不超过五米。或许是闲置太久,室内很潮湿,原本水泥铺垫的地面,出现了大面积的裂痕,被生命力极其顽强的野草,趁虚而入,一簇一簇的长得还算茂盛。但或许是不太透光和缺乏直接的水源,野草的规模止步于裂缝的尽头,并没有占领所有的室内区域。倒是墙角的蘑菇,顺着木质结构的柱子,攀岩而上,茂盛而生机勃勃。 将室内看个大概,拓麻才突然想起,比起这些砖房内的死物,还有一个敌友身份不明的喘气的,在他后背的方向站着。 拓麻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就蹲着的姿势,往前蹦了一部,与后背的人暂时拉开了一点距离,这才握着充当手电使用的手机,一脸谨慎地转过身来。 陌生的来客,长了一张还算友好的清秀书生脸。他的个头不算高,甚至比拓麻还挨了几公分,可身材比例保持的很不错,看着倒是格外顺眼。 “你是附近的游客,来探险?”书生脸满脸的兴味,像是对着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兴趣盎然。 拓麻一手握着手机,借着光将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废弃工厂砖房里的男人,打了个遍。发现他两手空空,且并无恶意后,就稍稍松了口气,毫不客气地‘恩’了一声,算是回答他刚才的提问。 明显被嫌弃了的书生脸,并未因为他敷衍的态度而退缩,反而更加热情地套近乎道:“你一个人来的?是听到了有关这个废弃工厂的什么传闻么,所以才过来探险的?” 拓麻正忙着拨弄手机,打算先联系走散了的王行云,对这个喋喋不休的书生脸,腻味不已。 “其实这里是我的私人工作室。没灵感的时候,我就会自己过来,找找灵感,碰碰运气。要是遇到前来探险或者亲亲我我的小情侣,就顺道吓唬吓唬。惊吓别人,也激励自己嘛。不过,遇到被从背后拍肩膀的情况,第一反应是蹲下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啧啧啧,小哥儿,你的反应很有意思,有兴趣给我当私人模特么?待遇好说,没准还能一炮而红呢。”书生脸笑得腼腆,遣词造句,也显得格外真诚。骗骗涉世不深的小年轻,倒是容易。但对付拓麻这种喜怒无常,睡眠质量常年很差的神经病,却是屁用都没有。 “私人模特?需要以工作的名义给你露胳膊露屁股么?薪资多少,有没有五险一金和日常双休?你很出名么,这么无责任的空头许诺真的好么?还有,你这样的落魄艺术家我见的多了。与其绞尽脑汁的惦记着坑蒙拐骗小鬼头,还是多出点力气,用来对付你自己的金主吧。老板高兴了,你才能有钱继续高兴啊。”拓麻奚落着笑得真诚,却总想找机会跟他动手动脚的书生脸,皱着眉翻弄着电话簿。终于在W打头的联系人里,找到了被标注为‘王员外’的电话。 倒不是他故意疏忽王行云,不常主动给他打电话。两个人吃住几乎都在一起,即使一起出趟门,也是他开车,他坐车,没什么机会需要电话联络。关系走得太近,倒是一时半会儿忘记了,还会有需要用到电话联系的情况。 电话很快被接通,王行云显然也正在找他,接到电话后,首先松了口气,才开口道:“我都给你打了四五个电话了。你是没听见,还是又手欠调成了无振动的静音?再不接电话,我就扔下你自己先去找东西了。” 拓麻摸了摸脑袋,这才想起,为了防止无良的推销电话打扰他的睡眠,他习惯上床准备睡觉后,把手机调成全静音。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没睡醒,打算王行云开车的路上,再补补觉,就一直没调回来。手机一直没什么机会用到,刚才又一直揣在裤兜里,直到需要用到手电的时候,才拿出来。手机什么时候响过,是不是有未知来电,全静音的模式下,都不会特地震动或者提示。 也不怪乎,王行云到处找不到他,手机也接不通,才会一接通电话,就大大地松口气。想来,他是真的担心,缺心眼还到处闯祸的拓麻,再出什么意外吧。 “呦呵,小哥儿,你果然不是自己来探险的,跟另一位走散了?这好办,我片厂房,我熟悉得很呢。来来来,不当我私人模特也不要紧,我从中牵桥搭线,祝你们成功会师。就当刚才黑洞洞的,我为了吓唬你拍你肩膀的补偿好了。”书生脸笑得淳朴而真挚,跟拓麻恶心得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你那边有其他人?”王行云的手机还未挂,听到拓麻周边有其他人的说话声,警惕地问道。 “恩,有,刚才迷路的时候遇到的。他应该比我们进来的早,说是在这鬼地方找灵感的艺术家。张嘴闭嘴的要找模特儿。我倒是觉得,没准儿是个毒瘾发作,找地方来一根儿的瘾君子。恩,长得倒是人五人六的,就是不知道躲在这鬼地方,图个什么劲儿。”拓麻并不避讳书生脸,嘴角上刮着一丝浅笑,想什么就说什么。 “唉唉唉,现在的小孩儿,怎么说话都这么狠毒。我都没怀疑你们光天白日,两个大男人,到这破旧工厂的矮砖房里干什么,你倒是先血口喷人,怀疑起我的工作来了。跟你说,这都是为了艺术!”书生脸或许是急的,也可能是被拓麻毫无遮拦的发言气的,脸颊通红,嘴唇也不自然的被牙齿咬得紧紧的,呼吸更加紧凑不顺畅。 要不是他面相看着很年轻,拓麻还真会以为,这是个有着常年心脑血管疾病,呼吸格外费劲的老爷爷呢。 第176章 要死的艺术家 书生脸的喘息,越来越急切,让原本握着手机,很随性地跟王行云拌嘴的拓麻,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王员外,那个书生脸的状态,不太对劲……他的脸色很红润……额,红润的有点过头了。喘息很急,明明没人阻碍他呼吸,却好像……喘不上气了?唉唉唉,他倒下了,额头上出了好多汗,手很冰凉,还有点抽搐。这怎么办啊,是不是毒瘾犯了?”拓麻打开了听筒的公放键,搭着王行云另一件干净外套的手臂,慌慌张张去扶突然倒下的青年。 “你们现在,在什么位置?我马上过去。”话筒另一端的王行云,已开始顺着原路返回。为了尽快到达拓麻的地点,他打开了手机的照明功能和通话的公放,边在阴暗的厂房内快速奔跑,边跟拓麻保持通话,以便确认这边的情况。 “就在刚进入厂房的大铁门附近。我忙着脱外套,就跟你走散了。这哥们的状况好像很严重,感觉快死了。要不要叫救护车?”拓麻蹲坐在地上,一手扶着浑身颤抖不已,已出现明显抽搐状态的书生脸,另一手紧紧握着手机,生怕与唯一的救星王行云断了联系。 “远水解不了近火。真是要命的急症,救护车也来不及赶来。你原地别动,我已经看到你了,这就过来。”王行云的速度很快,片刻后,拓麻就听到不远的前方,在空旷的黑暗厂房中,响起了急速奔跑中才会有的嘈杂、急切的脚步声。 伴随着一簇刺眼的冷光,木着脸,额角却挂着汗珠的王行云,终于出现了。 “王员外,这边,这边!快来看看,这哥们怎么了?难道是新研发的碰瓷手法?这么专业和逼真,不去当演员赢取世界大奖,缩在这里当艺术家,真是屈才了。”拓麻腾不出手去招呼王行云,只能摇晃着脑袋,让他赶紧看看这位在他怀里,紧紧闭上双眼,双手攥着自己的脖子,快别过气的年轻男人。 “看症状,像是过度呼吸症候群。应该是由急性焦虑引起的生理、心理反应。你到底跟他说什么了,让他紧张的都犯病了。稍等,我给表弟打个电话。我记得这个时间,他应该不太忙。”王行云说着就拨通了电话。在急诊工作的全科医生王表弟,再次发挥了他的余热。 电话刚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显然王行云对于表弟的‘时间作息表’掌握的很娴熟。 王行云简单地描述了下这位仰靠在拓麻怀里,握着自己脖子,拼命呼吸,却好像快憋死了的书生脸。 “恩,你预估的没错,应该就是过度呼吸症候群。发作的时候患者会感到心跳加速、心悸、出汗。他因为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而加快呼吸,从而导致二氧化碳不断被排出而浓度过低,引起次发性的呼吸性碱中毒症状。造成手脚麻木等症状,严重时四肢可以抽搐。要是条件允许,我建议你使用镇静剂等药品紧急处理,同时让病人配合吸入含5%CO2的氧气,达到对症治疗的作用。祝他早日恢复健康!”表弟颇为严肃的建议道。 “条件允许个鸟!这可是旅游景点,哪儿来的镇静剂和5%二氧化碳含量的氧气。他以为798艺术街,满大街都是神经病和什么过度呼吸证患者么,路人随身都携带麻醉针镇定剂和氧气瓶?那什么表弟,事态紧急,赶紧说说有没有其他应急的法子。这小子情况可不太妙,我觉得他可能都等不到我们开车带他去最近的医院抢救,就要狗带了。”拓麻扯着略带沙哑,雌雄莫辨的嗓子,对着王行云的免提电话方向,吼道。 “没有镇定剂啊,也没有氧气啊。那有没有牛皮纸袋或者长筒塑料袋?罩住患者口鼻,帮助他呼吸,以增加呼吸道死腔,减少CO2的呼出和丧失。”表弟似乎是习惯了药物和装备齐全的医疗环境,对于什么设备都没有的公共场合急救,显然有点束手无策。 “哪里去找牛皮纸袋和长筒塑料袋啊。我全身上下,除了手机,什么都没有。王员外,你有么?”拓麻保持着照明功能,摸索着把手机放到了水泥地上。腾出一只手,去扒在他怀里轻微抽搐着,使劲掐自己脖子的书生脸青年的手掌。他生怕他用力过度,手里没轻没重的,把自己给勒死。 “牛皮纸袋没有,超薄的,微波炉专用的保鲜塑料袋,有两个。稍等,在我的手包里。我开着免提公放,按照你的要求,先操作救人。为了保险,你先不要挂断,现场语音指导下。有专业的医生,在旁边指导,比较能让人放松些。”王行云果断地把手机放置到拓麻手机放置位置的旁边。两个同样打开手电照明功能,机型和外壳,如出一辙的手机,并排静静地躺在水泥地上,散发着的冷冷白光,将整个区域黑漆漆的厂房,照射得如同白昼。 王行云为了方便掏出塑料袋,终于摘了从翻墙搬砖开始,几乎戴了一路的白手套。他纤细修长的手指,在小巧的黑色手包中,有规划的拨动着。五秒钟后,两个还连接在一起的,被工整地叠成一个不足5平方厘米方块形的超薄保鲜袋,被他好看的指尖,拎了出来。 王行云把塑料袋小心地沿着虚线撕开,并用手指捻开袋子,方便直接使用。然后把袋子,径直地递给了蹲在地上,搂着病人,急得满脸汗的拓麻。随后一声不吭地把手包夹回了胳膊下,重新戴上手套,走进了些,蹲在一个微妙的位置,打算给拓麻帮把手。 拓麻原本是打算说什么的,王行云递给了他塑料袋,又回去重新戴手套,再返回蹲下的一套动作下来,他光顾着惊讶,完全忘了刚才自己打算说什么。 现在说什么也没用。预期唧唧歪歪地谴责一个重度洁癖患者在紧要关头,对于急需帮助患者的种种嫌弃,还是赶紧帮助他,恢复呼吸,再送医治疗,最为要紧。 拓麻当机立断地把王行云准备好的塑料袋,按照电话里表弟医生的全程指导,并在王行云的协助下,罩在了他的口鼻之上。 陷入过度呼吸的书生脸,在通过塑料袋的协助呼吸下,终于脸色稍有好转。 在持续的塑料袋呼吸之下,他逐渐停止轻微抽搐,呼吸也恢复了平静,甚至在拓麻的怀中,轻微地挣扎了一下。 “一般什么情况下,才会发生这种类型的呼吸过度?”王行云的表弟,听到病人已恢复正常呼吸后,明显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王行云嘴角动了动,突然开口问道。 “唉?你不是说,是被我尖酸刻薄的发言,刺激到了,才发病的么?”拓麻活动了下保持着同样姿势,酸痛不已的脖子,趁机脚下也动了动,换了个稍微轻松点的蹲着姿势。 “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你们又不认识,能说什么重话,把人气的犯病了。看这人的身材,羸羸弱弱的,估计本来就要哮喘类的疾病。”王行云抽出一张湿纸巾,隔着手套,去捡起自己放置在地上,开着免提,还在接通状态下的手机。 “恩,行云表哥说的对。呼吸性碱中毒的诱因,是比较复杂的。常见于进入高原、高山或高空的人。当然,更多的情况,是有些先天性心脏病患者,由于右至左分流增加而导致低张性低氧血症,也能出现过度通气。这些均引起血浆H2CO3下降而出现呼吸性碱中毒。”表弟贴心地解释道。 第177章 猎奇的进展 “这么说,这个书生脸,极有可能是经常性犯病的心脏病患者?”拓麻抓住了表弟一大堆专用术语中,他唯一能听得懂的部分,追问道。 “是这个意思。但也不一定。都说了,呼吸性碱中毒的诱因,是比较复杂的。”表弟慢条斯理地解释道。 “那就好办了。嘿嘿嘿,小同志,多有得罪了。”拓麻贱兮兮地告了声罪,腾出了一只手,直接向着书生脸的身上摸去。 王行云的表情依旧没什么波澜,好像刚刚着急地一路狂奔而来救场的人,不是他,是别人一样。看到拓麻就这么莽撞地去一个陌生人的身上到处乱摸乱搜,不自主地抿紧了唇,拳头也不自觉地攥得死紧。 “你这样乱摸乱搜,当事人醒了后,不会告你性骚扰么?”表弟的声音沉寂了一段时间,很突兀地再次响起。 “我这是为了救他。他跪下感恩戴德地称赞我,歌颂我都不过分,还告我?”书生脸上衣的外套和贴身的衬衫,都被拓麻搜了个遍,除了一把钥匙和一小包面巾纸外,别无他物。无奈的他,只好边跟电话里的表弟扯皮,边把视线移到了书生脸的裤子兜。 “等等。他还靠着你,不太方便检查裤子兜。我来吧。”王行云突然出声道,再次蹲到了拓麻与书生脸的面前,戴着手套的手,有点不情不愿地摸向了病患的裤兜。 书生脸穿的是深黑色,略有点弹力的纯黑色修身休闲裤。裤兜显然是装了不少东西,鼓鼓囊囊的。王行云微微皱着眉,尽量不接触到这个陌生人裤兜以外的任何地方,稳着手,把他兜里的东西,一样样的往外掏。 黑莓keyone的商用手机、一只仅剩下个铅笔头的名牌炭笔,以及一个仅有半边隐形眼镜收纳盒大小的小小药盒。 王行云淡定地把其他东西一股脑的塞回书生脸的裤兜,把那一小盒药直接递给了蹬着两只大眼睛,目不转睛盯着他动作的拓麻。 “表弟,药找到了。但是装在药盒里的,没有标注是什么药。能乱吃么?”拓麻歪着脑袋,朝着王行云放置在手心里的手机说道。 “恩,不怕惹上官司的话,你可以试试。不过,我跟你说啊,现在的患者,是越来越过分。你知道,我上次经历过一次,突发心血管疾病送去抢救的患者。等人救过来了,他竟然说是医院在抢救中,弄丢了他装在裤兜里的身份证、银行卡、钥匙和部分现金,还起诉施救的医生,要求赔偿呢。最郁闷的是,竟然打官司成功,真赔了。为这事儿,还在我们医院,引起了轰动和大讨论呢。你不怕,就当一次好人呗。”表弟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调侃道。 拓麻却把药盒放在了书生脸的肚子上,扭身捡起了他自己放置在水泥地上的手机,打开了摄像功能,递给了王行云。 王行云叹了口气,抬眼看了一眼拓麻和他怀里的书生脸,揉了揉太阳穴,说道:“你想好了管这个闲事的后果就好。这个只能算是保险,不见得真会在纠纷中,起到什么有效的作用。”他边说边接过了拓麻递过来的手机,对准了拓麻所在的位置,按下了拍摄的按钮。 “啊……这位陌生的小哥,因为你的突然发病,我们只能求助某个相熟的医生,进行电话连线的技术指导急救。医生诊断你可能是心脏病引起的过度呼吸什么中毒。在紧急处理过后,为了帮你找药,私自翻了你的裤兜。现在药找到了,但是没有标识吃多少,只能先给你吃一颗,试试效果。如有有啥其他情况,只能算是你运气不好了。为了避免争端,留下段视频影像。OK了,王员外,我喂他吃药了。不过,他这个状态下,能咽下去么?也没水。”拓麻说话的速度很快,也就王行云能大概跟上他跳脱的节奏。 从小药盒里拿出的一颗胶囊型的药丸,被拓麻用指尖掐着接缝处,稳稳地举在半空中。他缓慢地调整着自己的姿势,让自己可以稍稍扭过身,找到书生脸青年的嘴巴,然后把药丸塞进去。 经过努力,塞倒是塞进去了。但是,应了拓麻刚才担忧的状况,没有水的协助,还处在半昏半醒中的病患,显然没有自我吞咽的能力。 “水的话,要到相对繁华的商务圈,才会有贩卖的。这里比较偏僻,走回那里,大概需要不少于二十五分钟吧。或者你要背着这个男人,原路返回去找水?”王行云提醒道。 “水水水……啊,有了。咱们进来的入口那里,不是有个蓄水池么?王员外,你刚才给我的塑料袋,还剩下一个全新的。你在这里等等,我把这看着挺瘦,实际上也挺有分量的书生脸,先撂地上,去取点水,马上就回来。”拓麻是个典型的行动派,刚说完,话音还没落,就轻手轻脚地把自己从被书生脸压住的状态下解救了出来。 因为他自己的身上穿的,和胳膊上搭着的外套,怎么说都是王行云的,就没有自作主张地用外套帮病患垫在身下隔凉。不过,也不用担心书生脸会着凉。这砖制厂房屋里的温度,少说也有二十度,冻不着人。再加上,他自己也穿着外套呢。 拓麻毫无心理压力地把人往水泥地上一放,顺手把被压得有点褶皱的,自己胳膊上一直搭着的,不久前才刚脱下来的王行云的呢子外套,拎在手里,大阔步地在出门前,拐了个大弯,披在了站的比较靠里的王行云的肩膀上。顺手捡起飘落在地的另一只超薄塑料袋,活动了下酸痛的肩膀,美滋滋地去取水了。 厂房距离工厂大门口的位置,快点走,也就二三分钟的路程。拓麻用塑料袋勉强盛了点蓄水池中的水,就小跑着回去了。 从外面露天的环境,再次进入相对封闭的厂房内,拓麻顿觉空气中适合种蘑菇的潮湿味道,并不好闻。 他使劲搓了搓有点痒痒的鼻子,决定给那个妨碍他们干正事儿的书生脸灌完了药,就带王员外早点离开这里。至于他们心心念念,要尽快找到的人头草泥马男神的部分身体,知道了大概位置,下次等王员外上班的日子,自己再偷偷溜过来,找到拿回去就好了。 拓麻计划的挺好,却发现事实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再次回到放置书生脸位置的时候,病号倒是在原地躺着,没有挪动的痕迹。但原本说好在这里等他取水回来的王行云,却不见了踪影。 拓麻的手机,被端端正正地放置在一块铺了面巾纸的地面上。当他刚伸手把手机握在手上,打算揣兜里的时候,来点显示为‘王员外’的电话,好像掐好了时间,算准他会在此时此刻回来,并且到处找不到他的人,有点意外。 “你先在原地照顾那个有病不好好养,到处乱跑的疯子艺术家。我顺着原路,继续往前走走,按照梦境中的大概印象,把‘东西’拿到手就去找你。别到处乱跑,守着那个病秧子。他没什么大事儿,就等我回来,再一起抬出去。情况不太好,就给我打电话,优先送他去医院。就这样。”王行云自顾自的说完,没等拓麻出声反对,就挂断了电话。再打过去,他也没有接。 拓麻蹲在地上,翻着白眼,满心怨念地扶起书生脸,托着塑料袋给他喂水。 水喂进去的不少,但顺着嘴角流出来的更多。拓麻转了转眼珠,想起来不知是在哪里看到的土办法,病人喂不进去药丸的时候,就轻轻按摩他的咽喉。男性的话,更简单,按摩他的喉结效果更佳。被刺激后的咽喉,会反射性的发生吞咽的行为,喂不进去的药丸,也就能顺着水咽下去了。 拓麻由衷的觉得,在一个黯淡无光的隐秘空间内,抱着怀里的一个意识朦胧的大男人,还是没啥交情几乎不认识的,边按摩喉结边喂水,特别的怪异。甚至借着晃眼的手机照明功能,能清晰地看到角落里簇拥的蘑菇,和地板上裂缝里的野草,觉得既猎奇又不可思议。 第178章 墙壁上的神佛 拓麻从不是一个能静下心来,踏实在原地等待的人。 他骨子里浸染了一种对于未知的渴望,以及各种有可能发生的,不一般事物的向往,即使他一直强调,自己是一个特别崇尚科学和现实主义的人。 他强忍着蠢蠢欲动,即刻就跟随王行云的步伐,去有可能藏匿‘东西’的地点一探究竟,犹豫许久,终于责任感战胜了好奇心。于是他决定,等书生脸药效发挥作用,状态稍微稳定后,就背着他去找王行云。 书生脸的状态倒是挺争气。吃过药不久后,就呼吸逐渐平缓,脸色也恢复了一开始的素白,意识不再是半昏半醒,而是平静且安逸地沉沉睡去。 拓麻先把这从天儿降的累赘搭上后背,边轻微地颠腾,边调整背着书生脸的姿势。在保证自己不难受,且背上趴着睡着正香的货,不会出溜下来后,才捡起放置在面巾纸上的手机,照着可视范围不足三米的前路,托着沉重的脚步,缓缓上路。 空旷的厂房,虽然在走过一段路后,会经过一个弧形的隔断,以此来辨别,又通过了一整个车间。但因整体的内景差距不大,也没什么内饰可以用来辨别在工业化的全盛时期,这些被分割成一段段的房间,各自都是干什么用的。所以一路走来,尤其是没有可以聊天解闷的人,就倍感无聊,且越走越冷。 好在拓麻身上还背着个睡得正香的书生脸,起码后背的保暖措施是足够了。 随着进入厂房的深度不断加深,正倍感无聊的拓麻,视线在不经意的斜视下,突然发现,原本白晃晃的墙面上,好像贴了什么面积比较大的东西。 他轻微地‘咦’了一声,忍不住举着手机照明,从厂房的中间,挪步到了靠近一边墙面的一侧,抬着脑袋仔细查看。 走进了才发现,墙面上并未贴着什么东西。他看到的面积较大的深色轮廓,根本是用笔,和染料,一笔一画精心绘制上去的。因为距离很近,画画的人身高显然也跟他差不多,他站在贴近墙面的位置,刚好能看清画的线条和用渐变手法处理过的色块。 这面墙的画作,显然是完成许久了。但从完成度来讲,顶多算是个练习之作。因为线条和上色虽然用心,但流畅度明显欠佳。在用墨线勾边前,用炭笔打过的草稿痕迹,也清晰可见,并未在完成后擦掉。 这幅还算精致的壁画,绘制的是一手持净瓶,一手拈柳枝,闭目沉思,表情既安逸,又慈祥的南海观音出海,众仙童陪同出行图,虽然线条略显僵硬,但从外行人的角度来看,整整占满了一面墙壁,色彩鲜艳,造型独特。尤其是其中一名小仙童,手捧的一个硕大的仙桃,竟然还带着一滴会反光的水珠。好似清早才刚从树上摘下,还沾着晨露,就被急急出行的仙童,仓促摘下带走上路。 拓麻对于这种壁画创作的过程,毫无研究,所以也并不清楚,这种乍一看很哄人,仔细看,细节也经得住琢磨的壁画,光是完成一幅,就需要耗费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 不提壁画绘制的墙面,有多少道工序的再加工,才能开始打底和绘制初稿。单是刚开始绘制整个墙面的故事,都要一手炭笔,一手橡皮的边画边改。并随着绘制者丰富的想象力,把人物故事,一幕幕的展开。大概完成底稿后,再从远处统观一下全局,小有修改后,再落墨勾边。并根据事先绘制好的壁画小样儿,标注好颜色,保证绘制内容所应配备的色彩,与预期的效果,不会差距太大,最终通过通过拆分局部的方式,缓慢地完成整个壁画的绘制。 壁画虽少点灵性,但也是一副不可多得的佳作。 拓麻低头看了看为了防止后背之人滑落,而被他搭在脖子上,自然垂下的熟睡青年的手臂,万分的不理解。 虽然他知道,这类对于自己的艺术创作生涯,执着得跟神经病似的艺术家,到处寻找灵感,到处悄悄落笔练习,还不好意思让别人知道自己很努力的。那种精神状态和心灵历程,一般人真的无法得到感触和共鸣。 但是,背上的这个书生脸,在拓麻看来,有点用力过度了。有必要为了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特地跑到这种荒无人烟,连突然犯病死了,都不会有人发现的,黑漆漆的废旧工厂厂房里,彻夜持灯,苦心创作么? 拓麻陷入了思考,并在继续向前走的途中,明白背上年轻人心中的答案。 从最开始的那一面墙开始,到已经又走出大约100多米的距离。凡是途径过的左右两侧,保存相对完整干净,没有明显污迹的白墙面上,都被绘满了或色彩鲜艳,金光四射神佛故事壁画;或阴冷丑陋,一见就让人浑身发毛,膈应得不想再看的地狱百鬼图。 最令拓麻惊讶的,是肉眼可见的,他一幅一幅,沿着墙壁一路画过来的, 在每刻成长和日渐娴熟的绘画技法,以及通过高强度创作,磨练出的游刃有余的,下笔时轻松熟稔的态度。 拓麻可以确认,他最开始的画作,确实太过精专于技巧与细节,反而越画越累。那副南海观音出海图,最起码,也花了一年半载。但越画越多,笔法却越来越简练。 有一副显然是不久前刚刚完成的‘老子出关’图,就用了仅仅用青色、黄色、紫色颜料,轻轻涂抹,淡淡渲染,在用墨笔勾勒出寥寥几笔的轮廓,就把老子坐于青牛背上,远眺日出望东方,边叹边道:“道可道,非常道,宇宙造物,天地之始,万物之母,欲观其妙……洋洋洒洒五千言,创作出被世谓之《道德经》哲学巨作的当时场景,重现于破败的墙壁之上了。 拓麻感叹之余,突然对背上的癫狂艺术家,又了一层全新的理解。 果然无论身处什么行业,只要执着和专注,都会绽放出别样的生命色彩。 拓麻不由自主地咧嘴笑了笑,再次托了托身体受地心引力影响,不断缓缓往下滑书生脸艺术家硬邦邦的臀部,满怀期待地向着不知绘满了什么新故事的墙壁,大步流星地迈步而去。 第179章 无脸九天玄女 说来,也不算是巧合,当拓麻背着这越走越沉的艺术家,到达这间厂房的道路尽头——最后一个隔断后的房间,与王行云汇合的时候。 王行云先行一步,如果他没注意到途径各个墙壁所绘制的壁画,也未停留,而直接一路走过来的话,那他应该到达这里,已有不算短的时间。 拓麻走了一路,已逐渐适应了手机刺眼的白光。 过来的路上,为了省电,他稍稍调节了光的亮度。原本太过明亮而让人几乎张不开眼的白光,终于微微暗淡了下来,虽然能见度也随之明显下降,但对于拓麻来说,总体上,还是利大于弊的。 见到王行云的时候,他正踩着一个破凳子,拿手机照着明,对着墙壁上的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正在仔细辨别。神情虽然还是那个万年冰山量,却比平时严肃认真了许多。 因为踩着凳子站在高处,一只手还打着手机保持着亮度。为了保持平衡,另一只手,无可避免地会触碰到墙面。 即使带着手套,王行云也不愿意直接与有极大可能性有毒的绘画颜料,有任何亲密接触。所以他扶着墙面的手,与墙壁之间,垫了一张白光一打,倍显突兀的面巾纸。 拓麻一见,顿时来不及思索他贴着墙面在看什么东西,就顿时就笑开了,嘴上还不忘调侃道:“王员外,你说你这个毛病,得浪费多少国家不可再生的木浆纸资源啊。真是罪过罪过。啊,你也看到这一路上,满墙壁的壁画了吧。怎么样,也跟我一样,突然被我背上的这个既疯狂,又刻苦的艺术家,打动了吧?” 仿佛是为了响应拓麻由衷的称赞,一路上都睡得很熟的书生脸艺术家,在拓麻的背上哼唧了几声,继而动了动耷拉在拓麻脖子两侧的双手,揉了揉迷茫的双眼,悠悠转醒。 “嘿,到地方了你才醒了。不会是为了偷懒不想走路,故意装睡的吧!”拓麻见背上的沉重包袱醒了,就缓缓蹲下身,也不管他醒没醒彻底,就把人放到了地上。自己扶着老腰,哎呦哎呦地锤了捶,揉了揉,也没搭理刚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的病患,问询一句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就积极主动地奔向一侧墙壁,探出手,去扶还蹬着凳子,站得老高的王行云。 “王员外,不是说好了尽快把东西找到么。怎么突然有兴致,研究起壁画来了?”拓麻关上照明功能,把手机揣回兜里,腾出双手。一手搭在了王行云站在破凳子,晃悠悠的小腿上;另一只手,逮住了王行云隔着纸,仅用三根手指勉强撑住墙面的手。扶住他,晃晃悠悠地地从凳子上下来,重回地面。 “唉唉?这不是我还没完成的画么,这位小帅哥,你站椅子上看啥呢这么关注,难道是我作品的粉丝,一路跟踪到了这里?哎哎哎,那真是不好意思呀,需要签名么?”书生脸借着微光,吹了吹水泥地上的灰,抱着膝盖悠悠然地坐了下来,喘息着休息。顺便跟这两个来意不明的陌生人,套套话。 看他呼哧带喘的状态,好似从大门口到厂房尽头,这么远的路程,都是他刚才自己走过来的似的。看得旁边真正的苦力,腰酸背痛的拓麻,恨得直牙根痒痒。 “这幅九天玄女飞天图,是你画的?”王行云落了地,就松开了拓麻的手,淡淡地朝着艺术家的方向,问道。 “啊,你说的是这一幅啊,是我画的,不过,因为遇到了点瓶颈,一直都没画完。小帅哥看不出来,你对艺术这么执着啊。”书生脸满脸得意,双眼隐隐滚动着微光道。 “我对艺术没执着。只是这幅九天玄女的壁画,其他的细节已全部处理完毕。看,你连她衣带上的褶皱,都精心地绘制出了双层阴影,但为什么……却不为她画脸?”王行云的声音向来是高端低音炮规格。富有磁性的男低音,在昏暗的厂房内,聚拢于屋顶,余音绕梁许久,才渐渐散开,听得旁边的两人,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啊?画上的九天玄女,没有脸么?”拓麻掸了掸裤腿上蹭到的灰尘,直起了腰,借着王行云手机打出来的光,眯着眼睛朝墙上的画,望去。 或许是厂房里湿润的环境所致,这幅画上的颜料,还干的不算彻底,散发着略微刺鼻的化工味道。 画上的人,远远看不清面目。仅能大概看出,鬓发漆黑,高高梳起。并在脑后分为两股,各自盘成一个发髻。拓麻对于古代女子的盘发,没什么研究,也就说不出,这种发型,有什么说法。实际上,这种发型,被现代崇尚汉服文化的人,称为飞天髻。 但画上的九天玄女,由于发量太多,原本应该全部梳到脑后的头发,被预留了一部分,放到了两鬓边,再挽一下,把发尾系在了脑后。这样从正面看来,又有点像十字髻了。 九天玄女的发型设计得讲究,头饰也很配套的,被绘制得精致无比。她头戴双翼点翠金凤冠,两侧蓬松的鬓发插满了怒放的蓝紫双色杜鹃花。光洁的额头配有金珠环绕的红宝石额饰。莹白如上好羊脂玉,散发着珍珠般光泽的脖颈,挂着一把形似宝剑的金色吊坠项链。 她的穿着也是大方又华贵。淡青色的内衫,露出的部分绣满了初开的粉色荷花。腰带跟宽大的罩衣同色,都是蔷薇一般,刺激又吸睛的大红色。 她一手托着宝葫芦,一手轻挥着纯白色的浮尘,肩膀上还站立了一只眯着眼假寐的仙鹤。 一切都是富贵又喜庆,如果九天玄女的脸,不是面团般,空白着,迟迟没有下笔绘制的话,就更完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三个人,蹬着大眼珠子,凭借着微弱的灯光,在阴暗潮湿,飘荡着刺鼻颜料气味的砖房里,盯着墙壁上一个穿大红衣裳没脸的仙女,表情各异。 “我没有找到咱们此行的目标物品。但是,稍有线索。”王行云又看了一眼那幅画上仙女的面团脸,低垂下睫毛,轻声开口道。 “没找到么?是不是地点不对?”拓麻把视线从九天玄女之上,挪回了王行云的身上。 “地点没错。有些细节,比如墙面上的污迹,和一些细微的地面裂痕,都对的上。就是没找到那个东西。如果地点没有错,那就是有什么常出入这里的人,把那个‘东西’拿走了。一开始,我觉得可能没这么巧。虽然这里是个废弃工厂的厂房,但是偶尔来这里溜达的游人,也不算少,不一定是基本天天来这里找灵感,长时间保持高强度创作频率的艺术家。直到我一路走来,看到了他没完成的,这最新的一幅画,九天玄女飞天图。”王行云瞥向了一旁坐着休息的书生脸画家。 王行云不打招呼地突然转头,继而显现出来一张,毫无表情的俊秀容颜。在照明灯的加持下,显得格外阴森诡异,把地上坐着的艺术家,吓得抖了又抖,慌忙摇着头摆着手,哆嗦道:“我我我……没拿走什么这里的东西啊。破,破仓库,就算有东西,也肯定是脏了吧唧的。而且……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为了安全,怎么也不会乱摸乱碰的。” “可是,王员外从来都不会冤枉人的。是不是手欠拿了什么东西自己忘了。要不,你再仔细想想?”拓麻揉着酸痛依旧的肩膀,建议道。“但是,王员外,你怎么这么确信,这个书生脸,曾见过咱们找的‘东西’?是从这幅画中看出来的?”拓麻纳闷道。 “那幅没有脸的九天玄女的画像上,原本是画过一张脸的。只不过,大概是因为作画人,对于画上去的那张脸,不太满意,所以又用白色涂料,盖上了。打算有灵感后,重新再画。刚才我贴在墙壁上,就是为了看看,之前他画的脸,到底是什么样子。结果,经过强光的探照,以及我自己用纸,轻轻擦拭了下覆盖的颜料,看到了完全出乎意料的一张脸。”王行云的唇角,不自然地抖了抖。 “出乎意料的脸?是咱们的熟人么?”拓麻难得地站直了身体,慎重地问道。 “不仅是熟人,还是老熟人呢。那九天玄女之前画上的,怎么看都是白芷的脸。”王行云抬手揉了揉眉头,答道。 “白芷?人头草泥马男神?”拓麻惊讶道。 第180章 残存的雕像 对于人头草泥马男神的称呼,王行云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但作为局外人的书生脸,却愈渐迷茫。 但他的反应却足够快。 根据刚才这两个突然闯入他日常工作环境陌生人的对话,他很快就明白,问题出在了他这幅画作人物的相貌上。 “唉,你们是说九天玄女之前画的脸么?那是我机缘巧合下,得到的一个塑像残存的头部。虽然是位男性,但很有个人特点,我觉得很符合我心目中,作为中国上古神话中的传授过兵法的女神,被古人所崇敬的九天玄女的容貌特征。就用塑像的脸为灵感,创作了最初的版本。但是,完成后,却发现,过于现代特征的脸,并不适合古代题材壁画的创作……感觉像是……”书生脸有点词穷,找不到合适的言语形容那种挥之不去的浓厚怪异感。 “感觉像是,偷了别人脸的仙女。是这个意思么?”拓麻强忍着笑,抖着嘴唇,插嘴道。 “对对,是有这个感觉。总之,怎么看怎么别扭!”书生脸赞同道。 王行云虽没吭声,但心中的想法,大概也跟拓麻相差无几。 白芷的相貌,在再苛刻不过的颜狗眼里,也绝对算得上高等里偏中上的容貌。但好看归好看,他容貌上,再表现出温柔和蔼的表情,他也是一个高档会所里,业绩常年居于榜首的头牌男公关。常言道,相由心生。这样成长环境的容貌,怎么美化和再塑造,都洗不掉那股子渗透至骨髓和精神内部的风尘气。这样气质的男人,你非要把他的脸放到在近现代,被道教奉为高阶女仙与术数神,且在多类影视剧、电影、小说、游戏中,出现频率特别多,认知度特别高的九天玄女的画像上,效果能不别扭和怪异么? “那这幅画,你打算怎么处理?继续空着,等有灵感再说,先开始另一幅新的?还是怎么样,都要把这幅画完了再说?”拓麻颇为同情地望了望墙上面团脸的玄女,又瞥了瞥唉声叹气不断的书生脸艺术家。 “做普通的工作,都要强调专注性,更可况吃艺术这碗饭的人。不画好手头的,我是暂时没心情去重新规划新的创作了。所以回归到我们一开始时候的话题。恩,小伙子,你有兴趣给我当模特么?”书生脸似乎观察了拓麻的脸部线条许久,才终于找到机会把话题引到这个方向。 “哈?你怎么还惦记着这茬呢。我记得在你犯病之前,我明确告诉你了,没兴趣。不只是我,我建议另外那一位帅哥,你根本问都别问。他可比我难交流多了。惹急了,当心你的鼻梁骨。”为了防止那莫名其妙的艺术家,去骚扰王行云,拓麻很贴心地对着他的脸,比划了一个挥拳的动作。十分简单有效地让蠢蠢欲动的人,彻底闭上了嘴。 拓麻虽然嘴上狠狠拒绝了对方,心情倒还不坏。 想来也是,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被陌生人邀请了一份工作,即使不喜欢,但也算是对方对自己的一种变相认可。更可况,顺着厂房宽阔的空间,一步步走来,看了这么多令人惊叹的画作,拓麻对书生脸艺术家的看法,已有了较大的改观。已并不再把他当做是以艺术为幌子,到处坑蒙拐骗少男少女的色狼兼恶棍了。 即使如此,他也依旧对当他的模特无比抗拒。 原因无他。拓麻想象了下,把墙上那个曾画着人头草泥马男神白芷脸仙女的画像,脸变成自己的…… 那画面太惊悚,他想都不敢继续想了。 “那个雕像呢?”王行云握着手机,用灯光晃了晃艺术家的脸,示意他是在跟他说话。 “那个摔碎的,仅剩下一个头部的雕像?我处理掉了。因为越看越心里发毛,感觉那个雕像的表情,简直像是获的。再加上,我的创作受此影响,就此卡住了,已经连续三个星期,没有动过笔了。也算是有点迁怒吧,我就趁着一次大扫除,把雕塑和其他创作中产生的垃圾,一起丢掉了。”书生脸艺术家感叹道。似是有点不舍,又有点释然。 “扔哪儿了?”王行云难得对一件事情,不依不舍地持续追问道。 “怎么了王员外,那个什么破塑像,跟咱们要找的东西,有关系么?”拓麻不解道。 “不是有关系,而是那极有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王行云摘掉一只手套,倍感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耐着性子解释道。 拓麻愈加糊涂了。但他很清楚,现在不是一个,适合一问一答,做详细解释和分析的好时机。于是转过头,几步走到了书生脸艺术家坐着的位置。用鞋尖点了点他附近的地面,很不客气地问道:“那可是我们意外丢失的,一位大师的旷世遗作。你小子得到了还不珍惜,还给当做垃圾处理掉了。快点老实交代,给扔哪儿了?可别跟我说,你当垃圾给倒了,让我们去市中心统一处理垃圾废物的垃圾场去自己找。这里荒无人烟的,说不准我们哥俩心情不太好,也跟你迁怒于雕塑那样,迁怒与你,把你也当垃圾处理了。说起来,要不是我们,你在不久的刚才,早已经变为一坨不会动的垃圾了。” 这话说的毫不客气,但也的确是个不争的事实。 于情于理,拓麻和王行云,都救了书生脸一命。他可以不感恩,但目前的形势,也确实是二对一,怎么也对他不利。 更可况,艺术家自己的身份,通过这一厂房的画作,已基本毫无悬念。出了这个废弃工厂,去街上随便一打听,798里的长期住户,不说十成十的人,都认识他。但十个里,总有四五个,知道他这么一号人。毕竟,专攻于工笔画的艺术家,一共也就三五人。他的身份,也不再是个问号。 但是,对面的这两个人,目的成迷,关系未知,仅从一言一行,也看不出职业。仅能通过他们穿着,和两人手上用的手机,都是苹果去年出的最新款,勉强能猜测,不算是穷人。再加上,两人成行,特地跑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找东西,怎么想怎么猎奇。再结合下那个个子稍矮,眼睛贼大的青年,刚才的发言,他不难断定,这两个人,极有可能来路不正。 敌人在暗我在明。敌人身强力壮我太怂。敌人成倍我不成。 可能是刚刚苏醒不久,书生脸身体的反应速度,跟不上他脑子的。等他琢磨清楚,看清事实后,已经比拓麻拎起他衣领,要好好用拳头问候下他还算清秀的脸庞,慢了一拍。 “啊啊啊!别动手,我正打算特别详细地好好说给你听的!”书生脸尖着嗓子,捂着脸,差点哭出了声。 第181章 垃圾堆 “所以我们就这么轻易相信了那位艺术家,来到他所说的,丢弃包括那尊仅剩一个头的塑像在内的,一大批杂物的垃圾堆,慢慢翻着找?”拓麻捏着鼻子,望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垃圾堆,满脸的不可思议。 垃圾山的位置,距离废弃工厂的距离并不遥远。因地处比较荒凉的规划外区域,所以不仅往来的行人稀少,连环卫工人都鲜少光顾。也可能是处于两个区域的夹缝,责任的归属相对模糊,一来二去,各边区域都不想接手。久而久之,包括废弃工厂在内的相关区域,都成为了彻彻底底的荒地。不仅没人来,更没人管。 没人管理的区域,理论上不应该出现这种初具规模的垃圾堆。但是,跟那位特地绕远来到此地倾倒工作垃圾的艺术家一样,生活在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有不太想公布于众的私人废弃作品。他们打算清理掉失败品,重新开始的同时,却不太忍心真正的把自己付之心血的东西轻易地毁灭清零。 于是,长期没人管理,即使倾倒在这里,也没有人真正把东西处理掉的中间地段,就成为了他们最好的垃圾中转站。 倾倒在这里的东西,暂时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中,却又不是永远的消失。这无疑是给那些念旧的人,一丝心理安慰和说不清的安全感。这里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反悔。 比如某天,哪位曾经把作品当做垃圾,倾倒至这里的艺术家,后悔了。后知后觉地发现,扔掉的‘垃圾’才是自己艺术的巅峰之作。他大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戴着口罩和手套,回到这里。根据记忆,把曾经扔掉的东西,重新找回来,带回去。并把这段心理历程,当做是创作道路上的一次自我认知的过程,和另类的成长。无需付出太多的代价。 当然,也有纯粹把这里当做生活垃圾垃圾倾倒场所的个别居住在城乡结合处边缘的临时居民。 这里和附近的区域,都堆满了泥土残渣和各种垃圾。即使埋藏着很多艺术家的心血之作,但它依旧是垃圾堆。这个本质不会改变,所以它的卫生情况,也不会太乐观。 好在天气已渐凉,垃圾堆中也没有太多容易腐败变质的食物或生活垃圾,所散发出的味道,还尚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拓麻很有先见之明的在到达这里之前,在附近的连锁超市里,买了一整盒口罩,以及做家事用的胶皮手套和环保型塑料袋,方便漫无目的的在一大片垃圾堆中,找残破寻塑像的头部。 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指望王行云能下手帮忙。 别开玩笑了。 在还算干净的环境里,王行云都顾忌颇多。要不是王行云坚持要两个人一起来,拓麻干脆就想让王员外在车里等候,他自己去找,还能更快和更无所顾忌些。 无论如何,肆无忌惮地在垃圾堆里刨上刨下,即使是在特别熟悉的人面前,还是有点尴尬和不好意思。 脸皮厚如拓麻,也觉得不自在。但拗不过王行云的坚持。 王行云坚持认为,只要稍一不留神,拓麻就会闯下大祸,在自己作死的道路上,一去不返。拓麻本想反驳,却迟迟想不出什么能说服他的理由,只能作罢。认命般的两人一起,走向了前往垃圾堆,唯一的一条脏兮兮的小路。 书生脸艺术家还算仗义。在临走前,特地告诉了拓麻,他扔那个塑像头的大概位置。这无疑是为漫无边际,望着垃圾山发愁的两人,提供了速战速决的前提。 “不过,告诉你们具体的倾倒垃圾的地点,也是需要置换条件的。我的确骗了你们,那个雕塑头,确实是在绘制九天玄女壁画的那面墙的角落里,发现的。当时,它被装在一个亚麻色的帆布袋子里。我本来以为,是谁寄放在那里的,也就没放在心上。不过,一直没有人来取走它。我的好奇心每日愈增,终于在一次酒后的即兴创作后,一鼓作气地打开了袋子,发现了这个无论从制作手法,还是完成度,都算门外汉的作品。不过,那个头上人物的容貌,确实很有特点,就被我拿回了工作室,直到把它扔了。”书生脸耸了耸肩膀,叹息般地说道。 “那你想知道什么?或者是说,关于这个塑像头的什么?”王行云面不改色地接道。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满足下我关于这个塑像头最后的好奇心。”书生脸的表情,极为认真,让人一见之下,实在不好意思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你小子不会是想漫天要价,临走前还要黑我们一笔吧?”拓麻皱着眉头,搓着拳头,把一个流氓地痞的神情,学了个十足。 “别,别误会。我就想知道,你们要这个东西,到底有什么用。”书生脸缩了缩脖子,红着脸反驳。 “这个嘛……”拓麻的眼珠转了转,有意无意地瞥向了一旁的王行云。 王行云似乎也在思索,见拓麻看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微微点了下头。 拓麻会意,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喉咙,慢条斯理地说道:“事情大概是这样的。这个塑像头,真的是只个普通的,没什么艺术水准的,平凡的作品。它的平凡体现在,首先,它并不是空心的,里面并没有被挖空,放入什么稀世珍宝、藏宝密码或者什么值钱的东西,甚至是走私的毒品。我们是私家侦探,受一个有钱小姑娘的委托,去找寻她心心念念之人,唯一残存的雕像作品。对,就是你说的那个,长相还算过得去的哥们。她告诉我们大概的放置地点,但是具体的,也记得不太清楚,需要我们自己找。你也知道,有钱人的脑子,都有那么一点点不可理喻。但是,我们只是接委托、做生意的一般人民群众,我们跟钱没仇啊。就一路找到这里。剩下的事儿,你也知道了。” 第182章 翻垃圾 拓麻给出的答案,其实相当贴近真相,且诚意十足。 书生脸艺术家对谜底却不太满意,可能是他相当期待有什么惊人的内幕或猎奇的情节。也敏感地发觉,有些细节透露着古怪,但又说不清道不明,只得作罢。 根据约定,他在拓麻的手机地图上,标出了垃圾堆的具体位置。并把地图的显示拉到最大,标注了很详细的倾倒地点。他跟大多数有计划找回工作垃圾的艺术家一样,为了协助有需要的时候,将作品找回,会特地定位抛弃地点的坐标。且为了防止作品被其他垃圾弄脏,都做足了保全工作。 趁着太阳还未下山,拓麻顶着夕阳玫瑰金色的余辉,戴着口罩手套,挽起袖口和裤腿,把鞋子套上厚塑料袋,手持一根枯树枝,开始了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垃圾堆里翻找物品的历程。 王行云的装备跟拓麻差不多。他站在两堆呈三角形,最高点足有一人高的垃圾山间隙里,拿着手机,对照着地图上的标注,指挥拓麻在垃圾的海洋中,翻翻捡捡,并未有上前帮把手的意向。 拓麻虽是一个万年宅男,论体力活儿真不如王行云。但好在他长期宅在家,锻炼出了惊人的耐力和在无聊中寻找乐趣的本事。于是,他完全能在不撼动整个垃圾堆稳定的情况下,对累计在里面,区别于真正垃圾的东西,进行有辨别性的挑挑拣拣。 王行云选择站立的位置,能很巧妙地,能将拓麻的行动与他翻弄的东西,清晰全面的尽收眼底。见他并不排斥翻垃圾这种,大多数人都不能接受的行为,甚至在找到了几个鼓鼓囊囊,有趣的垃圾袋后,兴趣愈发浓厚。翻垃圾的效率,也无形中成倍提升了起来。 拓麻首先找到的,是一个用粗黑的马克笔,在外层塑料袋上,写着胡成一片,看不出什么字的中号透明垃圾袋。罩在外层的塑料袋很脏,里面那层却很干净的。包裹住袋子里,木质小盒子的袋子,似乎是用掺了棉花的纯棉花布缝制的。包裹严谨,棱角分明的盒子,竟然在垃圾堆中,毫发无伤。打开插着小铁片的木盒子,里面的东西因惯力的作用,全部拥挤成一团,堆在了盒子的一角。 拓麻好奇心顿起,摘了一只手套,把手探进盒子,扒拉了几下,把那堆因团在一起,看不出什么东西的物品,一一隔开,仔细地端详起来。那是一套造型极端有趣的动物塑像。根据不同的动物属性,分别采用镀金、银制、木质、铁制、泥塑、石膏、陶瓷……几乎每一件作品,都采用不同材料,精心雕琢而成。拓麻数了数,不多不少,刚好十二个。大概是不知哪位疯魔的艺术家,暂时寄放在这里的,造型骇人,怨念十足的,黑暗系列的十二生肖微型塑像。 拓麻的手忍不住抖了抖,把那个明显头断了,再被接回去的木质兔子雕像,放回了盒子里。他在找到这个包裹精贵盒子的一瞬间,也曾想过,既然是被仍在这里,也就默认是无主的东西了。顺便捡回去一两样看起来值钱的艺术品,也不算白忙乎。 但这盒子里十二生肖的造型,真是恶心到他了。这又让他忍不住,回想起了那个虽然才华横溢,但饱受心脏病困扰,整日挣扎在生死线上,对壁画创作相当执着的书生脸艺术家。继而又想到了那副曾画上去过,男神白芷脸的无脸九天玄女。那略微刺激的画面让他瞬间从贪图小便宜的情绪中解脱了出来。 能在租地如此紧俏,租金如此居高不下的798,艺术区,扎根发言,混出点模样的艺术家,不说什么才华横溢,至少都是有两把刷子的。那作品的价值和价格,也是日日水涨船高的。 拓麻心疼这些被埋葬的隐形人民币们,但更心疼自己。 他拿着盒子,游移不定的时候,一转身,就看到了一旁站着,直直望着自己的王行云。 “王员外!发现了可能很值钱的宝藏。你说,要不要直接带走算了?我的贪婪正在跟我的良心打架,难舍难分的。需要你友情调解一下下。”拓麻尖着嗓子,朝他挥着手喊道。 “放回去。这种东西既麻烦又不好出手,更占地方。我记得我们是来找东西的,不是来翻垃圾捡破烂的。”王行云连思考的时间都没预留,直接答道。 “唉,好吧。我这不是想着,翻都翻出来了,不要白不要,要勤俭持家,变废为宝么。”拓麻挠了挠脑袋,小心翼翼地用那只脱掉手套的干净手指,把盒子里的东西,大致摆好,关好盒子,插好小铁片,再放回柔软的棉布套子里,最后戴回手套,套上外表那层脏兮兮的垃圾袋,原封不动的放回了垃圾堆里。 即使王行云明确了,除了要找的‘东西’外,其他物品无论是金子做的,还是用钻石镶嵌的,多值钱也不能拿走带回去。但发掘埋藏着未知宝藏的垃圾堆,对好奇心尤其旺盛的拓麻,无疑还是吸引力十足的。 他像个天生就善于翻滚、迁移废弃物的屎壳郎,开心地把王行云用手机地图定过位,确认东西就在这里的垃圾堆,耐心地摊开,弄平,扩大表面积,再根据肉眼可见的,极有可能包裹着宝藏的垃圾袋,进行统一拆包。 在这其中,他先后拆封了不下二十几个中小型垃圾包。这里面有的,确实是附近居民扔的废弃生活垃圾;也有打成大包,为了节省清理渣土废,而偷偷运送到这里的装修肥料。拓麻因缺少专业开荒器具,险些被破碎的瓷砖割伤手指。 在王行云强制要求下,拓麻不情不愿地在手套的里面,再戴了一层防刮的胶皮手套。这让习惯自由自在的他,相当不适应。虽然包装带上,用花里胡哨的大字,标注着这手套设计得有多贴合人体工程学,多么地透气,但拓麻戴上后,就觉得手心止不住地出汗,像是被断了呼吸,不断挣扎的另一个自己。 拓麻不敢在这紧要的关头,与王行云的意见有分歧,就调整了下手套的位置,让它不那么绷着自己的手腕,随后回到了垃圾堆,继续处理被他单独领出来,有可能包裹着目标物品的垃圾袋。 他拆了又装,装了后又继续拆。 这座藏匿于区域间隙的垃圾堆,真是饱含惊喜。 拓麻除了一开始的那一木盒的十二生肖小型雕像,又先后挖掘出油画、白金电镀首饰、高仿的古玩玉器,甚至是整整一捆二十多本一套的手稿。 好奇心无论多少,总有被耗尽的那一刻,尤其是对于拓麻这种,向来心情变幻得,比翻书还快的不按常理出牌的神经病人士。 他腻味了探索垃圾堆后,效率反而因此而提升了不少。 之前,他因为好奇驻扎在798艺术街的创作者们,都埋藏了什么自己不满意的作品,所以不论重量、体积,甚至是拿在手中,轻微摇晃产生的声响,都要一一拆包,再重新放回去。这无疑耗费了许多并不必要的时间。 他调整状态,专心找寻目标物品。在‘想早一点完事,跟久等的王员外一起开车回家吃晚饭’的原动力促使下,他很快从垃圾堆里挑选出了,极有可能包裹着破败雕塑头的三个垃圾袋。 第183章 三个垃圾袋 这三个袋子的重量基本都差不多,晃一晃,也听不出什么声音,外包装袋也几乎差距不大,都是随处可见规格的垃圾袋。上面分别写了潦草的笔记。 拓麻眯着眼睛,仔细辨认着,那三个垃圾袋上,分别用粗马克笔书写着:Jhone7.11、Ma Lin、突然侑些ホィ厼。 前两个拓麻勉强还能理解,估计是两位艺术创作者的名字和埋藏的日期。最后一个,怎么看,怎么都是早日退出主流世界的火星文。 “这是……TM什么玩意?”拓麻把这三个袋子,一手一个,一手两个地拎到了王行云的脚下,有点崩溃地说道。 “火星文嘛。有一段不是很火么?我记得,你也有一段曾经沉迷于葬爱家族,爱的漩涡中,漂泊浪荡的日子。还特地去烫了个锡纸,把自己弄得跟理发店的跑腿小哥儿似的。”王行云挑了挑眉毛,毫不留情地开始揭老底。 “啊啊啊!不要提那个了好么!现在光是想想,就觉得羞耻度太高,难以自我面对。还是先看看这三个袋子吧。为了活跃气氛,要不要搞个猜中有奖的活动?你来猜猜,那个莫名其妙的书生脸艺术家,会在自己藏的垃圾袋上,写什么?”拓麻慌忙转移话题,完全不想继续再谈他惨淡青春中的奇葩成长历程。 “先说说奖品吧,能激发参与的积极性。”王行云借坡下驴,没继续挖掘拓麻杀马特时代的编年史。 “这样,猜中的人,免费吃一顿,没猜中的人,亲手做的饭!怎么样,够不够激发你的积极性!”拓麻得意地扬了扬脑袋。 “你确定这是奖励猜中的人,而不是惩罚?”王行云罕见地用力皱了皱眉,似乎是在评估参加这个活动的利与弊。 “好啦好啦,赶紧的。太阳都快下山了!我可不想在垃圾堆里过夜。”拓麻不再给王行云考虑的时间,催促道。 “好吧。我选中间那个袋子。就是写着‘Ma Lin’的那个。该你了。”王行云挑眉道。 “我选那个火星文的。要是没记错,它上面写着的是‘突然有些想你’。妈的,真恶心。要真是那个艺术家的包裹,我打算以后遇到他,都躲得远远的。简直就是行走着的变态!”拓麻咬牙切齿道。 既然双方当事人已经选定自己认定的包裹,那么尽快揭晓答案,刻不容缓。 负责拆垃圾袋的,依旧是拓麻。这不过这次,王行云也没有躲太远,就站在两步的范围内,看着他拆。 已经拆过许多垃圾袋的拓麻,早已掌握了技巧。包裹严实的三个袋子,在他富有技巧的摆弄下,很快,就露出了里面的内层。 第一个写着‘Jhone7.11’的垃圾袋内,装的是一个加厚的宝蓝色天鹅绒收纳袋,很有大牌的架势。拓麻甚至以为,自己会在垃圾堆里,史无前例地拆出一个全新没剪吊牌的名牌钱包。结果当然大失所望。里面放着的,是一个镜面被磨得稀烂,根本照不出人影,背面镶嵌着各色原矿石的手镜。 拓麻叹了一口气,默默地把东西往回装。 第二个,即王行云下赌注的,写着‘Ma Lin’的垃圾袋里,放置的是,包裹在一堆防剐蹭泡沫塑料中的,看不出什么名堂的破石头。 拓麻很上道地掏出手机,用强光招了招,并朝着王行云那边吹了声口哨。 “眼光不错呦,王员外。这可是一颗货真价实的翡翠原石。少说也值十几万呢。要不要咱哥俩,直接扛回去得了。”拓麻抿着唇,尽量不笑得太夸张,暴露了自己守财奴的本质。 “要真是好东西,干嘛要藏在垃圾堆里。你看那石头的边缘,还有一点干涸的血迹。不会是切割过程中,断了手吧。玉器皆有灵,沾了血的,不掉价也不吉利。赶紧放回去,去拆下一个。要是不在这三个包裹里,你还要继续返回垃圾堆开拓进取。快点为自己加把油吧。”王行云指着石头上的那一小片深红色污迹,对拓麻说道。 “切……真是的,还想着横竖找不到咱们要的东西,也能发笔横财呢,真是的。算啦算啦。”拓麻抬胳膊擦了擦渗出汗水的额头,念叨着可惜可惜,把那圆滚滚的石头,放回了原处。 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垃圾袋,是拓麻选的,写着‘突然侑些ホィ厼’火星文的袋子。 拓麻其实也想过,像那种专注于中国传统壁画,善于工笔画,会在弹力休闲裤里,穿CK内裤,露出一个黑边的文艺青年,怎么也不可能曾钟情于杀马特文化。 但人不可貌相。世界这么大,你怎么知道,曾经风靡一时的流行文化,没有扫荡过这位艺术家的幼小心田呢? 拓麻怀着激动的心情,拆开了最后的一个袋子。 垃圾袋的里层,是一个质地柔软,厚度适中的小毯子。它把里面的东西,很小心翼翼地裹了好几层,生怕有损坏似的。 这无疑很矛盾。 生怕把它损坏,却把它放置到了边缘地带的垃圾堆里。 拓麻无法理解这些艺术家的思考回路,也不想去花心思理解。他三下五除二地把里面的东西掏了出来,却在拿在手里的一瞬间,感觉到了一股烫手的电流。 “妈的,还带防盗机关?这些个疯子艺术家。”拓麻啐道。 “给我看看。”王行云快步走来,翻手接过了拓麻手里的圆东西。 王行云眉头微微鼓起,仔细地把那东西放在手心里端详。 拓麻延续了从小到大,不变的特质——别的不行,运气却好的要爆炸。 这是一尊塑像的头部。从塑像熟悉的面容来看,一定是白芷的脸无疑。但塑像脖子上的断口,却很整齐。仿佛这残破的塑像,不是意外摔坏的,而是被人用刀,笔直地切断的。 拓麻的想象力足够丰富,所以不用王行云解释,他们一路上苦苦追寻的男神遗体,怎么突然变成了支离破碎的塑像。 从动物园的隐秘储藏室中找到的袋子,是他一路拎到车后备箱里的。所以他很清楚,那亚麻色帆布袋内,坚硬的质感,沉淀的重量,以及彼此之间偶尔的撞击,所发生的清脆响声。怎么看,都不像是,单纯的人类身体碎块所能发出的声音。 聪明如朱岩颜,肯定也预料到了,如果藏匿的男神遗体,被偶然间发现包裹的人拿到手,并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打开,会发生什么事情。 所以,她在藏匿被肢解了的白芷的遗体前,她做足了功课,也花了不少心思,来处理遗体。 把碎尸藏匿于雕塑作品中,这种只出现在侦探漫画或悬疑小说中的情节,虽然是老梗,但不得不说,确实非常简单有效。 国人的艺术细胞,觉醒的相对较晚。普通人见到一堆碎雕塑,肯定连看的兴趣都不会有,更何况把它弄碎了一探究竟。 作为整个遗体核心的头部,特地选择藏匿在798艺术区这种艺术家遍地的地方,想来朱岩颜的心思也很深。她可能想到了,要是一般人发现了头部雕塑,脚欠的可能会踢几脚。这就容易把外层的雕塑材料打碎,露出里面惊悚的真面目。但艺术区的艺术家,却不一样。 无论作品的艺术造诣如何,作品本身就会得到无限的尊重。 她想的很周到,而事实也的确如此。意外发现头像的书生脸艺术家,小心翼翼地把这颗诡异的头,当做至宝。甚至因为欣赏塑像上人物的面容,而特地绘制到壁画上,当做九天玄女,这位精通于兵法与谋算的战争女神雌雄莫辨的脸。 “并没有什么防盗机关。你刚才,触碰到这个头的时候,是感觉手上有电流么?”王行云掂着雕塑头,看向了拓麻。 “奇怪,刚才我摸到表面的时候——大概是雕塑头脖子断面的地方,感觉有什么东西,突然电了我一下,麻酥酥的。”拓麻瞧着掌心,纳闷道。 第184章 买菜做饭 王行云沿着雕塑头断口的方向,摸了一个来回,也没感觉到什么异状。 他并不怀疑拓麻的说法,甚至觉得,这个藏着男神白芷头颅的雕塑头,确实有古怪。 摆弄了半天,也没什么新发现。 此时,太阳已逐渐下山。曾将垃圾堆无差别镀上一层玫瑰金的夕阳,也早已降落于地平线之下。嘈杂的游人逐渐远去,原本还能隐约听到的人群吵闹、嬉戏的声音,也逐渐消退,仅留下前来碰运气,零星的一两只飞来觅食的黑羽乌鸦,在寂寥的半空中盘旋,却因估计还有人类的在场,迟迟不敢降落。 拓麻肚子咕噜噜的叫声,很突兀地回旋于,仿佛只剩下两个人的天地间。那声音太大,叫声太魔性,把刚壮着胆子,尝试性想偷偷落于附近枯树枝上的乌鸦,吓得脑袋撞到枯枝上,咕咚一声落下地去。在距离地面仅有不到半米的距离下,又挣扎着向上飞起,慌乱中弄乱了自己宛若乌木般闪着油光的羽毛,颓败得好似一只杂毛鸡。 王行云这才想起,他们两个疲于找寻与梦中情境相似的地点,除了早饭,以及在商业街上,为了打听消息而购买的各类零食饮料,根本什么都没吃。 也难怪拓麻没说什么,他的肚子却不管不顾地开始叫起来抗议。 东西已找到,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个无论是环境,还是氛围,都不怎么令人身心愉快的场地。 王行云接过拓麻手里的小毯子,把手里托着的雕塑头,顺手滚了几圈,抓在手里,就跟拓麻一前一后地跨过遍地垃圾和渣土的边缘地带,朝着798艺术区的中心商业街走去。 “晚餐打算吃什么?中餐、西餐,还是日韩料理?”王行云的手指,修长纤细,却饱含着力量。把重量不算轻的雕塑头抓在手里,好不费力。 拓麻盯着王行云,几乎覆盖住包裹雕像头毯子大多数面积的手掌,有点愣神。 王行云的运动神经,一直都很好。从中学时代,高中时代,一直到大学时代,都如此。他的四肢、腹部和胸部,乍看很消瘦,实际上,却覆满了形状很流畅好看的肌肉,穿上衣服,却半点不显。这样的身材,非常适合跳街舞或打篮球。但他除了一直坚持下来的晨跑,并不热衷于学校的任何团体。 偶尔班级中有篮球队员请假,实在找不到合适人员替代的时候,他也会勉强地参与。每当有他出场的比赛,隔壁班,乃至全校的女性围观者,往往会特别多。 拓麻每次都对他招花引蝶的本事,嫌弃不已。但是,围观下来一整场王行云参加过的比赛,他也确实了解了,那些围观群众的心里运动。 王行云虽全程面无表情,但他穿梭于意图拦截他,从他手中截获球的人群中的身影,是那么地耀眼和灵动。甚至于,他连擦汗的动作,都是赏心悦目的。长年被冰封般冻住的眼睛,被热度和汗水,渲染成了一湾倒映着春光的活水。连那双平日里怎么看,都闪着冷光的桃花眼,眼尾上都被染上了一层胭脂色,怎么看怎么都韵味十足。 实乃极品妖孽一枚,奈何是个冷情的面瘫啊。 这是几乎所有特地来围观王行云打球的女生,给予他最诚恳的评价。 从垃圾堆到798步行街中心地带的路程,不算太远。王行云和拓麻走路的速度不慢,大约二十多分钟就回到了繁华的街道。 街道上白天成群结队的人群,早已散去。只白天营业的店家,也陆续收拾了好了店铺,锁门下班。 持续经营到夜晚的,仅有少数餐馆和酒吧。 拓麻在几家营业餐厅的门口转了几圈,翻遍了门口放着的菜谱,虽然很饿,但对餐单上的菜,丝毫没胃口。 “王员外,我记得刚才在三个垃圾袋前,咱们有个活跃气氛的赌注。好像是,猜中的人,可以吃一顿,没猜中人,亲手做的晚餐?”拓麻把视线从花花绿绿的菜单上移了回来,满脸期待地盯着王行云的眼睛。 “……你想吃什么……”王行云别过脸去,底气不足地小声问道。 “嘿嘿嘿,我想吃,南瓜粥、拍黄瓜和土豆泥沙拉。”拓麻讨好地接过了王行云手里拎着的毯子裹雕塑头,屁颠屁颠地跟在王行云背后,往停车的地方走。 “好。”王行云这次很爽快,没半点犹豫的答应了。 回家的路上,王行云破例地没有直接把车开回家,而是载着拓麻,一起去大型超市买菜。 也不怪王行云突然的决定,实际上,因为两人长期不在家里开火,厨房除了做水喝,基本毫无用途。炉灶上倒是没有蒙一层尘,因为家里定期会有专业保洁公司前来打扫,再加上王行云这个移动的清洁机器,会动不动,就用消毒水,把家里的地板和一切家具,擦拭一个遍。家里的油盐酱醋,甚至很少有人问津的茶叶,都被放置得快要过期。冰箱里的鸡蛋,也被搁的蛋清凝结成固体,打碎了蛋壳都倒不出来。甚至于厨房角落里堆置的成箱的啤酒,都游走在保质期的边缘。 所以,家里不仅没有一棵菜,甚至连一粒米都没有。 拓麻大概知道这一点,所以也没要求王行云给他做什么奇幻大餐。他要求的,都是烹饪简单,且不需要什么技巧和熟练度的便餐。基本上,有火有锅有材料就好。 南瓜粥的烹饪过程也很简单。需要四分之一的南瓜瓤、鲜奶一袋、黄油少许,放在一起,坐锅上熬熟就成了。拍黄瓜更没难度,把黄瓜洗干净,去掉头尾,放在案板上拍碎,再切几道,放上盐和香油,拌一拌就好。还算有点难度的,可能就是土豆泥了。 需要先把土豆洗干净,把坏掉的部分和洞,都拿小刀子挖掉。放在提上蒸熟蒸烂,直到可以把一整根筷子戳透为止。然后在晾一晾,剥皮,弄碎,放上少许洋葱碎末、火腿、熟豌豆等喜欢的食物,用沙拉酱搅拌均匀,就可以吃了。 王行云不爱吭声,但说什么,做什么,都是说一不二,不带半点含糊的。 他专心致志地在蔬菜区挑选用得到的新鲜蔬菜,并在奶制品的冷冻展架上,仔细辨别奶酪和鲜奶的生产和保质期。推着购物车,全程都在摸鱼的拓麻,到处乱窜。把用得着的,和用不着的,胡乱一起地塞到了购物车中,十足一个没见过世面的熊孩子做派。 他先是看到了某品牌的香皂在搞短期促销,凑热闹地在一群精神抖擞的大妈中来回穿梭,嘻嘻哈哈地每个味道拿了一块。 又看到薯片在买一赠一活动,想起家里的存货快不够了,就从货架上包了五包大容量的青柠黄瓜味薯片。 等他逛来逛去,有点腻味了时候,王行云的菜,也选购的差不多了。 拓麻推着满满一车乱七八糟的杂货,有点不太敢看王行云的脸色。 恩,虽然买的东西有点太多了,但是,这些都是生活必备的消耗品。王员外应该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拓麻转了转眼珠子,在心里嘀嘀咕咕地琢磨着。 第185章 肾好?甚好 王行云瞥了一眼叠得老高的购物车,眼都没眨一下,就指挥着拓麻把车推到结账的队伍前,排队等待结账。只留下一句:“你买的东西,你自己拿。”就悠闲地脱离出队伍,在旁边人少的地方,静静等着队伍缓慢的移动。 拓麻买的时候,没想太多,想拿啥就拿啥,基本没过什么脑子。听王行云说,竟然要把这些,目测至少要装满五个大号塑料袋的东西,自己拿到车上去,最后还要带着这些东西,爬五楼回家,心都凉了。 他的脑子转得很快。慌忙从附近拎过来一个超市内的篮子,在购物车里掏了又掏,把王行云挑选过的东西,和自己刚才选过的一堆零食中,仅抽出最爱的一袋薯片,放到了篮子内。其他东西乱七八糟的东西,还堆在车里。 拓麻朝着旁边站得笔直,姿势好看,简直是天生衣服架子的王行云,招了招手,讨好道:“王员外,我觉得有些东西,没必要一次买全。太沉了,咱们拿不了。这样,你帮我排下队,我推着车,把一些拿太多了的,先放回去。咱们身为社会主义未来璀璨绽放的花朵,不能没素质地直接把不要的东西堆在这里。我去放回原处,减轻超市阿姨们的工作量。” 拓麻这话说得很讨巧。在附近排队买东西的,基本都是妇女儿童、大龄主妇和少量上班族。闻言都觉得这小伙子看着年轻不懂事,说话倒挺有意思,也挺有教养,一时间,第一印象分被拉得贼高。 排在他后面的一位大婶,更是特别豪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中气十足道:“小伙子人不错呀,社会就是需要更多你这种有素质的人,做表率作用。你去吧,有跟你同行的小哥儿看着,阿姨也帮你占着位置,不会回来让你重新排队的。” 拓麻赶忙影帝上身似的,文绉绉地跟身后热心的阿姨道了谢,眼神追着王行云,无声地问询他的意见。 “快去快回。”王行云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回应道。 “老咧!”拓麻得到了王行云的肯定,这才笑嘻嘻地推着嘎呀嘎呀因为倒车而噪声四起的购物车,脚底下也不闲着,跟玩滑板似的把一只脚塞到了车底与轱辘的缝隙中,一滑一溜地跑远了。 “刚才的小伙子,性格真好呀。又开朗,又活泼的。是你兄弟?”排在拓麻身后的大婶往后挪了挪,给王行云腾出了更多进来队伍里,排队的位置。王行云碍于对方是年长者,又没有恶意,只能硬着头皮站了进来。却没想到,这位路人大婶,却兴致勃勃地主动跟他攀谈起来。 “不是兄弟,是朋友。”王行云从未遭遇过这种被大婶强拉着聊天的场景,心理和生理,都百般地别扭。 “朋友啊,是上学时候认识的同学么?还是现在一起工作的同事?啊呀,关系真不错。两个大小伙子一起结伴来超市采购的,真不多了。恩,现在社会,人与人的关系,不论亲疏,都或多或少地有着隔阂。能一起来超市采购的夫妻都如以前多了,更可况跟朋友呢。年轻的时候,有关系好到无话不谈,甚至一起做饭买菜的朋友,真是一件令人羡慕的事。”大婶边说还边用手掌托着自己一边因皮肤松弛赘肉明显,而随着动作直晃荡的脸颊,满脸的陶醉和向往。 王行云的嘴角抖了抖,想说些什么尽快结束跟热心肠阿姨的无营养对话,但望了望近在咫尺的收银柜台,想着反正也快熬到结账的时候了,没必要多生事端,就硬是忍了下来。 热心阿姨好像也不太在意王行云的态度,像是仅仅需要与年轻人交流似的,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不过,两个小伙子的关系虽然好,家里过日子还是需要女人的。唉小伙子跟刚才那个大眼睛的小伙子,都长得不错,有女朋友么?阿姨正好有几个不错的姑娘……” 王行云原本就很忐忑的心,在热心阿姨念经般洗脑的语调中,渐渐沉沦,连抵抗都忘了。 在他快彻底放弃自己的耳朵和脑子,机械地点头或者摇头,来以此回答阿姨喋喋不休,滔滔不绝的问题时,拓麻终于推着一个空的购物车,回到了大众视线前。 王行云双目如炬,用前所未有满怀期翼的明亮眼睛,深深望着他,让不明前因后果的拓麻心底一苏,腿一软,膝盖撞到了车架子上,差点被购物车的轮子绊一跤,跟超市沾满泥点的地板来个撞脸。 “王……王员外!你这是?”拓麻吞了下口水,完全的状况外。 “给你我的卡,来,过来这边排队结账。我需要去趟洗手间。一会儿你结完账,直接停车场见吧。”王行云礼貌性地身后的热心阿姨点了点头,逃也似的从无购物出口,快步离开了。 “小伙子个子高,人又俊,又沉稳寡言,真不错。就是去厕所干嘛这么着急,难道肾不太好?啊呀,那可不成呀,明明这么年轻……”热心阿姨惋惜道。 拓麻两只眼睛瞪得贼圆。他是做梦也联想不到,他去把东西送回原来货架的过程中,这位满脸褶子的阿姨,到底跟王员外聊了什么,让他如临大敌,直接不管不顾地逃了。然后他刚过来,阿姨就开始跟他没头没脑地讨论起王行云的肾。 作为同居室友,兼从初中满滚攀爬升至大学的同学,即使王行云从不承认他们是朋友,但一起经历了这么多,拓麻早已将他当做了自己人。 自己人的肾功能遭遇了陌生大婶的怀疑,还很有可能是因为大婶的出言不逊,才把从来面瘫不改的王员外,弄成了刚才绝地逢生,落荒而逃的湿润样子。这口气,怎么也要帮他讨回来! 拓麻暗自握紧了拳头,全力以对地跟热心大妈开始拼嘴炮儿。 “阿姨,我跟您说,他不可能肾不好。我都认识他十多年了。他从上初中的时候,我就发现男厕所里,就属他尿的最准最远了。恩,一般喝了水,也不会很频繁的上厕所,频率都很规律的。啊,当然,他一直都很有男子气概,不会跟女生似的,要跟人结伴去厕所。我刚才说的,都是碰巧相遇而已。”拓麻颇为自豪地说道,完全没注意,话题已明显歪楼,朝着未知的远方,伴着滚滚天雷,大河东去般,一去不返了。 “小伙子,我跟你说,光看尿尿,看不出来个所以然的。这个肾嘛,恩,还跟持久力有很大关系。据说,鼻梁骨很高的,很突出的男孩子,是那儿也好,肾也好的。”热心大妈缓缓压低了声线,小声地探了探头,发现周围并没有人注意到她们的对话,这才松口气,眯着眼睛捂着嘴说。 “这个只是道听途说吧?我只知道,太胖的人,都是这也不好,那也不好的。其他的,倒没什么研究。”拓麻托着下巴认真思索道。 “真的!不过我也是听我那个交际花老姐妹说的。我看你刚才着急去厕所的朋友,鼻梁也蛮高的,啧啧,就是不知道……了。”热心阿姨戏虐道。 “啊,这个嘛,我就小时候偶然中见过一次,也没太注意。您说的这个规则,值得考究。”拓麻思索道。 “下一个结账的客人,请上前面来。”柜台收银员清脆的喊声,打断了两位看面容和表情,都无比认真的一老一小。 “啊,到我了,有缘再聊阿姨。拜拜~”拓麻挎着篮子,掏出了王行云留给他的卡,递给了收银员,朝着后面的阿姨挥了挥手。 第186章 雪白可爱 因把乱买的东西全部放了回去,环保塑料袋里装的东西,并不多,也不沉。拓麻松了口气,美滋滋地除了超市大门口,去停车位找王行云。 王行云正敞开着车窗通风,双手插兜,后背靠在了车门上,正拿着手机聚精会神看着什么。 “看啥呢王员外?不好意思久等了,给我结账的是个新手,速度慢死了,蔬菜扫了半天,愣是手动输入的编号。真是麻烦死了。”拓麻口中抱怨着,表情倒没显出不耐烦,他走进了跟王行云站在同侧,伸着脑袋去瞅他手里还亮着的手机。 “在学做菜?这样成么,现学现用?”拓麻凝视着王行云手机中上下拉伸的菜谱,忍不住晃悠了下手里提着的购物袋。 王行云眼都没抬,留下了一句:“只会吃的人没资格嫌弃别人的手艺。”就拉开车门做进去了。 他系好了安全带,着上车,等拓麻在身旁坐好后,娴熟地倒出停车位,朝着家的方向开去。 超市距离住的地方开车仅五分钟路程。等两人到家的时候,时间刚好七点半,还不算太晚。 两人脱掉外套,换好鞋,洗干净手后,王行云指挥着拓麻把蔬菜从去厨房洗,他做好了锅和必要的准备后,就拿了干净衣服和毛巾,打算先彻底清理下自己,先冲个澡。 “干嘛到家就洗澡?不是先做饭吃饭么?”拓麻叼着半片刚拆包的薯片,嘴里还在嚼,口齿不清晰地道。 “去过人多拥挤的地方、常年不通风的潮湿地方,还有垃圾场……冲个澡,没把自己送去消毒,还要优先给你做饭……这是我在以前,完全想都不敢想象的生活。”王行云边解衬衫扣子边感叹。 “母爱真伟大!辛苦你了,来,慰问品。”拓麻收起翘着的二郎腿,从沙发上挪了挪屁股,站起身,凑到了王行云脸前。 “母爱你个头,我……唔……”王行云刚想张口说什么,冷不防被拓麻塞进嘴里一片完整的薯片。 “青柠黄瓜味的薯片,蛮好吃的。不过,挺多人不能接受黄瓜和柠檬味儿的薯片,就跟不能接受小龙虾馅儿的月饼一样。不过,我真心觉得,这个口味的才是最好吃的,比原味的更棒!你也尝尝。”拓麻给王行云塞了一口薯片,就坐回了沙发,继续一把一把往嘴里抓,越嚼越香。 “还好吧。不算太咸,挺清新的味道。不过,个人感觉不太适合薯片。”王行云吃掉了薯片,评论道。 “我看着锅,你去洗澡吧。让万年洁癖陪我去垃圾堆找东西,也算是你的突破和我的罪过了。”拓麻口齿不清地轰王行云赶紧去洗澡,自己顺手打开了客厅的电视。 王行云洗了二十分钟。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头发还在滴水,脸色倒是比进去前,好多了。 不愧是洁癖,连洗个澡都能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拓麻忍不住吐槽道。 “蔬菜我都处理好了,土豆也放进去蒸了。王员外直接负责后续就好。我也算是为你排忧解难了。”拓麻晃悠着双腿,贱兮兮地向王行云邀功。 “麻烦你了。我这就过去。”王行云拿着毛巾擦拭着被水润湿,打成柳儿的头发。刚换上的衣服款式很休闲,是跑步时他常穿的纯黑运动裤加纯白体恤衫短袖。看起来清爽和年轻不少。 “你还是这样穿看得顺眼,也显得不那么死板。明明咱们还很年轻,干嘛非要捯饬的跟个中年大叔似的。咱们会有代购哦。”拓麻叼着冰淇淋的勺子,啧啧地对王行云评头论足。 “吃还堵不住你的嘴。”王行云哼道。 “对了,刚才在超市里,我跟身后的老阿姨,讨论了一会儿你。不管她怎么说,我还是坚持认为,你的身体状况很好,绝对没有什么憋不住尿一类,肾功连带的一些问题。然后我们说到外貌和形状和尺寸的关联。她说你这样鼻梁骨很高,又俊又帅的男生,那啥的尺寸一定不小。我觉得不太科学。所以……”拓麻说话的速度不快,但王行云刚洗完澡,正处于比较放松脱力的状态,且从未有要对拓麻设心防的想法。 所以当拓麻说话说到一半,毫无预兆地伸手去揪王行云休闲裤的时候,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拓麻趁着王行云反射弧的间隙,飞快挑起了王行云休闲裤的腰部,撑开松紧带,抬着脑袋往里看去。 按照中国男性一般的穿着习惯,没人会光溜溜地直接穿裤子。所以首先与拓麻的脑袋打照面的,是王行云刚换上的纯黑色子弹内裤。 “这么看就已经不小了。王员外,果然五官深邃,鼻梁骨高的人,尺寸都不小呢。来,让我再看看,你的是不是歪的……”拓麻嘴里叼着冰淇淋勺,就要去拽王星宇休闲裤里面的内裤。 王行云的脸当时就绿了。一把从拓麻手指头缝里夺回了自己的裤子,一把提好,攥在手里死紧。嘴角抖了抖,才勉强稳住声音开口道:“我看你是零食吃多了,脑子都被垃圾食品侵蚀了,找揍是吧?” “切~小气鬼,给我看看又怎么了,又不是没看过。”拓麻摸了摸被王行云攥红的手指头,满脸的不服气。 “大不了,我先给你看我的呗。”拓麻不怕死地追加了一句。 王行云没接话,一时间,客厅里两人的气氛有点冷场。 王行云没说话的原因,是经拓麻的话头,想起了在他昏迷不醒的那几天,他帮忙擦拭身体,更换被汗浸湿的睡衣睡裤和内衣裤的时候,所不可避免看到的场景。 “该看的早看过了。你的,也就一般般。胜在雪白可爱。”王行云重新调整了松紧,系紧了裤子,没头没尾地朝着拓麻抿了抿唇,面部表情变化不大。 心里却乐开了花。 “啊?什么雪白可爱……”拓麻放下了饱经他牙齿地折磨,被咬得面目全非的冰淇淋塑料勺,歪着脑袋看着王行云。 王行云难得有机会逗逗拓麻,嘴唇抿成了一条弯弯的弧线。他慢悠悠地伸出一只手臂,探出修长的手指,在拓麻裤裆的位置一点而过。 “你刚才还说要给我看看呢,怎么转眼就忘了?好了,不了这么没营养的话题了,我去煮南瓜粥。一会儿开饭。”王行云瞥了一眼呆若木鸡,完全处于强烈震撼,完全没回过味儿来的拓麻,悠悠然地放下毛巾,套上了从橱柜中刚翻出来,全新的围裙,挑了挑眉,勾着唇去厨房了。 “王行云……你大爷!!!”留下后知后觉地拓麻在客厅叫骂着。 第187章 玩大了 王行云进厨房的时候,顺手把进浴室前,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也带进去了。 拓麻猜想他光看过了菜谱,还是不放心,打算边看边实践,以保证第一次下厨,菜品从步骤味道到卖相,都完美无缺。 拓麻揉了揉发烫的脸颊,搓了搓鼻子,关了无聊的电视机,打算在王行云做好晚饭前,去自己乱糟糟的被窝,眯一会儿补眠。顺便规划下,明天要不要去最后一个藏匿男神遗体的地点,第一博物馆探探路。 天气越来越冷,室内的温度也逐步被拉低,暖气却要十一月份中旬才会提供。拓麻甩掉了拖鞋,钻进了不知多久没叠的被窝。刚钻进去的被窝冰凉得要命,温度甚至比被窝外还低。 拓麻抖着身子咬着牙躺了进去,磨蹭了半天,把自己裹得像一个巨大的蚕蛹,在床上翻滚了半天,怎么待着怎么觉得别扭。他这才想起来,昨晚是在王行云的房间睡着的。理由说起来很扯,他就是为了吓唬吓唬向来有洁癖的王员外,趁他洗澡躲进了他的被窝。但可能是太累,或者王行云的被窝太舒服。拓麻在他洗澡返回房间之前,就彻底睡着了。 他觉得这种现象有点奇怪。 他好像是在有意无意中,在试探王行云对他的接受程度。虽然是潜意识中,不自觉的行为。但他觉得挺上瘾。 拓麻又在自己的被窝折腾了十多分钟,终于忍不住起身,溜出了自己的房间。在房间门口探着脑袋,朝着客厅的方向望去。 客厅静悄悄的,王行云为了防止厨房的蒸汽和热气跑出来,应该特地关上了厨房门。门的隔音效果很好,拓麻完全听不到任何做锅的声音。 反之,王行云应该也听不到他的任何声音。不管是他偷偷溜进了他的卧室,再次躺上他的床,脱了袜子躺进了他的被窝,还是抱着他的棉被,放在鼻子间,仔细地嗅嗅属于王行云特有的,滴露和洗衣粉的干净味道。 拓麻觉得自己有点失控。明知道这种行为要是无意的还好说,但一次两次的,故意跑到另一个男人的房间,痴汉似的抱着别人的被子闻个没完,还出了他的被窝,就睡不着觉。 “嗯,真是太糟糕了。”拓麻口中喃喃自语,身体倒是很诚实地,半点犹豫都没有地躺进了王行云的被子。 周身充斥着属于王行云的味道,让拓麻感到无比的放松和安心。他盖好了被子,并很郑重地帮自己掖好了被角,防止被子没弄好,有地方漏风着凉。都收拾好后,他轻轻地闭上了沉重的眼皮,满足地睡去。 梦里的内容画面闪现得太快,像是十二倍速播放的录影带。拓麻用尽全力,也看不清哪怕其中的一个场景。所有的人和物,模糊得好像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影子,仅有轮廓一闪而现。光怪陆离的人影好像聚在一起说了什么,也好像什么都没说,挤成一团,最终汇聚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 拓麻感觉胸口剧烈起伏,却怎么也喘不上气。正满脸惊慌失措地握住自己的脖子拼命呼吸,突然身体一晃,眼前一亮,一个无比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穿着红格子料理罩衣,手里攥着一把不锈钢汤勺的王行云,正皱着眉撑着双臂,半个身子都压迫在了拓麻的身上。他脸贴得及近,拓麻几乎能感受到他的吐息迎面扑来。 “王,王员外……我我我……”拓麻被吓得说话直结巴,瞬间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床上壁咚,吓傻了,鼻尖紧张得出了一层汗。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侵入了我的个人领地,是有所暗示,还是为了测试我的底线?”王行云的唇形很好看,虽然他平日里表情很少,但那上下起伏的嘴角,以及随着表情微妙变化,就会折射出不同色彩的桃花眼,却让人怎么看都不腻味。 拓麻被窝里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被角,出了一手的湿汗。 “我……睡不着。躺在这里,莫名其妙地就能平静下来,然后很自然地入睡。”拓麻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音量,生怕刺激到对方似的,两只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游离于近在咫尺的王行云纤长柔软的睫毛与浅色的唇瓣上。 “这和你躺着这里能不能睡着没什么关系。这是我的房间,我的床,我的被子。你是知道的吧?”王行云吐出的气息,吹佛到拓麻的脸上,让他连回嘴的胆子,都被吹回去了。 要是放在平时,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哼道:“是你的房间又怎样?你住的都是我的”之类的话。得理不饶人,得寸进尺,可都是他说话的特色。 现在,王行云的脸贴得太近,他的姿势也太过暧昧,气场完全赶超了一座山。拓麻仿佛在瞬间理解了当年孙猴子被佛祖镇压五指山的心灵历程。 “有话好好说,壮士!你手里还拿着厨具,很容易激动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悲剧。请你先冷静,再三思,而后行啊!”拓麻连嗓音都是颤抖的。虽然他自己并不知道,他到底在怕什么。 又或许,在期待着什么。 “呵。”王行云勾了勾唇角。虽然动作不大,但奈何他贴着拓麻靠得太近。拓麻虽然想着往后推推,但他的后背靠着床面,左右两边又都被王行云的手臂插在了两侧,简直是插翅难飞。他甚至想不动声色地往下挪一挪,但王行云的膝盖,还隔着一层薄被顶在在他两条腿间。位置微妙得他连抖一抖腿都不太敢。再这样下去,他很担心他会不由自主地跟王行云大眼瞪小眼,不小心变成斗鸡眼啊。 “王员外,你让我先起来成么。我……一动不敢动的,生怕触动了你什么机关,你直接冲上来咬死我。可我屁股都坐麻了,腿也快抽筋了……你先靠边点,让我先……嗯……”拓麻还想着要说点什么转移王行云的注意力,先从这种尴尬的姿势中解脱了再说。王行云就毫无预兆地沉下一寸身体。 拓麻躲闪不及,直接跟王行云由脸对脸,变成了唇贴唇。 王行云的唇,又凉又湿,不知是不是刚刚口渴来不及做开水,情急下开了一瓶冰箱里的纯净水解渴。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拓麻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大脑只翁了一声,就卡巴一声断了联系。 他残存的意识,勉强狡辩着,这是个意外,王员外只是手臂酸了,没撑住而已。他也很配合得没有大惊小怪,而是满脸木然地想开口,说一句俏皮话,把这事儿直接翻片儿,两人不要尴尬就好。 王行云却比他的行动更快。他刚一开口,还没发出任何一节,一个柔软湿热的东西,就擦着牙关而过,奔着他的舌头,灵活地卷了上去。 “唔唔唔……王员外……你干嘛……”拓麻的大脑反应得相当迟钝,他的身体却变化得迅速。他的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连脚心都热得狂出汗。 热得要命,但丝毫没有思考的时间。整个大脑仿佛被灌满了浆糊,把拓麻整个人都弄得晕晕乎乎的。 推推搡搡中,拓麻好像听到了不锈钢汤勺滚落地板的声音,王行云粗重的喘息声,以及自己破口而出的,甜腻得令他倍感惊悚的破碎呻吟声。 卧槽,玩大了。 这是拓麻脑中蹦出的最后一丝理智。 第188章 奖励 王行云滚烫的大手从拓麻的腰部一路向上,汗水浸湿了拓麻的后背,手掌的触感格外粘腻。他的指尖仿佛带了火种,把燎原的热度带到了手掌所路过的每一寸肌肤。 拓麻忍不住抖了抖,嗓音沙哑干燥得简直要冒出火。 不太对劲儿,哪里都不对。 王行云不是这么冲动的人。 最起码,他不会是仅凭冲动,就能把一个人,一个男人,还是交情匪浅,认识超过十年,有过命交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没什么说法就往床上压的人。 他的洁癖,是从外在到内在,两者合一的。外面所能看得到的,仅是表象。他的精神洁癖,比日常所表现出的,更加严重。这就是一直以来,除了正常工作,他很少与他人有任何互动,甚至是一般聚餐,都从不出席和参加的真正原因。 如果他真的对某一个人,有某种情愫或欲望,最起码在行动前,会有比较正式的说辞。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除了一股冲动和流窜的荷尔蒙,别无他物。 拓麻想得清楚,人倒是从惊慌失措中突然冷静了下来。 压在他身上的王行云,手还在不老实地四处乱串。逼真的肌肤触感,炽热的气氛,让拓麻即使心里清楚,也一时难以从状态中拔出。引得他腰部以下一阵酥麻,连不断被关照过的胸口处,都一阵苏痒难耐。 “大小姐,大小姐!别闹腾了,我猜都猜到了,是你在搞鬼。继续这么玩,还有意思么?”拓麻勉强喘上了一口粗气,从王行云手掌心的肆虐中,挣扎着出声道。 房间里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仿佛在酝酿着什么不安的情绪,让拓麻的背脊,隐隐发凉。 “切,好好享受就好,干嘛非要在美梦中,纠结什么真的假的。反正也是假的,你怎么回应,他本人都不会知道。王行云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嘛。”熟悉的萝莉音,嗡嗡地在耳边回响,拓麻裹着被子,从愣住的王行云臂膀中钻了出来。左顾右盼,却找不到那摸过于艳丽的身影。 “藏匿于三个地点的东西,我们已经收集到了两个。最后一个,我们打算明天过去先探探路。幸运的话,没准一天就能搞定。”拓麻拽了拽被梦中的王行云,拽歪了的套头休闲帽衫,咬着后槽牙说道。 “我当然知道你们的进展。要不是进展很顺利,我也不会特地跑来,送你一个朝思夜想的美梦。不过,明明是你自己的梦,怎么还被压倒在身下,满脸通红挣扎无力的。啧啧,看不出来,原来你是这样一只萌受。”红衣萝莉的声音回荡在四周,语气中充满了戏谑。 “呸呸呸,老子自从成人以来,已经多久没有做过属于自己的梦了。每天都是陪你去各类路人那儿探险,收集你这个大胃王的口粮。哪有时间做梦。刚才的那些,分明是你自己的YY。不说我的表现,单说王员外的。他才不会这么发情的这么随便。就算是梦,也要讲究点品质和用户体验吧?”拓麻口齿伶俐地甩锅给梦貘,顺便把自己洗得比牛奶还白。 红衣萝莉当然知道,他这是恼羞成怒加胡搅蛮缠。但轮吵架的功力和嘴炮的娴熟度,拓麻该自称第二,绝对没人敢居第一。 梦貘脑子转了转,突然灵机一动,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朗声道:“看你们这么努力地帮我找人的份儿上,我再送你一个新的梦。保证达到你心中最真实的预期。记得好好研究下,你刚才所说的用户体验哟,嘻嘻嘻。”萝莉特有的银铃般地笑声,回荡于四周。 拓麻直到这里是梦境的世界,反而松了一口气。事隔几天,没有再做梦,他都有一点不适应了。果然习惯成自然么?真是人性本贱,自讨苦吃。 他放松了身体,重新躺回了王行云的床,顺手拉上了被子。 他就这样闭目养神地躺着,不知具体过了多久。他好像再次陷入了沉睡,又好像仅仅是闭上眼,并未超过几秒。 卧室的门口传来了熟悉频率的脚步声。拓麻微微侧头,看到了王行云常穿得那双白底蓝条的简约风格室内棉拖鞋。 他已摘了围裙,仅穿着洗澡后换上的休闲运动装。手里也没像在刚才的梦境中,握着一把不锈钢汤勺,突然出现在卧室。 他似乎是刚从隔壁拓麻的房间出来,想找叫人出去吃饭,却没找到。转了一圈后,最后才来到他自己的卧室,来找寻那个一点都不见外,专门愿意钻别人被窝的麻烦精。 “你醒了么?”王行云人未到,声先至。 拓麻心里琢磨着,梦貘那个小丫头片子,还真有点能耐。如此贴近现实,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梦境,真是说来就来,不带含糊的。感觉能力,似乎又比之前,更加逆天了。 既然是梦,就好好享受。就当做是,跟那个随便指使人干活的小丫头片子,征收的好处费。 拓麻想通了,人也就更加淡定坚持了。 王员外,可别说我占你便宜哈,要算账,也找不到我头上。再加上,你也没什么损失嘛。 拓麻越想越是这么回事,整个人从刚睡醒的朦胧状态下,一下子宛若打了鸡血的愤青,躲在被窝里的手指头,都激动得在不停颤抖。就差美滋滋地仰天长啸,大喊一声:‘爽’了。 他在被子里抖呀抖的,动个不停。从外面看,就是一大坨被子在床上晃呀晃的,连带着床铺,都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引得向床边走来的王行云,悄悄地皱了皱眉头。 “你怎么了?抖得跟抽风似的。是哪里不舒服,还是又犯神经病了?饭做好了,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爱吃不吃。”王行云的声线,跟此刻他的表情一样的冷,像馋了冰碴的冷水。 他说完,就站在了距离床铺大概两步地位置,不再贸然前进,也没有一走了之。 形势似乎是陷在了僵持的状态。 被窝里的拓麻停止了抖动,似乎是长深一口气,握着拳头发出了王行云进屋后,发出的第一个音节。 “王员外,你过来。我有话,想跟你说。” 拓麻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底气不足的,通过掀开裹着被子的一角,小心翼翼地朝着两步外的王行云说道。 第189章 色心贼胆 拓麻酝酿了半天情绪,万分紧张地等待王行云的到来。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 难道又是那个古灵精怪的梦貘小矮砸在老子的美梦里搞鬼? 拓麻狐疑道。又耐着性子等待了半分钟,终于忍不住从被窝里探出了头。 房间内的状况跟他所熟悉的一模一样,半点特殊状况都没有。 拓麻刚想松口气,顿觉不太对劲。 “妈的,王行云哪儿去了?” 虽然是个梦,但从对王行云的性格塑造来说,确实几乎可以以假乱真。这种诚恳的工作态度,就让拓麻对梦貘少了抱怨,多了畏惧。作为报答苦逼宿主东奔西走的功劳和苦劳,梦貘可以算是成功了一半。 拓麻从王行云暖暖的被窝里坐起来,把光着的脚丫塞进拖鞋,思索着既然大小姐都说了,这只是个为他量身定做的美梦,里面王员外的所言所行,又与真的如出一辙,那自己为啥还要畏手畏脚。难道还怕唐突了一个梦中人么? 思及此,拓麻的胆子瞬间不知膨胀了多少倍。 他气宇轩昂地步出了房间,径直跑到客厅里去寻王行云。 与沙发配套的客厅茶几上,已摆好了几道刚出锅的菜。 菜色很简单,除了拓麻点名要求的拍黄瓜和土豆泥沙拉外,还有一盘刚切好的酱牛肉和正冒着袅袅热气的葱花炒小油菜。 拓麻思索了半天,实在不记得王行云当时在超市,还买了熟食和葱花油菜,估摸着是自己刚才睡得比较熟,他特地跑下楼去附近的小型菜市场买的也说不定。 不过是一场春秋大梦而已,谁在乎符不符合实际的逻辑呢。 拓麻撇了撇嘴角,一鼓作气地冲到厨房里去寻找王行云的身影。 透过厨房门半边的玻璃窗,可以将竖条长方形格局的厨房内景,一览无余。 王行云不用再炒菜,从房间再次回到厨房后,就没有再穿那个红格纹的围裙。一身休闲服,满脸严肃地对着已调至小火慢慢熬的南瓜粥,一眼望去十成十的职业煮夫姿态,竟涌起蛮大的反差萌。 拓麻站在厨房门口,没有忍心打破王行云岁月静好,慢慢熬粥的和谐氛围。再加上厨房的空间有点小,真想对他动手动脚,感觉连壁咚的地方都没有,还极容易在有火有水的地方,发生危险,影响了自己伟岸行动的正常发挥。 他说服了自己,像一个极有耐心的猎人,静悄悄地猫在厨房的门框上,双眼紧盯着王行云熬粥时的一举一动,其认真和不想错过任何一帧画面的执着度,堪比猥亵女子高中生的电车痴汉。 恩,这个人,无论什么时候远远地望着,都是那么的赏心悦目。那么冷的脸,那么暖的心。所谓的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也便是这个道理吧。 拓麻就这样静静地伫立在门口,隔着一层被热气覆满的玻璃,虚虚幻幻,朦朦胧胧地望着王行云,简直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好在粥很快就出了锅,王行云略有些手忙脚乱的关了火,从橱柜里拿出了两个雪白的骨瓷碗,走到水池子旁边,用小管子的净化水冲了冲,把水空干,这才拿了汤勺去盛。 南瓜粥的卖相很不错,是接近于金黄的色泽。里面按照食谱的要求,放了少量的鲜奶和黄油,隔着一层门,都能想象得到其中刺激味蕾的美味与扑面而来的粥香。 拓麻按了按咕噜噜叫个不停的肚子,刚纳闷地想思索下,怎么梦里还会肚子饿,王行云就端着两碗粥迎面走了过来。 拓麻还没来得及惊讶,反射性地帮他打开了门,让了路,防止那两碗滚烫的粥,因为太烫而被打翻,伤了王员外的美手。 做好了饭,王行云并没有急着去客厅落座,而是在催促拓麻赶紧去趁热吃饭后,自己有点急切地步向了洗手间。 拓麻光用脚趾头,都能想出,这货肯定是又去用滴露洗手液彻底地清洗自己屁都没碰的双手了。 但这无疑是个绝妙的机会。 拓麻这个房子的洗手间相对宽敞,两个人同时洗澡都不显拥挤,更不用提,仅仅是多一个人进去,排队洗手呢。 拓麻假装也要洗手吃饭,钻进了洗手间,站在了王行云的身后。 王行云虽然发现从刚才开始,这位从不按常理出牌的神经病室友,就有点不太对劲儿,但也没太过留心,专心致志地在洗手台前,一遍又一遍的洗手。 拓麻曾经专门抽时间,数了数王行云一天下来,平均每天的洗手次数。 不多不少,整整五十遍。 这个数字乍看惊人,实际上也不算太过夸张。因为王行云每次都要洗五遍手。一天下来,平均洗手十次,每次五遍,正好五十遍,也就顺理成章了。 此刻,王行云已经洗了三遍,还差两遍。 拓麻耐心地站在王行云身后,打算等他洗完了,再下手。 他可是个有原则的人,即使是要对他怎么样,也坚持要等对方把手头上的事儿忙完。接近于病态的要求对方也要向自己一样,专心致志地面对他的一切行为。 但这次王行云却一反常态的只洗了三遍手就停了下来。 他并没有转身,而是通过镜子反射,跟拓麻对上了视线。 “你先来洗手。我比较久。”王行云关上了水龙头,顺手在挂在一旁的擦手巾上,抹了抹双手,向镜中的拓麻点头示意道。 眼看着王行云就要让出洗手池,让拓麻先洗。 拓麻哪里需要洗手,他根本就是洗手间凑热闹,顺便堵人的。 关键时刻,登徒子的执着和猥琐之魂,激发了他自身所有的潜力。他趁着王行云错身要给他腾地方洗手的一刹那松懈,树袋熊似的一把抱住了他笔挺的腰。 王行云的运动神经不错,但体型属于瘦长,不算魁梧伟岸的那种。于是不知底细的生人,一望之下,总留下翩翩君子的第一印象。实际上,他不仅爆发力惊人,体脂率极低,连手臂的力量,都远超一般成年男子,与职业运动员和健身教练,有得一拼。 所以当拓麻贴着他的宽肩,抱住他的窄腰时,就不由自主地边用脸蹭着对方的腰,边感叹道:“不亏是王员外,不仅表情硬,胳膊硬,连最容易积累肥肉的腰部,都硬得硌人。” 拓麻的行动太突然,把王行云吓了一跳,一时间竟忘了挣脱,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被他从背后紧紧箍着腰。 这无声的放纵,无疑是让拓麻更加得寸进尺的信号。 他紧张地舔了舔嘴唇,一鼓作气地探出了浅色的舌尖,试探性地吧唧一口,舔了一下王行云形态优美,毫无瑕疵,宛若美玉的脖子。 拓麻正忙着垫着脚尖,嘴巴一张一合的,仿佛长了吸盘的怪鱼,灵活地顺着王行云的脖颈,上下移动着,冷不丁随时落下一个湿湿柔柔的吻。他太过陶醉,完全没注意到镜子里王行云的脸色,已完全暗了下去,甚至黑中透着青。额头上的青筋,都紧绷着突突突直跳,就差蹦了弦,直接对着身后不要脸的登徒子,拳头加大棒伺候了。 拓麻不仅嘴不老实,手也没规规矩矩的闲带着。 他回味着刚才那个梦境中,王行云带着火种肆意流窜的手指,不得技巧地在王行云的腰上胡摸乱转。好在王行云浑身的痒痒肉比较少,要是换个人,准保被摸得笑成一坨翔。 “你又在……犯什么病……”王行云的嗓子,沙哑得要命,连平日里毫无破绽的低音炮,在此刻的磨砺中,都破了音,声音略带尖锐。 “我在,光明正大的吃你豆腐啊。你刚才把我按在床上,这样那样了半天,害得小爷我紧张害怕了好半天。这叫风水刘轮转,好借好还再借不难。”拓麻得意地扯了扯嘴角,手上更加不老实,竟然直接攀着王行云的腹部而上,摸上了他胸前一边不太明显的凸起。 第190章 无性恋 王行云明显地抖了抖,拓麻却还在胡闹的兴头上,丝毫不知道见好就收的浅薄道理。 隔着衣服拨弄王行云乳尖的行为虽然新奇,但总觉得不够过瘾。 拓麻收回手,用指腹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手下一勾一挑,直接越过了衣服,手探进了王行云休闲体恤的里面。 直接与王行云肌肤相贴的感觉太过梦幻,拓麻竟然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叹息着直接用手臂搂紧王行云的腰,脸略有点撒娇意味的紧贴在他滚烫的后背,语调却意外地清晰平稳:“王员外,真实的你,要是能像梦境中这样,不那么高冷强悍和无所畏惧,那该多好。你站得那么高,离得那么远,我怎么垫着脚尖,都够不到你。只能仗着你忍耐熊孩子般的纵容,赖在你身边的一角。虽然好像关系很好,但我自己心里清楚,我大概连你的朋友都算不上,也永远都不可能走进你的内心,成为最特别的那一个人。啊,我想起来了!这完全就是那句恶俗的文青必备台词嘛!什么‘近在迟迟,却远在天涯’。” 以王行云的双商,从拓麻一开始的胡言乱语中,就已基本能推测整个事件的大概经过。 无非是之前被梦中古灵精怪的梦貘戏弄了。再加上一系列的误会,让那个看起来很聪明,实际上脑子长期被一团干涸的浆糊堵住,时不时会抽风的室友拓麻,把睡醒后的现实,当成了梦貘答应给他的超真实黄粱大梦。 他本可以一巴掌把那个不知深浅,随便撩人点火的脑残扇醒的。但下手前,却突然又犹豫了。 拓麻这小子,看起来挺没心没肺,放飞自我,外加混不吝的。实际上,他比外表所能看到的,神经质的多。 一巴掌无法彻底解决两人间所迟迟不肯面对的问题。如果情感的问题,能单纯的依靠肢体来解决,那人类跟动物,基本没什么本质上的差别。 所以,王行云决定,以不变应万变。或者说,用暂时的纵容,来刺探拓麻的内心世界。 因为拓麻信任梦境的力量。在梦境中,因为有梦貘的协助,他几乎可以算是无所不能,毫无顾忌的。 这跟匿名的网络评论,更能刺激到随处发表极端言论的一般群众一样。只要有让人放心宣泄自我的环境,且不用付出太多代价,不用承担任何责任,人类都非常善于变脸。 这又牵扯到一个比较容易陷入深入讨论的伪命题。即:我们所看到的,听到的,摸到的,闻到的,感触到的,真的都是所谓‘真实的’么?或者说,我们所熟悉的亲人、朋友、领导、同事、老师、同学,真的是我们所以为的,那种‘人’么? 王行云自以为了解拓麻,但是,他也会在心中燃起止不住的好奇心。 如果陷入一个可以绝对放纵真实自我的环境,真正的拓麻,又会是什么样子? 他好奇,所以他愿意付出相应的代价,去真正的了解这个人。作为等价交换,他也愿意承受,因此所带来的连续因果反应。 王行云无意中抿紧了嘴唇,思索着:“如果真正的他,是一个既虚伪狡诈,又暴虐残忍的人,且心中孕育着所能想象到的丑恶和扭曲的人。那他是否还会跟不知道前一样,温柔小心的对待他?”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自己一定也是个虚伪善变的人。 因为这是个既美丽,又丑陋的真实世界。没有莫名其妙的爱,更没有突如其来的恨。 所有人的情绪,都被小心妥善的掩盖于看似平和的日常中。 就跟每天上下班偶尔在地铁换乘站转交擦肩而过的人,你永远不知道他到底是素颜出行的超级明星,还是刚刚行凶杀人逃窜的重案犯一样。 王行云叹了口气,心中隐隐跟自己较起了真。 就当是参加一场豪赌罢了。赢了的话,他稳赚不赔:得到了一个朝思夜想,却碍于各种现实性原因止步不前,只能以室友和队友的资格,并肩而立的有趣恋人。 输了的话,只怪他运气欠佳,看错了人。 虽说是赌注,但人类的感情,又不是有形有态的东西,其能够随意动一动嘴,过一过脑子,就能放能收,挥收自如的。 王行云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丝难得的苦笑。 满打满算,一颗心到底已经赔了进去。覆水难收的定局,先动心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谈什么输赢对错。 在王行云在脑子里天马行空,胡思乱想地酸自己的时候,拓麻还在抱着他的细腰感叹。 他倒不是临到门前一脚的时候怂了。而是贴着王行云后背的感觉太暖太好,让他涌起来为数不多的羞耻心。 “王员外,我并不是趁着你不知道的时候,在你的梦里乘人之危。我是因为太珍惜我们之间勉强保持平衡的微妙关系,不忍心因为我胡乱的行动,而让你反感或讨厌。我是知道的……从以前就知道,你不是冷清……你只是对人类提不起兴趣而已……恩,在此之前,我竟然也不知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异性恋,有同性恋,自然也有传说中的无性恋。这么稀罕的品种,竟然还让我给恋上了。害得我不仅是没有希望,简直是绝望……” 王行云被拓麻紧紧地抱住腰身,正盯着前方镜子中自己和拓麻的倒影发愣。突然听到这么一个堪比风暴预警的大爆料,自己都被‘无性恋’的标签,给贴懵了。 虽然他从小到大,对人对物都特别冷静淡漠。也确实拒绝了不少或贪图他的长相,或单纯的玛丽苏附身小说看多了的脑残的表白。虽然不论男女,他都一个态度的拒绝。但这真的只是不喜欢,不愿意,没兴趣而已。怎么会牵扯到他原来是个身心都是性冷淡的‘无性恋’少数群体呢? 怪不得拓麻虽然明显表现出对自己的好感,但是态度总是有点奇怪的微妙感呢。 王行云忍不住回忆到。 原先拓麻态度的畏畏缩缩,让王行云一直以来,都认为他是因为自己有严重的洁癖,所以才会有所顾忌。以至于一开始,他说要搬过来住,拓麻都是一副既愿意,又纠结的感觉。 完全是一副陷入一种愁苦的情绪中,不知如何是好的标准言情剧男主角与女主角是世仇家族设定,难舍难分的爱恨难以抉择的套路。 原来根源竟然是在这里。 王行云叹了一口气,抓住了拓麻攥住他腰身的一只手,用宽大的手掌,包裹住了他的手背,稳着声线,故作冷静地问道:“你是听谁说的,我是无性恋?” 拓麻没想到会得到王行云的回应。但很快他就释然了。 他组织了下语言,特别肯定地答道:“你爸妈啊。啊,当时岳道长也在,他们都用特别诚恳和惋惜的态度跟我说的。” 王行云的眼皮跳了跳,继续挖掘道:“你们聊什么,会聊到这个话题上去?还有,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拓麻眨巴了几下眼睛,特别委屈地用力把脸贴在了王行云的后腰上,努力吸着他身上的味道,别别扭扭地道:“大概是中学的时候。就是我挨了刀子,你抱着我冲到校门口求救后。等我好了出院之后,有一次,我去找店里找你,但你不在。正巧碰到了阿姨和叔叔。就聊了几句。好像是他们问我,王行云性格这个沉闷和不讨巧,为啥我还老愿意找你来玩,之类的。” 王行云到没想到,这个话题能追溯到这么久远,还是在他家的店里,趁他不在的时候发生的。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啊,我想着,既然是你的父母,我怎么样都要实话实说。骗人也不能骗自己人嘛。我就说,我特别喜欢你。你不爱说话,成天冷着一张脸,对谁都爱答不理的样子,我也稀罕得紧。”拓麻满脸的胶原蛋白,加上厕所橙色的暖等,把一个傻白甜的真男主,勾勒的淋漓尽致。 “你……没开玩笑吧?真当着我家长的面这么说的?”王行云面带惊悚道。 “是啊。后来你爸虽然没说啥,但是脸有点黑。你妈还不死心地追问了下。我对你到底是哪种的喜欢。我都忘了当时是怎么说的,大概是,想要一起拉手亲嘴儿睡一个被窝,大概跟一般正常的两口子间,那种形式的喜欢吧。”拓麻从王行云的颈窝中探出了半个脑袋,笑嘻嘻地在镜子里跟王行云对视道。 第191章 薯片南瓜粥 怪不得,从某一天之后,他父母看他的眼神,有点怪怪的,甚至于在不经意的瞬间,有点毛骨悚然之感。原来是被拓麻这小子,多年之前就公开‘出柜’过一次。 还是在自己丝毫不知情的前提之下。 王行云的眉头皱紧了,又很快松开了。反复了几次之后,连熊抱着他的拓麻都看不过去了,插话道:“这都多久以前的事儿了。现在想想,还真是好傻好天真的呢!不过,就是因为这样,你爸妈才对我坦然相告的吧。其实这也不怪你。恩……我记得以前的同学中,也有个对人类丝毫不感兴趣的沉闷眼镜男。当然,他跟你完全不一样,他是因为其貌不扬,性格还偏激,所以都上大学了,还会被同宿舍和同班同学排挤,不喜欢人也是正常的。你又不是因为别人怎么对你不好,才讨厌人的。纯碎是因为喜好问题。要知道,喜欢你的人,要是排成长队,怎么也能绕地球半圈一圈了。” 王行云觉得,在拓麻的话题彻底歪楼前,他有必要纠正下主题。但见他吹牛逼吹得很开心,尤其还都是恭维自己的话,多少有点心里受用,也就随着他继续了。 “话说,我也想过,是不是你爸妈为了防止我这个性别不太对的爱慕者,继续对你有啥非分之想,才编故事哄我。不过,后来我见到了你的诊断书,也就彻底信了。看你爸妈如此沮丧,我还安慰了他们,说‘不喜欢人又咋地,世界上物种这么多,总有机会一个个试试。不管王员外未来喜欢的是猴子啊,还是狗啊,我都绝对支持’。虽说是安慰的话,但我看他俩的脸色更不好了。尤其是你妈,差点没憋住当着我的面哭出声儿来。唉,现在想想,心里还酸酸的呢。”拓麻追忆道。 王行云憋得很努力,才没让自己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因为哈哈大笑而彻底破功。不过,他倒是能根据拓麻的描述,想象到当时的场景。 没想到,向来自诩智慧与行动力互补共存的爸妈,也有遭遇奇葩,被堵得说不出倒不出的情境。 虽然王行云很不满,父母背着他拿什么自己都没见过的诊断书哄拓麻。但是,若以后两人要真的成为了好基友,这件事倒也有翻旧账再次利用发挥余热的现实价值。 话题本该朝着良好的翻旧账方向继续下去,但拓麻不争气的肚子,竟然又在此刻咕噜噜地大叫了起来。 拓麻有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特气人地有用王行云的后背蹭了蹭自己的鼻子,试探着从镜子里去观察王行云此刻的表情。 “咱们先去吃饭吧。再怎么说,桌上的那些,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下厨。边吃边说,有什么需求,咱们可以吃完了再继续。”王行云面色如常,垂下睫毛,挡住了眼中的笑意,轻声建议道。 “好吧。”拓麻放开了王行云的细腰,腾出手揉了揉肚子,在王行云的注视下,勉强按了几下洗手液,匆匆洗了洗手,就跟着他来到了客厅。 客厅的白炽灯在磨砂的灯罩下,将一切打成了正经的白。拓麻和王行云摆脱了卫生间暧昧橙黄色暖灯的氛围,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端上桌的菜和粥,经过了两人挤在卫生间的墨迹时间,早已凉透了。 好在南瓜粥刚出锅的时候,滚烫得几乎让人端不住碗,现在还尚有余温。 王行云摸了摸凉透了的盘子,眉头挑了挑,就打算把凉了的热菜端回厨房回锅再热一遍,却被着急试尝王员外手艺的拓麻给拦住了。 “粥是热的,把才放到粥里过一过,就不凉了呀!”拓麻说着,就夹了一筷子小油菜,直接戳在了橙黄色的南瓜粥里。 北方人吃饭,向来有这种把因为天气冷的原因,把凉菜放在热粥里的吃法。 王行云见他吃的开心,也就没再多说什么。自己拿了筷子,也坐下安静地吃饭。 明明是第一次下厨,饭菜却意外的很可口。 南瓜粥中的奶味并不明显,但甜中带甘,经过长达一小时的熬制,将食物本身的香味,也彻底地激发了出来。与后加入的鲜牛奶和黄油的味道,很完美的融为了一体。 葱花炒小油菜,虽菜色简单,也毫无技术性可言。但实际上,能炒的少油、清脆、不带土腥味儿,还美味,并不简单。 但王行云却好像突然自带神力,初次下厨就技能全点满了状态,着实让拓麻惊讶中,也对王员外的厨艺,膜拜不已。 他炒出的小油菜,虽然是叫葱花炒小油菜,却在上桌后,怎么找,都不见葱花的影子。 原因很简单,下过的时候,王行云仅把葱花过了一遍油,把味道留足后,就又特地给铲了出去。说起来,这么费劲的理由,仅仅是拓麻很讨厌葱姜蒜一类的作料。无论多费劲,哪怕是吃包子的时候,他就病态地用筷子把馅儿里的葱花和姜蒜,一个个挑出来后,才肯放进嘴里。 所以自从看了一次他吃包子的全程后,王行云再帮拓麻带早点,就坚持只带油条,绝不带包子类,有馅儿的了。 茶几上还有两道菜拓麻没尝到,分别是距离他稍远的拍黄瓜和土豆泥。 他伸长手臂够了半天,也还有点距离,只能憋着嘴,郎洋洋地挪了屁股,站起了身。 拓麻原来没有到家就换睡衣的习惯。还是王行云住进来后,生生给他板过来的。 此刻,他站起身体,弯着腰,去够这个矮茶几上,放置得远远的另外两道菜。他的上衣太过休闲宽松,这个弯腰的动作直接让他的胸口与衣服之间,形成了一个大真空,让坐在茶几对面的王行云一览无余。 拓麻作为职业家里蹲,吃喝没库存了靠网购,想透透风,晒晒阳光了,直奔王行云的房间。打开窗吹吹风,坐在落地窗突出来的那块石头上。足不出户,需求全被满足。自然更加享受这种一宅到死的生活。 所以他的皮肤很白很嫩,属于娱乐圈明星都追崇的那种,反光白。 王行云看着拓麻真空连带着反光的胸膛,以及那两颗浅棕色,乖巧可爱,对称分立的肉粒,表情玩味,目不转睛。直到拓麻的衣服,快要擦到桌上的菜,他才抬了抬胳膊,伸手抓住了要跟菜汤即将亲密接触的衣角。 “小心点你的衣服。”王行云特正经的提醒道。 “哦。刚没注意到。”拓麻夹了一口黄瓜,边嚼边答道。 “别乱动了,坐好。”王行云说着,手也没闲着,把远处的菜挪到了拓麻能够得到的范围内。 “王员外超贴心。做饭又好吃,跟我结婚吧。”拓麻拿筷子挖了一坨土豆泥,感受着味蕾带来的满足感,很随意地说道。 “可以考虑。看你表现。”王行云喝了一口粥,答道。 只听噗嗤一声,拓麻一口土豆泥卡在喉咙,咳了半天才咽下去,鼻涕和眼泪都呛出来了。 “我一定是在做梦!哦对,我本来就在做梦。”拓麻抚着胸口,吓到了似的自己嘀咕着。 这顿饭吃的很快。 拓麻饿死鬼转世一般,把桌上的菜全部扫荡了遍,就差跪舔盘子了。 他吃饭的时候,先喝了一碗南瓜粥,虽意犹未尽想再喝一碗,但怕喝多了吃不下别的,就先把这茬放了放。等吃完了桌上大多数的菜,还想着再来一碗王员外亲手熬的粥。谁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再次喝到,准备撑死了也要过足瘾。 王行云刚好吃完,就拿着他的碗,和空了盘子,一起去厨房。顺便帮他再盛一碗南瓜粥。 厨房锅里的粥,是盖着玻璃盖的。保温效果挺好,称出来的时候,还在冒着热气。 王行云的嘴角,恶作剧似的勾了勾,浅粉的唇线在肌肉的拉动下,若隐若现。 拓麻发现王行云从厨房刚端出来的这碗南瓜粥,有点跟之前的不一样。 南瓜粥还是之前的色泽,不过里面还加了其他的东西。 “王员外,这南瓜粥里……放了薯片?还是……青柠黄瓜味的?!”拓麻接过碗低头一看,顿时惊讶得出声。 “你不是最喜欢这个口味的薯片了么。我看了自创菜谱的论坛,有网友推荐这么吃。”王行云中气十足,颇有点自豪地说道。 您看的那个……确定不是黑暗料理论坛么…… 拓麻在心底小声地吐槽道,面上却是感恩戴德地边喝边称赞,就差饱含着感恩的泪水一口闷了。 从此,王行云黑暗料理王的名声,就这么不胫而走。 在必要的聚会场合,也再也没有人,有狗胆来邀请王行云掌厨做饭了。 当然,这都是事件彻底解决完毕,误会也全部说清楚的后话了。 第192章 是梦是醒 拓麻自暴自弃地喝着青柠黄瓜味薯片南瓜粥。闻着那熟悉的清新味道,与南瓜和牛奶特有的香味缠在在一起,难舍难分地酝酿出新的味觉巅峰,他突然大脑眩晕地思考着:其实喝着喝着,其实也挺好喝的? 满口香脆的薯片,被浸泡在温热的粥里。曾经的脆,经过浸泡,跟粘稠的粥一起送入口中,吃起来多了些厚重的味道。让拓麻瞬间感悟了,原来皮了的薯片,应该是这个味道! 他慢悠悠地吃完了这碗加料的粥,满脸惆怅地瘫坐在了沙发上,听着厨房里传来的王行云收拾碗筷,偶尔发出的叮叮咚咚的忙碌声,嘴角从微翘,逐渐演变为捂嘴偷笑。 这种说不清的满足感,让他第一次理解‘家的温暖与舒心’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并不是说,拓麻的父母和亲属,对他不好。只是他们常年奔波在被派遣调研的目的地和路上。即使偶尔的连休,也要疲于应对研究报告的撰写和学术论文的研究。为了一家的关系,在拓麻年少的时候,也常常跟随父母的步伐,一起去看看这多姿多彩的世界。 他几乎与父母亲一起,度过了非常美好充实的整个童年。 直到他在异国他乡的地铁,遭遇了在当时,震惊全球的恐怖袭击。 拓麻有时候非常庆幸。幸亏时值工作日,他的爸妈都在临时的工作地点,配合当地接待的专家,彻夜忙碌。他不愿意在他们眼前乱晃悠惹人嫌,就自己乘坐地铁,去了繁华区的博物馆,参观学习。 是了,在很多年之前,他曾受父母工作的影响,也曾对文物和艺术,有着美好鉴赏之情。也曾经畅想过,家里有这样的研究氛围,从小备受熏陶,自己以后的人生道理,可能也会跟父亲和母亲一样。热衷于研究,致力于文物的维修和保护,足迹遍布全球,成为一个保护文化传承的工作者。 事与愿背,他终究还是踏错了一步。 他在那个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登上了那一班开往未知的地铁。 于是,命运的轨迹,一切的一切,从那一刻开始,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拓麻在事后感叹自己命大的同时,还用颇为流行的文青体调侃自己:都说人生如旅程。来来往往,下车上车的过程,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我想我也是,因为乘上了那一班地铁,也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 不知情者以为他在感慨自己的幸存于由此患上的封闭空间恐惧症。 殊不知,他这句话,实际上在说,因此而获得的与梦貘相知相遇的机缘。 并以此为玄机,认识了那个在冲动下,握紧了他挣扎的双手,窥探到他秘密的王行云。 拓麻晃了晃脑袋,收回了自己太过发散,又不知道追溯到何年何月的思维。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想象着在不久的刚才,他还抱着龌龊的想法,在王行云的腰上,背上,胸膛上,胡乱的摸索着,色情狂似的到处揩油,跟饥渴了几万年,没见识的小毛孩似的。不由得捂住额头,倍感丢脸。 还好是在梦里。 拓麻无比地庆幸着。 他对这个梦貘馈赠给他,作为奖励的梦,真是发自内心地特别满意。这个真实度颇高的梦境,虽然在自己的认怂下,少了点桃色旖旎的气氛。但他所收获的,却比单纯地满足生理上需求,多多了。 他收获了更加深刻而悠远的东西。 怪不得长期同居的人群,也会有想要结婚和成家的需求呢。 拓麻若有所思道。 对现状满足是满足,但到底,这也不是真实的世界。 拓麻对厨房里忙忙碌碌的身影有点不舍,但更惦记那个在现实世界中,还在帮他做饭熬粥的王行云。 他伸了伸懒腰,开始在客厅里呼唤红衣萝莉,并期待看到那个一身红,说话软糯,气势却半点不输旁人的梦貘。 他前前后后呼唤了老半天,也不见周遭环境有什么变化。 拓麻念叨了句‘奇怪’。就站起身,打算在四周溜达着找找。那个善于变脸的小丫头,鬼主意多得很,谁知道是不是在故意玩什么整蛊游戏。 但他越溜达越心虚。 对于常出入梦中的拓麻来说,梦境中的世界待久了,容易影响他对真实世界的感知和判断。为了防止出现真假难辨的状况,以至于最终陷入在梦中无法自拔,王行云曾花重金,定制了能助他顺利返回现世的碧玉莲花沉香手串。 他用过几次,效果也的确妙不可言。 但梦貘后来告诉他,这手串虽然好用,但都是有限制使用次数的。频繁的使用,会加速它寿命的终结。 拓麻把王行云送的任何东西,都宝贝的要命。一听这个,当时就摘下来不敢再戴了。 所以目前来讲,拓麻用来辨别是梦是醒的方式,就是简单粗暴的——用梦貘的存在,以及自己对于眼前事物的控制,来直观判断。 此刻,他既找不到梦貘小巧鲜红的身影,又发现自己控制不了眼前的任何一项事物。这个重大的意外发现,让向来遇事混不吝的他,当时就凌乱了。 “糟,糟透了。啊啊啊啊!王员外!”拓麻惊呼着冲进了厨房。一把抱住了正在操作台满手泡沫,正在刷锅洗碗王行云的后背。 “我好像做了一件特别愚蠢的事。我预感你可能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你是不是打算,刷完碗后就搬走的……然后再狠揍我一顿,从此不相往来了。”拓麻断断续续地哽咽道,抱着对方细腰的双手,却反而更紧了。 王行云倒是很沉得住气,手里的活儿丝毫没有受影响而停顿。 “你也知道自己做了蠢事。该说你天然呆,还是脑残呢?竟这么久才发现。行动这么草率,还无法正常辨别和判断自己身在何处。我看,处理完答应了梦貘的这件事,就不要再涉足于这些了。你把控不了的事,反而容易控制你。得不偿失。”王行云刚好刷好了一个碗,顺手递给了身后的紧搂着他腰的拓麻。 拓麻一个愣神,鬼使神差地松了手,接了碗,转身放到了橱柜里。 “可是……这个赚钱的方式,意外很适合我的性子。总不能因为有点潜在的危险,说放手就放手吧?”拓麻完全没意识到,王行云是怕他抹不开面子,继而影响了两人关系的后续发展,才一句话岔开了话题。给了他个隐形的台阶,消无声息地,把刚才卫生间里发生的那起‘色情狂摸胸’事件,顺利翻片儿了。 拓麻笨手笨脚地给王行云帮忙。但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帮倒忙。 王行云看不惯他刷个锅,就手忙脚乱的样子。再加上又慢,洗涤灵又挤太多,刷个锅恨不得用掉一吨水。 他挑了挑浓密高挑的剑眉,大手一挥,毫不客气地打发拓麻去倒垃圾。省得他在这么狭窄的厨房里,眼前花似的乱晃悠。碍手碍脚的不说,还老有意无意地跟他有肢体接触,怪撩人的,眼不烦,还心烦呢。 拓麻美滋滋地拎着垃圾袋下楼去丢了。王行云收拾好太过干净,之反射光芒的厨房,稍稍叹了口气。 虽然他算是‘被表白’的那一方,也算是彼此确认了心意。如果是一般的老熟人变恋人,可能就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 但那可是一般人! 王行云摸了摸自己刚才几乎要被他攥碎了的腰,和后背几乎可以感觉得到湿润,刚才在卫生间,被拓麻用脸猛蹭过,粘上了鼻涕的衣服,突然对两人未来充满了深深的担忧。 拓麻扔了垃圾,就快步往回走。边走边回味着,宛若南柯一梦的,才刚刚过去不到一小时的亲身经历。 “哎呦我槽,太TM刺激了。老子的心脏要是稍微有点瑕疵,没准今天就要交代在那里了。”拓麻单手捂住胸口,后知后觉地越走觉得腿越软。 “老子这算不算是,表白后遭遇忽悠,被美食蒙混了过去。对方借机狡诈地跳过话题,且没有正面答复?”拓麻越琢磨,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不过,被抻着放风筝,也总比当场就被发好人卡强多了吧。 最起码,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抱王行云那质感上佳,一抱倾心的细腰。恩,还有肉质一看就特别紧致的宽肩窄臀。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好好领教领教,王员外的无上魅力。 拓麻擦了擦嘴角,贱兮兮地哼着小曲儿,爬楼梯回家了。 “明天的目的地,是那里?”拓麻抱着一包薯片,咔嚓咔嚓满嘴零食渣,指着王行云手里拿着的‘观光指南’发音含糊地问道。 “是啊。要回到从小长大的地方,会不会有点紧张?”王行云抬了抬眼皮,随手翻了一页手里的书,答道。 “切……也不算是从小长大吧?因为老头的工作关系,我放学早,没地方去,他又是个加班狂,只能在他的工作室干等啊。等着什么的太无聊了,我才会四处溜达溜达。话说,你到底背地里挖了我多少隐私啊,怎么这么隐秘的事儿,你也知道?”拓麻边吃边说,一句话没掌握好,呛到了食管。又一阵哭天抢地地咳嗽,外加王行云刚兑好的一杯温水,才勉强把自己从被噎死呛死的境地,拯救出来。 王行云皱了皱眉,抬手摘了自己看书时才戴上的眼镜,帮他顺了顺后背,不赞同道:“说了多少次,吃东西别说话。不听迟早有一天,薯片会从鼻子里咳出来。算了,那画面太美我不敢想象。” 第193章 洗澡 折腾了几乎一整天。 到深夜11点半的时候,不要脸地枕在王行云大腿上没完没了玩手机游戏的拓麻,终于在王行云的催促下,放下了手机,离开了头发枕着的敦实肌肉,不情不愿地拎着毛巾和换洗的衣物,进了浴室。 王行云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骨,顺手把红色封皮,喜感十足的‘故宫博物院’导游攻略小本子,放到了茶几上。 他原本打算去厨房刷牙,然后为了明天早起开车出行的安全,早点睡的。快走到厨房门口,才突然想起来,刷牙杯、牙膏和电动牙刷,都还放在卫生间的洗手台架子上。而此时,听稀稀疏疏的水流声,拓麻应该正在光着屁股洗澡。 现在进去拿东西合适么? 王行云托着下巴,思考了不到一秒。身体却很自然而然地原地拐了个弯儿,手上稍稍用力的按压了下卫生间的门。 只听轻微的‘咔吧’一声,门应声而开了。 拓麻果然是个在细节方面,大大咧咧的人。他不仅上厕所不锁门,连洗澡也不锁。 不过,平心而论,他已经算是比以前有进步多了。从前,他不仅不锁门,连关门都拒绝。还美名其曰:“我相信王员外你的品位。在我心中,您的品德何其高尚,绝对干不出偷看我尿尿和拉屎的卑劣行径。” 王行云叹了口气,浓密的眉毛随着桃花眼的轻轻一挑,也随性地抖动了两下。 好吧,在你眼中品德高尚的王员外,马上就要不打招呼地闯入你正在洗澡的浴室了。 王行云抿唇勾了勾嘴角,坦然自若地拉门进了浴室。 浴室里开了两盏暖灯,灯光不算昏黄,但异常刺眼。大概是拓麻把热水开到了最大,导致整个空间内都是成团的热气,云里雾里的看不清水声的源头。 王行云万分庆幸自己进门前先摘了眼镜,要不早就被蒸汽糊了一脸,估计什么也看不见。他摸索着来到了洗手池前,先把自己的刷牙杯等用具,拿在了手里,再踏着水,用另一只空着的手,驱散了下挡在眼前的雾气。袅袅热气中,虚虚实实地走来了一个人。 王行云眯了眯眼睛,毫不怯场地挺直了腰杆,跟湿着脑袋的拓麻打了个照面。 拓麻此刻的造型虽然不至于媚惑众生,不过也大有看头。 平日里,他自诩为标准宅男,吃穿用度的好不讲究,衣着品味不用说了,勉强算是收拾得简单干净。他对于自身造型,也丝毫没有兴趣。有剪头发的需求,也是因为太长了不好洗。难得他的发质好得要命,每次洗完都蓬松得很,王行云都是要强忍住自己伸手去胡撸他脑袋的冲动。 沾了水的头发,显得比平时更长。尤其是拓麻的身上还占满了没冲干净的泡沫,好巧不巧地挡住了几个关键的地方,让王行云微叹可惜。 还以为能这么快就能跟那个胜在雪白的小可爱,再次见面呢。 王行云遗憾着。身体反应倒是很诚实地热了起来。 他不动声色地把刷牙杯在拓麻眼前晃了晃,证明了自己的来意,然后在拓麻一脸恍然大悟的瞬间,又回身把牙杯放回了原处。他上前一步,在拓麻反应过来之前,接过了他手里攥着的浴球,很自然地道:“虽然是进来拿东西,但碰巧遇到了,就帮你搓搓背。来,转过身来。” 浴室开了暖灯浴霸,温度很高。拓麻洗澡觉得用得刚好,可苦了本来就心有所思,身有所动的王行云。 他的表情没多大变化,但肌肤被热气所蒸腾,弄得脸颊脖子和挽起袖子,暴露在空气中裸露的手臂,都沾满了细小的水珠。 这种有点岛国小电影中的情节和画面,让后知后觉的王行云有点不自在。 拓麻心中也忐忑得很,小鹿乱撞的。 他没有一点点的心理准备,就要撞大运的与王员外坦诚相见了! 不对,只是他坦诚相见王员外!对方分明衣冠楚楚地,连袜子都好好的穿在脚上。 “那个王员外,浴室里很湿的。你穿的还是拖鞋。要不要先把袜子脱了?”拓麻背朝外,面朝里,扭着湿漉漉的脑袋,歪着头,话没过脑子地直接溜出了口。 卧槽! 刚说完他就觉得不太对劲儿了。这是什么和什么啊。进了浴室邀请别人脱袜子么?会不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王员外会不会耳背听错了,会以为他想问的是不是脱裤子! 完全不是这个意思啊! 拓麻内心斯巴达地咆哮着。 王行云的眼前,只有拓麻白花花覆满柚子味沐浴乳的后背,以及被冲刷得光洁可鉴,微微有点肉感的白屁股。 “我的袜子?进来没一会儿就已基本湿透了。现在脱也有点晚了。”王行云答道。 “那样啊……你一会儿还要冲个澡么?脚都湿了……”拓麻的脑子完全当机了,因为王行云放下了沐浴球,开始直接用手帮他搓后背。 滚烫的手掌,在滑溜溜地背上,有规律地上下揉搓着。这感觉太梦幻,拓麻甚至以为是自己在沙发上睡着了在做美梦。 “你洗完了我再洗。洗澡都能走神,你很困?那快点冲干净,就出去吧。”王行云用食指指尖戳了一下拓麻弹性十足的屁股,顿时惊醒了明显在神游太虚的后者。 “啊啊啊,你你你,戳我!”拓麻理智还在,把已溜到嘴边的‘戳我屁股’的最后两字,咽回了肚子里。‘戳我屁股’这种容易引起歧义的说法,很容易刺激到双方,尤其是在这种特别适合发生点什么的特定场合。 “你对我上下其手这么半天,我都没多哼一声呢。戳你一下怎么了。”王行云义正言辞道。 拓麻理亏,整个人都蔫了下去。嘴唇抖了抖,索性呼啦一下转过身,直面着比自己明显高一头的王行云,闭着眼挣扎道:“好汉都不翻旧账。你要是觉得亏,不成我牺牲自我,让你一次性摸回去好了!从此恩怨两清。” 王行云兴味地上下打量着他的果体,视线在某一个部位停留的时间超过了平均的五秒之久,直接笑出了声,上前一步,直接把落汤鸡似的拓麻,壁咚在了浴室墙壁的一角。 “想跟我恩怨两清?休想。”说完也不再吓唬在他的淫威下瑟瑟发抖的可怜洗澡人,潇洒地拿起镜子前的漱口杯全套,转身开门出去了。 “呼……”留下了一脸懵逼,靠着墙壁直接出溜到底,扶着水管才勉强没瘫坐在地的拓麻。 “卧槽,王员外是霸道总裁突然上身了么。好震撼,好性感,好TM帅!不知道老子略带配合的表现,有没有让他彻底消气。”拓麻捂着上下浮动的小胸口,顺手把自己挡眼还在滴水的头帘,用指尖朝后胡乱梳一把,直接弄成了大背头。满脸的贱兮兮,哪还有刚才弱受的气场。 第194章 荔枝糖 拓麻难得安安静静地在自己的被窝里睡了一宿。 他本来是打算先回自己的屋里躺会儿,再伺机溜进王行云的卧室的。无奈今天为了躲避堵车,两人都起得贼早,又在798艺术街和那个废旧仓库里耽误了不少时间,最后的最后,还去体验了一场别出声面的捡垃圾之旅,更不用提回家后,还跟王行云两次在洗手间折腾了大半天。如果一个人的精力有限,那他一定是早已经透支了一个多星期的! 疲劳和困顿,排山倒海地向他袭来。 拓麻刚打开的游戏主播开荒视频,还没看足五分钟,人就睡死过去了。脸还贴着屏幕,视频也还在播放。刚洗完澡的半湿头发,垂在枕头边,被子的一角仅盖住了小肚子,后腰和大腿裸露在外,小脚趾像是感受到了秋冬季节特有的严寒,使劲地往周围有被子的地方钻了钻,勉强找到了暖和的地方,当事人在睡梦中深吸了口气,更加香甜地沉沉睡去。 王行云进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拓麻半张脸紧贴着还在自动播放视频,已变得滚烫的手机,露着大白腿和纤细的后腰,脚丫子戳到被掀起一角,露出厚褥子的床单里,睡姿相当随性自然的姿态。 他像是早已习惯了自己室友的这种睡姿,上前轻手轻脚地拽出了手机,将视频和其他正在耗内存的组件关掉,把手机拿到了远离拓麻脑袋的地方充电。 插好充电电源,王行云又返回拓麻的单人床前,帮他把露出的后腰和大腿,塞回了被窝,掖好了被角,又调整了他略微扭曲的睡姿,顺手关掉了台灯。 在一片黑暗中,王行云屏住了喘息,像小动物般,用自己的鼻尖在冰冷的空气中摸索到了拓麻的脸前。 他用指尖在他湿润的唇上轻轻点了点。拓麻的唇,柔软得简直出乎意料。 王行云勾了勾唇角,桃花眼在黑暗中闪着幽光。他没有再犹豫不决,闭上双眼,小心翼翼地用自己干燥灼热的唇,在他的唇瓣上,贴了又贴。 不知是不是拓麻在睡前吃了什么零嘴儿。这仅仅持续了不到五秒,轻轻浅浅的一吻,王行云竟然尝出了荔枝糖的甜味儿。 他回味般地舔了舔下唇,为了确认是不是荔枝味,再次探入了那湿润的唇。 “果然是荔枝的味道。”王行云帮拓麻擦了擦湿润的唇角,再次帮他整理了下被子,就放轻脚步,关门出去了。 “晚安,麻烦精。”王行云在门后,轻声叨念着。 “晚安,接吻狂。”拓麻把掖好的被子,往上拽了拽,再次闭上了双眼,真正地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 第二天清晨,拓麻是被手机闹钟的嗡嗡声,硬生生吵醒的。他习惯性地伸手去枕头旁够手机,可这次怎么摸,都找不到发出噪音的声源。 万般无奈之下,这才光着脚丫蹦下了床,找了一圈,才在衣柜前的地板上,找到了边震动边移动的手机。 他恼火地拔下了充电线,心道是谁这么缺德,把老子的手机放到这破地方充电。刚睡醒的脑子不甚清醒。等他稍稍醒了点,才想起。这间屋子里,除了自己和王行云,也没别人了。 估摸着是昨天自己睡着了后,他过来看看,帮忙把手机充上电的。至于为什么特地放地板上……拓麻看了看跟自己床头并肩而立的写字台,用脚想也知道王员外的思考回路。他这个老人家似的思维模式,肯定是觉得放在桌上充电,距离脑袋太近,怕有辐射影响智商一类的。 他又想起了那个明明帅得云里雾里,脑子里却不知道装满了多少陈年烂谷子破道理的王行云,转而又回忆了下昨天睡前的那个甜甜的吻。 嗯,早知道不睡前吃荔枝糖了。王员外的舌头探进来的时候,他那颗糖真的融化得只剩下一片小糖渣了。要控制着自己努力装睡,不让王员外尴尬;又要控制自己掺了大半截糖水的口水,不至于像个弱智似的,因为太多满溢,而顺着嘴角全部流淌下去,他可是用尽全力去控制自己整个嘴的肌肉。 早知道王员外这么积极主动,他就应该在他帮忙盖被子的时候,就直接睁眼。跟他大眼瞪小眼,也总比吻着吻着,一个控制不住,哈喇子决堤而出强多了。 这要是真搞砸了,本来就有身心双重洁癖的王员外,就更加雪上加霜了。没准还会连带着影响两人之后的各种其他后续活动。 拓麻越想越心虚,决定以后一定要改了上床后还吃东西的陋习。嗯,为了方便随时随地跟王员外打啵,他睡前坚决不能偷懒,牙线、漱口水和刷牙的步骤,一个都不能少。 但是看昨天王行云偷亲了一下又一下,意犹未尽的兴头,拓麻又犹豫了。 他看起来好像很喜欢荔枝糖的味道怎么办!有荔枝味儿的漱口水或牙膏么?急,在线等! 慌不择路地拓麻,很焦急地在常混迹的本地论坛生活美食情感板块,发了一条求助帖。 可能是时间太早,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刚刚才达到八点一刻。帖子发出去许久,也没半个人影出来顶帖回复。 “唉,真是空虚寂寞冷啊,大清早的。”拓麻仰天长叹道。 卧室门究竟是什么时候开的,拓麻并不清楚。反正当王行云挑着眉毛,一脸面瘫相地拎着早点,站在他大门口的时候,拓麻被吓得差点触发了心脏病。 “我擦!王,王员外!你属猫的么?走路都不带出声的。”拓麻披着被子爬下了床,把手机顺手仍在枕头上。 “先吃早点还是先洗脸刷牙?”王行云直白地问道。 “我要说先吃,你会嫌弃我么?”拓麻揉搓了一把眼屎,特别真挚地问道。 “那就快吃,天太冷,刚买就开始变凉了。今天要去的地方,你心里有数了吧?十五分钟后出发可以么?”王行云递过去一小袋子刚出炉的炸糕,还有一大杯简装的鲜榨豆浆。 “我知道今天要去哪儿。本地人称之为‘第一博物馆’。虽然这个叫法有点夸张,但是……总觉得说出那个真正的名字,就目标太过显眼了。”拓麻喝了一口豆浆,就着吃了一口刚出炉的豆沙馅儿炸糕。满嘴松脆,瞬间缓解了他后挫力十足的起床气。 “故宫博物院嘛,全国人民都知道。哦,好像最近某宝上的旗航店,比该旅游景点更有人气和知名度。”拓麻在王行云张口表态前,又补充了一句。 第195章 东华门 “知名度什么的咱们车上再谈,因为预约的时间是上午九点,预计路上还需要至少一小时。你吃完赶紧收拾,咱们尽快出发。”王行云交代完,就转身出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两人收拾好了再下楼上车,用了不到十五分钟。周日清晨的路况不错,原本预计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仅仅用了四十多分钟就开到了。 熟悉又陌生的街道,让原本一路上絮絮叨叨的拓麻,安静了许多。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的街景,似乎陷入了什么久远的回忆。 车辆缓缓进入限速的沙滩后街。王行云在丁字路口突然左转,驶入了路面狭窄,仅容双方向各一列车辆通过行驶的北池子南街。 “唉?咱们不是要去故宫博物院么?应该在天安门对面的那个南门进入啊。王员外,你可能不太理解,实际上,自2011年下半年开始,故宫只支持自南向北的参观路线。也就是说,观众只能从午门(南门)进来,从神武门(北门)出来。神武门,就是与景山公园隔着一条马路,遥遥相对的那个门。你别为了抄近路,按照导航瞎拐弯。除了午门,那四个门哪个都不让进的。”拓麻难得认真地跟王行云解释道。 “咱们这次不是去参观。”王行云正集中精力在狭窄的街道里穿行,简要地答道。 “唉?不是去参观么?”拓麻有点意外。 “都说了是去办正事,难道你还打算先参观一遍再说别的?”王行云挑了挑眉道。 “嘿嘿嘿,毕竟我最后一次来这里,还是七八年前,好像是放暑假陪谁家的亲戚去参观。当时光为了一跟冰棍儿跟远亲家的熊孩子打架来的,太过专注,也没注意那天到底参观了什么。只记得我妈气得差点把我御花园里的荷花池里。”拓麻缩了缩脖子,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听说最近的展览,有梅花鹿。”王行云说完踩了一脚刹车,减速慢行。让一个骑自行车先走。对方点了下头,在一个小路口转了弯,拐进了胡同里。 “周日人多,周一休馆。等把你答应梦貘的事情解决完了,我单独请一天的假,咱们悠闲地来逛逛。今天的行程都是未开放区,碰不到热门旅游景点的。”王行云在下一个大路口提前打了右侧转向灯,拐过弯没多久,就停了下来。 王行云让拓麻先下车,找个避风的地方等他停车。 拓麻裹紧了大红色冲锋衣,缩着脖子眯着眼睛,找了个背风口,才有精力把周围的环境好好瞅一瞅。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颇有气场和规模的标准故宫建筑风格的门楼。 拓麻看了看门楼正中央,挂得老高,伸长脖子才勉强能放入视线内的蓝底金字的门匾。‘东华门’三个字,就像是屹立在风中永垂不朽的丰碑,不会因为岁月的流逝与风云的磨砺,而变得有任何时光的痕迹。 东华门的西边,是一条蜿蜒的干净水泥小路。拓麻记得清楚,一直走到头,就能到达中山公园。那里面的绿化环境很好,里面国家扶植和投资的公益项目也挺多。为了省钱,大多数单位都在原来的古建筑群基础上,经过批准和监督,改造成了集中办公地点。 虽然绿化环境挺好,但作为曾经在一个机构实习过的拓麻来说,秋冬季节,没有集中供暖和热水的古建筑群里,是越待越冷,越晚越冻人。还因为要保护古建筑,房间里不能随便插电暖气,也不能安装大功率照明设施,每个人的工位上,都特别猎奇地插着一个节能护眼的台灯。 一群人穿着军大衣,戴着套袖,哈着热气嘬着热水的镜头,虽说已过了两三年,但还是清晰无比地铭刻在记忆中,用来当做拓麻坚决不出去上班的最佳理由。对比着窝在家,饿了点外卖,渴了喝温水,电脑电视电热毯,想怎么开怎么开,丝毫不用担心自己稍不注意,就可能成为国家级古建筑群的纵火犯。 东华门的东边,现在也是游人止步区。以前是密密麻麻的平房居民区,居住的大多是故宫博物院的职工和家属。十多年前,统一全部迁走。有分派到市内闹市,面积相对小一些的落户地的;也有分派到三环以外,开发得尚不完全的新兴住宅小区的。拓麻一家曾在这个入口处,紧贴着河边,大约需要走一公里左右的距离,就能看到的门牌号的大杂院里,住了十年之久。 从搬走后,到十二年后的今天,他从没有机会回来过。据说为了规划护城河的景致,从五年前开始,这里已经不再住人,而是统一改成了停车场。 拓麻望着空荡荡,毫无人烟痕迹的胡同入口,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就像他曾经无数次午夜梦回,被定义为‘家’的避风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早就被拆得彻底,被夷为平地不说,还在曾经松软可爱,适合挖坑做陷阱的土地上,铺满了沉重而冰冷的一层水泥,变为了只用来停靠交通用具的停车场。 这种认知,让他突然有了真正想哭的冲动,虽然这情绪来得太突然,简直让他自己都意外。最为不幸的是,偏偏还让不知从哪里刚停车回来的王行云,看到了。 拓麻无比期待,此时能刮来一阵带着沙和小石头子儿的风,能让自己可以用老掉牙的‘是风和沙迷了我的眼’的理由搪塞过去。然而,刚才还频繁刮来刮去的风,却好像预知了自己即将背锅的事实,竟然一丝风都不再有。 不仅如此,原本有点阴阴的天空,还TM放晴了! 拓麻的睫毛上还挂着一滴眼泪,被王行云不打招呼就伸过来的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接住了。他一脸正经地将手指放到唇边,伸出鲜红的舌头,若无其事地舔了一下。 在拓麻的震惊下,还提供反馈似的嘀咕了一句:“有点咸。” “麻蛋,那可是大爷我的眼泪!谁的眼泪不是咸的,而是其他口味的,你倒是跟我说说!让我也开开眼!”拓麻一个没忍住,回嘴道。 “也不见得吧。我这不是不太确认,所以才尝尝看么。毕竟,你的口水都是荔枝味儿的。没准眼泪会是草莓或者香橙味的,也说不好。”王行云无比认真地解释道。 “卧槽,那我要是说,我的鼻涕是香蕉味儿的……你也会尝尝看么!”拓麻满脸鄙夷地盯着王行云的嘴角,狠狠道。 “礼尚往来。你要是愿意先试试我的,我不建议后试试你的。”王行云建议道。 第196章 文渊阁 东华门是工作人员的专用通道。无论何时,都不对外接待游客和来宾。出入处都有造型古朴,像一个小亭子似的门岗。门岗内面积较小,但五脏俱全。里面有着冬日必备的电暖气和暖壶,以及成套办公桌椅以及临时睡觉补眠用的简单卧铺,方便夜班的守夜人在困极了的时候,短暂的眯会儿眼。 如何躲避门岗,从东华门大摇大摆的进去,目前是个难题。 拓麻不自觉地抠了抠手指,有点犯难。 再怎么说,这里也是他家老头老太太的供职单位。不按规矩办事,怎么样都会落人口实,尤其是这种非常有影响力的国家级单位。除了从正门走,他是真没自信,能翻越这皇城的大红墙壁。不说别的,这城墙每年的维护费,据新闻上说,都要天文数字。他一个时代废柴,再没公德心,也不会肆意破坏自己家乡的名胜古迹。 出门走正门,也别无他想了。拓麻暗搓搓地想着。 王行云拉着他,往城门楼的门岗处走去。 越近了拓麻越紧张,连带着眼神都有点飘。除了岗亭里的工作人员,为了保护文物名胜古迹的安全,同样也配备了端着气枪的武警战士门岗。拓麻的心虚,武警大哥分分钟的看在眼里,连带着看他们两位不速之客的眼神,都更加严谨了些。 在他们即将越过第一层人墙,从两位盛装的武警大哥身旁擦肩而过之前,就被其中的一位伸胳膊拦下了。 “同志,这边是工作人员专用通道。参观请走午门。”武警大哥礼貌地建议道。 拓麻紧张极了,忍不住抬手攥了攥王行云的袖子。 王行云不慌不忙地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牛皮纸信封,边递给武警大哥,边耐心解释道:“同志,我们是来工作的。这是介绍信。辛苦放行。” 武警大哥倍感意外,可能是没想到都二十一世纪了,还有人会拿着老古董,快进博物馆的介绍信前来拜访。真是有种穿越到刚解放前岁月的错觉。 武警大哥没有打开看信,也并未放行。而是拿着信,直接去了门岗处,通过那个半开的玻璃小窗口,递给了看门的博物院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朝着两人的方向遥遥看了一眼,直接当着武警的面,拆了那封信。 拓麻不太清楚那封信写了什么,因为他在王行云拿出来之前,根本就不知道有那封信的存在。 “唉,王员外,你从哪里搞来的那封信啊?会不会访问的有效期是十年前啊。”拓麻压低了声音,在另一位武警大哥的铁一般刚毅的面容前,缩着脑袋,跟王行云咬耳朵。 “正当渠道申请获得的。”王行云答道。 “嘿,我怎么知道,你跟我家老头的单位,还有这么铁的关系。竟然比我这个直系员工家属还好用?”拓麻心里有点酸,话里行间带着点郁闷。 王行云用看啥子的眼神深深地望着他,直到十分钟后,有个骑自行车,带着雷锋帽,穿着皮袄的健壮老头,笑眯眯地支好自行车,跟岗亭的工作人员打了招呼,也跟两位武警娴熟地客套了几句,才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唉,高伯伯,您怎么在这里?”拓麻见到来人,条件反射地先迎过去跟矮个子老头来了个熊抱后,才吸了吸鼻子,纳闷道。 “不是你哭着喊着说好久没来这里,要带朋友来参观么?你爸妈正好都出差在外,就由我这个老头子来接你。现在管理的比较严格,有预约和介绍信还不成,还需要知情人来当面接人。要不,谁都不能随便进来。”高老头整理了下被风吹歪了的雷锋帽,拢了拢皮袄的领口,豪爽地跟王行云打了个招呼。 他这种自来熟的态度,明显缓解了拓麻紧绷的精神。 王行云破天荒地主动跟高老头握了握手,虽然因为天冷,两人都戴着皮手套,并未直接手贴手的亲密接触。但这种积极社交的态度,很让拓麻惊诧。 “唉?高伯伯,您跟我朋友,之前认识?”拓麻一头雾水,有点跟不上目前的节奏和进展。 “还不是你小子迟迟不告诉我具体来的时间?当时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都不接。终于接通了,还是个声音很低沉的别人接的。啊,就是这位王先生。他说是你的好友和室友,你正在重感冒卧床休息,不方便说话,就替你跟我约好了时间。还配合我这个老头子折腾了许久,开了证明身份的文件,顺利办好了进馆申请。这不,才拿着组织批复好了的文件,顺利带你们进来。”高老头边说边搓了搓手,说具体的进去再说。这大门是个风口,什么时候都有冷风通过。夏天倒是清爽无比,冬天站在这里聊天,真是张嘴就满肚子风。 拓麻和王行云连忙跟上高老头的步伐,也象征性地跟两位武警和岗亭里的人打了个招呼。高老头一路推着自行车,把他们迎了进去。就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起了颇令他自豪的工作单位。 与拓麻所熟悉的故宫博物院的时间前相比,如今的开放区,已从之前的不足三分之一,增加至了三分之二。未开放区除了工作人员的办公区域,大多数是尚未修缮完毕,可以达到对外开放要求的套系群体宫殿建筑。 各大殿的古建筑,基本都是独成一院落。除了需要大量专家和专业修缮人员介入外的主殿,分殿和两侧的旁殿,都是房屋众多的附属品。所需要花费的人工和时间成本,全套下来,也并不比主殿省事多少。再加上与该建筑群相关的无数陈列展览的文物,都被集中收藏与博物馆的相关仓库内。出库、盘点、维修和维护的周期和相关手续,都是一个冗繁的等待周期。拓麻别的不太懂,但是展览相关的流程,他可是看了他家老头忙乎了大半辈子了。 所以看到仅仅十年而已,原来在观众导游地图上被标灰的大多数地方,现在竟然开放了这么多。说不惊讶那是假的。 一行三人进了西华门,就是一座拱桥。拱桥的坡度始终,小时候拓麻很热衷骑自行车到这里挑战,能不能加把劲儿冲过去。现在时过境迁,再次回到这座桥上,拓麻倒没什么其他想法了。 桥的整体,都是汉白玉石所铺设的。桥两侧,都是被风水雨打,腐蚀侵蚀得仅剩下一个大概轮廓的石狮子。 桥下的水,是碧绿色的活水。穿过石桥而去,贯通了基本上整个博物馆内的内河。小时候拓麻也执着过为啥这水是绿色的? 他老爹还耐心的解释了个大概。宫内阴冷,水跟博物馆外的护城河水,是连着的。河内的水草和微生物较多,顺着活水冲进来,到了内路,河面变狭窄,于是很多水草就被留了下来。被拦截于桥头和内河里。长此以往,水草越来越多。从桥面上看去,也就是深墨绿色的了。 过了石桥,就是一个人形的岔路口。 左侧有个灰色的宝塔,背后是一排现在已经开放的建筑。拓麻不客套地从王行云手包里翻出了那本红皮的旅游攻略,找到了故宫博物院的清晰地图。对比了下他们现在的所在位置,恍然大悟,原来灰色塔后面的,就是自己从小到大,怎么猜都没猜中,到底放了什么东西的銮驾内库。 这一片区域,无论是东库、依仗库,还是内阁大库,都是用来陈列皇宫仓库类展品的展示区。 拓麻兴趣不大,在高老头的介绍中,有点微微走神。但他勉强提起了精神,不动声色地与王行云交换了个眼色。 王行云轻微地摇了摇头,表示与他们所要找东西的藏匿地点,没什么关系。 拓麻会意,于是催促高老头赶紧带他们前往下一个地点,最好还是未开放区域。 高老头宠溺的胡撸了一把拓麻的脑袋,说先带他们去藏在郁郁葱葱树丛里的文华殿看看。 文华殿在十年前,是妥妥的未开放区。拓麻记得特别清楚,是因为有一次他老爹要来巡查一批暂存放在大殿内的木雕展品。 那时候的文华殿,不像现在这么风光无限。整个大殿,常年大门紧闭,外面上锁。周边的野草肆意,连海棠林都无止境地疯长。要不是熟识这里的工作人员,基本上走过路过的,都发现不了这里还一个占地面积挺大的宫殿建筑群。 高老头带着两位年轻人,先将文华殿的开放区域,逛了个彻底。 待参观完毕,王行云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一无所获之时,拓麻却敏感的发现,现在所展示的面积,与他小时候来的那次相比,少了大概一半。 要说起文华殿的历史,没有人比拓麻更加清楚明白了。 除了必要时刻充当其他展览的临时仓库外,在十年之前的暑假和寒假,这个建筑群还充当了一群熊孩子的假期基地。 没错,就是传统意义上的‘职工子女暑期班’。每天都有五名工作人员负责看护这些员工家属的孩子们,写作业和在安全范围内玩耍。 场地也比较简陋,只有必要的照明设施和饮用水大桶。夏天会增加几台一开就嘎油嘎油响的破电扇。 老师们都是临时抽调的博物馆内职工,不负责教书,只负责熊孩子们不磕了碰了就好。 早餐午餐和晚餐,这个临时的托儿所是不管的。快到饭点,各个岗位上的职工都会骑自行车来接自己的孩子,外出就餐或者去职工食堂解决。 拓麻的双亲常年都很忙,所以大多数时候,负责来接他吃饭的,都是他老爹的同事兼助手,也就面前的这位善谈的高老伯。 “高伯伯,文华殿只开放了一半的区域吧?”拓麻转了转眼珠,向身旁的高老头问道。 “嘿,你小子记忆力倒真是好。没错,这个区域只开放了一半。后面的区域,就是你小时候探险的时候,差点跌入池塘里的那次看到的,有一条内河和石桥。这条河截断了文华殿的两片区域。不过,后面的建筑也不算是文华殿的附属区域,它有自己的名字,叫‘文渊阁’。文渊阁,以及它的附属院落,大概有四栋小屋的建筑,现在都尚未清理出来,属于未开放区。都是杂草和土,也没啥意思。你们要是想去图新鲜看看,就得原路返回。从文华殿的殿门口,左转或者右转,从这栋建筑的墙根底下,古时候宫女太监和侍卫巡逻用的小径过去,才能到达那座小石桥。文华殿的主体建筑地面,与真正能看到土和植物的地面,有大约三米以上的落差。我看你们两位小伙子的身材虽然不错,不过,从三四米的高处跳下去,也挺危险的。为了保险,我劝你们还是绕个路吧。”老高头建议道。 第197章 内河 拓麻和王行云当然不会冒险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抄近路。秋冬季节人类的韧带和骨头也处在一个相对脆弱的季节。稍有不慎,别说尽快完成梦貘的委托了,两个大老爷们能在一整个冬季把骨头养好就不错了。 高老头在他俩研究路线的途中,接了个电话,满脸不好意思地说单位临时委派他处理点事儿,本来说好了今天给他们当导游的,这下要失约了。 拓麻和王行云忙说没关系,本来能从工作人员专用通道进来,就是托高老头的福。要不他们两个要从人挨人,人挤人的天安门广场所在的午门随着人潮进来。到达这里估计也是下午以后的事儿了。从东华门进来无形中省了很多事儿。 既不用让万年洁癖的王员外在人潮中沉浮,又能避人耳目,今天的行程简直不能太完美。 高老头在大殿门口,骑上了自行车跟两位青年挥挥手,就急急地走了。宽敞的区域除了门口的一名工作人员,仅剩下他们两位游客。 “这个地方虽然是新开放的区域,但是人很少啊。”拓麻感叹道。 “是啊,因为按照官方指导路线来说,这里不是主要游览区。一般游客都不过来这里。而是直接会从金水桥区域向北面的太和殿方向游览。这边属于游览线路的支线。一天的游玩时间很有限。大多数游客都会选择知名的区域先逛。”看门的工作人员认识高老头,见这两位游客是他带过来的,多少有点自己人的亲切感,就多聊了几句。 “师傅,咱们博物院里,内河的覆盖的区域很多么?”向来少言寡语,几乎不会与陌生人攀谈的王行云少见地主动开口了。 工作人员背靠着入口处设置的栏杆,思索了片刻,答道:“其实不算多,大多数集中在南向游览区域,最开始的三分之一处。不过,西侧外围几乎是被内流河圈在里面的。然后北侧唯一有池子有水的地方,就是御花园了。” “珍妃井不算么?”拓麻插嘴道。 “珍妃井不是井么?刚才这位小哥问的可是内河。”工作人员笑着解释道。 “我知道了。谢谢您师傅。”王行云少见地装了一回乖宝宝,竟然非常有礼貌地诚恳道谢。 第二次进了文华殿的正门,拓麻几乎整个人都扒在了王行云的半个肩膀上:“不对啊王员外,你刚才的态度怎么看都不太对。是因为门口的工作人员,岁数比较大,跟高伯伯差不多,所以你才秉承着尊老爱幼的宗旨,变得那么像个好学生?” 王行云简直被他的歪理邪说逗笑了,忍不住勾着唇角,胡噜了一把他脑袋上竖着的那搓头发,解释道:“我问你,高伯伯在这里的资历,算不算高的?” 拓麻不明就里的点了点头,说:“虽然名义上是我爸的助理,但人家也是正处级别的老员工了,我记得他专业能力也不低,好像都是研究员级别的了。” “那我问你,刚才高伯伯与门口的那位大叔相遇的时候,是谁先停下跟谁打的招呼?”王行云挑眉追问道。 “这个……我就没注意了。”拓麻挠了挠脑袋,心虚道。 “是高伯伯先停下来跟对方主动打的招呼。虽然对方没什么明显的反映,但是高伯伯在这里遇到了他,显然很意外。要不是他很赶时间,估计还会特地留下来客套几句。”王行云理智地分析道。 “说明我们刚才与一个似乎是了不起的人物擦肩而过了?哦不,还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拓麻遗憾道。 “不算全无收获吧。毕竟,这次的线索是内河。我在梦境中,记得很清晰,朱颜岩把最后的‘东西’用油纸包好,拴上了绳子,放入了内河。”王行云凉凉道。 “什么玩意?放入了内河?那咱们还找个屁啊。虽然那东西的重量掺上了石膏,不算轻。但内河的水流,也很湍急的。因为是活水啊!谁知道被水冲到了哪里。根本无从下手,怎么找?”拓麻有点焦急地两手一起抓住了自己的发根,无助地撸了好几把,拽掉了好几根无辜的头发。 “先从文渊阁殿前的那个最大的水池下手吧。朱颜岩就算是个疯子,也是个超级有头脑,很理智地疯子。为了安全,她不会贸然地把那个东西放到会经过金水桥的河道上,只可能是经过未开放区域的河道内。”王行云安慰道。 “都说了整个内河区域本身就是一条水路。跟护城河的水也是相通的。那个疯女人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把东西放到内河里。这下完蛋了王员外,感觉下半辈子都要交代在这阴冷的地方了,没有收入地免费给那个小妮子打白工。”拓麻哭丧着一张脸,连走都不走了,找了个游客休息区域的长椅,咕咚一下坐着不起来了。 “这么快就放弃真的好么,你的干劲儿呢?”王行云无奈地坐在拓麻旁边,想安慰鼓励,却无从下口。 “其实最开始成功找到那两个的时候,我还是半玩儿的心态。反正也不太熟悉,就当做玩藏宝图游戏好了。但是这次的这个……可能是我比较熟悉这里的格局吧,反而觉得不可能完成了。”拓麻把整个脸都埋在王行云的膝盖上。好在这里空旷无人,要不两个大老爷们这么暧昧的姿势,势必会引起全民围观。 “前两次顺利地找到,也多亏了你的神经质。你想想啊,动物园的那次,还有昨天垃圾场的那次,不都是你来主导,我来配合。这次到了自己熟悉的地盘,怎么反而不自信了。”王行云说完掏出了那本红皮的导游图,对照着地图,以及刚才门口工作人员的说明,将比较可能会成为藏匿地点的内河区域,指给了拓麻看。 “先从刚才说的,文渊阁的石桥绿水区域开始扫荡吧。这里要没有,下一个前往的地点,就是三座门和国史馆书库区域。”王行云规划道。 “那要是这两个地方也都没有呢。”拓麻哭丧着一张脸,用可怜巴巴地眼神望着王行云。 “这两个地方要是没有,就先去吃饭,然后再继续。”王行云拍了一把拓麻的后背,拉着他从长椅上直起身来。 “我建议,咱们检查了文渊阁区域后,为了增加开拓版图的效率,也入乡随俗一下。”一听要吃饭,拓麻瞬间就积极起来,也开始动用脑子,帮王行云出谋划策。 “你的意思是?”王行云瞥了一眼依旧竖在拓麻脑瓜顶上的那一撮头发,忍了又忍,才忍住要去呼噜一把,把它按下去的冲动。 “咱们也骑自行车吧。虽然游客和工作人员,都禁止在开放展区内骑车。但咱们可以在未开放区骑车啊。这样比较快。”拓麻搓着鼻子建议道。 “可是……”王行云犹豫道。 “这里面应该有共享单车。啊,王员外,你不会是……”不会骑车这四个字,为了给对方留点面子,拓麻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我会骑车。”王行云难得别扭道。 “那纠结个什么劲儿?”拓麻引领着王行云,从主殿前通往大殿唯一路径的右侧台阶上,一路下行,到达了之前高老头说过的,仅供下人通过和使用的巡逻小径。 地面比起拓麻所熟悉的十年前,明显是重铺过石砖的。但依旧阻挡不了野生杂草势力的入侵。幸好时值秋冬季节,大多数的植物都过了最茂盛的生长时节。要不拓麻可没自信,能一路上畅通无阻,没有任何枝条和树叶挡脸。 小径内鲜少有人出入,拓麻甚至能越过视线左侧高高的墙壁,看到三四米之上,属于主体建筑鲜红色殿外围的支柱上,附满了一层灰。 约莫行进了两三分钟,就到达了这栋院子的最里端。视线的尽头是一个年代久远,墙面已变为浅绿色,长满青苔的矮墙。 矮墙的上面有一扇小门。门上毫无意外地上了锁。 拓麻目测了一下小门的高度,仅有一米二上下。一个成年人要是想顺利通过,预估还要弯腰低头。真想不通这种不人性化的设计。既然有门,必然就是为了让人走的。 既然是让人走的,为啥还建造的这么矮小,还特地上了锁呢? 拓麻忍不住把自己的疑问嘀咕出声,换来了王行云的深情一瞥。 王行云用看弱智似的慈悲眼神,把拓麻从头打量了个遍,才淡淡开口道:“都说了文渊阁短时间内没打算开放。既然没打算开放,那用什么手段隔断原本自成一体的建筑群,那都是工作人员的分内事。” 第198章 石桥绿水 两人说打打闹闹地正式进入了后院的区域。除了一眼望去最显眼的那堵矮强,最标致的建筑物,显然就是那座被阻拦在黄色警戒线之后的汉白玉精心雕琢的石桥。 虽说是精心雕琢,但从遗迹的现状来看,建造的时间,怎么也有上百年了。北方不算是酸雨的重灾区,但几百年的风水日晒,多好的雕工也敌不过大自然的摧残。尤其是近五年以来,城市无论大小,环境都恶化得厉害。要想不戴口罩出行,还得看当日的风向,能不能把密集当空的污染物吹远吹散。 人的生存环境都如此恶劣,更何况暴露在外的古文物呢。 故宫博物院内的桥梁,都采用的同等建筑材料,不管这座桥的现状如何,它们的材料都是一样的,这一点,拓麻极为确定。这座石桥的材料是汉白玉没错,只是桥面上疯长了一层深绿的青苔,整座桥也在刚过去不久雨季泥水的冲刷下,显得灰扑扑的,简直看不出它建筑材料的原色。 为了凑近点去看这座透露着无穷神秘感的石桥,拓麻利索地弯下腰,从明黄色警戒线下轻松钻过,一步都不缓地朝着石桥上奔去。 王行云想拦住他,却反映慢了一步,只得也从警戒线下钻过,小跑紧跟着宛如刚放出笼子野生动物撒欢似激动的拓麻,也朝着石桥的桥面走去。 桥面很湿滑。不仅仅是长满了青苔的原因,还有长年累月积累的灰尘,覆盖在汉白玉的表层,让多年之后,第一批登上桥面的两人,寸步难行。 桥面很脏,作为扶手,雕着石狮子的桥栏,也干净不到哪儿去。拓麻这种不讲究的人,都宁可脚底下生滑着,也不愿意去扶那黑乎乎的桥栏,更何况王行云了。 拱形石桥的弧度并不大,但拓麻和王行云站在桥上,却越走越慢。 拓麻被脚下的青苔一滑,终于豁出去地一把握住了桥栏,以支撑自己无法保持平衡的身体。或许是反正手也摸到脏兮兮的桥栏了,拓麻倒没了众多顾忌。以桥栏为支点,三步并作两步,手上脚上一起使劲儿,很快就爬到了桥的最高点。 “王员外,你先别动呢。我先看看前面情况,有发现你再过来。反正我手上也脏了,刚才一使劲儿,衣服和裤子也在桥边蹭到了不知什么玩意儿,黏糊糊的。反正已经这样了,我就破罐子破摔,索性把这一片儿脏得跟考古现场差不多的区域都探索个遍。你先下去,在旁边干净的地方等我手势吧。”拓麻刚说完,就要习惯性地去用手搓搓鼻子,却突然想起自己的手已脏得不能碰脸了。 王行云哪里会听这个最不靠谱队友的指挥。听他说完,他片刻也没犹豫,手直接搭在桥梁上,如法炮制拓麻的行进路线,很快就到达了拓麻半步远的身后。 好在他一直带着皮手套,没跟桥栏直接有身体接触,所以也没啥心理负担,顶多回去后送手套回店里去干洗和维护,自己的手反而遭不了什么罪。 两人一前一后地到达了石桥的最高点。虽都不太情愿,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朝着黑洞洞的桥下望去。 后院的地理位置原本就很偏僻,视线尽头的那堵矮墙,更是阻挡了能照射到这里最后的一丝阳光。 桥下的光线比四周更暗。拓麻瞪大了眼珠子,也仅是勉强能看出,这白石桥下,是有水流通过的。 王行云拉了一把整个身子几乎都要探出桥栏的拓麻。他打开了手机的照明功能,用白光对着桥下的水面照去。 明明还是白天,但桥下汩汩的流水,似乎是带着来自深宫后院的寒意,让桥上的两人都觉得四周的温度,好似已入夜那般寒冷。 拓麻扭过头,特地避开王行云的方向,朝着桥栏打了个喷嚏。 王行云眉头微皱,退下一只手套,从手包里掏出了面巾纸递给了他,问道:“觉得很冷么?” “还成,可能是这桥下的水多年不见光,太阴冷。咱们两个大老爷们,身上阳气旺。阴阳相遇,总要碰撞几下,滋生点儿火花,才能成就一番佳话嘛。”拓麻估计说这话的时候,都没怎么过大脑,正忙着接过纸巾,猛擤了几下鼻涕,还随手把用过的纸揣兜里了。做完了这一系列动作,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刚说过的话,有点不太对味儿。 “在这种阴森的地方,我劝你还是不要期待有什么火花和什么佳话了。那水里要真出来什么东西,跟你阴阳相调,你确定你和你的小伙伴,能招架得住么?”王行云挑了挑眉,带回了手套,指了指桥下,跟拓麻示意道。 “我就随口你说,谁都别当真哈!话说,除了做梦,我还真接受不了现实世界中,出现点什么不符合科学道理的事物。”拓麻咽了口唾沫,略微有点紧张地握紧了桥栏上,被侵蚀得只剩下半个头的石狮子,跟王行云解释道。 “那你可真是个自相矛盾的人。不如先说说,你是怎么尝试接受自己的?”王行云嘴上跟拓麻不依不饶的,手底下也没闲着。继续举着手机,尽力在漆黑如墨,散发着阵阵凉意的池水中,努力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嘿,员外你倒是真会见缝插针。不伤害一下我幼小的心灵,你是不是吃不好,睡不着啊?”拓麻不乐意了,转过身子就要跟王行云大闹。 “等等,你看那池水里,是不是飘着什么东西?”王行云晃悠着光源的手,也不动了,努力停留在刚才的位置上。两只水汪汪地桃花眼,因为用眼过度,边缘有点微红,但仍努力地盯着一处,并尝试着用原本握住桥栏的另一只手,指给拓麻看。 “别,你别松手。这里又黑又滑的。你别轻举妄动。你把光打到你看到东西的那片水域就好,我追着光就能看到。”拓麻怕他松手滑倒,连忙把手放到了他握住桥栏的手的上面。 这不经意的动作,反而让王行云眼神一愣。 拓麻倒是没特别在意。他大大方方地用把手压在王行云的手套上面,还觉得手感不错地攥了攥。视线倒是没跟着偷懒,忙朝着灯光所在的方向望去。 那是一团看不出轮廓,沉甸甸漂浮在水面上的阴影。 体积不算太大,大约有半个正方形抱枕的大小。奇怪的是它漂浮在水面上的状态。 “既然是沉甸甸的,为什么不沉到水底下,反而是飘着呢?”拓麻歪了歪脑袋,手底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王行云的皮手套,纳闷道。 “大块海绵或者轻薄布料,吸满了水,也不会沉河底。可能是衣物或棉被一类的东西吧?”王行云借着光,仔细地盯了许久,猜测道。 “对于从小就挨着护城河旁边长大的小孩儿,我理智地告诉你,不一定是你想的那些东西。你太天真了!”拓麻摇了摇手指,扒着桥栏继续往前走,顺着坡度下了桥,跑到那堵矮墙附近,借着不多的自然光线,低头不知在摸索什么。 “你突然跑那么远干嘛,找什么呢?”王行云有点不放心,用手机的灯光追着拓麻的脚步,想多少帮他照点亮。奈何灯光的亮度实在有限,拓麻所在的位置,又跟王行云隔了半座桥,灯光在中途就被一个桥柱上雕刻的绣球挡住了一半,完全到达不了拓麻所在的矮墙根底下。 “马上回来,我找点能帮上忙的东西。咦,有了!”拓麻欢呼了一声,小跑着就往桥上跑,中途又不知道踩到了什么滑了一跤,但丝毫没有影响他急切地朝王行云方向奔来的效率。 “快快快,帮我照着点亮,我来确认下刚才你说的那个飘着的东西,是不是咱们要找的。”拓麻激动得舔了舔干得起皮的嘴角,左手紧握着东西,在手里拐了个弯,绕开了王行云。 王行云一低头,这才看清,他不知道从哪个树坑里,刨到了这么一根足有成年女子小拇指那么粗,长度大概超过了一米,又结实又笔直的枯树枝。 拓麻贱兮兮地朝王行云眨了眨眼睛,摊开了右手的掌心。掌心上安安静静地躺了几颗灰扑扑,没有什么固定轮廓的小石子。再仔细一看,原来是被掰碎的板砖碎石块。 “你怎么知道那个墙角有这些东西。小时候藏的?”王行云倍感新奇,忍不住多问了一嘴。 “嘿嘿,秘密!”拓麻露齿一笑,露出了圆滚滚的两颗对称的小虎牙,看得王行云舌头根一阵发痒。 “看小爷的神技!”拓麻吆喝着,就把手头里攥着的石头子儿,朝着被王行云用光锁定的那团簇拥在海藻包围中的未知物。 石头子儿投掷的准确度很高,王行云甚至听到了沉闷的几声‘咚咚咚’声。 “看来,这玩意儿还真不是你所预估的海绵或者衣物。这声音,十九八九是‘那类’东西。真晦气。”拓麻扔掉了手里的碎石头渣子,拍拍掌心,无声地叹了口气,郁闷道。 “‘那类’东西?”王行云不解道。 “就是‘尸体’。不论是人的,还是动物的。死后泡在水里,会吃水。时间久了,都会飘在河面上。硬物击打在上面,会发出沉闷的回声,有点像是绷紧了的鼓面发出的响声。总之,也不是什么美好的童年回忆。”拓麻破天荒的第一次主动闭上了嘴,转而用上了那根长树枝,探着身子,去够那团沉甸甸的漂浮物。 第199章 同甘共苦 王行云这次反应很快,紧紧搂住了拓麻的腰,生怕他用力过猛,连人带树枝,一起跌下内河。 拓麻有了王行云的紧抱当做保险,自然也能更放开力气,尽情地施展自己的手臂,把桥下的水搅和得哗哗响。 那团沉甸甸的漂浮物,在拓麻的扒拉下,终于从视线的另一端,缓缓由远及近,渐渐飘到了桥栏这边。 为了防止太近以至于直接从石桥底下穿过去,拓麻及时地拿树枝一览一档,漂浮物慢悠悠地原地打了个璇儿,渐渐安静了下来。 王行云一手抱着拓麻的腰,一手还要伸长了,越出桥栏,为拓麻的竹竿照明,着实有点焦头烂额,生怕哪一边一松劲儿,都会引起大麻烦。 所以他也实在分不出什么心,低头仔细观察那靠得越来越近的漂浮物。 拓麻却看得真切。 他大眼珠子瞪了瞪,先是深吸了一口气,又扭头轻轻吐出。那根用得颇为顺手的竹竿,也被他百般嫌弃地卯足了劲儿,投掷到了岸边。 “怎么了?”王行云见他丢了竹竿,不再把身体探出围栏后,这才敢松了紧握住他侧腰的一只手臂。 “没什么,只是看清楚刚那坨漂浮物到底是什么了。不是咱们要找的。啊!实在不想再去回想。一想到我跟它较真了那么久……简直浑身发毛。恶心死我了。再次被彻底伤害到了。”拓麻边说边牙齿打着颤,手背也抱住自己的肩膀,忍不住用衣服猛搓了搓手心,这才解气。 “无非是死猫死狗。看个大概不就得了,你干嘛非要把它拉近了看那么清楚。”王行云递给了他一张湿纸巾。拓麻拿着使劲把双手擦了好几遍,这才松口气地把用过的废纸,再次放到了大衣兜里。 “看来这里一无所获啊。要从小门里进去,再看看么?”拓麻盯着那堵矮墙拿不定主意,转而询问王行云的意见。 “看地图,文华殿后院并无内河通过。仅有文渊阁前院才有。可能咱们眼前所见的,就是原本所属文渊阁的石桥和内河吧。只不过被矮墙隔开了,划分不出具体的归属而已。我看不必再爬墙过去了。毕竟是百年文物,我们还是保持的敬畏之心,小心对待吧。”王行云也抽了一张湿巾,擦了擦皮手套,用过后,很自觉地放入了随身的塑料袋。 两人互相搀扶着从滑腻的桥面上重回地面。不用时刻担心自己脚滑摔倒的感觉实在太好,拓麻忍不住在松软的土地上来来回回跑了几圈,平静下来后才追上王行云的脚步,一起重新回到了文华殿的外殿大门口。 之前见到的依靠在栏杆上,跟他们还有过短暂交流的年长工作人员,早已不知所踪。现在站在那个位置上的人,面相很是年轻。 “估计这位才是真正负责守门的。”拓麻努了努嘴,低声跟王行云交谈着。 “你还是先想想,去哪里找自行车吧。”王行云挑了挑眉,认真建议道。 找自行车的过程,比他们想象地顺利得多。故宫博物院内禁止通车的规定,已实行很久。不仅工作人员如此,连做国事访问的各国总理和贵客,都不能破坏规矩。 所以畅行于如此庞大场所内的交通工具,仅有电动车和自行车。职工有的骑自己的自行车,有的临时忘了,也会将共享单车骑进来。久而久之,在院内自行车停车处内,找到一两辆完好无损的共享单车,也不算是大难事。 拓麻特地给王行云留了一辆看起来崭新干净的。但他还是颇为神经质地用掉一整包湿纸巾,整整擦拭了半个多小时,才把擦车产生的垃圾清理干净后,扶把上车。 下一个目的地,是坐落在东华门北侧,国史馆书库附近,名曰三座门的一个标准内院墙的门楼。它的正前方,恰好建有一座石桥。内河的水,从中途径而过,算是他们刚到过的那个文渊阁前院石桥下内河的上游。 从存车处骑车到三座门的距离很近。约莫三四分钟的路程,就骑到了。 三座门前的石桥,比起之前的,宽敞了不少。桥面宽度约有三米,可容一辆汽车平稳开过。石桥的两侧,种了不少竹子。虽已步入秋冬季节,竹林内稀疏了不少。所见之处均是层层落叶,仅有少许翠绿色遮掩其中,大多数竹叶已彻底变黄变干了。 眼尖如拓麻,在竹林边缘的野草丛里,见到了不知名植物中,竟有一个漆黑的枝条上,挂着几颗直径仅有五毫米大小的鲜红色小果子。 他立马扔了车,奔到那根枝条旁边,撸下几颗小果子,就要放到嘴里尝尝。 小果子的皮却比拓麻想象中的脆弱多了。他这么粗鲁地一撸,就全部被碾碎了。鲜红的汁水,全部溅到了他苍白的掌心之上。他只来得及低头就着舌尖舔了一口,就被后追过来的王行云一把拦下了。 “说过多少次,来历不明的东西,能随便往嘴里放么?”王行云有点恼羞成怒道。 “这……不算来历不明的东西吧?这不是大自然的馈赠么,纯天然的小果子。”拓麻不死心地想低头再舔一口,被王行云毫不客气地攥住了手腕,直接拉到自己面前,不由分说地拿纸巾擦干净了。红艳艳的汁水,把洁白的纸巾都染成了石榴色。王行云盯着那鲜红的颜色直皱眉,心里打鼓地不知道颜色这么显眼的果实,会不会有毒。虽然这里也不算是荒郊野岭,但毕竟人烟稀少。不仅看不到游客,甚至连刚才大路上还能偶遇的胸前带着名牌的工作人员,这会儿半天都不见一个。 比起王行云的杞人忧天,拓麻倒是对着脚底下那一堆不知名的花花草草兴趣浓厚。他趁王行云不注意,又伸出手弄弄那个,又拨拨那个,玩的不亦乐乎。 看王行云的脸色依旧不太好,只得耐着性子分出点精力,试图解释道:“那个是枸杞子,我小时候老采回去给我爸泡水喝,没有毒的!” 你没的枸杞子!你当我傻! 王行云的内心在斯巴达模式地呐喊着。最终碍于场合,没有直接原地爆发出来。 他耐着性子跟拓麻解释道:“枸杞子是长的,而且新鲜采集的应该是橘黄色的,外皮很结实,不会轻轻一碰就碎了。你刚才舔的那个是圆形的,还是朱红色的。明显不是一个种类。” “怪不得味道有点怪怪的。我明明记得枸杞子有点甜的。这个却苦的要命。呸呸呸,还有点植物的那种土腥味儿。”拓麻后知后觉的咂摸了下嘴里残留下的味道,似在回味。 “是么?给我也尝尝。”王行云冷不丁突然说道。 “啊?”拓麻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直接被壁咚在了三座门背靠竹林的墙角。 那是一个带着十足探索意味,缠绵悠长,还略微带着点青涩苦味的深吻。 结束的时候,拓麻几乎腿一软,被反应速度明显提升的王行云一把捞住了纤腰,膝盖顶在了下滑的胯下。 拓麻甚至清晰地看到了,刚刚分开的两片唇,在空气中拉出的那条迟迟不愿断开的银丝。 王行云的肺活量不错,一直没换气,也没听他喘息一声。 反倒是拓麻被他搞得溃不成军。接个吻而已,两条腿就逗得不成样子。他甚至喘息许久,依旧不能平息胸中不断起伏,不听使唤的剧烈心跳。 “王员外,你这是……犯规!”拓麻百忙之中,倒抽着一口气,不满地指责道。 “我这是同甘共苦。谁知道你刚吃的那玩意,有没有毒呢。为了你,我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犯规?”王行云抬手帮拓麻擦净了嘴角处残留的唾液,桃花眼尾凝结了一片浓浓的笑意。 “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会亲耳听到王员外说出口的情话?我真是……三生有幸啊!”拓麻推开了他流连忘返,迟迟不肯离开他嘴角边缘的手指,一阵的心慌意乱。 心道:“卧槽,老子又不是什么情犊初开的小丫头片子!怎么表现这么不争气啊!说好由爷这边自己主动进攻,拿下他这个万年面瘫脸的豪言壮语呢!完全是反过来了有木有!” 第200章 摘柿子 这边拓麻还在跟自己较真,百般纠结怎么可以输人输阵,完全一副小媳妇的样子任人宰割,情绪还可耻地这么高涨和激昂。那边的王行云已然恢复了心绪,顺手帮拓麻整理好了刚才被揉乱了的领口,扶起被拓麻随手扔在草丛边缘的自行车,将车把递到了他的手边。 “走吧,那边来人了。”王行云抬眼望了望身后。 拓麻接过自行车,顺着王行云的视线,也朝着身后远远望去。果不其然,在视线尽头,墨绿色的松枝丛中,从人字形的岔路口上,慢悠悠地拐来一辆自行车。想来,很可能是从文华殿路过,要穿过三座门,去往其他办公区域的工作人员。 三座门是往来与不同办公区域的必经之路。在这里,两个外来人员过多的停留,有点太扎眼。但距离两人所站位置不远的宽阔石桥,又尚未仔细地检查过。就这样离去,未免有点心不甘情不愿。 “我们先往前面走走。不引起工作人员的注意,才是最关键的。等过会儿没人经过了,再返回来也不迟。”王行云在拓麻耳边,轻声低语道。说完了正事儿后,还若无其事地在他耳边吹了口气。撩得毫无心理准备的拓麻耳垂通红。 “好了,人要过来了,咱们走吧。”王行云拍了一把拓麻的屁股,也扭身去推自己的车。 两人一前一后推着自行车穿过了三座门,很自觉地停靠在了路边,把过道让出来让骑车的人先过。 三座门之后的景物,让进了博物院大门,就一直倍感宫墙林立,有点喘不过气的两人,视线内一片豁然开朗。 视线的尽头,是一个红墙黄瓦,像是屏风版伫立在道路中央的一堵实墙。 王行云掏出地图瞄了一眼,被标注的这个地点名叫‘影壁’。估计是为了阻断可以一眼就能到见大门口的影壁背面的大型建筑,南三所。 从三座门的门洞穿过来,一直延伸到影壁,中间是一条柏油和渣土压实的平路。路不算宽,大概能容纳两辆车并排而行。道路的左右两侧,是一望无垠的芦苇,在晚秋凉风的吹拂下,微微偏头而立。 “这里……怎么会有芦苇?”王行云疑惑道。 “啊,因为我记得,在影壁和南三所,中间区域最东边的尽头,以前是养动物的区域。好像是马厩?所以这边有好多草,也是正常的吧?”拓麻放开其中的一边车把,腾出一只手,朝着那面显眼的红墙右上角区域指去。 “谁跟你说芦苇可以喂马的?”王行云瞥了一眼拓麻,满脸的嫌弃。 “不都是草么,马不是吃草么,还有这么多讲究?”拓麻纳闷道。 “芦苇的很多部分可以入药。但多数是用来造纸和制作工艺品。比如你现在偶尔还会用来扫地的手工扫把。没听说过把这种又干又硬的东西,喂马的。”王行云连声叹气道。 “好吧,那谁知道这里这么多芦苇干嘛用的。啊!我还看到了柿子树。上面竟然还有好多熟透了没人摘的柿子!简直是老天赏饭吃啊,正好嘴里想吃点零嘴儿呢。王员外,你在这儿等着,小爷去给你弄点好吃的!”拓麻扔下车就跑了,气得王行云也没好气地把车也照他样子一摔。自行车应他的动作而倒地,却没发出半点噪音。而是跟拓麻扔下的车一样,双双交叠地倒在了柔软的芦苇丛边缘。 “臭小子!别乱跑,那边可能是泥……”王行云的话音还未落,就听拓麻‘卧槽’了一声,扑通一声跌在了泥地里。 王行云连骂他的心情都没有了,赶紧也钻入芦苇丛,朝着拓麻跌倒的区域快步走去。 拓麻压根就没想到,看着一片芦苇随风吹的大好田园风光,里面的地竟然是稀软带水,一脚一个坑的泥巴地! 他还好死不死地跑得飞快,导致直接脚下一滑,啪叽一声,脸着地。 等王行云终于绕开一片水坑,到达拓麻惨烈地摔倒现场的时候,他已经自己先爬起来了。脸颊和鼻梁被结结实实糊上了一层泥还不说,衣服和裤子上,也基本上全和泥了。更别提完全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运动鞋。 “你……脏死了。”王行云眉头紧皱,不自觉地倒退了一步,幽幽地说道。 “王员外,你不怜悯我悲惨的经历也就算了。竟然还嫌弃我!刚才的山盟海誓呢?”拓麻用脏手抹了一把脸,愤慨道。 “我有说过别乱跑。是你自己不愿意听。”王行云摊手道。 “你这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老子不是为了给你摘柿子尝尝鲜么!”拓麻擦了擦嘴角的泥,突然觉得嘴里怪怪的,可能是吃进了泥。忙背过身,避开王行云的方向,朝着草丛里呸了一口,这才转回身继续跟王行云瞪眼。 “先找个有水的地方,把脸和手洗洗,衣服也擦一擦。你这样子出去,太引人注目。到哪里都是亮点,明星效应,低调如我,可吃不消。”王行云忍着笑意,抿唇建议道。 “不着急,反正都这样儿了,也破罐子破摔了。我现在更是无所畏惧,更不怕吃苦不怕脏了。来呀!那颗罪为祸首——柿子树。今儿个要不把你摘光,小爷我的这一跤,都跌得不划算!”拓麻说着撸起了满肘子泥的袖子,朝着五步外的柿子树跑去。 明明是个家里蹲的死宅男,运动神经不怎地,但强烈的吃货欲望,促使拓麻耗尽了几乎所有的力量,使劲攀上了那棵树干足有一人粗的大柿子树。 秋天到来,让基本上所有绿叶的植物,都差不多谢顶了。仅留下少许光秃秃的树干。这柿子树显然也如此。没了碍眼树叶的遮挡,拓麻的摘柿子的速度很快。但柿子真的很多,两人又是来办正事儿的,跟逛菜市场似的提着一大袋子柿子,怎么说也不太好看。 所以拓麻暂时收回了刚才落下的,势必要把柿子全摘光的豪言壮语。准备挑几个卖相不错,熟透了的,给王员外尝鲜,自己解解馋,就差不多得了。 他一手抱着树干,一手去枝头上挑挑拣拣地摘柿子,看得树下站着的王行云心惊胆战。偏偏还不敢开口提醒,怕出声让这个闯祸精分神,更容易出意外。 王行云没办法,那树杈的承重量有限,他也不能攀上去把那个到处乱跑的泥猴子扔下来。只得在树下边转圈儿,边鼓励自己:深吸气,轻呼气,别动气。 拓麻在树上用选美大赛评委似的挑剔标准,甄选了十多分钟,才挑中了四个圆滚可爱,在阳光下散发着健康色泽和诱人香味的小柿子。但怎么够下来,顺利的拿下去,是个大问题。 “喂,王员外。我把摘到的柿子,扔给你。你树下接着好不好?”拓麻颠腾着刚摘到手的柿子,兴致勃勃地朝着树下那个脖子略有点僵硬,人却像是追兔子上树的大狗熊一样,固执地徘徊在树下半径一米之内,丝毫不肯离开树下一步的高大身影,敞开嗓子大喊道。 “你扔我接着。快点摘完了下来。”王行云有点泄气道。 一个触掌冰凉的物体,从树杈上飞越而下。它小巧的身影,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好看的抛物线,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王行云半张的手掌心。略带凉意的鲜柿子,就这样飞入了他的掌心。 虽然触手冰凉,但王行云胸中却瞬间涌入了点点暖意。 “嘿!树下的别愣神,下一个柿子来了!”树上的身影还在叽叽喳喳地忙碌着,王行云勾着唇角使劲摇了摇头,从一直揣在外套兜里的手包拿出来,掏出了一个折叠整齐的微波炉袋。小心翼翼地将冰冰凉的柿子放入其中后,这才抬头,对树上的身影挥了挥手。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道:“准备好了,扔下来吧!我接着。” 第201章 微甜的秋柿子 拓麻为了够到更远的树枝,一只腿横跨在一根树杈上,手臂伸得老远,憋足一口气,才勉强把最后一个柿子勾到手。 他向来穿得很休闲,也从来不讲究牌子和面子,所以即使在不久前刚跌在泥地里,除了麻烦点,也并不心疼。 拓麻对树木没什么研究,也并不知道自己攀登而上的这棵倒霉柿子树的年龄。但这棵树的树皮,跟老奶奶褶皱过度的脸皮似的,很干燥和粗糙。连方便行动的运动裤,都会稍不注意,就被剐到勾到。原本平整美观的裤子,屁股处,硬是被剐出来四五处凹凸有致的小山峰。 “唉唉,王员外,这柿子树跟你是亲戚吧?怎么也总逮着我的屁股不依不饶的。”拓麻把最后一个柿子扔下树干,随口不忘调侃下树下熟练地接住柿子的王行云。 “因为我们早就达成了一个共识。”王行云面不改色地答道。 “啥?”拓麻边往下爬,边歪着脑袋问道。 “你欠揍。”王行云结束了这毫无营养的对话,伸手去扶打算纵情一跃来偷懒省事儿的拓麻。 拓麻很自然地攥住王行云递上来的一只手,从树上扑通一声蹦了下来。落地后,笑得很没心没肺:“你又不是我爸,天天惦记着打我的屁股……看不出来啊员外,原来你一直对我有那么可怕的想法。是不是还想蒙眼堵口捆绑加小黑屋PLAY啊~” 王行云用看傻逼的眼神瞥了他一眼,没有接这个话茬。反而朝着四周环视了一圈。 拓麻从来不懂见好就收的道理,继续调侃道:“看啥呢?真打算小黑屋play么?这里芦苇长得挺高。不进来里面,外面看不到人的。很适合作奸犯科什么的。” “我在看,要是在这里办了你,你大声叫喊,会不会有人听见。”王行云淡淡道。 “噗嗤!”王行云说这话的时候,拓麻正在扒皮吃一个他刚从树上撸下来的柿子。听到王员外爆炸性的台词,他差点被甜腻的柿子肉呛死。 “你你你!咳咳……”拓麻蹲下猛烈地咳嗽着,一句完整话都没说完。 “别激动,玩笑而已。虽然我知道你可能有点期待。但是,先找个有热水的地方,把你冲洗下,才是重点。我可不想跟个泥猴子继续满处溜达。”王行云提着半兜子柿子,往刚才停自行车的地方走。 “呸呸呸,你才有点期待呢!等着办完这边的正事儿,老子瞅准机会就办了你!”拓麻呸了一口柿子皮,加快了脚步,跟上了王行云的步伐。 “啊,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要是找热水,其实蛮方便的。喏,王员外,看到那边紧闭的大红门了么?”拓麻跟王行云把自行车从草丛里扶起来,推在手上,又支好了车。 两人郊游似的,一个跨在车坐上,一个站得笔直,围着车筐里的柿子,就着瑟瑟秋风和满眼随风摇曳的芦苇,边吃边风里哆嗦。 “看到了。记得你好像提过,这里二十年前,是个幼儿园?”王行云摘了手套,用两根手指支撑着已破开皮的黄橙橙柿子,有点无从下口的茫然感。 “吃个柿子,你都这么墨迹。真服了!”拓麻实在看不过去,用刚用湿巾勉强擦过的干净手指,伸到王行云托着的那个柿子前。三两下就扒开了一大块皮,露出了里面缓缓流动的香甜果肉。 “喏,这个也给你。兜里刚找到的。可能是上次你请我吃冰淇淋时,没用到,顺手就踹兜里了。”拓麻变魔术般,从兜里掏出来一个仍带着透明塑封包装的塑料小勺。尽管那原本清透的塑封包装,早不知在兜里放了多久,都被磨得一片模糊了,王行云还是面不改色地伸手接了过去。当即就拆开了包装,用小勺挖了一口柿子,放入了微张的口中。入口即化的感触,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喘息。 “很美味。谢了。”王行云的脸依旧冷,略带湿意的桃花眼,却明显带着点点笑意。 拓麻这个没见识的糙汉,明显就看痴了。 他有点局促地吸了吸鼻子,嘴上却很诚实地表态道:“我总算知道为啥从小到大,无论男女,想不提感情,单纯睡你的人为啥这么多了。真他娘的一笑媚众生啊。啊,这话的意思不是说你娘炮儿。而是……怎么说呢,你知道艺术界和电影界有一种说法吧?真正的美,是超越性别本身的。恩,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王行云还在优雅地用勺子挖柿子吃,闻言远山似的眉,轻轻地朝眼角挑了挑,声线平稳地开口道:“哦?有这回事么。我怎么不知道?” 一听话题要朝着八卦的方向大步走去,拓麻顿时来了精神。他一腿从自行车座上垮下来,掸了掸刚吃完第三个柿子的手,毫不犹豫地攀上了王行云的胳膊,嬉皮笑脸道:“那是你不知道而已。再加上您这个常年拒人于万里的态度,除非是夏天空调坏了,想找点清凉。要不谁也没那个胆子,跑到你面前说些淫词浪语啊。” “哦,这么说,你那会儿背地里,也没少背着我说那些?”王行云淡淡道,手下也没闲着,很游刃有余地把握着说话和吃柿子的最佳节奏。 “唉唉唉,我可没有!顶多在背后听听。遇到那些说话太糙的,偶尔太闲出手教训教训,教他们怎么做人而已。”拓麻一看话头瞬间转向了自己,顿时警铃大作。他怎么也不能承认自己在大学期间,跟一群花痴为伍,天天趴楼梯扶手上,跟她们一起YY自己家员外的肉体吧。 “呵,我才不信。你吃完了吧?先去你说的有热水的地方,把脸洗洗。还有衣服上的泥巴,也用湿巾蘸水,好好擦擦。我在旁边等你。”王行云说完,也没等拓麻表态,就递给了他一小包湿巾。他自己也把吃完的柿子皮,连带拓麻的一起,装好系上袋口,寻觅着附近有没有垃圾箱。 很不凑巧,周围都是荒地和野草。想找个果皮箱,还真有点困难。 王行云依稀想起,在刚才推车通过三座门的门洞之前,好像在石桥的附近,看到过一个浅木色的垃圾箱。 趁着拓麻去洗脸的功夫,他推着车,再次穿过了门洞。扔垃圾只是顺道。他的主要目的,是探查一下这个使用率很高的石桥下,是否藏了什么本不该有的东西。 与刚才未开放区所见到,废弃多年的河道不同。三座门前石桥下的流水,稍显湍急。内河在布满青苔的围墙中,匀速流过。仅仅是站在竹林附近远远地看着,都能感受到刺骨的含义。 石桥下很黑。除了墨色的海草,与深色的青苔,看不清更多。好在快至正午的太阳光此刻正足,穿透了附近林立高大古木斑驳的光影,把俏皮的阳光,轻轻缓缓地放了些许至河面上。让一筹莫展的王行云,侥幸窥探到了桥下的风景。 “果然这里也……没有么。”王行云有点意料内的冷静。但自言自语中,也透露了些许疲劳和失望。他是真的想帮拓麻,早点把这个从头到尾,都匪夷所思的委托,彻底解决干净。 虽然是秋季,但很快更寒冷的季节就要来了。带着心事吃饭睡觉,怎么想怎么觉得不舒服。尤其是,他们之间的情感问题,也急需一个更好的时机,一次性理清。为了往更好的方向发展。 北方的冬季,特别的寒冷。虽然比不得祖国最北部的东北三省,但冬天总要约上三两个好友,结伴出去泡温泉的。尤其是拓麻,性子野的跟狗似的。但意外却很怕冷。 只是简单的想象一下,拓麻那惨白的肌肤,柔弱的筋骨,被放到冒着白烟,兑上红酒,撒上蔷薇花瓣的温泉池里。他那双过于显眼的大眼睛,肯定也会因为温泉的滋养,变得水汪汪湿漉漉的。他再特别破坏气氛地说上几句,与此情此景,反差特别大的脏话。啧啧,王行云光是想,就觉得这几天的劳顿不翼而飞了。同时,也更加期待与这位麻烦精即将开展的旅程。 第202章 断虹桥 拓麻洗完脸,收拾好泥地里滚了一圈,脏兮兮的衣服,就甩着手从造型古朴的饮水间推门出来了。 王行云在门口已稍等了片刻,见他出来,就摇了摇自行车上的铃,一副嫌他速度慢的嘴脸。 “好啦好啦,这不是出来了么。员外你的耐心真容易耗尽耶。幸亏你没女朋友。我听说等女生一两个小时,都是正常的。你这才等了我几分钟啊。”拓麻用袖口抹了一把下巴尖上的水珠,朝着已上了自行车,用一只长腿撑在地面上的王行云调侃道。 “你回家换裙子,承认你是女人,是我女朋友。我或许会考虑下,等你一两个小时?”王行云挑眉道。 “您的要求……还真有点多。好吧,接下来要去哪里,员外有计划么?”拓麻窜上车,踏好车蹬子,扭过脸,略有点兴奋的问道。 “途径协和门,从午门后的金水桥路过,再穿过熙和门,到达西华门的范围。那边内河的覆盖面比较多。大小的石桥密集,说不定我们要找的东西,就藏于其中。”王行云建议道。 “好呗。反正我没什么方向感,更不想动什么脑子。跟着员外走,最简单方便。”拓麻活动了下脖子,脚下一使劲儿,车身一摇,就稳当当地向前窜动了几步远。 从三座门到协和门的行进路线,是个大直角。途径的路上,道路两侧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林。骑车本就带风,再加上林中温度较低,拓麻刚被蘸湿了擦过一轮的衣服还未全干,被风一吹,几乎要冻成冰棍儿了。 他扶着车把的手,更是冻的通红。刚洗过的手,本就没好好擦干。再加上冷风一波接一波地吹,更是裂了无数又小又细的小口子,疼痛难忍。 终于勉强行至到协和门。因午门附近,参观的人群较为集中,需要从这里开始,下车推行。直到穿过熙和门后,骑车的人才能再次上车继续骑行。 拓麻手疼,不知不觉中,已跟骑车在前方带路的王行云,拉开了一段不算小的距离。等他终于晃晃悠悠地到达下车地点的时候,王行云已扶着车,似乎已等候他多时,满眼的不耐烦。 “接着!”拓麻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团黑雾似的东西就快落在了他的头顶。 他条件反射似地伸手接住,低头一瞧,才发现竟然是王行云一直戴着的皮手套。他狐疑地瞅了瞅手套,又瞅了瞅半步外,正站在自行车旁,盯着他冻萝卜似的双手,眉头都要皱到天上去的王行云。 “戴上,走吧。”王行云从外套兜里,掏出地图瞧了几眼,指了指方向,就自顾自地推车先走了。 留下了有点懵逼的拓麻,捧着还带着余温的皮手套,有点没反应过来。 “哎呦!员外,你等等我!”拓麻三两下戴好了手套,推着车,小跑着去追先行一步的高个子青年,一路的叽叽喳喳,把原本静寂的环境,破坏了个彻底。 午门前的游客果然很多。大多数还是组团前来的。导游拿着一个鲜红的小旗子站在队伍的最前端,带着一大串年龄各异,但都带着小红或小黄帽子,吵吵闹闹扎着堆,拼命往前挤的游客们。 王行云平生最怕遇到这种拥挤不堪的场面。拓麻倒是心思活络,边推着车,边不停地摇着铃,嘴里还大着嗓门不停地吆喝着:“唉,借过借过!”腿上使劲推着自行车小跑着。哪个游客要是不主动让路,他就直接推着车过去。等车轮子快蹭到对方的裤腿,才捏下闸,缓缓行程。 这么折腾了几次后,大多数游人都躲着拓麻走。王行云也稍显解脱,连忙紧跟着从人群中穿过,终于一路坎坷地到达了可以再次上车骑行的熙和门。 “刚才路过金水桥的时候,你有顺便看看,桥下藏了东西么?”拓麻后知后觉地问道。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有那个时间和空间挤到桥边上去看看?”王行云长舒了口气,淡淡道。 “我一直对你的视力很自信的。不像我,朦胧的世界,看不清也挺好。”拓麻略有点忧伤道。 “你那是纯手机游戏玩多了,自己弄瞎了自己。”王行云不留余地的点破。 “好吧,那视力特别好的你,到底隔着人群和护栏,看没看清桥下有没有东西?”拓麻不死心只有他一人被调侃,硬着头皮继续着这个话题。 “没有。但是金水桥常年都是像刚才那样人群密集。我并不觉得朱小姐有机会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东西藏在那里。即使她真的得到百年难遇的机会,那里人来人往的。还有好多人根本就是在桥的两边铺上报纸就地野餐休息了,我不信智商和情商,都赶超常人一大截的全民女神,会脑残到在这里信奉‘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种真理。”王行云无比肯定道。 “也对。耍小聪明也要看场合。这里的拥挤程度,堪比广场上看升旗的人群。不小心,踩踏事故都是常有的事儿。估计真要选择这里当做‘藏尸’的地点,也需要极大的勇气和运气——一不小心,可就是要上头条新闻的。”拓麻单手搓着手套,对王行云的分析表示了赞同。 两人并排而行,顺着被城墙围起的内河,一路骑车到达了背靠着一大片林区的断虹桥。 断虹桥的名字美则美矣,但其形态,跟一路上所见的其他白石桥,外观上并无显著区别。它甚至比三座门前,可容纳一辆汽车碾压而过的石桥,更加小巧很多。其规模,满打满算,仅能容纳两个骑自行车的男人,并排而过而已。 “好小巧的石桥啊……王员外,我有点灰心失望饥渴想回家怎么办?”拓麻蔫哒哒地问道,整个人似乎要在瑟瑟秋风中,缩成一团,与自行车成为浑然的一体,融化在风中。 “其他的描述我听懂了。饥渴是怎么回事?”王行云推车慢行,渐渐地靠近石桥的石柱,打算靠近一点仔细查看桥下的状况。 “就是饥饿外加很渴啊。我想吃饭,想喝水。”拓麻吸了吸鼻涕,摸着肚子哼唧道。 “那就好好说自己饿了和渴了。不要乱用词汇。”王行云淡淡道。 第203章 失之交臂 王行云掌心遮挡着直射到桥面上的阳光,专心致志地查看桥下那天然形成的一片阴影。 “我不要吃三明治和家常菜。恩……我想吃日料,最好还有裙子短短的小姐姐帮忙端茶倒水。”拓麻边说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好吧,我饿了,我渴了。咱们什么时候吃饭?”拓麻满脸期待地望向了王行云。 “我记得故宫餐厅是在前星门附近。主打餐饮是三明治和家常菜。有兴趣么?”王行云把自行车靠在了桥柱上,用,朝着王行云的后脑勺贱兮兮地一笑。 “好。我想,如果我没看错,咱们很快就要完成任务了。”王行云的视线集中在一根从桥柱的背面,一直蔓延至水下的米色麻绳上。 “员外,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需要我帮忙么?”拓麻也顺势放好了自行车,从王行云的肩膀上,朝着桥下,探出了半个脑袋。 “真亏朱小姐能想得到,把那个东西用这种方法,吊在桥下。也不怕被水流冲走。”拓麻毫不客气地用王行云的肩膀擦了擦嘴,伸手去够那根被河水浸泡许久,已明显开始拉丝的麻绳。 “等等,这么直接拖拽,很容易……”王行云的话音还未落,只听‘扑通’一声落水声,原本吊在桥下的一团重物,就这样毫无预兆地从绳子上脱落,滚进了冰凉的河水里。 拓麻有点没反应过来。直到那明显套了一层防水布的包裹,带着那段成半截的米色绳子,被水流推动着跑出了老远的距离,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卧槽,王员外!我们要找的东西,带着绳子跑了!”他猴急地紧追着河道里的包裹,围着河墙跑了好几米远。终于在下一个拐弯处,遭遇了一棵挡路的参天大树,这才不情不愿地停下来,朝着还站在桥头的王行云大喊道。 “别追了,你再多长几条腿,也跑不过水流的。”王行云看着气喘吁吁的拓麻,无比淡定地递上一张纸巾,给他擦汗。 “那也不能这么算了。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线索。”拓麻恨恨地道。 王行云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对刚才的突发事件,发表任何看法。他掏出外套中插着的地图,仔细地研究后,指着地图上被标注为灰色地带的一排房子,向拓麻问道:“这里没有标注任何信息。你有印象么?” 拓麻眯着眼盯着王行云所指的地方。 那是靠近西华门北部,紧挨着一侧城墙,长度几乎占据了博物院内接近三分之一总体长度的未知建筑物。它在地图上,被画的很简陋,且完全没有宫殿的形状。要非说有什么特色,只能说,特别想纵横一方的通铺大厂房。 “如果我没记错,这里有一部分面积是归属消防和安保队。我小时候骑车从城墙边穿行而过的时候,总看到一队队训练有素的大哥们,喊着口号,在跑步训练。可能这里灰色的区域,大多是他们的训练营和宿舍。”拓麻盯着地图,努力在脑海中回忆着小时候在这里游玩的相关细节。 “对!一部分是武警和消防官兵的训练营。还有一部分是存放砖头和木料等修复古建筑材料的厂房。我记得有一次,我家老头带我从员工食堂吃晚饭,抄近路出西华门出去办事,就有路过那里。满眼都是大型的木料和木块。我还特地问了老头一句,这都是什么玩意。老头说,是修复受损古建筑用的。故宫每隔几年,都要历经一次大修。那次的时间节点,可能刚好是一次大修的关键时期,所以整个厂房,机器声大作。被雇佣而来的修复专家和手工师父,都忙忙碌碌地频繁出入于各个厂房之间,好不热闹。不过,大家都忙得满头满脸的灰尘和木屑,也倒看不出来,谁是专家,谁是师父,谁是民工了。吃的喝的也一视同仁,倒也齐心合力了。”拓麻越说越有兴致,刚才与目标物品失之交臂的急躁情绪,早就被他丢到了脑后。 王行云只是安静地听着,丝毫没有打断他思路的想法。 他们推着车,沿着小路,朝拓麻记忆中的那个方向一直走,直到看到了前方左侧,被修复得富丽堂皇的南熏殿。 “王员外,你不觉得咱们一路走来,这些宫殿的名字,多少都有点玛丽苏么?”拓麻盯着南熏殿的牌子,瞅了又瞅,终于忍不住吐槽道。 “你现在最先要关心的,难道不是那个被水冲走了的袋子,要到哪里找回么?”王行云推着车,与拓麻并肩而行,见他满脸笑意,忍不住想打击一下他。 “看你这么胸有成竹,还有心思问这问那,肯定是想到万无一失的办法了。背靠大树好乘凉嘛。王员外,就指望着你了!”拓麻一脸的义正言辞,其实上是完全不想自己动脑子的庸情在作祟。 王行云懒得揭穿他,也就顺水推舟地算是默认了他刚才的想法。 从西华门最左侧的小路一直穿行,就能规避设置在大多数主干道上,造型相似,名称各异的宫殿。 拓麻经此一路,遇到新建筑产生的好奇心,已大不如一开始。新鲜劲儿已过去,回头再看那些辨识度不是很高的建筑群,就倍感乏味。 这就是成年后,他特别不愿意回到童年时的天堂,重游故里的原因。有时候,回忆是暧昧的。经过了无数次心灵的美化,变得好似连汗毛都被磨光的美图相片,完美得让人汗颜。 但真要执着地去踏寻曾经走过的路,看曾震撼一时的场景,倒是失望大于期望。 就像小时候觉得神秘无比,被遮掩在树林深处,无人问津的文华殿,现在变为了跟其他对外开放,任人进出的普通经典一般,再无神秘感可言。 就像原来走过的坑坑洼洼,破旧的石砖被附近的野草,顶得翻起,碎成小块的小路,已全部被翻新,变得既平整,又无趣一样。 拓麻从不否认,自己是个不断需要新鲜事物,不断刺激着自己兴趣的怪咖。他热情的保鲜期很短暂,他的厌烦会来得很突然。 就像他喜欢玩手机游戏,但每一个个使用周期,都不会超过三个星期。能促使他停下不断向前行进的脚步很难,能保持度他持续新鲜感的东西,更是少之又少。 如果非要举个例子的话,或许王行云在他快消费式的生活轨迹中,算是一个比较特别的例外。 第204章 转折 拓麻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觉得刚睡醒似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当机。 等他的眼睛渐渐适应了四周的黑暗,他才依稀想起,自己好像在睡着前,正跟王行云一起逛故宫。 他们一起走过了很多未开放参观区域,为了追寻被藏匿在内河中的最后的一部分男神遗体,简直煞费苦心。好不容易,在断虹桥之下发现了端倪,却因为拴住包裹的绳索突然的断裂,而与目标物品失之交臂。 王行云并没有特别着急追寻顺着湍急的水流,流向未知地点的包裹。拓麻沿着记忆中的路,带他沿着内河的边缘,一路走到了内河的尽头。 王行云猜测的果然没错。内河表面上看起来是个独立的内循环系统,河水汇聚的地方,水量不仅大,水流也十分湍急,所以才会出现在断虹桥下,不算轻的包裹,被水冲走的情况。但实际上,为了方便清理水流一路游走,所带来的垃圾,在河流的尽头,有一个截流专用的清理池。 因为各种原因,被水流带过来的固体,会在这里被截住,避免直接跟随内河水一起流进紫禁城外围的护城河。 这也是个双重保险,在另一个入口处,也有相似的截流装置,同样也是为了防止护城河外的垃圾,顺流进入紫禁城。 拓麻万分感谢古代设计大师们的智慧。 不过,让王行云在被截流后,湿淋淋的池子里翻找那包裹着防水塑料外包装的东西,他是想都不敢想的。 反正横竖自己的衣服已经脏了,不如潇洒走一回。 印象中,经过长达四十分钟的孤军奋战后,他终于在一团又黑又恶心人的条状黑塑料袋的下面,找到了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包裹。 “终于大功告成了,今晚回家可以睡个踏实觉了!”拓麻抱着包裹欢呼着,笑容太过耀眼,还露出了两颗对称的小虎牙,在秋冬季节特有的暖暖阳光里,闪闪发亮,看得岸上的王行云,心里痒痒的。 然后发生了什么?拓麻绞尽脑汁回忆着。 好像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儿。无非是自己的衣服和裤子,浸透了臭河水,被王行云一阵嫌弃。外套备用的车里倒是有,不过衬衣和裤子就真的没有了。 两人骑着自行车原路返回,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王行云停车的地方。拓麻打开车后备箱,把最后的战利品放好。之前的两个包裹因为心里膈应,就一直没往外拿,一直原封不动的放在后备箱里。现在白芷男神的全部身体,刚好凑齐了。 听说凑齐七龙珠,就可以召唤神龙许愿。不知道凑齐了男神的身体,能不能也趁机许个愿。 拓麻看着整齐摆成一排的三个包裹,思绪乱窜瞎捉摸着。 能不能许愿,他到最后也没研究出所以然来。但是奇怪的是,他最后意识,就是停留在那三个包裹排排坐的画面上了,任凭他怎么再想,都毫无头绪。 “难道,在那之后,我就昏睡过去了?”拓麻挠了挠脑袋,一脸的状况外。 无尽的黑暗中,远远的,突然亮起了一束光。 光源的尽头,是张似曾相识的男人的面容。他有着洁白的脸颊和小巧精致的下巴,一双杏眼柔光四射的,四肢修长,笑容腼腆。除了表情和动作有点不够爷们,其他的在任何一位女性看来,十足十的满分。 “卧槽!人头草泥马男神修炼成人了?!”拓麻瞪大了眼睛,仅仅地盯着光源中的男人。 “喂!你礼貌点,虽然外形是白芷,实际上,芯子可完全不一样。别大惊小怪的。”软糯的萝莉音从光源处白芷修长的身形后传来,伴随着叮铃铃熟悉的铃声。 见到了大小姐,拓麻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原来真的是在梦里。 “不是白芷,那他是谁?难道是终于凑齐了三个分段儿的男神,召唤出一个真男神不成?”拓麻又好气又好笑道。 “这个嘛,解释起来有点困难。啊,不是我不相信你的智商。只是,我要说的,可能对于所处于这个时代的你们来说,有点费解。”红衣萝莉光着脚丫朝着拓麻的方向一步步走来,脚腕上的铃铛跟随着她的脚步,响了一路。 “为了方便说明,我把他也请来了。”红衣萝莉挥了挥衣袖,在平整的地面上,突然卷起了一个漩涡。漩涡的正中心的底部,渐渐地出现了一双鞋。或者说,那是一双人类的脚。 “王,王员外也来了?”拓麻双手合十放于胸前,少女状地瞪大了星星眼。一秒钟之前的虚无缥缈状态,荡然无存。仿佛瞬间就找到了主心骨。 “你下次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再邀请我入梦。我正在开车。”王行云难得皱了皱眉头,似乎有点苦恼。 “这不是赶时间么~下不为例!”红衣萝莉拖着长音,撒娇耍赖道。 “你开着车睡过去了,真的没问题么?”拓麻有点后怕,紧张兮兮地问道。 “放心,我咬着牙停在了紧急停车带,死不了人。对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抱着汽车后备箱盖睡着的人。”王行云勾了勾唇角,瞥了一眼身手麻利,趁人不备蔫不出溜就挎住他胳膊的粘人精拓麻。 “我当时正在放东西,突然就被大小姐召唤来了,跟你差不多。”拓麻装模作样地耸了耸肩。 “好了,是时候解释一下前因后果了。梦貘,开始非游客模式登陆。再不好好收拾下残局,时空管理局的人就要追上来了。”男神白芷满脸不耐烦的催促道。 “明白。”红衣萝莉的话音刚落,她向来遮挡严实的鬼面,竟然散发出白炽灯般明亮的光,几乎把距离较近的拓麻和王行云闪瞎。 “卧槽,该不会是吃饱了,要进化成超级梦貘兽了吧?”拓麻吸着鼻子感慨道。 “……你是不是最近宠物小精灵看多了……”王行云忍不住吐槽道。 红衣萝莉的面具并没有闪特别久。光芒大约持续了三十秒后,漆黑的鬼脸面具,直接从深黑色过渡到了浅白色,然后又变为了透明色,直到彻底消失。 面具下的脸并没有十分惊艳的美貌。相反,跟她的声音一样,隐藏在面具下的,俨然是张软萌的萝莉包子脸。 “恩,跟我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耶。”拓麻一手挎着王行云的胳膊,一手托着腮,中肯地评价着。 “你想象中,是什么样?”王行云好奇道。 “大概……白白胖胖的,跟最通用的那版年画里,抱着等身大鱼,穿着红肚兜的胖闺女,差不多的样子和造型。”拓麻看了看红衣萝莉的包子脸,有点微微的灰心失望。 第205章 意外来客 听闻自己的样子被想象成了年画里的大胖闺女,红衣萝莉白嫩嫩的脸蛋涨得通红,要不是形势所限,她真要冲上去跟拓麻拼命了。 “所以说,你身后的那位有着白芷外形的男人,才是你真正的‘宿主’?你,或者说你们,究竟是什么?”王行云拍了拍拓麻的屁股,让他自己站好了,别跟无骨鸡柳似的依靠在他身上,随口很随意地问道。 “这些问题都涉及到个人隐私,不太好回答呀。”红衣萝莉为难道。 “别打官腔,你这种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丑恶嘴脸,真给萝莉这个群体丢脸。”拓麻翻了个白眼,哼唧道。 “唉。”有着白芷外形的男人稀溜溜地叹了口气。冲红衣萝莉摆了摆手,示意小妮子不必多言,由他出场来解释清楚就好。 拓麻暗暗松了口气。虽然他一直都没有表现出半点的紧张和惊讶。但无论人有多大胆,总归是对于未知的事物,有一种天生的敬畏质感的。尤其是本已经死的特别彻底的人类,突然又以这种姿态,再次出现于大众的眼前。这种太过奇幻的事情,用脚丫子想,都要更加小心谨慎对待。 这个有着白芷外貌,一眼看不出深浅的男人,能主动地站出来,且愿意出面来解释这一系列事件的前因后果,当然最棒不过。 拓麻与王行云瞬间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拓麻清了清嗓子,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地,用商量的口气问询道:“要是话很长,男神你要不要坐下说?” 最后还是红衣萝莉大红袖子一挥,眼前的场景飞速变幻。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众人就又回到了那个拓麻无比熟悉的,布满了无数门扉的走廊甬道里。 拓麻轻车熟路地徒手变出了那个蓝色条纹的懒人沙发,朝着王行云和白芷大大方方地拍了拍空余的地方。 王行云表情有点轻微地纠结,人倒是没拂了拓麻的面子,坦然若定地坐在了他旁边。 白芷微微一笑婉转地表示了谢绝,然后抬手变出了一个宽敞,可容3-4人同时入座,纯黑色的真皮沙发,与梦貘中间隔了一个人的位置,各自落座的。 白芷轻轻张口,开始轻声细语地叙述新款人工智能AI梦貘号和他特殊的工作。 他的声线不算特别,但发出的声音听在耳中,却别有韵味,闭上眼睛,就好像能看到丰收季节,躺在空旷田野之上,等待收割的——棉花。 “相信经过这么多年以来的观察,以及刚才我们之间的对话,她的身份,你们应该已经猜到了。”白芷淡淡说道。 “完全没猜到。不是传说中的梦幻珍兽,可以侵入他人梦境,并以梦为食,形似大象的梦貘么?”拓麻脱了鞋,把一只腿搬到了沙发上,抠着鼻子歪着脑袋道。 “你才形似大象!你全家都是大象!”红衣萝莉忍不住插嘴道。 拓麻兴味地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胯部,又错开眼球,望了望王行云的裆部,颇为正经的点头道:“确实不小。” 眼看着身旁的妹子又要炸毛,白芷连忙眯着眼睛安慰了老半天,才说服她重新坐下来。 “确切的说,她并不是什么梦幻的神兽,而是我的个人AI电脑。”白芷好脾气地解释道。 原来,未来科技的发达,使得曾被诊断为绝症的各类致命重疾得到有效治疗,人类身体的疾病得到有效控制,人均寿命大幅度提升的同时,心理疾病却成为威胁人类健康的终极毒瘤。 自杀、他杀、殉情、意外、重罪死刑、以及抑郁造成的不明原因死亡,已成为影响人类人均寿命的最大外因,治疗人类的心理疾病,刻不容缓。 由此诞生了AI人工智脑系列的新品:梦貘系列。即专业心理医生通过拟人化智脑的协助,进入患者精神世界,通过角色扮演的手段,引导患者走出人生低谷,治愈心理疾病。 “这么说,你是心理医生?”拓麻盯着有着王牌男公关白芷外形的男人,满脸的质疑。 “很遗憾我不是心理医生。我的职业,在你们这个时代闻所未闻。简单来说,我是时空门的合法穿越者。”白芷苦笑着答道。 “什么几把玩意?”拓麻破口而出。 “唉,你们之间隔着成百上千年,名为‘科技’的代沟。还是由我来系统的解释一下一些未来才会有的专有名词吧。”红衣萝莉满脸不屑道。 “那就拜托你了梦貘号,AI智脑,索引‘时空门’相关概念。”白芷温驯地命令道。 “了解!正在索引,请稍后。”红衣萝莉特有的萌萌萝莉音,回荡在走廊内,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那软糯的声线,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秘密,娓娓道来。 原来AI梦貘号和白芷所在世界的科技发展,早已超越了现代的文明。并已发明了“时空门”。即,可以穿越到过去和未来的通道。 但为避免不法分子的居心叵测,改变历史是被明令禁止的极端行为。为了防止历史和文明的颠覆,对于‘时空门’的管理手段极为苛刻。违规者的待遇堪比现在的恐怖分子与贩毒者,无一例外的死刑待遇。 而时空门的作用,仅用来“观察”使用。比如追述历史事件的真实性,找寻灭绝生物的踪迹等。 同时每个时间轴都配备时空维和人员,监控是否有违规者侵入,并负责保证历史与现世的偏差度保持在稳定数值。由此诞生出了许多类别的新型职业。 “新兴职业,是指‘穿越者’,金手指遍地,主角光环强行加身,绝对不死的那种?”拓麻满脸兴奋地插嘴道。 白芷缓缓摇了摇头,朱唇轻启道:“在我们的时代,穿越者并不是什么好的词汇。它特指通过‘时空门’前往过去或未来的人类。有个别人类为了逃避生老病死,或去见特定时间轴上的人,铤而走险,成为时空轴上的‘亡徒’。在我们看来,他们是最为危险的逃犯和自私鬼。” “为了一己之力,而妄图颠覆整个既存的人类发展史,是么?”王行云认真思索道。 “是的。在未来的人类看来,违规进入时空门,非法穿越者,都是暴徒。”梦貘无比肯定道。 “那你们这个美男配萝莉的偶像组合,也是违规穿越的暴徒之一么?”拓麻装模作样地满脸戒备道。 “才不是咧,他是正经八百的时空维和人员。”小萝莉鼓着腮帮子,不满地反驳道。 “准确的来说,我是为了避免历史被改写,由各国统一派遣的国际公务员。我的职责,主要是通过对无关紧要人物的‘扮演’,完成对时间轴的观察,监控历史,清除一些非正当闯入者。”白芷无聊地转着自己的一撮头发,耐心十足地解答道。 “所以,这次行动的目的,是扮演男公关界的帝王,男神白芷?”拓麻打趣道。 白芷苦笑着摇了摇头,喃喃道:“这次……纯粹是个意外。” 第206章 时空门 “意外?”拓麻掏了掏耳朵,不甚在意地重复道。 “确实是个意外。我任职的地点,是时空门的一个秘密所在地。那天,突然遭遇了不明组织的闯入者,发生了自杀式袭击事件。慌乱中,我带着AI梦貘号,违规启动了时空门。时空门其实并不仅仅是一扇通往过去与未来的门扉。它是凝结了人类几百,甚至上千年科技和智慧的意外产物。与其说它是一扇门,不如说它其实是个体型庞大,精密且娇气的高科技。每次启动它都要做好回不来的心理准备。”白芷略有点苦恼地轻轻叹息道。 “时空门发生故障的几率很高?”王行云适时提问道。 “是的。就像你们这个时代发射卫星和火箭的成功率一样,都是不可控因素较多。我的那一次启动时空门,因准备仓促,遭遇了时空黑洞。为求自保的过程中,意外遗失了一件私人物品。”白芷抬眼看了一眼拓麻,见他没什么其他反应,稍稍松了口气。 “‘然后这件私人物品,好巧不巧,被一个小屁孩儿捡到了,据为己有。’你的潜台词是这个意思吧?没啥不好意思的,确实是我捡到了你的AI梦貘号,并且使用到现在嘛。不过,凭良心说,我也是你那个会撒谎的AI的受害者。她明明跟我说,它是一只有着大象外形的梦幻神兽。”拓麻不满地絮叨。 白芷笑了笑并没有出声解释。不提未来,就拿现在的科技来说,不是本人想要解锁使用个手机都困难,更可况未来型号最新的AI智脑。梦貘号能让陌生人以游客的状态登录使用,都算给足了面子。不过,在时空门与主人走失、机体受损,需要较长时间和能量修复数据的时候,也的确讲究不了太多。能遇到拓麻这种万能钥匙型,与梦貘号如此匹配的临时使用者,也算得上幸运无比了。 “我记得你刚才说过,任何对未来轨迹有所改变和影响的干扰因素,都是你们时空维和人员的清除目标。”王行云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冷不丁地冒了出来,冰渣似得声音让原本就不算暖和的走廊,更显阴冷。 “是的。”白芷轻微地点了下头。 “所以,你从一开始开诚布公,就是打算……”王行云的表情毫无变化,声音却更冷了。 “啊!难道你要秉公办事,砸了属于你自己的智脑么?”拓麻咋咋呼呼地插嘴道。 白芷憋了半天,还是笑出了声儿。他漂亮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直线:“不,我只是千辛万苦地定位了我的AI智脑,想把它顺利收回而已。没你想的那么凶残。” 拓麻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陷入了片刻的思考。 “唉,不对啊。回收个人电脑不需要这么久的时间。可你却任由她在我这儿呆了十多年。你就算一路爬着走,也应该早就到了。”拓麻特别真挚地纳闷道。 “可能他定位的时间不太准确?” “可能我定位的时间不太准确。” 王行云与白芷异口同声道。 “怪不得。看来你们这个什么被称为‘时空门’的高科技,也不怎么好使嘛。一迟到就是十多年,啧啧,真是可怕。”拓麻完全没同情心地幸灾乐祸道。 “你的本意是为了回收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高科技产物,怎么弄成了现在这样?”王行云丝毫没有理会拓麻刚给当事人造成的心灵创伤,继续坦然地在伤口上撒盐。 他所言的‘现在这样’,当然是指不仅没有第一时间顺利回收自己的AI智脑,扮演的角色‘白芷’还遭遇惨绝人寰的碎尸事件。 王行云对于‘时空门’以及相关维和人员扮演其他人的工作原理毫无兴趣,但一个专业的合法穿越人士的私人智脑却是未来治疗人类心理疾病用的梦貘号,其中的缘由,多少有点让人寻味。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做我们这一行的,为了时间轴的安全,势必要尊重组织的安排,时刻准备着随时开启时空之旅,天衣无缝地扮演不同的自由分配角色,保证历史不被任何人或者事物改变。压力大是肯定的,会出现入戏太深不能自拔的问题,也稀疏平常。实际上,同行中出现心理问题的几率高达85%。但培养一个合格从业者的成本实在太高,再加上人手不足,就只能自己想办法疏通。不到病入膏肓影响工作,是没机会停下来接受正规治疗的。还有,我是刚穿来不久,就被那个疯女人莫名其妙的先用烟灰缸爆头,再被分成几段藏起来的。”白芷很有耐心地解释道。 “你们是第一次见面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默契了。不仅异口同声,还能通过脑电波感受彼此的问与答么?”拓麻噘着嘴,口气不满道。 “你想多了。” “你想多了。” 王行云跟白芷齐声道。 拓麻顿时炸毛了,几乎要光着脚丫从沙发上站起。他自然不敢把一肚子气撒到身旁时刻散发着阵阵冷气的王行云身上,只得“你你你”了半天,指着云清风淡,满脸圣母光辉的白芷,气得说不出话来。 “现在你顺利回收了AI智脑,打算怎么处理我们这两个知情人?”王行云没有继续绕圈子,直言道。 “为什么这样想?”白芷眯着眼笑了笑,既没回答,也没否认,只是万分好奇道。 “从见面后,你的有问必答,我就隐约有这种预感。你这种性格和人格方面,经历过千锤百炼的扮演专家,是不会对任何人或者事,萌生什么同情或同理心的。”王行云分析道。 “你的担忧很有道理。而我的确是如此打算的。但我的职责,是负责保护时空轴的稳定和历史的恒不变,而不是充当暴君,随意抹杀任何人的。当然,专业来讲,所谓稳定的定义是,保持特定时间内的‘人和事物’符合历史所记载的标准,且扭曲度保持在5%以下。简单来说,就是我所负责的时空内,无论是什么,都不能出现OCC的情形。OCC你可以理解为,Out Of Character和Out Of Control的双重标准。”白芷无比耐心地解释道。 但他无论努力表现得有多热忱,都让人完全感受不到他的情绪。即使他从始至终,都是软绵绵地微笑着。 “虽然我现在还不是太懂你刚才所说的在时空轴上随机‘扮演其他人’的方式和方法。但从结果来说,你所做的,不就是抹杀、替代他人的人生,其行径跟大张旗鼓地剥夺他人生命和价值的暴君,有什么本质不同?”拓麻皱着眉,万分不解道。 第207章 十指相合 “从逻辑上讲,确实违反人道主义的原则。无论用什么理由来解释,掠夺他人的人生,总归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但从大局来看,牺牲小我,成全大我,是人类发展中所不能避免的牺牲。”白芷遗憾道。 “那也是牺牲别人,你故作忧伤的假惺惺个什么劲儿?”拓麻嗤之以鼻道。 “他的牺牲,从结果上来看,并不少于那些被替代的人。”王行云出乎意料地帮白芷说话。 拓麻白皙的肌肤下,那根青筋恶狠狠的跳了又跳。他从不是一个特别能忍的人,所以向来随心所欲。但他又是一个极其矛盾的人,所以在王行云的面前,一直以来相当克制。不为什么,在意多一点的人,向来吃亏呗。 但好不容易摸爬滚打,终于颤颤巍巍走到今天这步。这种就差捅破一层窗户纸的微妙关系,突然被横空出世的一个勉强算是活人的东西给截胡了。 这东西不仅跟他的王员外同步率很高,甚至连思考回路都相差无几。要不是两个人所在的年代相差十万八千里,他还真会误以为他们是精神上的双胞胎,心灵上的无间隙恋人呢。 白芷倒是对王行云的发言很意外。 从梦貘反馈回来的资料来看,这位从不是一个知情知趣儿懂得体谅他人境遇的佛系人士。那为什么这次,他会出其不意地反而帮不甚熟悉的人说话呢? 值得深思。 这厢白芷陷入了沉思。拓麻也憋得够呛。 他向来看不起抓住一件小事儿,就喋喋不休,念念不忘的恋爱中的少女们。但现在,他要收回前言。因为有时候一点看似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真是不能细琢磨。往深入来想,那些个小事儿所映射的潜台词,简直字字诛心啊! 拓麻现在就小心脏疼得直抽抽,被王行云诛心疼得厉害。 王行云的表情还是万年冰山脸。他甚至经过长年累月,好不容易被拓麻苦心融化的那一丁点,都又冻了回去。 “要不说好看的男人都长了一颗硬心肠呢。我这个命苦的娃~”拓麻瞥了一眼王行云赏心悦目的颜,捂住胸口狠狠地揉搓了几下,以美色慰藉他脆弱的小心肝。 王行云面色未变,甚至冷酷得连那双平日里雾气蒙蒙的桃花眼,都未眨一下。但这些都完全不妨碍他避人耳目的小动作。 拓麻似乎正在伤神。他垂下来的厚厚一层眼睫毛,挡住了他大眼睛中的神采,让人远远望去,看不出他的所思所想。 实际上他也并没闲。背过去的一只手,在悄悄测试他对于这个梦中世界的掌控权。 不幸中的万幸,就当前这个空间来说,就算白芷的权重比他高,但最起码的掌控权,比如,自由出入这里,把王行云安然无恙的送出去,他还是做得到的。 所以当王行云的手臂悄悄从拓麻的后背溜过去,以一个接近于怀抱的姿势,轻轻攥了攥他冷汗津津的小拇指的时候,拓麻的第一反应,是条件反射似的剧烈甩了甩胳膊,差点把懒人沙发掀翻。 白芷和红衣萝莉听见动静,抬眼瞟了瞟拓麻。 拓麻简直满手心的汗。他懊恼自己的反应过度,白白浪费了偷摸摸与王员外拉小手的机会,更紧张如何应对着尴尬的结果。 “呵呵,我……坐久了,手……抽筋了。”拓麻憋了老半天,拼命组织了语言,干巴巴地解释道。 白芷和红衣萝莉的眼神,分明是在看一个弱智。 最紧张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拓麻有点好笑自己刚才紧张兮兮的反应。他破罐子破摔地主动伸手抓住了王行云伸过来的手。先是礼尚往来地也捉住了他的小拇指,拉住了晃悠了一会儿,随后不过瘾地摸索了半天,最后大着胆子,一鼓作气地抓住整个手掌。用颤抖的指尖描绘了王行云手指间的每一个缝隙,然后懵懵懂懂地把自己的手掌缓缓贴合,想要跟王行云又大又暖的手掌,来一次亲密贴合。 王行云唇角微微勾起,却又瞬间平复了心情,保持了冰山脸的对外姿态。他在拓麻犹犹豫豫的一个呼吸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手掌贴了过去。十指相合,紧紧相扣的场景,虽然在如此开放的现代感情生涯略显小儿科,但拓麻的心跳得厉害,透过手掌,扑通扑通地传来。那万马奔腾似的节奏,让王行云不自控地低头抿唇一笑。 “那个啥,虽然我觉得在紧要时刻打扰别人调情不太礼貌,但是……这个空间内发生的任何事情,我和他都看得到哦。”红衣萝莉突然出声提醒道。 “我咧个草!你们是不是特地穿越千年光阴,就是为了破坏老子姻缘来了?要接业务供养大小姐,要跑断腿地凑齐你的尸体,还TM在光荣完成任务后,要被清理,因为知道的太多,破坏了世界的和平!你们心也太黑了吧,现在脑残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我好不容易跟我家老王你拉个小手,你还要揭穿我!还要不要好好过日子了!有本事你变成实体电脑,我保证不砸死你!”拓麻的脸涨得通红,声音嘶哑,活像一串被点燃了的炮仗。 红衣萝莉被他的一通控诉吓得躲了起来,不再露面。 白芷看面部表情是特别想笑,又实在不敢,动用全力在使劲憋着。他真怕笑出声,把拓麻惹急了,他旁边那位不会叫只会付出实践的监护者,真会不声不响地冲上来捅他刀子。 王行云一手保持着与拓麻的十指相扣,另一只手微微抬起,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无奈开口道:“我本来是想把他气走,再跟你私下里跟你谈的。现在计划泡汤,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机会能静下心聊聊。你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你的处理方法,不会威胁到我们两人的生命。但为了守住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秘密,必然会对我们的记忆做手脚吧?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开诚布公。都是聪明人,干嘛活得这么累。” 白芷似乎对于王行云‘累’的言论很有感触,头靠在沙发背上,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他深深叹了口气,无奈道:“我是不能把你们怎么样,因为时空轴的法则也时刻约束着我。但我确实不能放任你们离开,不论你们是否会泄密。与梦貘有关的记忆,理论上都要清除掉的。但你这位小相好,与梦貘有关的回忆追溯得太久远,如果强硬地清除,势必会影响他的精神状态,让他成为废人。所以,就算你现在这么问我,我还没想到,怎么处理,才最妥当。” 第208章 失忆 拓麻觉得自己好像做梦了。 这感觉太神奇。毕竟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很少做过属于自己的梦了。 虽然往日也会做梦,但直接进入布满门扉走廊的几率,与一睁眼就站在梦貘消化残渣的垃圾堆的几率,基本上一半一半。 但这次,他竟然真的开始做梦了。 他梦到了他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他跟其他成长在故宫博物院里的其他孩子一样,会趁着大人上班没人管的时候,溜出办公室,祸害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爬上娇小的香椿树,边嘻嘻哈哈地彼此胡闹,边把香椿嫩芽从树枝上掰下来,扔到树下同伴的脑袋顶上。 他甚至会偷偷骑大人的自行车,跟一群野孩子在观众游览区横冲直撞,直到被游客投诉,被自己家长拎着耳朵带回去一通臭骂。 他也梦到了上小学时候的点滴经历。他的学校距离父母的工作单位不远,是一个文物保护单位改造的。据说以前是当地很有名的庙宇,叫凝和庙。改成学校后,并没有大兴土木,所有的教室都保留了原来庙宇的样子,只是略施改造,把原来冷冷清清的庙,改成了能教学用的大教室。为了纪念本地的文化,学校还会每年春节前后,举办凝和描绘,以班级为单位,举办一些特色活动。至于庙会的重点,吃吃喝喝类的,则邀请有资质的商家入驻。班主任负责管理各班级学生的安全,其他老师则负责现场秩序。 校园庙会使用的货币是学校临时批发买来的铜钱币,每个学生都会提前发十个,用来感受学校特色活动的气氛。若是十个铜钱币花完了,也可以去负责货币兑换的老师那里,换更多的铜钱买东西。 拓麻清晰的记得,他在吃了五串儿羊肉串后,更饿了。就拿着他老爹给的零用钱,窜入了换钱的队伍中,边琢磨着一会儿吃什么,边伸着脑袋看看前面还有几个人排队,多久轮到自己。 排在他前面的是高个子男孩。他不仅个子高,还戴了一顶挺抗风的雷锋帽。这顶帽子彻彻底底地挡住了拓麻的视线,让他尝试性地垫了好几次脚尖,都看不到队伍的尽头。 “唉唉唉,前面那个傻大个儿,你能不能稍微靠边一点,你完全挡住了我的视线。”拓麻毫不客气地拍了拍前面那个大个子的右胳膊,引得对方歪了歪头,转过一点身子来看他。 大个子的个头看起来傻了吧唧的,人却长得精神得很。尤其是那双微微朝上挑起,水汪汪的眼睛,让人一见就想起了古诗词中所描绘的桃花池水。 小小年纪就长这么俊,真是罪过呀罪过。 拓麻悄声嘀咕着。却没想到,这位长得俊的大个子,性格简直是那张俊脸的反义词。 “别碰我。”俊脸大个子扒开了他的手,但面若冰霜,连配得上他刚刚发言的表情都没有。那张俊脸寒气十足,简直像是刚从冰箱冷藏柜里端出来似的。 拓麻却被那似曾相识的表情和发言震撼到了。 他使尽全力,一把攥住了那人的袖子,嘴里似乎有什么话要脱口而出,却在瞬间被掏空了思绪,怎么也想不起来刚刚自己打算说什么。 “你是谁?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拓麻头痛欲裂,但紧攥住对方袖子的手,却怎么也不肯放开。 凑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像海浪似的从分散在庙会的各个角落奔来,以讹传讹地说是有人打群架。 俊脸大个子皱了皱眉眉头,想把属于自己的袖子彻底从莫名其妙攥住不放的小疯子手心里抽出来,却在反复的拉扯中失败了。 他的眼睛黑白分明,好看的要命,还随时随地闪烁着云里雾里般,自带电脑特效的光泽。却偏偏不爱开口说话,更厌恶与他人的身体接触。 这一点,更让拓麻死也不放开攥住对方袖子的手。 “我一定认识你……但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头,好疼!”拓麻越想心越乱,却不肯放弃地继续思考。头痛欲裂的感受,他并不陌生。长期失眠成魔的他,长期与偏头痛为伴,对别人来说的苦难,他早已稀疏平常。 但可恨的是这次的头痛,却跟以往完全不同。这种痛,好像并不仅仅作用于身体。在精神上,他亦饱受折磨。 他清晰的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人,在他的心底开了个大洞,把他所最在意的东西,正用大功率吸尘器,一点点地剥离抽走。他的记忆,也在这无度地抽取中,变得七零八落起来。就像断了线的珍珠项链,顿时散落一地。 当事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好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却无论怎么东瞧西看,却也找不回来了。 “都说了快放手,我不认识你。”俊脸大个子远山似的剑眉,不悦地往上挑了挑,淡色的唇几乎被他崩成了一条毫无缓和的直线。他的声音是变声前少年特有的清亮音色,并不高昂,但清冷得要命,跟他毫无表情的脸如出一辙。 “我不放,就不放。我肯定认识你,而且关系匪浅。我头疼的厉害,不能思考。你也快点帮我想想,你到底是我的谁?”拓麻闭着眼睛死命死扛着一波波来袭的头痛,愣是把赖皮刷了个彻底。无论周围人怎么帮忙劝导,甚至土肥圆的班主任老师都亲自出马上前劝慰,但向来嘻嘻哈哈好说话的拓麻,此刻就是不肯放开那个俊脸大个子少年的袖子。 他甚至怕俊脸少年把大衣袖子留下人跑了,不仅攥住了人家袖子,更不要脸地把人家整根手臂都抱在怀里,头摇成了拨浪鼓:“不放,就是不放。他不告诉我名字,我就不放手,有本事你们打死我!” “这也不是个事儿啊,同学,要不你就告诉他吧。”土肥圆的班主任摸了一把鼻头上的汗,万分无奈道。 “我的名字……”俊脸大个子犹豫道。 拓麻的眼睛一下子直了,不眨眼地紧盯着他上下起伏的嘴唇,生怕遗漏一个字。 “王行云……” 咔嚓一声,原本平整的画面突然碎了一个角。 “不成,再次失败了。他对另一位的执念太深,就算忘了对方是谁,凭着模糊的感觉,也会冲上去抓着不放,根本没办法进行系统的记忆替换或植入。”软糯的萝莉音嘤嘤地回荡在空挡的走廊里,伴随着一声接一声懊恼的叹气。 “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么?比如,不动有关他跟王行云点滴相处的回忆。只对与你有关的记忆做特殊处理?”耐心如白芷,也对这种棘手的状况完全没有办法,只得耐着性子,一步步尝试着建议道。 “完全不成。他本来就有较大的心理创伤,介入起来尤其困难。他跟王行云相处的点滴,除了单调的日常生活,仅剩下与梦境有关的共同探索,以及最后帮助寻找白芷散落各处遗体的行动。这些都是与他个人感情进程,密不可分的一个整体。与其强行打散,还不如彻底连根拔起,连带着与王行云的回忆,全部删掉呢。”红衣萝莉无奈道。 “虽然这么做很缺德,但确实是目前来讲,比较适合上手的办法。不如试试?”白芷眯着眼,建议道。 “刚才我就是这么做的。但是失败了……”红衣萝莉扭捏道。 “唉……怎么办,还真是有点羡慕这些年轻人的爱恨纠葛。”白芷虽是在感慨,但表情略微有点落寞。 “主人,难道你也想谈恋爱了么?”红衣萝莉笑嘻嘻地横坐在白芷的大腿上,蹬圆的大眼睛闪呀闪的。 “不想。”白芷拍了拍她的后背,扭过了半边头,淡淡回答。 “哼,我才不信呢!”小姑娘笑着跳起了身,一转眼就消失了踪影。 “我的工作性质,是不允许我跟任何人动真格的。是吧,朱小姐?”白芷盯着虚空愣了愣神,嘴角轻轻扯出了一丝苦笑。 第209章 挂逼鬼眼 梦貘的几次尝试,都遭遇了拓麻意识的垂死挣扎。 作为与他朝夕相处的工作伙伴,红衣萝莉明白他的执着所在。横跨了这么多岁月的牵扯,才能终于在两人之间开出的小小花朵,怎么可能任人踩踏,甚至连根拔起呢。 实际上她对白芷说的话,并不算大实话。 强制性的删除拓麻的记忆,即使遭遇抵抗,毫无精神防御系统的当代人,也违抗不了科技超越千年的实力碾压。 但她就是不忍心。 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小心翼翼种下,胆战心惊,一步一摸索的两人,就这样缘尽。 她也烦恼过,作为人工智能,为什么开发者要给予她这么多的自我意识觉醒。如果没有所谓的‘心’,或许在完成各种任务的时候,就不用考虑那么多外在因素,只要重复性的执行就好了。 但又有点小小的情形。如果没有个人类相等的智慧,或许就不会活得这么充实有异议。她的一声,或许会跟拓麻所在时代的一般电脑一样,从出厂后就一直静静地工作,永远都是所有人类人生的过客。不期待,也不可能,会有一个个梦幻般的邂逅,然后彼此熟识之后,可以放开心地彼此调侃,然后开怀大笑了吧。 作为工作工具,她不是一个让人类省心省力的存在;但作为工作伙伴,她却是一个包裹在任性小姑娘外壳里的知心人。 她理解和支持白芷的选择,却也想尽办法小心呵护临时拓麻主人的爱情。 红衣萝莉在白芷看不到的主域空间稍稍叹了口气,雪白如藕节的小手,闹心似的捂住了半边娃娃脸,叹息道:“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自求多福吧……” 从另一个方面来考虑,白芷也并不打算只料理处于整个事件的核心人员拓麻一人。王行云知道的也不算少,或者说,比起拓麻那种不爱动脑子,随心所欲性格的人来说,心思深沉的王行云更为让他忌惮。 梦貘与拓麻相依为伴的日子并不短,她有所顾忌和偏袒,也情有可原。谁让他钟情于能跟自己互动交流,方便解闷的AI人工智能呢。要是嫌麻烦,当初选择无脑的零互动的机型,不是更好?萝莉是自己选的,无论她怎么无理怎么任性,都要自己扛——这是白芷作为主人,自己琢磨出来的大道理。 至于怎么处理王行云,他的目标向来很清晰——让他彻底忘了与梦貘相关的一切。至于这两位小朋友的个人情感,对不起,他自己都受工作所累,一直是个单身汪呢,还管得了他人?全世界的有情人最好都躲他远一点,别碍眼才最好。 思及此,他懒得叫那别别扭扭的小萝莉帮忙,自己调动空间内的能量,开始尝试性的操纵王行云的记忆。 从他手心中羞涩而出的奶白色光球闪了又闪,明明显示已开始干预,却迟迟不显示任何进展。 “梦貘小姐,你是不是在暗地里给我捣乱?”白芷多次尝试未果,不由得开始怀疑,是躲起来的小萝莉在护着王行云,成心捣乱。 “没有啊主人,我一直都在主域休眠,现在就你自己在使用内存。不信你可以自己看嘛。”红衣萝莉瞥了撇撇嘴,一脸被冤枉的委屈,嘤嘤嘤地强烈要求平反。 白芷当然有试过,确实不是自家萝莉在捣乱。但情况有点失控,他找不到线索,只能求助于智能AI。 “这是什么情况?你来帮我看看。”白芷撩了撩被他自己抓得一团乱的柔顺秀发,终于无计可施,低声下气来求助。 “好奇怪,对王行云记忆的操控,竟然显示全程MISS。我确认不是我在捣乱,你也确定操作的手段,符合规定?”红衣萝莉半悬浮在空中,伸着脑袋去瞧在白芷手心中不停滚动闪烁的白色光球。 “我确认。”白芷不情愿地点头道。 “那只可能有三种情况了。”红衣萝莉叹气道。 “愿听其详。”白芷收起了上下颠腾的二郎腿,终于从歪歪扭扭的二大爷姿势,恢复了端正的坐姿。 “第一种,就是跟咱们那个时代的公民一样,有精神防御系统。科技的进步总是配套发展的,不可能你有能改写操控记忆的秘密武器,我没防火墙啊。”红衣萝莉抬手变出个红艳艳的蛇果,摸了摸外皮,抬起下巴咔嚓一口,旁若无人地边嚼边吧唧嘴,鲜嫩多汁的果实汁液,直接溅了白芷一脸。 白芷无奈地抹了一把脸,特平静地反驳道:“不可能,确认不可能这么多穿越者潜伏在我的前后左右。” 红衣萝莉咕咚咽下去一口苹果,鲜红的嘴唇被果肉滋润得只反光。她又啃了一口蛇果,口齿不清地继续道:“那就有可能是第二种,他是这个节点的关键人物,凭你的级别,动不了他分毫。” 白芷听罢仔细琢磨了半天,虽然这小子的工作不太起眼,也没看出会有什么大前途。但也不见得以后也继续这么悠闲下去。说不定哪年哪月哪一天,突然脑子开窍了,从此奋发图强,从商从政热衷新科技和发明了呢? 但这事儿,现在也确认不了。只能保持着这种可能性,再继续一路问下去。 “这个有可能,但现在确定不了,也不能白白放过知道我们秘密的人安然离去,继续说下一个可能性。”白芷烦躁地又忍不住抓了抓头发,这下用力过猛,直接掉了两三根,让他有种步入中年,发不留人的沧桑感。 “第三种,也是最后一种……其实我真不想说的,因为解释起来好麻烦……”红衣萝莉扔了被她啃得只剩下芯儿的蛇果,忧心忡忡道。 “说吧,我愿意听你慢慢解释。但是,请不要连续科普超过一分钟,我头疼。”白芷掐着太阳穴,情绪有点崩溃道。 “他是‘鬼眼’的原生携带者。说完了。”红衣萝莉翻了个白眼,鼓着腮帮子从半空中飘下来,再次坐到了白芷旁边的沙发扶手上。 “你确定么?真是麻烦死了,糟糕透了。在未来已经很棘手的东西,没想到随便出个差,也能不打招呼的遇上。你说我弄瞎他,算不算违规办事?”白芷颓废地仰躺在沙发上,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绝对要把鼓励他成为一名新时代高薪高待遇时空维和部队一员的小伙伴,一拳头煽到天涯海角去。 不怪白芷烦恼。‘鬼眼’这种超越时代的真奇幻产物,已经困扰号称智商直逼天际的天才科学家们,超过一千年了。原因很简单,它像个无处不在的挂逼,不管是怎样费心新研究出来的高科技,遇到有着这种特质的人类,都跟化学中和反应似的,自我抵消,风平浪静,丝毫不能干预半分。 这种效果对鬼眼的拥有者来说,也是麻烦和好处参半。 好处是,在无处不存,被高科技彻底渗透的未来,这种能力可以避免拥有者受到任何形式的科技污染,也避免了不法之徒使用科技手段,翻花样的各种侵害。 坏处也是显而易见的。拥有者不会受未来科技的负面效果影响的同时,也不会享受到高科技所带来的好处——比如发达的医疗和便捷的未来通讯设施,都是能力者的门外客。 对白芷来说,鬼眼拥有者最可怕的一处是,他可以透过一切高科技数据的伪装,用属于人类的眼睛,看清楚时空轴上旅行者的真面目。 “他从小到大,一定看到过不少黑漆漆的‘鬼’。虽然我讨厌他,但突然间,我特别同情他和他一直以来的遭遇。”白芷凭空抽出一个粉红色已剥开的棒棒糖,塞入嘴里边咕噜边摊手。 “那他从小就能看到穿梭于时空轴上的形形色色的‘穿越者’?想想就觉得好悲剧和毛骨悚然。”红衣萝莉也学他叼起一根果绿色棒棒糖,两个人口齿不清地面面相觑。 “实际上,他所面对的比你想象中的境遇更加悲剧。为了避免穿越者和原始时空轴上的住民区分困难,从很久以前开始,穿越者的真实形态,都被时空门屏蔽了,彼此望去,都是黑成渣的一坨人形碳。通俗来讲,只要是穿越者,在彼此眼睛里看到的都是一团黑影。这个大胆的规定,很大程度上帮助了时空警察对于穿越者的辨别。想混入人群的暴徒们,再也没办法遮掩自己穿越者的身份了。”白芷舔了一口棒棒糖,仰着眉毛,一脸得意和自豪道。 “那王行云的视线所及的范围内,不全是黑炭人了么?想想就好可怕。”红衣萝莉含着糖果,叹息道。 “哪有这么多人成天没事儿穿越着玩儿啊。这么无聊的,肯定只有那群拿着经费,无所事事的‘事故考察组’。”白芷一想起那些学术派的眼镜军团就脑子疼。挥了挥手,表示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第210章 害怕 王行云行色匆匆地把依旧在副驾驶上昏睡的拓麻放肩上扛上楼,七手八脚把人放到他自己房间里的床上,顺手帮他脱掉脏兮兮的外套、鞋子和粘过泥水的衬衣裤子,把几乎光溜溜的麻烦精一股脑的塞进了不知几天没叠过的被窝里。 王行云把可以机洗的大多数衣服顺手塞进了滚筒洗衣机,拓麻脏兮兮的外套他不愿直接拎在手里,就四处寻了个干净的袋子塞了进去。在送车去4S店的路上,寻了个离家不远的干洗店,与店员约定好了取衣服的日期后,就步行着溜达去买菜,准备回家做饭了。 拓麻醒来的时候,王行云已处理好后备箱内并排摆列的三个包裹内的战利品,并且已把胭脂色的奥迪送去4S店,要求把包括后备箱在内的所有空间和内饰全部重新清洗,要求苛刻到绝不能见到一丝灰尘和半根头发。 王行云没提他们是怎么从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境中出来的,拓麻也没多问。他头痛的厉害,除了与白芷那些你来我往的对话,他只记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特别冗长的春秋大梦。 梦里的场景,是他难忘的小学时光,原本正沉寂在校园庙会的吃货狂欢中,却因为想不起在他前面排队那个高个子脸熟少年的名字,而死命拽住人家袖子不松手,以至于造成了全校师生的大规模围观。梦中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脑子哪根弦蹦了,就是不撒手。 醒来后才想起来,那个傻大个不就是王行云么?再怎么糊涂,也不会忘了自己老相好的名字,更何况,他们的交情都十多年了,虽然不到化成灰都认识你的地步,但也不会忘了名字。拓麻虽然懒得动脑子,但并不迟钝。他片刻就意识到,这个奇怪的梦,很有可能就是那个自称是时空轴公务员,那个盗取了白芷外貌穿越者所谓的肃清行动。 “唉,王员外,我的脑子好像被大小姐真正的主人动了手脚。不仅头痛欲裂,还有失忆变脑残的倾向。怎么办啊?”拓麻趿拉着鞋,从房门口探出了半个脑袋。从他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在客厅忙碌准备这迟来午餐王行云的背影。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王行云正在忙着择菜,却也没怠慢了拓麻的问题,扭头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反问道。 “比如,最代表真爱的三字真言:我养你!”拓麻抬手抹了一把嘴角,笑嘻嘻地调侃道。 “我养你。”王行云这次连头都没抬,边答边继续忙乎。 “切,随口打发我的话,当心我当真,以后讹上你。”拓麻贴着墙根逐步走到了客厅,挨着王行云的胳膊一屁股做到了沙发的空位上。 “恩。除了头痛,还有其他症状么?比如记忆不连贯完整等。”王行云边说,边扒拉了几下塑料袋最底部的菜,见有点蔫,就索性不要了,把择过不要了的菜根菜叶,也倒进了塑料袋里,准备一会儿一起扔掉。 “那倒没有。就是刚才做了个鄙夷所思的梦。梦里明明有你,但我就是想不起来你是谁。你说,我要是真被那穿越来的公务员篡改了记忆,忘了你是谁可咋办?”拓麻虽然觉得这问题很玛丽苏,但确实就是目前两人所要面临的俗套失忆套路,有点提不起劲儿的淡淡忧伤。 “凉拌。最差的结果,就是你变成了个一无是处的傻子,而我不抛弃不放弃地天天办你。”王行云抬了抬眼皮,嘴角微翘,似乎拓麻的问题很弱智,答案是那么地显而易见。 “那要是你也忘了呢?”拓麻瘪了瘪嘴,完全不敢相信,向来严谨多疑的王行云,此刻却能这么想得开。难道这货真是千年一见的白眼狼负心汉?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爱过’,就能这么快翻篇儿觅新欢不带眨眼的? 王行云忙绿的手突然停顿了一下。客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拓麻梗着脖子,一脸的绝不退缩。他从来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会跟个小女生似的,对心上人的一句话,耿耿于怀地揪住不放。但他就是不满意王行云的这个态度。 好吧,我知道你冷情冷性,全身都是从冰柜里刚拿出来的。但咱们怎么也算是恋人未满却此情可鉴的好基友吧,就算没有对策,也要有个口号吧。怎么听你说一句正经八百的情话,就这么难啊! 拓麻在沉默中碎碎念着,心在时间的不断消耗中,渐渐地向下沉去。 “我没有对策,所以更加不想思考你刚才说的那种可能性。我是个男人啊……怎么可能当面跟你说,我好害怕。害怕失控的逻辑,害怕未知的领域,害怕口口声声说要肃清我们的强大敌人,甚至害怕失去与你的点滴回忆,更害怕因此被迫斩断了与你的联系,回到毫无交集的某一个时间节点。回到那一天,你打电话给我,说要跟我一起合作,干一笔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生意,然后历史发生扭曲,我淡漠地拒绝了你,然后一切变为了再无可能有交集的两股平行线。我们彼此再不相干,就此安然度过截然不同却倍感遗憾的一生……我怕,我真的好怕。”王行云背对着拓麻,使得这个难得煽情的瞬间,他竟然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 “我错怪你了王员外。你没在背着我偷偷哭鼻子吧?别怕了,我也爱你。”拓麻趿拉着拖鞋,三步并作两步地一把扑了上去,仅仅箍住了王行云的腰,脸颊在对方温热的后背一通摩擦摩擦。 “……你到家后,洗脸了么……”王行云依旧没有回头,大煞风景的突然开口问道。 “没,没来得及呢。”拓麻收紧了双手环抱王行云窄腰的手臂,生怕他的洁癖复发,转头就把他和脏衣服一起塞进窄小的洗衣机。 “凶手就是你!来呀造作呀~反正有~大把时光~” 不合时宜的电话铃声在房间里开始了无限循环。王行云向来讨厌听到拓麻那个性十足的铃声,也懒得追究他的脏脸蹭过他新换的家居服了,拍了拍他攥得正紧的双手,示意他赶紧去接那散发着刺耳噪音的手机。 拓麻贱兮兮地咧嘴一笑,松手的瞬间,光速的揉了一把王行云硬邦邦的屁股,在他反应过来前,兔子似的蹿回了自己房间,接起了电话。 “岳道长?好久不见,最近生意可好?啊,让我开电视?我们正忙着做饭呢。什么?在白云路……发现了,碎尸?!” 第211章 特大新闻 岳道长最近总心神不宁。不是因为生意不好,只是单纯的预感,总觉得右眼皮跳得厉害。老话里常讲,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他又是靠着封建迷信吃饭的,所以在右眼皮贴了无数次的树叶依旧不能阻止它跳跃的情况下,决定破例给自己开一挂。 他开挂用的三个铜钱,平日里就放在笔记本电脑的一旁,避免随手放在光溜溜的瓷盘子上,容易发出声响,影响他追剧。 他按照规矩,先给屋里小祠堂上供奉着的道祖燃了三根上等檀木香,在地上铺置的满月型红绸软垫子上磕了头,这才撩起袍子,落座于画满刻度和纹理的青白瓷盘子前,打算投掷刚从笔记本前拿起的三枚铜钱。 还没等他静心下来开始投掷铜钱,门口的街上就传来一个炸呼呼大嗓门的女人,在沿着围绕着白云观而建的道教法器商业街,边跑边喊:“出大事了出大事了!那边的垃圾桶前,来了好多戴着白手套的警察!” 岳道长皱了皱眉眉头,把铜钱放回原处,收好了易碎的瓷盘子,穿上特别喜庆的大红色棉质马褂,就要从内室里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外屋坐在收银台前面的,是王行云向来寡言的亲爹。他雷打不动的继续扒拉着电子计算器,核算着本周的收入和支出,丝毫没被门口大嗓门的妇女吸引注意。 他见岳道长出来,抬了抬眼皮,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却忙于算账,懒得开口。 岳道长知道他东家的性格,也没多问,就点了下头,打算打开拉门,出去看看情况。 他拉开了门,门外汹涌的寒风像是终于找到了去处,一股脑儿的挤了进来,把东家的半长不短的头帘儿吹得迎风飘扬。 东家眉头皱了皱,似乎是在核算开口说话的成本。不过岳道长比较着急出门,丝毫没有在意东家微妙的表情,一只脚已经迈出了半个门槛。 刚好东家算完了手里的一张账单,松口气的同时,慢悠悠开口道:“岳道长,你要是想出去打听刚才王姐满街嚷嚷的那个事儿,不如问我。我知道的虽然不多,但应该比她知道的,不少。” 岳道长刚迈出门槛的脚步一停,正巧下一波寒风直接吹到了他圆圆的脑门上。他缩了缩脖子,也觉得这天太冷,出去打听八卦真不是人干的事儿,不如在家听听东家的所见所闻。 东家见岳道长把刚迈出门的一只脚收了回去,随后很识相地关紧了门,满意地舒展了向来绷得紧紧的眉头,稍稍松了口气,缓缓道:“清早收垃圾的环卫工发现的,一共三个包裹,沉甸甸的。为了方便清理,负责倒垃圾的小伙子就把包裹打开了,发现里面清一色,是人体石膏塑像。” 讲到这里,其实也没什么新鲜的。环卫工清理垃圾的方法,早间新闻也多少播报过几次。什么从垃圾里捡到包裹严密的宠物尸体,都不算奇闻了。更何况,早前有播报,甚至有人在垃圾桶里发现过,被包裹严实,刚出生还在喘气的小婴儿。石膏像什么的,简直太普通不过了。 岳道长知道东家说话向来慢条斯理的,也就不好意思催促他直接说重点。东家说这一大长串,顿觉有点累,但也觉得,既然开了个头,不说完就停下休息,确实也不太地道,只得押了口茶,继续道:“环卫工也觉得石膏像而已,没什么要紧,就堆在一边,等把垃圾大概分好类别后,装车运走。但在装车的时候,可能是这东西太沉,不小心从卡车上滚落下去了,从堆满垃圾的车顶,摔到了硬邦邦的水泥地上,石膏碎了一地。负责扫地的人看到了,连忙凑过去,拿着扫把和簸箕过来,打算清理下,却意外发现,那石膏里面,竟然包裹着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岳道长见东家压低了声音,忍不住也低下头,弯下腰,做与他交头接耳状,小声问询道。 “石膏像里面,包裹着的是人类的肢体。虽然没有散发出什么奇怪味道,但当时那个情况,在场有经验的老员工都确认过了,是尸体没错。”东家微微抖着嘴唇,尽量平缓着声线道。 “于是在场的人就报警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怎么警察现在才来?”岳道长皱着眉头,手底下焦躁地开始一下下用指尖敲打起桌面来,发出了一连串清脆有节奏的敲击声。 东家的眉头也皱成了一团。他也想特别客观准确地回答岳道长的问题,可是后来的事儿,他真不知道了。刚才能说得这么详细,还是因为他开店早,出去遛弯,碰到一大早就出来遛狗的王大爷,才在彼此寒暄中知道的内幕。 “或许是警察早来过了,这次来的是法医和刑警?毕竟一般负责这区域的警察,都是熟识的片儿警。这种杀人碎尸什么的重案,都不是负责一般居民区治安小警察能管的。”东家抿着唇,用心猜测道。 “恩,您说的在理。不过,我觉得刚才过去垃圾箱那边拉警戒线的,可能是法医和刑警。但这次过去的一大波人,可能就不是了。”岳道长指着刚停在自家店门口的车,努了努嘴,向东家示意道。 东家瞥了一眼透明加厚玻璃做成的推拉门,看到一辆纯黑色的SUV上,呼啦啦的下来一群穿得花花碌碌的人。其中有不少人是扛着黑漆漆的大机器,拎着长长接口线的。一看就是当地媒体的记者。 “唉,记者来了,估计这事儿马上全城的人都要知道了。咱们这小地方,估计也会成为热搜词了。”岳道长叹了口气,敲了敲桌子,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地挪回了自己的小屋。 糟糕,真是糟透了。 岳道长在窄小的内室里,原地转了一圈又一圈,沉不住气的样子,简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这不是在他预料内发生的事,更不是在已知原时空轴上应该存在的爆炸性新闻。 岳道长握紧手机的手,紧了又松。权衡利弊下,他终于放弃挣扎地发送了一条短信,随后拨打了一通电话,给可能的知情人,拓麻。 “发现碎尸?还是在白云路?就是王行云家店所在的那条街道,叫白云路是么?”拓麻公鸭似的嗓门,让岳道长听着这心里别提多别扭了。 他耐着性子把王行云他爸之前所说的见闻,倒豆子似的一通全说了,顺便加上记者也陆续赶来报道的最新进展。 “所以你让我开电视看看是否有最新的报道?”拓麻把手机加在了脖子上,回身去开电视。 新闻台正忙着插播广告,等终于熬过了一分半的聒噪硬广,继续播报的内容,也与白云路的碎尸惨案毫无瓜葛。 拓麻恍然大悟道:“我突然想起来了,这种比较轰动的新闻,一般是需要反复确认,有一定进展,甚至破案了后,才会在新闻节目里播。不清不楚的假新闻,现在多了去了。哪个都要上头条,哪个都要登报上电视,社会岂不乱了套。稍安勿躁,估计影响不了咱家店里的生意,您可别着急上火。” 岳道长简直被他不关己事,息事宁人的口气气坏了。 但他却有口难言。 本来他的身份就在那儿摆着——与两人有生意上往来的神棍而已。要不是他自己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其实是这个时空轴上,负责维护和平安全的卧底时空警察,谁会相信,一个笑起来贼兮兮的小老头,会他妈是棵根正苗红的真穿越者? 现在自己长期驻扎的区域,竟然出了这种乱子,岳道长的胡子都要急白了。 不要问为什么! 白云路碎尸案本就不该出现在当今的历史上。虽然傻子都知道白芷这个曾经风光一时的顶级男公关,命中注定会遭此责难,怎么补救也避免不了这个凄惨的结局。但他默默地惨死是一回事儿,如今被媒体曝光了改写了历史,可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与此同时,还在梦境里琢磨着怎么料理王行云记忆的白芷,也收到了来自时空管理局的红色警报。警报显示,他目前所在的区域,发生了重大历史颠覆的一级事故。凌乱中,也顾不得王行云和拓麻这两只小杂鱼了。颠覆历史的恶果,可不是区区一个小小公务员能独自承受的。 万不得已,他只得联系上了这个区域的时空警察,硬着头皮与这个时空轴上的地头蛇,共同协商处理办法。 岳道长的手机响起的时候,他还在发愣。 这个时空轴上的生活简直太安逸了,除了两个小朋友能帮他解解闷外,简直无聊透顶。他都要开始怀疑起人生来了。他辛辛苦苦在未来世界这么努力地学习和工作,不是为了穿越到几百上千年前,来出演神棍老头子跟其他人飙演技来的。 但工作毕竟是工作,无论为什么选择了成为时空警察,总归是为了那份不薄的薪水和为维护人类长久安宁,奉献小小一点力的初衷。 电话还在持之以恒地唱着月亮之上。岳道长皱着眉,盯着屏幕显示的‘未知空间’,无奈地接起了手机。 “警报是我发出的。因为历史已被改变。”岳道长的声音清冷而睿智,与原本圆滑世故的腔调,简直像是突然换了个人。 第212章 蚂蚁的森林 等拓麻挂了岳道长的电话,王行云已迅速地把四菜一汤端上桌了。 菜色很简单,除了那一道还冒着热气刚出锅的豆瓣酱炒扁豆外,另外三道都是熟食,显然是买菜的时候从超市熟食区采购的。 拓麻看了看摆在眼前的酱牛肉、凉拌三丝、素什锦,还有那道摆在最外围,热腾腾的白菜豆腐汤,抄起筷子夹了一口素什锦放进了嘴里,口齿含糊道:“今儿的菜怎么这么素?虽说也算是你亲手下厨,怎么感觉好敷衍……你一会儿有事儿要外出?” 王行云的脸色不太好,肉眼可见的一身疲惫。他轻轻点了点头,说了声抱歉,并表示一会儿要去趟4S店取车。 拓麻扒拉了一口米饭,聊八卦似的把刚才接到岳道长电话的事儿说了,还调侃道:“这年头怎么感觉遍地碎尸,都见怪不怪了。” 王行云闻言却放下了刚拿起的饭碗,一反常态地紧张追道:“确认是白云路?” 拓麻点了点头,虽纳闷王行云的反映,但依旧作答道:“对,是白云路。” “糟了!”王行云神色大变,扔下碗抓起手机就开始打电话。 他一连打了四五通电话,才从信号较好的靠窗户的厨房回到饭桌上。 “我们可能有麻烦了。”王行云深呼一口气,言简意赅地总结道。 拓麻刚盛了一碗汤,正在慢慢品味员外的手艺,还没咂摸出味儿来,就被王行云愁云惨淡万里凝的脸色吓了一跳。也顾不上继续吃了,抹了一把嘴,坐直身体,急急问道:“到底怎了么?” “昨天趁你睡着,我暂时转移了后备箱的那三个包裹。然后把车送走去大洗了。你刚才接到的那个电话,八成就是过咱们手的那东西,今早阴差阳错的,被环卫工发现了。”王行云头痛的厉害,当下也吃不下饭了,也顺手给自己盛了一碗汤,一口一口优雅地喝着。 “你不是转移了么,怎么会被环卫工发现,被丢弃在垃圾桶里?”拓麻乍一听也急的够呛,急吼吼地从沙发上站起,差点掀翻了手边的汤碗。 “不对啊,那玩意不是集齐了后,经过梦貘大小姐的特殊处理,已经变回大活人了么?就是那个笑起来特别春心荡漾的王牌男公关,咱们不久之前才刚刚见过的那位老熟人,人头草泥马男神。”拓麻终于路顺了思路,后知后觉道。 “梦里的那位根本就不是白芷本尊。而且不论未来的科学再怎么逆天,已经死去的人,是绝不可能再回来的。”王行云目光阴冷,语气也凉凉地透着一股子寒意,让拓麻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 但该问的,还是要问的。 拓麻叹了口气,收起了各种徘徊于胸中的苦涩,难得认真地问道:“那……白云路发现的碎尸,其实是……” “是我暂时存放在自家仓库里,白芷的遗体。我没想到碰巧赶上了仓库大扫除,我妈进货后发现空间不够用了,就集中丢弃了一些没用的杂物。其中就有,被误以为是碎石膏像的三个包裹。”王行云颇为无奈地解释道。 “那现在你准备怎么办?”拓麻瞥了一眼王行云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除了继续吃饭睡觉,还能怎么办?难道去检举揭发,举报说人是全民女神朱颜岩抡起烟灰缸,一击拍死的?”王行云被拓麻蠢萌的反应逗笑了,脸色稍缓,半开玩笑地调侃道。 “有道理,不过现在还没有重金全社会悬赏,这么积极主动不划算啊。要不再等等?”拓麻歪着脑袋想了想,盯着王行云淡色的唇,有点走神发呆。 “这件事,不会有结果的。”王行云不自觉地咬了咬嘴唇,睫毛低垂,轻轻摇了摇头。 “因为朱颜岩会想方设法地压下去?为了防止引火烧身?”拓麻虽不太理解,但依旧顺着王行云的思路,大胆猜测道。 “不仅朱颜岩会出力压下去。我们才见过不久的白芷,也一定会参与其中,积极出力。或许,不只他们,还会有更多的人和势力参与其中,出于不同的目的,把整个事件都深埋谷底,让‘白芷’这个人,永远消失在大众的视线范围内,不再被任何人记起。”王行云其实并不清楚,为何他会如此确信。但他就是有种特别的预感,觉得有些人,有些事,就会因为特别可笑和不可思议的理由,而从一开始,就被决定了最后的结局。 “比起在那个无穷无尽的时空轴上,人类伟大的进化奋斗史,个人的生死和情感,根本就不足一提。就像整片森林中,偶尔落水挣扎的小蚂蚁。没有人会同意,为了几只微不足道的蚂蚁,而违背一整个森林的意志……吗?”拓麻瞪着又大又圆,宛若黑曜石般纯粹的眼睛,直直地望进了王行云的眼眸里。 “虽然我想否认,但这的确是个不容易让人接受的残酷事实。”王行云望着拓麻闪闪发亮,隐含期许的眼睛,突然有些不忍。但他并不想自欺欺人。尤其是他们自己,或许也是浩瀚宇宙中,与白芷结局相似的,无法逃离最终结局的渺小蚂蚁。 “所以,反正马上就要死了或者失忆了或者被当成凶手被捉拿归案了。我们还是不要自寻烦恼,吃这么差劲的食物了。咱们出去吃顿好的吧,然后商量一下结婚的人生大事。啊,首先要跟双方父母报备一下,先去见你爸妈还是我爸妈?”拓麻亮晶晶的眼睛中,璀璨的星光一闪而过,仅留下似曾相识的点点狡诈和算计人得逞的小小嘚瑟。 王行云的思路显然跟不上拓麻横跨千年的跳跃节奏。 但他仅仅是愣了片刻,紧绷成一条直线的唇,就忍不住地勾成了一条U形弧线。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坚定而包含着笑意。 他说:“好。” 很久之后,当事业有成名利双收的钱欣然、林枫,在异国与王行云、拓麻偶遇之时。闲聊时,向来不合的钱欣然与拓麻,在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喋喋不休地开展口水之战,把整个VIP候机室弄得人仰马翻的时候,云清风淡雷打不动的林枫和王行云,却难得有机会近距离地聊聊前尘往事。 “听说,是你家的那位主动求婚的?快人快语的直肠子,真令人羡慕。虽然捣乱的时候,的确很闹心。”林枫喝了一口咖啡,难得主动开口攀谈道。 “你家那位也向来是个行动派,听说苦苦倒追了你7、8年,才修成正果。你到真沉得住气。”王行云嘴角微翘,淡色的唇碰了碰热巧克力纸杯的边缘,并没有入口。 “你们两个在背地里叽叽歪歪聊什么呢?”钱欣然的大嗓门简直要把休息室的房顶都掀翻了。 “咳咳,你没听说过么。没有隔壁老王挖不穿的墙角。”拓麻沙哑的嗓音带着笑意,大眼珠子在白得耀眼的王行云和蜂蜜色肌肤,乍一看整整比王行云暗了好几个色号的林枫脸上流连忘返。 “胡说八道!你不要随地意淫,我家林老大可不是这么随便的人!”钱欣然忍不可忍地扑了过去,照着拓麻的屁股就给了一脚。 “卧槽!小白脸,你是不是性生活不愉快,来找茬挨揍的!”拓麻挨了一脚,不甘示弱地撸起了袖子,眼看着就要扑过去跟钱欣然打成一团。 “好了好了。” “该登机了。” 王行云和林枫,彼此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一人拉住一个,朝着相反的登机方向拖走了自己聒噪的另一半。 第213章 前尘往事 那还是在事情全部过去的很多年之后,一个无关紧要的下午。 顶着一头微黄自然卷的青年,懒洋洋地挺尸在自家阳台的摇摇椅上。摇椅的旁边放着一个跟摇椅高度相差不多的木腿大理石面的新中式花盆架。大煞风景的是,花盆架上除了一个不锈钢巨型暖壶外,空无一物。 实际上在三十秒前,花盆架上除了直反光的暖壶外,还有一个毫无美感的纯白陶瓷杯。碰巧装死停尸的青年渴了。 但他丝毫不想动一分,张了张嘴,懒洋洋地开口道:“梦梦,我渴了,快出来给你男神端茶倒水!”口气相当理所当然,微微撒娇的劲头,宛如二十多年前对待抚养自己长大成人的老妈。 一身红的走起路来叮叮当当响,脸蛋圆滚滚的萌萝莉,不情不愿地抱着怀里的波斯猫,从客厅里徐徐走出。 她万分嫌弃地望着躺椅上一动不动,仿佛断手断脚生活不能自理的主人,微微叹口气道:“都说了不要因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叫我。虽说你帮我购买了AI定制版机体,我很感动。但现在,我特别怀疑你当初的真实动机。这真的只是送我的圣诞礼物,而不是你只是想要一个身边好用的跑腿儿小妹?”梦貘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跟青年表示着不满,手上倒也没闲着,从花架子上拎起了沉甸甸的暖壶,把纯白陶瓷杯内,蓄满了热水,轻轻递给了张手等着接水的青年。 青年接了水,努力保持水杯不倾斜地坐起了身,拍了拍摇摇椅的扶手,笑眯眯地建议道:“要不坐这儿歇会儿,正好咱们聊聊天儿。” 红衣萝莉看了看摇摇椅的扶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无奈道:“主人,您是不是又忘记了。我现在可是有实体的。而且因为是高科技产物,密度很大,体重相当于3-4个成年男人。”潜台词很明确,就是‘不是我不给面子不坐,而是你的扶手经不住本姑娘的体重’。 青年闻言哈哈哈地笑做一团,手中紧握的白瓷杯里的水,都被晃撒半杯,水溅了他一裤子。 红衣萝莉白嫩嫩的脸顿时皱成了包子,她快步从客厅茶几上抽了几张抽纸,笨手笨脚地帮他擦裤子,嘴里还不忘碎碎念道:“说好几次了,我是工作和治疗性AI,不是生活助理。你个守财奴,说破大天也不去买个新机型。看你也不像缺钱的,真抠门。” 青年的笑声持续得更久了。因为身体抖动的太剧烈,为了避免仅剩的半杯水也便宜了自己的裤子,他慌忙从摇摇椅上站起来,顺口喝掉了杯子里的水,把空杯子放到了花盆架上。还特别欠招儿地揉了一把萝莉的发顶。 红衣萝莉刚收拾好滴上水的木地板,正打算把废纸丢进垃圾桶,却在头顶上被人胡撸了好几把。她气哼哼地翻了好几个白眼,鼻子都要哼道天上去了,直到青年回到了客厅沙发上,抱起了刚才被她轻放在扶手上的波斯猫,拍了拍他身旁的空地,她才消了气,脚步咚咚咚地坐在了青年的身边。 “话说,那件事发生过后,一转眼,已经过去好几年了。悠闲的时光虽然美好,但也有点怀念往昔啊。”青年摸了摸怀里缩成一团,明显在打着呼噜睡着的波斯猫,深深呼了口气。 “别得了便宜卖乖了。分明是因为那件事的顺利解决,您老人家再也不用心惊胆战地戏精上身,精神分裂地去出差了。”红衣萝莉白了他一眼,从茶几靠近左手边第三个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半透明的小巧药盒。 “喏,虽然病好得差不多了,也还是要坚持吃药的。要不你永远回不到你心心念念的穿越第一线。”红衣萝莉灵巧的双手,熟练地从每个小格子里倒出了一片片颜色不同的小药片,递给了看见药就要往后躲的青年。 “不用继续吃了吧……这玩意虽然治疗心理疾病很管用,但是它的副作用是便秘啊……”青年一脸的别扭,扭扭捏捏了老半天,就是不肯接过萝莉手中的一把彩虹糖即视感的药片。 “我会帮你中午做点容易消化的食物的。放心大胆地吃吧!”红衣萝莉难得脸上绽出了笑容,红樱桃似的小嘴儿,一笑露出了两颗圆润的小虎牙,在光线较好的客厅里,闪呀闪的。闪得青年的情绪更加低落了。 好不容易哄着青年吃了药,两人无聊中,又开始絮叨起来。主题也翻来覆去没什么新鲜的。青年最喜欢谈起的,还是几年前的那一件往事。 红衣萝莉见他打开了话匣子,也不忍心扫兴,只能提起120%的心神,陪他聊起天来。 “话说,虽然这事儿在时空管理局是机密,但我还是很好奇,当初你和伪装成岳道长的便衣时空警察,究竟是怎么解决‘白云路’碎尸案的?”红衣萝用胳膊支在膝盖上,托着腮,一脸的好奇宝宝姿态。 青年翘着二郎腿,眯着眼睛懒懒回忆道:“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难度,无非是想办法匿名给朱小姐送了信儿,让她动用自己的势力去解决一些。剩下的,就是动用时空管理局开放的紧急状态下的权限,穿越成各种职能的核心人员,把这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呗。肃清有可能颠覆历史的事件,我们可是专业的!” “所以,事情的最后结果,就是跟我所知道的,被定义成想博人眼球广泛传播的假新闻了?”红衣萝莉托着半边下巴,颇为散漫地接话道。 “是啊。朱小姐也是个有手段,有心计,有胆量的女人。有此助力,摆平谣言,再次站稳脚跟,也只是顺水推舟的事儿。”青年手指轻抚着毛发柔软,散发着莲花味宠物香波幽香的波斯猫,眼神迷离,似陷入了什么深刻的思考。 “我还是不太理解你的思考回路。最后护着拓麻和王行云,可以理解为不得已而为之。毕竟经过岳道长的确认,这两位的记忆绝对不能篡改,毕竟牵扯到几年后的一件重大事件。但你从一开始,就在有意无意地偏袒朱岩颜,如果这不是爱情,我想不出什么理由,能撼动你这个冷清冷血的工作狂人。”红衣萝莉冷着脸,紧紧盯着青年的眼睛。似在等待他的回答,也好似仅仅是在自言自语。 第214章 新上岗的公务员 拓麻叼着一根绿茶口味的Pocky饼干,双眼紧盯着手机屏幕,两只手跟随着屏幕画面的变化,来回移动在手机边缘不同功能的释放技能按钮上,double kill的音效响个不停,屏幕上不停变换的特效,几乎把好奇探头瞅一眼的王行云闪瞎。 “……你都连续玩了3个多小时了,要不要看个电视,换换脑子?”王行云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戴着眼镜,端着电纸书,拧着眉毛把拓麻不老实到处乱放的腿,挪回了自己膝盖上。 “马上马上,赢了这局就不玩了。”拓麻一不留神死了一次,懊恼地松了一只手,握住Pocky的尾巴,嘎嘣一声,把一整根细长条的饼干拆分下肚。 T虽然挂了,但好在拓麻的其他队友手法犀利,不多会儿手机屏幕就迎来了获胜的大屏消息。拓麻关了游戏,把发烫的手机扔在一旁充电休息,自己贱兮兮地收回了跨在王行云膝盖上的腿,原地转了个身,把脑袋枕上了王行云硬邦邦的膝盖。嘴里还得了便宜卖乖道:“哎呦,真膈人。王员外,你身上真硬。” 王行云停下翻书的手,顿了一下,假装没听见拓麻很有歧义的吐槽。 “话说,那件事儿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解决了?一点儿悬念都没有,害我白白紧张好几天,少吃了好几碗大米饭。”拓麻舔了舔干得有些起皮的嘴唇,公鸭嗓因为声音沙哑,更不忍入耳。 “那件事?你说的,具体是哪件事?是指有关时空门的一箩筐事件终于圆满落幕;还是指前天拜见双方父母,公开出柜后,却没有被赶出家门,亲友也没老死不相见这件事?”王行云用温热的掌心托着拓麻的发顶,弯腰从茶几下的储物格里拿出了一瓶矿泉水,拧开后递给了躺在他膝盖上,美颠美颠,就差张嘴哼两句小曲儿的二世祖。 拓麻伸胳膊接过了水,却不想从自家员外的膝盖骨上挪窝。干脆手握着瓶装水,忍受着口渴,躺在王行云的大腿上,脸朝上,眨巴着眼睛盯着他线条柔美却不显女气的下巴,满脸嘚瑟地答道:“两件事儿都有。不过,第二件事儿怎么都算家务事。即使家里和周围人不认可,他们也不能把咱们这对儿野鸳鸯怎么地。但第一件事明显不同,感觉会被来自未来的饿势力肃清。啊,篡改记忆什么的,其恶劣的性质堪比邪恶的法西斯势力。破坏别人爱情的傻缺,肯定是单身万年,心理变态的狂暴单身狗。” 远在上千光年外,正躺在自家摇摇椅上抬头望天的某青年,突然毫无征兆地打了个打喷嚏。他吸了吸鼻涕,身旁一脸生无可恋的红衣萝莉,不情不愿地递了张面巾纸。 “好好的,怎么感冒了?难道挨着窗边太冷?”青年措了一下鼻涕,接过纸巾,姿态优雅地把纸巾叠成了正方形,放到鼻子下擦了擦。 “没准是你缺德事儿做的太多,有人在骂你呢。”红衣萝莉哼道。 摇摇椅上的青年沉思了下,否认道:“不可能!大众对于帅哥的包容度,远超一般人。我相信自己的颜值!” “神经病,快把药吃了再臭美。”红衣萝莉颠腾着手心里的药盒,向着拼命摇头喊着不要的青年,步步逼近。 “继续说重点,别歪楼。不过我要纠正下你的语法。野鸳鸯指的是非正式的配偶,一般泛指来自分别两个家庭的成员,避人耳目的偷情。不适用于你刚才说的语境。”王行云合上了还亮着灯的电纸书,一脸正经的纠正道。 “好吧好吧,别跟我这个文盲说什么语法语境了,你当是在学英语么。继续说重点。我不太明白为啥白芷态度突然转变这么多。不仅不搞我们了,竟然还促成了让我们代替他和岳老道,成为这个时空轴上的监控者。这翻转来的太快,我还没有心理准备。啊,忘了说,我竟然都不知道,原来岳道长也不是人!”拓麻握着胸口上的睡衣扣子,一脸的戏精上身。 “我单独跟岳道长交涉过。当然,其过程太过冗长和反复,言语上也曾激烈过,就不一一说明了。其中涉及到较多的关键词,比如‘梦貘号’、‘时空轴’、‘鬼眼’、和‘出柜结婚’。然后岳道长可能以为我发现了什么,而实际上,我并没有发现什么。但我确认,他们一定忌惮着什么,比如我,或者我们,所能左右的一些东西——据我的猜测,可能牵扯到未来的一些重要事务的进展。所以最后他和白芷妥协了。当然,知道了关于未来的秘密,却不能篡改记忆,这个问题依旧麻烦。所以我干脆让他们申请更改时空轴监控的基本规则——经过特殊培训,监控时空轴的当代人,不需要特殊穿越和扮演,其用人成本,远比从未来派遣来的时空警察和公务员,低廉很多。尤其是由于执行任务,而造成心理创伤的公务员,后续治疗的费用和开销,简直是天文数字。所以,很荣幸,我们就成为了第一批,被当做使用效果和投入产出比参考的小白鼠公务员。”王行云一板一眼地认真解释道。 “员外说人话成么?”拓麻扭过脸,用自己的脸蛋摩擦摩擦王行云的膝盖,然后隔着裤子用尖牙湿湿的啃了一口。 王行云膝盖一苏,手一抖,一巴掌糊在了拓麻的后脑勺上,哑着嗓子,半是威胁半是警告道:“我劝你三思而后行。” 拓麻傻兮兮地叼着王行云膝盖张的裤子,口齿不清道:“为啥么?” 王行云咬了咬后槽牙,狠狠道:“不想白日宣淫。” 拓麻听了这一句,缩了缩脖子,彻底蔫了。慌忙道:“我明白你刚才说的意思了,就是你跟那群穿越来的神经病,谈判成功了,我们顺利的替代他们成为穿越神奇时空门所属部门的公务员了!能告诉我下期双色球彩票的中奖号码么?职务之便,要善加利用。” “怎么,你最近缺钱?”王行云放开了拓麻的脸,很随意地问道。 “不不不,不缺钱,有你包养我活得很滋润。这不是在发愁自己的嫁妆么?”拓麻笑得一脸谄媚,就差跪舔王行云鞋底了。 “注意素质。再说,时空门公务员手册明确写着,禁止徇私枉法,否则死。”王行云抬手胡撸了一把拓麻几天没洗,睡一觉后完全成鸡窝的脑袋,淡淡提醒着。他说‘死’的口气,宛若谈论天气。 “切,真没意思。还以为从此走上开挂的人生巅峰了。”拓麻挡开王行云不停撸他头发的手,咂嘴遗憾道。 “江山美人不能全占着,总要有所取舍。”王行云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地帮拓麻的脑袋换了个更舒服的位置,捡起茶几上的电纸书,翻开打算继续看。 “也是,有王美人陪我共度余生,穷死也值了!”拓麻边说边爬山似地攀上了王行云的肩膀,照着那张万年冰山帅脸,狠狠地亲了上去。 第215章 番外三:温泉 钱欣然是被拓麻这个下手没轻没重的混蛋,纯摇晃醒的。 他刚刚睡醒,脑子里还一片浆糊,完全想不起来我是谁,我在哪儿等,较需要智商的问题。 “小白脸,快起来,你要睡到天长地久啊?你家林老大和我家王员外去前台办理温泉酒店入住手续了,咱们两个负责把行李全搬下车。别想用睡觉逃避劳动,快下车。”拓麻嘴上絮絮叨叨的,手上也没闲着,使劲儿敲了敲钱欣然这侧的玻璃窗。砰砰砰,听着清脆但咯牙的声响,让刚睡醒的他心跳加速,心慌意乱,差点没喘过气来。 “我都说了大冷天要在家睡觉,是哪个缺德玩意非要出来泡温泉的?真烦人!”钱欣然不情不愿地把缩在毛领大衣里的头,从车门缝里探出了少许,满脸地愤恨。 拓麻手脚麻利地在驾驶位上按了弹起后备箱盖子的按钮,拉好了在浅色调的冬季,无比扎眼的鲜橙色羽绒大衣的拉锁,急吼吼地下车去搬运行李。碰巧听到钱欣然的嘀咕,半点不给面子的打脸道:“王行云提议的,林枫第一个点头同意的。” “我觉得寒冬集体泡温泉的提议特别好!暖和又养生,我爱死这里了!”钱欣然大喊着口号,半点不觉得尴尬地直接窜出了车,手忙脚乱地帮拓麻一起搬运堆满后车厢的一包包行李。 “卧槽,不是来度假的么?这么多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这是要移民。”钱欣然刚搬了两个包,就累得呼哧带喘,娇少爷的劲儿一上来,死活说自己腰疼手酸实在搬不动了。 拓麻都往返着搬运好几个来回了,没见钱欣然帮上什么忙,光听见他抱怨了。暴脾气刚要发作,好巧不巧,办理完入住的王行云和林枫,碰巧一前一后的回来了。 钱欣然原本半蹲在车前小石径地上的大长腿,自动弹簧似的蹦起来,眼疾手快地从后备箱里把最后两个大包扛上了肩膀,还不忘招呼拓麻,声音特别诚恳踏实,也不知道说给谁听的:“其他的我都搬好了放屋里了,这两个是最后的了,没别的了。咱们进去呗。” 干活不积极,争功的时候,倒是挺有手段。偏偏还表现得特别无怨无悔,让人想生气都找不到重点。真是戏精年年有,身边特别多。 拓麻深深地叹了口气,也并未揭穿他的小把戏。这混孩子别的硬件条件都不错,就是脑子不太好使。一起出来搭伴儿旅游的,一共就是四个人,还都是交情不浅的。 谁不知道谁啊。 更可况,就算刚回来的两位眼瞎了,不知道谁真正偷懒了,又有什么要紧的?是赢天赢地还是赢对方的老公?这么点屁事儿,犯得上耗损脑细胞么? 可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 有些人觉得的小事儿,就有人这么较真儿。 拓麻不自觉地吧唧了几下嘴,随着三人一路穿过石头小径,来到了一排原木门的小院前。 “喏,就是这里。”王行云推开了并未上锁的门扉,带着身后的三人,浩浩荡荡地进了院子。 院子是独栋的,进门除了微型竹林花园景观,最显眼的就是建在泥砖墙之下,大约有一米深,一米宽,正方形,一看就是精心设计,特地还原城古朴泥土色的温泉池子。 “嚯,这地方还真讲究。我看屋里面的陈设,也是简洁大方的新中式。家居都是红木的,啧啧,真奢华。可惜这池子小点儿,咱们四个大老爷们,估计装不下吧?”钱欣然一进院子就跑到了池子边缘,左看右看地,显然他是第一次来这种独门独院的私汤温泉。 “这是双人间。你们的院子,在隔壁。着急过去的话,你可以从墙翻过去,就是你们的池子。”拓麻翻了个白眼,心道富家少爷也有没见识过的?真新鲜。 钱欣然当然来过温泉,不过都是跟他爸妈一起,入驻那种酒店公寓式的。这种中国风的,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既然四人是来组团来温泉村度假的,拿到了房卡,无论其中两只有多想斗嘴,也不愿浪费时间多耽搁,都各自回屋,放好水,准备休息会儿,开始享受难得地温泉度假旅了。 终于送走了两位大爷,拓麻松了口气,甩掉了靴子,扒了袜子就盘腿儿上床了。 等他舒舒服服地在床上滚了一个来回,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小屋里的床,竟然是King Size的大床房! 其实这也没什么。旅游高峰期预定的温泉小院,能订到已经很难得了,更别提选什么样的床了。 但拓麻就是嘴贱。他总想无时不刻地在口头上占点王行云的便宜。至于最后到底是谁占了谁的便宜,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员外,竟然是大床房耶!看来今晚,俺们要相拥而眠了。哦对,你千万不要想跟上次似的,说什么洗干净澡有助于睡眠,然后按着我狂搓泥,几乎扒掉了我一层皮。光洗干净还不成,非要脱层皮,我又不是冬之蝉!要上你的床,怎么就这么难呢。”拓麻叼着从地上堆着横七竖八的包裹里,掏出来的一个简装酸奶瓶口,不正经的调侃道。 王行云却半天没接话。 拓麻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他正在研究替代了墙和门功能,方便观景使用的厚玻璃透明落地窗。 这个花园温泉小院的设计,真是别出匠心。整个院子被设计成端端正正地正方形。入口是仅凭房卡入内的厚重木质自动落锁的电子门。进来就是铺设整齐的青色水泥块状地砖。左侧是竖条状的竹林景观,紧贴着贴满碎砖块,特地做成古风围墙的院墙。右侧是凹陷地下,分层设计的温泉池。紧贴着池子的是另一侧围墙,墙的右侧则是钱欣然和林枫的小院子。 院子的尽头,乍一看是一扇没有墙壁的厚玻璃落地窗。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室内的大床、衣柜等齐全设施。简直毫无隐私可言。 门也在玻璃墙上,与墙壁浑然一体。这种设计方便了你内外观景,就是咋一看蛮奇怪。 “啊,王员外,你是担心这种设计没有遮挡物,不仅住着别扭,还影响睡眠对吧。实际两侧有遮光效果很好的窗帘的。拉起来就跟普通的小屋没区别了。”拓麻轻车熟路的找到了隐藏在两侧墙角的遮光窗帘,轻轻一拉。窗帘顺着轨道轻飘飘地在落地窗前划过。所到之处,遮盖了来自室外过于刺眼的光,只留一片静寂。 屋内两人相顾无言。 也不知道是谁先动手的,等拓麻反映过来时,两人早已扭成一团,互相撕扯着倒向了铺着柔软棉被的大床。 拓麻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觉得一觉醒来,浑身酸痛不已。好在精神还不错,他揉着眼睛趿拉了室内拖鞋,拉开了紧闭窗帘的一角,毫不意外的看到了正弯着腰,低着头,费心试探温泉水温的王行云。 “砰砰砰。”拓麻勾着手指,翘了翘厚实的玻璃,用口型问道:“咋样?” 王行云会意,冲着他比划了个OK的手势。 拓麻美滋滋地光着身子裹着浴袍,拉开门就跑出来了。被王行云一通说教,恨不得直接把他轰回屋,裹上基层棉被再放出来。 “进去就暖和了,一看你就不常来泡温泉。自从大学时候参加过学校组织的温泉旅游后,我可是冬天一冷,就跑来享受。”拓麻笑嘻嘻地甩了拖鞋,扒了浴袍,泥鳅似的溜进了水里。 “卧槽!王行云,你谋杀亲夫!!!!”拓麻是直接从水里蹦出来的。水温太烫,又加上他本肤白,这一烫,相当于开水滚白猪,全身瞬间就红透了。 王行云自知是自己没跑过温泉,不清楚适合的水温,才闹出这等乌龙,连忙上去七手八脚地帮着拓麻爬上池边,在瑟瑟寒风中,把烫红的肌肤吹凉。 水太热,一时半会儿两人也下不去。只能继续回屋等着水慢慢变凉。 拓麻肌肤上的烫红的地方咋一看严重,实际上因为出来及时,也并无大碍。但王行云心疼啊。 于是整个下午,两人借着水太烫,顺便养伤的拗口理由,在大床上整整耗尽了一下午。直到夜幕降临,满天繁星,院子里的地灯缓缓点亮,门口处灯笼的光,暖暖的朦胧了视线,两人才放掉了半池子的凉水,重新兑好温度合适的热水,一起肩并肩的泡进去。 “呼!”拓麻头枕着池子边缘,仰望着繁星点点,不自觉地舒了口气。 “你喜欢这里?”王行云撩了一把水,盖上了拓麻露出水外,看着挺冷的肩膀。 “喜欢!”拓麻又大又圆的眼睛,反射着院内的暖光,笑着扭过头对上王行云倒映着池水的桃花眼。那笑容太过心满意足,闪得王行云霎时有点不知所措。 “怎么,王员外也有害羞的时候?刚才一下午,你可时对我……”拓麻笑得裂开了嘴,露出了两边尖尖的小虎牙,看着更让人心里痒痒的。 “呦呵!这星星刚出来,就大开黄腔,你可真会破坏气氛。”隔壁墙后突然传来了插话声,仔细听,还伴随着轻轻的撩水声。 “钱欣然!!!有本事你过来,看我不打死你这个二货”拓麻嚯地从水中站起,光着屁股蹬着温泉池子边缘,就要打算探头去跟墙后的钱欣然理论。 “好了好了,难得此情此情。你们就暂时休战,放松一下吧。毕竟,马上就是新年了。”难得开口的林枫适时插嘴道,拓麻有点意外,他也跟钱欣然泡在一个池子里面。 “啊,马上就要新年了。一年过得真快。”钱欣然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也略带感慨道。 “你们觉得,今年过得怎么样?”拓麻吸溜下鼻子,虽不想搭理钱欣然,但还是忍不住接话道。 “非常圆满。”三个人声音混合在一起,竟是意外的和谐美满。 一行人哈哈笑出声,这一刻,都很圆满幸福。 还好,结局无憾。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风花陵】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